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没想到两人只是一时得意忘形,结果就瞬间回到之前被追着跑的日子。那小二在楚留香的话后愣了一下,然后神思恍惚的拿起盘子,像是在思考什么大事。
就在楚留香二人刚放下心时,他走到楼下忽然大喊了声:“楚留香在这儿!”
“——楼上就是易容的楚留香!”
他一声喊的叫所有吃饭的人都停了下来,不由自主的往楼上看去,结果就看见了尴尬的楚留香和胡铁花两人。
他们没想到最终还是被小二认出来了,表情有些僵硬。
紧接着,在一片哗然声中,所有人都往楼上开始冲。
就连一直万事不关心的薛衣人也抬起了头。
“来不及解释了,快走!”胡铁花一把拉住楚留香,转身就跳下了窗子。两人刚点的菜吃都没吃上一口,就开始被迫逃命。
一直到两个时辰后,胡铁花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
“妈的,楚留香,我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叫你老臭虫了。”他粗糙的面容上满是汗水,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楚留香也弯着腰苦笑:“谁能想到他们连咱们的日常称呼都知道呢。”
楚留香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八卦的威力。
人要是为了想要知道什么,什么都可以做得出来。
就在两人喘着气一片绝望的时候,周围的树叶忽然动了动,楚留香忽然从过于寂静的氛围中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难道又是有人来了?”胡铁花在楚留香忽然皱起眉时问。
然后下一刻,他就感觉到脖子上多了一把剑。
那冰冷的寒气激的胡铁花打了一个激灵,回过头去,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正是他们之前在客栈谈论的薛衣人。
可是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难道他也想要知道无花和老臭虫的绯闻是不是真的?
就在胡铁花胡思乱想的时候,楚留香已经站起了身体。
他身体紧绷了一瞬,但却比胡铁花看的更清楚,这位薛衣人薛前辈并没有要真的动手的意思,那剑只是随意的搭在了胡铁花的脖子上。
楚留香知道,以他的武功,如果他真的要动手的话,胡铁花可能不会像现在这样完好的站在这里。
“不知前辈来找我们有何事?”
楚留香抿了抿唇,虽然语气有礼,但是却并没有放松下来。
薛衣人目光微微顿了顿,转过头来:“你就是楚留香?”
经过刚才客栈的事情,楚留香就是想要否认都不行了。
他点了点头苦笑道:“前辈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薛衣人确实已经知道了,但他还是想要确认一遍。不过在知道面前的真的是楚留香之后,他表情还是古怪了一瞬。
因为他也知道那些传言。
盗帅楚留香和妙僧无花的孩子。
这也算是近来江湖上的一个热门话题了。
“前辈难道也是好奇?”
“我告诉你,老臭虫和无花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就算是和我有孩子都不可能和无花有孩子。”
见薛衣人没有伤人的意思,胡铁花不由放松了些,站起身来大大咧咧道。
楚留香:……
你可闭嘴吧。
薛衣人抽了抽嘴角,难得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自己很久没有出江湖,江湖中变化似乎很大。
这些年轻的小辈们都喜欢玩一些奇奇怪怪的游戏。
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他本来就是来找人的。
薛衣人是在感受到楚留香身上熟悉的剑气之后才跟了出来的。
此刻他收了剑,微微皱眉冷声问:“你身上的剑气从何而来?”
剑气?
他身上有什么剑气?
楚留香只觉得被薛衣人的话弄的有些疑惑。不太明白他什么意思。
“前辈是不是搞错了,我们二人都不习剑。”
薛衣人面色闪过一丝奇怪:“你们都不习剑?”
他声音微沉,楚留香与胡铁花都点了点头。
“那你们身上的剑气是从何而来?”
薛衣人确定他不可能感受错,可是楚留香的表情又不似作假,他刚才看两人逃命时使出来的武功也确实不像是会用剑的样子,可是那剑气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男人的境界已经强横到如此地步,甚至可以影响旁人。
他目光紧紧盯着楚留香。
楚留香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他这些日子从未接触过什么旁人,如果要说的话便只有阮姑娘与玉罗刹了。难道是玉罗刹?
他想了想,还是如实相告。
“前辈也许是误会了,晚辈从未曾习过剑,只是不久前接触过一位不知实力深浅的高手,可能是不知不觉中沾染了对方的剑气。”
这种情况并不是完全不可能发生。
一个人如果剑意太强横,经常生活在一起的话,日积月累也会给身边人带来影响。只不过这种影响很少有人能看得出来。
只有剑术极其高明,同意能感受到剑道的人才能发觉。
这也是之前楚留香一直没有察觉,而薛衣人却知道的原因。
他瞳孔微缩了下,能无形中影响身边的人。
这人的境界恐怕已经不止是大宗师。
他握紧剑问:“那人可是叫玉罗刹?”
