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看见阮姑娘将人从院子里扔出来。
那人穿着黑色的夜行衣,看起来身材健硕,颇有些重量,但是阮裳单手提起却显得毫不费力,甚至还轻松无比。
可以将对方在空中轮着转几个圈。
阮裳这时没有看见西门吹雪,还继续用着清冷如仙的声音开启了嘲讽:“像你们这样的,我一手还能扔出去十个。”
“夜袭之前为什么不能好好动动你们聪明的小脑袋瓜呢?”
“非要等到我出手才后悔。”
说到后悔。
西门吹雪转头看向前面被丢出来的几个人,就见他们像是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涕泪横流,此刻一个个的趴在地上已经开始了求饶。
“阮姑娘我们错了。”
“阮姑娘求您放过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六个江湖上也排的上名的高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好像玩裳是什么魔鬼一样。
西门吹雪只觉得万分荒谬。要不是今天亲眼所见,他绝对会以为是陆小凤编出来骗他的,或许连冷漠的眼神也不屑给对方。
然而事实是,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的父亲,西方魔教的教主玉罗刹,在刚才被欺负后,现在就像是打了翻身仗一样。正站在阮姑娘身后耀武扬威。
还时不时的称赞对方两句。
这种丢人又窒息的感觉叫西门吹雪终于停下了脚步。
在恐吓完那六个人后,阮裳才注意到对面的西门吹雪。
虽然有些好奇他怎么大晚上的来了这儿,还是出口打了声招呼:“咦,西门庄主,你也来了?”
那一袭单衣柔软温柔的阮姑娘,终于收起了自己的剑。
她的服神依旧清澈无比,丝毫没有在意被他看到这一幕。
西门吹雪顿了领,在自己父亲自觉上前将地上的人绑起来时,才忽然开口:“你……会武功?”
他之前只将阮裳当作柔弱的需要保护的人,从来没有想到过她居然会武功。
并且武功看起来还不低的样子。
那六人虽然乍看武功不高,但是身为门内人的西门吹雪却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几人组合的绝妙之处就在于剑阵。
师出同门又默契无比的几人一旦将剑阵摆出,恐怕很少有人能逃得过。
就连他兴许也得费一番功夫。
可是阮姑娘却轻而易举的破开了剑阵,并且将人打成这样……这样的武功,至少已经到了一流高手的行列。
他这时又想到了之前横死的霍休,难道他井不是因为触发了机关,而是真的被阮姑娘打入了地下
就在他这样想着时,阮裳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西门庄主这是说的什么话。”
“我一直都会武功啊。”
“之前第一次在峨眉山上介绍的时候,我不是说过的吗?”
西门吹雪想起她那时拿着小木剑郑重其事的样子。
忽然默然。
从一开始他竟然就理解错了。
白衣剑客眸光顿了顿,眼底复杂的情绪叫人有些看不懂。
空气中一片寂静。
“等等,你之前不会真的不知道我会武功吧?”
阮裳睁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她从西门吹雪的表情中隐约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人不是真的不知道吧?
那他之前还夸赞过自己的武功来着,这是怎么回事?
在阮裳不好的预感下,西门吹雪最终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气氛一时之间陷入了尴尬。
剑阵六人组此刻瑟瑟发抖着祈祷两人不要注意到白己。生怕这听起来不太对的对话牵扯到他们身上。
过了很久,阮裳才叹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误会了这么久,不过今日也算是解开误会了。”
“西门庄主,我一直将你当作道友来看。”
星夜下执灯的美人微微蹙起眉头,却很快又松了下去。
西门吹雪不知为何,心中竟然微微一紧。在阮裳看过来时,不由沉声开口:“我亦是如此。”
他这句话算是打破了之前奇怪的氛围,阮裳怔愣之后,刹时笑了起来。
“也是,既然你我互相为道友,又何必纠结于这些呢。”
“无论怎么样我们总归还是朋友的。”
她顿了顿又道:
“西门庄主的父亲既然是我徒弟,我便一定会照顾好他。”
刚绑完人回来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的玉罗刹恍然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而西门吹雪却收起了面上的不自在。
他微微顿了顿后,却还是转移了话题。
“这几个人怎么办?”
