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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诣青最后的这句话,让应如是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而且在公园的时候,听那阿姨说他还有个妹妹,所以八成也是他母亲再婚后和他现在这个父亲所生的。
——一棵小白菜自强不息顽强拼搏永不言败,成长为如今眼前这个优秀男人的故事迅速在脑内成型。
就很不容易。
应如是那筷子终于落下,夹起个饺子,放到了山诣青面前的小盘子里。
“吃吧。”
说完,还特意把中间的黄皮酱往他那侧推了推。
山诣青:“……”
有点儿想笑,又有点儿内疚,但更多的还是心动。
从小到大,她真的是一点儿都没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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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零八分。
这个时间,整座研究所都静悄悄的。
山诣青踏下研究所大楼前的台阶,越过楼前空地,拿兜里的卡在大门边侧的闸机上贴了下,封闭大门右侧的小门应声而开的时候,从保安室窗口冒出来个脑袋:“山教授下班啦?”
“是。”他应一声,对着对方轻轻颔首招呼,“辛苦了,刘叔。”
被称作刘叔的男人约莫六十来岁,在山诣青还在南城大学读博士的时候就在这做门卫了,那时候他每个星期跟着导师钱守森来这里几乎都会见到他。
人很瘦小,脸颊两侧凹陷,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不过人倒是还算精神。
听实验室里的人说,他全名刘健康,三年前其实也就刚过五十而已。
“喔唷,我天天在这坐着有什么辛苦的,”刘健康冲着他笑,“倒是你们总是在里面弄那些瓶瓶罐罐,危危险险的,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啦。”
山诣青闻言对他抿了个笑,寒暄几句,出了门。
昨天他车牌限号,刚才出来前已经叫了车,坐上车,给师傅说了香樟书苑的地址。
说完,习惯性的查邮箱邮件。
回完两封学生的邮件,他打开微信,才看到应如是在今天下午,不是,应该是昨天下午的时候给她发过来的四条消息。
先是一个餐厅定位。
底下是一张那家餐厅的门面图片。
应如是:不知道这家店你吃过没有?我问了我朋友,她说这家的肠粉和叉烧包都很可以。
应如是:下次我请你。[握手]
山诣青看着这两行字,又看着那个握手的小表情,眼里慢慢漾出来几分笑。
真执着。
他刚打了个“OK”准备点发送,手机就伴着车子启动的微颤嗡嗡的震动起来。
备注着“老妈”的名字跃在手机屏幕上。
山诣青:“……”
服了。
山诣青把手机靠在耳边,“这么晚您还没睡?”
“废话!”山年华女士很酷的堵他一句,“睡了还怎么给你打电话?”
“……”行吧。
难得能堵住儿子一回的山年华女士有点儿得意,随后听见引擎声,反问,“还没到家?”
山诣青放松靠在座椅上,“嗯”了声,眼眸轻轻阂住,“刚从所里出来。”
对面闻言,叽里呱啦抱怨了他几句,无外乎说他老是这么熬身子不好,现在是年轻,以后上了年纪可有他受的。
山诣青时不时应一声,并不反驳。
话筒这头的山年华女士还在苦口婆心:“…我刚毕业那几年也天天泡实验室跑医院,现在落了一身病根儿,你忘了?你妈我颈椎都做了三次手术呢!”
“没忘,怎么能忘,”山诣青抬手摘掉眼镜,用食指关节压了压鼻梁,淡淡回她,“你手术还是李叔叔亲自给你做的,我爸那段时间可天天泡在醋桶里呢。”
“……”山年华哑巴了两秒,声音带了点气急败坏,声调却压的很低,“你个臭小子找揍是不是!”
幸好老柳现在在浴室洗澡听不见!
山诣青轻笑了声。
母子两人又闲闲扯了几句,从看似关怀实则没什么营养的“晚饭吃了没有?”到看似没什么营养实则也掺了点关怀的“现在这么晚回去,明天又得那么早起来,多辛苦!”
山诣青终于主动打破这种浪费时间的尴尬交流,直接道,“妈你想问什么就问吧,都这么晚了,就别绕了。”
山年华:“......”
虽然你说的没错,但你一下子这么直接,我都不知道怎么张口了。
山诣青:“不过我话先说前头,事情太复杂我电话里也确实跟你说不清楚,白天我不是给你发微信说了么,等我有时间休息了,回去再好好给你和我爸爸说说。”
可这老太太也真行,他白天没有时间,她就直接等到这么晚。
“行吧。”山年华闻言撇撇嘴,妥协,窝进上了床的老公怀里,“反正你记得你说的话就行。”
从他南城大学M.D.&ph.D.博士双学位毕业的那天她就憧憬着抱孙子的这天了,可谁知道两年后,他又非要去斯坦福读什么ph.D.
也不知道他是读学历上瘾还是怎么,她还真怕他回来头都给读秃了…幸好,回来的时候头发还在,还挺茂盛,茂盛的现在都开始扎小揪揪了…
还挺帅!
不愧是她儿子!
山诣青准备挂电话的时候,被山年华叫住,“诶你先别挂,你爸还有话给你说。”
山诣青:“……”
能不接么,他真的觉得这会儿有点对不起他这个爹。
但不接显然是不可能的。
“儿子啊,”老柳同志搂着娇妻,温吞吞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过来,“你和小瑟找个时间一起回来吧,我刚新学了一个菜,给你妈妈做了,她说还挺好吃,等你们回来我做给你们吃。”
山诣青惭愧的应一声,“好的,爸。”
“还有你那个女朋友…”
“我还在追。”
“哦,还没追到啊。”
“……”
“那你加油啊儿子。”
“…嗯。”
“行,回去早点休息。”
“你和妈也是,晚安。”
“晚安。”
……
电话挂断。
山诣青睁开眼睛,没忘记在聊天页面点了发送。
他侧头往窗外看,车子上了大路,这个时间,路上车很少,更别提行人了。
暖黄的路灯被甩在车后,街道上空空荡荡的,偶尔有车从旁边驶过,掠过一道光,短暂照亮了他的眼睛。
很亮,也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