楚留香与胡铁花惊讶的互相看了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前辈怎么知道?”胡铁花有些好奇的问。
薛衣人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看了眼楚留香道:“与我一起去神水宫。”
“啊?”
胡铁花没有反应过来,不是刚才还说着剑气吗?怎么忽然又要结伴而行了?
他一脸疑惑。楚留香也是看着他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的样子。但是在察觉到薛衣人对他们没有恶意的时候,便也闭上了嘴。
一起走就一起走吧反正吃亏的又不是他们。
只是希望薛前辈最终不要被他们一路山的追踪给麻烦到就好。
在楚留香与胡铁花的路上多了一人后,事情并没有改变多少,不过比较好的是,在半路上再次被认出来后,薛衣人偶尔也会帮帮忙,比如一剑吓退一群人而已。
他的剑太过醒目。
即使是一开始江湖众人并没有认出来,但是在薛衣人多次出手之后,大家却都纷纷反应了过来。
我去,这是薛衣人啊!
他们竟然在血衣人面前放肆,这是不要命了吗?
认出的人都心有余悸,一时间就都庆幸自己头上的脑袋还在。
楚留香也没有想到血衣人的招牌这么好用。
但显然对方帮助他解决了不少麻烦。
终于,在快到神水宫的时候,楚留香忍不住摸着鼻子问:“前辈到神水宫去做什么?”
他真的是为第一美人去的?
薛衣人抱剑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去找一个人。”
他要找到那个曾经与他剑意共鸣的人。
楚留香却以为他真是像江湖传言的那样要去找天下第一美人,表情不由顿了顿,正在他们说话时,便已经到了神水宫。
神水宫今日也如同往常一样安静。
在查出无花所作的事情之后,水母阴姬就命人将无花看管了起来。
至于怎么处理?
具体还要看司徒静回来之后的决定。虽然水母阴姬自己想着,像无花这样的贼子还是直接杀了比较好。
但是她毕竟这时候已经冷静了下来,知道此时看要看自己女儿的想法。
玉罗刹自从在晚上遇见水母阴姬并且和对方打了一架之后,就彻底贯彻了在神水宫晚上不能出门这件事,也因此并不知道只短短一个晚上,无花就被抓了。
他第二日起来的时候还有些好奇。
“怎么不见那和尚?”
他吃完饭见阮裳过来不由问了句。
阮裳看了他一眼。
想着平常也没见玉罗刹有多关心无花呀,怎么无花一出事,他就开始问了?
但即便这样想着,阮裳还是若有所思道:“他偷了天一神水,刚巧被宫主撞破,现在已经收进了水牢里。”
“怎么,你想去陪他?”
被阮裳目光看着,玉罗刹立刻摇了摇头。
见鬼了,他只是随口问一句,谁会想要去陪那个和尚。
阮裳看见玉罗刹的反应,抽了抽嘴角。
最终还是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肩膀:“你没有这个想法就好。”
“江湖险恶,你还是太年轻了。”
水母阴姬过来时正好听到这句话,她表情一时之间有些奇怪。
这,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以阮裳年轻绮丽的容貌说出这句话来,难免叫人有一丝违和的感觉。水母阴姬就好像看到一个小孩在教训大人一样。
但是更神奇的是,阮裳却是玉罗刹的师父。
如若不是昨晚阮裳用剑拦住了她,水母阴姬是绝对不会相信这样的事情的。
她微微轻咳了声,打断了还在说话的两人。
旁边宫人们都已经低下了头。阮裳回过头去,就看见水母阴姬出现在了门口。
“宫主早上好。”
阮裳如常和水母阴姬打着招呼。
她今日穿了件红衣,简简单单却衬的眉眼格外好看,像是云外红霞一般。水母阴姬心中不由放松了下来,表情在自己也没有发觉的时候,变得柔和了许多。
“昨日的事情多谢你,我还没有问过你,这几日在神水宫住着可习惯?”