“可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那六人还在心中暗自祈祷着不要注意到他们,没想到阮裳没开口,一向寡言少语的西门吹雪却将话题转移到了他们身上。
心底不由咯噔一下。
在看到阮裳的眼神之后,面上苦笑连连:
“阮姑娘饶命,我们说,我们说。”
他们此时比起之前刚来时的暗杀者的模样何止差了一星半点儿。整个人被打的肿胀到连绳子也捆不住。
心里早已经怕死了阮裳,生怕对方再动手。
他们这时对江湖中的传言再也不敢质疑一分。还不等阮裳开口,就主动把底子交代了个底朝天。
“阮姑娘,我们其实是南王府派来的,南王世子白日里找到我们,给出了很大的价码,说是要我们晚上来将你绑到南王府去……”
他三言两语将事情讲清楚。
“南王府?”阮裳却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她与南王府从未有过什么接触,唯一一次遇见南王世子,还是在他被公孙兰胁迫的时候,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交集,他们绑架她做什么?
西门吹雪看出了阮裳眼底的疑惑,将手中的剑往前了一寸。
他没有说话,但是动作却分明已经表明了态度。
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说谎,这一剑便绝对不会留情。
领头的大哥心中纠结,想到南王府暗中筹划的大事,本来是不敢说的,但在脖颈闪烁着寒光的剑下,却还是苦笑道:“我知道的也不多。”
“只是听世子说,将阮姑娘请到南王府是为了威胁叶城主。将阮姑娘当成胁迫叶城主的一个筹码。”
“当然,我们是完全不敢这样想的。”
见阮裳变了脸色,黑衣人连忙补救。
“那南王世子就是痴人说梦,阮姑娘怎么可能会被他这等人绑架呢。”
“阮姑娘这样千秋万代……”
“行了,闭嘴!”
玩裳自然是看出来了他的讨好求饶之意,不过却没有理会。这人要是在动手前说这些阮裳兴许还会放过他们,但是现在却有些晚了。
黑衣人的嘴又被重新堵上。
西门吹雪收了剑之后,眼底寒霜微覆,不由皱了皱眉。
“这件事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
阮裳抿唇道。
不止是阮裳觉得奇怪,玉罗刹也一眼就看出了不对。
“这江湖传言南王世子是白云城城主叶孤城的徒弟,可是今天这一出怎么看起来,有些像是欺师灭祖呢?”
师徒之间哪有这样。
玉罗刹没有说的是。
徒弟绑架师父喜欢的人用来威胁师父,这里面的事儿简直叫人浮想联翩了。
“难道是最近白云城与南王府出了什么事儿?”
阮裳想了半天,也只能有这个猜测。
叶城主不像是那等会因为普通小事就苛责徒弟的师父,既然叶城主那里没什么事的话,那么问题就只能出在南王府身上了。
阮裳和那些只是看叶孤城收徒热闹的江湖人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像叶城主这样的人收南王世子为徒一定是有什么其他原因的。
或许不是个人的事,而与南王府和白云城有关。
这次绑架朋友胁迫对方的事情肯定并不简单。
阮裳自己是这样想的,却没想到西门吹雪也是如此。
他和阮裳在这件事情上想到了一起。
不过他顿了顿,在肯定了阮裳的猜测后,却还是冷声道:“不过,如此作为者,该杀!”
西门吹雪到现在都惦记着要杀那几个人。
而他这句话,也叫被绑成麻袋的六个人齐齐又打了个寒颤。
就在他们以为自己真的要被交代到这儿时,阮裳却微微摇了摇头。
“西门庄主且先等等,我想要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或许可以从他们身上来。”
在她话音落下之后,然后下一刻,阮裳便转头看向了树上:“偷听了这么久,现在也该出来了吧。”
随着她话音落下,西门吹雪转过头去,就见一个矮个子的探子摇晃着从树上掉了下来。
——此人正是南王府安插在白云城别苑的一个暗探。
一个时辰后……
南工世子那里也收到了消息。
毕竟都是预备造反的人了,虽然在有些事情上想出的办法太过粗陋了些,但是南王府的探子从.硬.件条件上来说,消息还是很敏锐的。
在那六人折在了白云城别院之后,他就立马将消息传了回去。
南王世子本来沐浴完正在熏香,想着好好打扮一番来见阮姑娘的。谁知道刚收拾完坐在大厅等着,在听到脚步声后,喝了口茶水准备漱口。
下一刻就猛地喷了出来。
“世子不好了,那六位都被抓了。”
那一声直接叫他喷了满地,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他们被抓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快速速说来。”
他在刚听见的时候完全不相信。这六人是暗杀的一把好手,武功若是放在江湖上也能排
的上号,怎么可能这么轻率的就被抓了?
再不济就算是被发现了,那也是能逃跑的啊,被抓算是怎么回事儿。
因为对那六人过于自信。
因此南王世子在听见这件事的第一瞬间就是不相信,不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他甚至还开始质疑起了探子。
“是不是你打听错了?”
“这怎么可能。”
探子还没说完,就被南王世子三联否认,不由额头跳了跳。
最终还是在他准备安慰自己的时候,十分坚定道“世子,我没有看错,他们几个确实被抓了,而且还是被阮姑娘亲手抓的。”
“你……”
南王世子木来还想要打趣,但是看他这么坚定,心中不由也开始怀疑起了自己。
“你真的没有看错?”
探子点了点头。
十分理解世子现在的心情。毕竟他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不可置信,觉得不可能。
然而,现实总是这么叫人害怕。
南王世子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为自己失去得力好手这件事愤恨,还是该难过阮姑娘居然武功这么高。
阮姑娘如果厉害程度不下于叶孤城的话,那么他以后再想要对她做什么不就根本不可能了。
就在他沉浸再打击中,胡思乱想的时候,探子犹豫了一下,小声道:“世子,您先别急着伤心,还有一件事情呢。”
“什么事?”
南王世子下意识的问。
然后他就见探子有些为难道:“那边我们的人已经被抓起来了,阮姑娘说是,如果想要让她放人的话,就拿赎金来赎走。”
“要不然,她可不保证这些人会被送到哪里?”
“赎金?”南王世子微微皱了皱眉。
在反应过来后才大惊失色问:
“等等,你说她让你带话给我们,所以我们是暴露了?”
探子:……
他这时终于有些无语:“世子,当然是暴露了,要不然他们怎么会放我回来报信啊。”
就在他说完的时候,旁边的窗户微微动了动。
在南王世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别动。”
“再动就杀了你。”
这声音……
南王世子回过头去,就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他朝思暮想的阮姑娘就站在他身后,只不过手里却还拿着一柄木剑,正好抵在他脖颈。
“阮姑娘,这是怎么一回事?”
南王世子睁大眼睛,磕磕绊绊问。
要是在听到探子的话之前,他一定还是那副色迷心窍的样子,但是在听闻阮裳一人就干掉了那六位高手,并且刚才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避开王府侍卫,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
南王世子就生起了警惕。
他自己做了亏心事,这时就显得尤为没有底气。正想着拖住阮裳趁着空隙喊护卫过来。
而这时,西门吹雪也从前门走了进来。
空荡荡的正厅里没有一个人拦住他。
南王世子有些不可置信,可是下一刻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就被打晕了过去。
阮裳实在受不了他那满身熏香味儿。在一手刀砍晕人后,就后退了几步。
西门吹雪见状,目光微微顿了顿,在心底将阮姑娘不喜欢浓郁的熏香这一点记下。然后才上前抓起南王世子肩膀。
“先将他带回去?”他问。
阮裳点了点头。
“就按之前的计划来吧。”
之前的计划就是放探子回去给南王府报信,然后他们跟着探子的足迹找到南王世子,将他绑回来。
这其中的事情既然那刺杀的人不知道,那么身为当事人的南王世子总该知道了吧?
阮裳这样想着时,丝毫没有将昏迷中的世子当做一回事。
南王世子只觉得自己这一觉睡的格外沉。
而且睡醒之后还腰酸腿痛的,浑身难受。他正下意识的想要叫美婢来伺候,顺便捏捏肩,就忽然想起自己之前是被绑架了。
南王世子吓得睁开眼,就看见自己在一个黑漆漆的柴房里。
他屁股底下全是木柴,.硬.的硌人,难怪睡了一晚上浑身疼。金尊玉贵的世子什么时候这样过,气的眼睛都红了。
正当他站起来要拍门的时候,就被忽然打开的门吓了一个趔趄。
玉罗刹手里端着自己刚做的黑暗早膳,眯着眼冷笑了声。
“看来世子是醒了,我还以为说世子要多睡会儿呢。”
他穿着明紫华衣,一身气质深沉贵气,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小厮。
南王世子微微皱了皱眉,在看了眼他手中黑漆漆的米饭后不想和他理论,直接道:“这里是哪里?”
“你们将我带到了什么地方?”
还不等玉罗刹冷笑回答。
他就又问:“阮姑娘呢?她去哪儿了?”
……
玉罗刹脸上笑意僵住。
他算是见识到了阮裳的魅力。
就算是她将人绑进来一副要撕票的样子,这受害者居然还是一副死心塌地的要见她?