阮裳微微点了点头:“劳烦宫主关心,神水宫环境清幽,这几日我住着很好。”
对阮裳来说住在哪里其实都是没有区别的,唯一在意的就是比武的事情。
她这句话叫刚准备吐槽神水宫阴气森森的玉罗刹忽然卡住。
水母阴姬目光扫了他一眼,
“怎么,这位玉先生有话说?”即使是对阮裳好感不少,但是这并不妨碍水母阴姬看不顺眼玉罗刹。
她第一眼起就觉得对方花里胡哨的,一看就不像个好人。
玉罗刹自然也看不惯水母阴姬,他冷笑了声道:“神水宫的环境算什么好,那是你们没有去过我西方魔教。”
“那里才是真正的风水宝地。”
玉罗刹身为西方魔教的教主,自然对自家的地盘更加看好。反倒是水母阴姬微微顿了顿。
西方魔教,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听见这个名字了。
第一次的时候,她与玉罗刹交手,就听闻对方自称什么西方魔教的教主。
可是她心底仔细搜索,却还是没有找到这么一个教派。
阮裳一看水母阴姬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出言道:“宫主不必多虑,西方魔教并非此世教派。”
“自然无人知晓。”
她这句话信息量极大,水母阴姬在听懂之后看向阮裳的表情就变了。
难怪,她叹了口气道:“难怪你二人武功如此不凡,我竟没有听说过,原来如此。”
“怎么宫主已到大宗师境界,却也不知道破碎虚空?”
阮裳这才有些诧异了。
她看这个世界的人均武功水平是比之前陆小凤他们的世界是要高一些的,就连大宗师听闻江湖传言也并不少,可是这些人竟然不知道破碎虚空?
这不能不叫人诧异。
水母阴姬表情顿了顿道:“我从前练武只知自己到了瓶颈期,却不知破而后立,还有另一方世界。”
听水母阴姬的话,阮裳大约是明白了,她当时突破时隐约是触摸到了破碎虚空的门槛,只是她自己没有选择突破,这才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宗师。
阮裳看着水母阴姬复杂的神色,微微抿唇,劝慰道:“宫主不必感慨,如果你想的话我也能助你一臂之力。”
水母阴姬:……
这还能助一臂之力?
玉罗刹显然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水母阴姬原本是对这件事十分好奇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玉罗刹的表情之后,她忽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于是在阮裳充满期待的看着她时,她只是僵硬的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我们还是之后再考虑吧,神水宫事务众多,我应暂时不会先离开。”
“多谢阮姑娘好意。”
阮裳只能遗憾的收回目光。
水母阴姬见状微微松了口气:“对了,我过来是为了告诉你们,外面有人找。”
“他说让我把这封信给你你就明白了。”
神水宫不许外人随意进入,阮裳他们这种蒙混过关进来的只是例外。
而楚留香他们却被拦在了外面。即便是薛衣人也一样。
无奈之下,楚留香只好拿出之前阮裳叫人送过来的信,表明自己是来找阮姑娘的。
那守门的弟子将信将疑,但是见楚留香坚持,最终还是将信送了进来,只是正好被水母阴姬撞见,就一起送了过来。
“我的信?”阮裳原本有些疑惑,但是在接过信封来看了一眼后,这才明白。
这不是她寄给楚留香银票的那封信吗,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是楚大侠来了?
阮裳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可能。
便收了信对水母阴姬道:“劳烦宫主带我走一趟,那来的人可能真的是我的朋友。”
水母阴姬对此兴趣不大,于是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楚留香与胡铁花在外面等了很久。
神水宫的弟子一直对他和胡铁花横眉冷竖,但是对薛衣人却很是忌惮。叫楚留香不由摸了摸鼻子。
一瞬间有些怀疑江湖中传言自己受女人欢迎这件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他怎么觉得最近遇到的人无论是谁都比他更受欢迎呢?
两人等的百无聊赖,胡铁花终于忍不住了:“你说这神水宫弟子对外人态度这么差,阮姑娘会不会在里面受什么委屈啊?”
说到这个,楚留香也皱起了眉。
胡铁花又道:“听说神水宫宫主好女色,阮姑娘长的那么漂亮……”
他说这句话时声音小了些,但是在座的人中,内力都比他高深,这也导致,阮裳和水母阴姬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见了这句话。
阮裳沉默了一下,而水母阴姬则直接沉下了脸。
“哎,老臭虫,你说……”胡铁花还要说什么,忽然被楚留香一把捂住了嘴。
“唔,你干什么不让我说?”