他将盘子扔到一边,语气不太好。挑眉看了眼那弱鸡世子道:“阮姑娘现在有事情忙,等会儿才能来看你。”
“至于这饭……”
“一天只有这一顿。”
随便你爱吃不吃。
玉罗刹只要一想到这个饭就生气,只觉得阮裳是变着法子折磨他。
什么做饭有利于他成为一名十分厉害的大宗师,都是鬼扯。
要是真的这样,怎么不见阮姑娘自己做饭?
然而因为武力值的差距,这话玉罗刹并不敢在阮裳面前说出来。甚至,为了避免自己也挨揍,玉罗刹还必须把饭做好吃了。
因为被西门吹雪科普过玉罗刹做饭不错的缘故,阮裳他们吃到的饭绝对是在水平线以上的。
至于南王世子那儿的黑米饭。
这就不关他们的事儿了。
被人这么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南王世子怎么能忍得了。
可惜无论是从嘴.炮.还是什么方面,玉罗刹都比他高了一级。这也导致了他全方位被压制住,无力施展。
当阮裳他们休息好过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玉罗刹抱臂站在门口,一副独孤求败的样子。
而南王世子,则口吐白沫躺到了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阮裳一脸懵,有些不明白只是短短一个晚上,这人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倒是西门吹雪,转头看了玉罗刹一眼。
那一眼虽说和平时看着没有什么差别,可却总有几分意味深长的感觉。
玉罗刹心中顿了顿,连忙甩锅:“这和本座绝对没有关系。”
“他也许是从未吃过那么好吃的饭菜,所以才这样的。”
边口吐白沫边干呕的南王世子:……
老贼,你tm竟然敢信口开河!
可惜他这时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南王世子的样子,就知道玉罗刹说的绝对是假的。
地上的人样子实在过于凄惨了些。
阮裳一时之间竟然想不通玉罗刹是怎么将人折磨成这个样子的。
就在南王世子干呕的停不下来时。
阮裳终于看不下去了。
抽了抽嘴角,用眼神示意玉罗刹去倒一杯水给他。
再让他这样下去,今天的谈话就不用继续了。
阮裳心中顿了顿,等到南王世子气顺儿了,才开口:“之前忘了没打招呼,今天就补上吧。”
“世子好。”
还没等南王世子升起欣喜的情绪,就听她又道:
“实不相瞒,我们这次绑你来,除了让你也试试被绑架的滋味外,还有一件事。”
南王世子在让你也尝尝被绑的滋味后就呛了一下。
然后又听见阮裳道:“所以,你绑架我到底是为了威胁叶城主什么?”
阮裳倒是没有想到叶城主之前会与南王府合作什么不好的事,但是直觉却告诉她这件事一定要弄清楚。
她微微眯了眯眼,看向地上虚弱的男人。
想要从他这里得出答案。
这种事情南王世子怎么可能告诉其他人。
这可是他们辛辛苦苦筹备了很久的大计。要是告诉了别人,消息走漏出去了怎么办?还想着皇帝梦的南王世子这时候难得.硬.气了一回。
在阮裳的话后紧紧闭上了嘴,大有一句话也不说的意思。
阮裳倒是没想到这人虽然看上去怂了吧唧的,但是在这种事情上居然还是个.硬.骨头。
“最后再问你一次,说不说?”
她声音不变。
南王世子依旧咬着牙。
心想着,他好歹还是个世子,阮姑娘总不会杀了他吧?
阮裳点了点头,对这种.硬.骨头的人很欣赏。
刚想着成全对方,拿出小木剑来,就被西门吹雪拦住。
白衣剑客目光微顿,在看向她时,眸光有些复杂,却还是道:“让他来吧。”
他是谁?
阮裳回过头去,就看见了一旁的玉罗刹。
哦对,她怎么忘了。
自己的徒弟是西方魔教教主,掌管堂堂一个邪教,会的严刑.逼.供的方法应该不少吧?
让他来确实比自己方便的多。
于是阮裳就后退了一步,将位置让给了玉罗刹。
……
两双眼睛看着自己。
玉罗刹额头跳了跳,认命的叹了口气。
然后下一刻,他就又端起了那晚碗黑色的催命饭。
在南王世子顽死抵抗时,语气幸灾乐祸道:“弱鸡,起来吃断头饭了。”
“你不回答,我就全都给你灌下去。”
阮裳:???这是什么严刑.逼.供的办法?
难道是魔教特产吗?
而更神奇的是,在玉罗刹话音落下的下一刻,南王世子就面色大变。
在对方拿起勺子时,终于绝望道:
“别,你别过来,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