他忽然被闷的支支吾吾,皱眉想要掰开楚留香的手,结果转过头去就看见了走出来的水母阴姬与阮裳。
水母阴姬阴沉的面容直直的对着他,那样威严的目光叫胡铁花险些身体僵住。
“等等宫主,我开玩笑的。”
他立马补救道。
水母阴姬冷笑了声:“我竟然不知道现在江湖中已经不把神水宫放在眼里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宵小都可以在神水宫门口乱嚼舌根。”
她这话说的已然是动怒,玉罗刹原本还看胡铁花不顺眼来着,现在一看又忽然顺眼了很多。
胡铁花闭紧了嘴一句话也不敢说。
阮裳倒是没有将他之前说的水母阴姬好女风这件事当作一件事情,毕竟她与水母阴姬相交凭借的是武功,其他的都不能影响这一点。
看在阮裳的面子上,水母阴姬冷哼了声,暂且放过了胡铁花。阮裳见气氛缓和下来,这才道:“楚大侠,你们怎么也来神水宫了?”
她说话时这才看见除了楚留香与胡铁花之外,侧面还站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锦衣,气质沉峻的男人。
而让阮裳目光微亮的是,这个男人手中抱着剑。
——他的剑和阮裳之前见过的都不一样。
见有人盯着他,薛衣人微微抬起头来。
那顶斗笠遮住了他大半的面容,只露出了锋冷的下颌,他见阮裳看着他,不由也转过了目光去。
两人目光相对,薛衣人眼神微微闪了闪,不知道为何,只第一眼起,就对面前这人有种莫名的好感。
他清楚自己并不是为美色所动的人,所以这件事就显得更加奇怪。
因为这莫名的好感,他看向阮裳时目光不由带了些打量。
阮裳不知道薛衣人在想什么,当对方看过来时,她友好的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你好,我是阮裳。”
薛衣人并不是孤傲到底的人,见状只是淡声道:“薛衣人。”
他没有将阮裳联想到那个让他感受到剑意压制的人身上,只以为她是玉罗刹的女人。毕竟阮裳的外貌实在是具有欺骗性。
她的武功路数也与一般人不同,很难叫人看得出来,就连薛衣人也第一次走了眼。
他将目光转到玉罗刹身上,微微眯了眯眼。在感受到对方身上大宗师的气息之后,便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
玉罗刹还在看着热闹,就见那新来的剑客对着他默默释放出了杀气。
对于像薛衣人这样的剑客来说,剑就是杀,因此出剑与杀人无异。他一身寒意就是这么来的,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玉罗刹:……
你特么这是什么意思?
干什么用看仇人的眼神看着我,我又没有做什么啊?
第一次和薛衣人见面的玉罗刹只觉得自己无辜极了,完全不懂对方为什么要对着他释放杀气。
然而他正疑惑着,薛衣人就拔出了剑:“——你我之间,今日必有一死。”
……
玉罗刹真的是第一次见有人比他儿子还会装.逼.。
这难道是剑客的共同爱好吗?
你特么连人都不认识上来就要生死对决?!玉罗刹只觉得自己一身槽点不知道从何说起,连面色也扭曲了起来。
阮裳没想到他先挑战的是玉罗刹,不由有些遗憾。不过又想到,也许他是想挑简单的先来,便又淡定了些。
薛衣人在发出挑战后目光直直盯着玉罗刹,声音微沉:“你不敢应战?”
被这么多双目光看着,玉罗刹怎么可能认下这句话。他冷笑了声道:“不知道哪来的人不清楚天高地厚,竟敢口出狂言。”
“我今日……就不应战。”
楚留香原本以为玉罗刹会说“我今日就让你瞧瞧我的厉害”,谁知道说了半天,对方却道:“我今日就不应战!”
玉罗刹说的自然极了,站在阮裳身后也特别的理直气壮。
楚留香一时之间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只是他,就连薛衣人也缓缓皱起了眉。
他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一个大宗师回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你要躲在女人身后?”
他声音更冷了。
玉罗刹完全不心虚。
无论对方怎么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他,他都是牢牢抓住阮裳的衣服,用着桀骜的表情看着薛衣人,显得十分的欠揍。
就连水母阴姬也抽了抽嘴角。
阮裳早在玉罗刹拉住她衣服时就收到了对方传音。
“怎么办,我打不过他啊。”
“我要怎么做才能不丢面子的将这件事岔过去?”
玉罗刹现在将唯一的希望放在了阮裳身上,只希望对方能够仗义出手,救他脱离苦海。
阮裳其实是不太懂。
分明在玉罗刹躲到她身后的时候就已经没有面子了,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这时还是要强行挽尊。
她对着玉罗刹充满希望的目光,沉默了会儿,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道:“你丢不丢面子我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
“你再不松手,我就让你去和无花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