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七又做梦了。
没错,是又。
当她看到梦中的场景时,她就想起来了,前段时间来过这里,并且在这里遇到了两个奇怪的人。
她也是因此,才能够听得懂那个世界的人的语言。
这里依旧是一片焦土。
她也依旧穿着一身红裙,红裙上绣满了逼真的莲花。
裙摆上总是有一些调皮的火焰跟着她。
她开始加快自己的步子,按照原先的路线往前走着。
周围的火焰愈发的多了,有一些甚至还跳上了她的手背。
所幸这些火焰并没有恶意,也不灼人。
等她看到金色的光点之时,果不其然,一道金色的虚影就在那里等着她。
他似乎已经等了许久了。
在他见到她的时候,被金色光影模糊的面容上带了浅浅的笑容。
“你来了。”他说道。
顾七也慢慢停下了自己的步子,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若有若无的虚影。
他和卿阙的虚影是不一样的,卿阙的虚影是凝实的,她是可以触碰的,而眼前的这个虚影,真的是近乎缥缈的。
他朝她伸手,顾七伸出葱白的指尖,轻轻碰了一下。
转眼那人的指尖就变成了碎光,消散在火光之中。
“抱歉,吓到你了,我只是想试试。”
牵一牵你的手。
顾七摇了摇头,说道:“是我太莽撞了。”
那人摇了摇头,灵气幻化出来的金色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划出小小的弧度。
“今天这般突然将你拖进来,我才鲁莽。”
“有什么事情么?”
那人没有说话,纤长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丝丝灵气从指间涌现,不断幻化成拖尾的光球,最终凝聚成一层近乎透明的屏障。
屏障之上,有着影像。
【红衣青年,颓废地跪在剑渊之中,浑身浴血,眼尾的莲花已经全部绽开,无数红莲从眼尾开始,蔓延到他的下巴,末于颈项之中。】
【他咳了口血,白色的里衬早已经沾满了血渍,两只手各拿一柄长剑,长剑已经生锈,发出阵阵悲鸣,似是为主人的不幸而愤怒。】
【而剑的主人,确实一脸不在乎,因为他的周身,更是尸横遍野。】
【他的眸中毫无情感,满脸漠然,周围残存的人皆是一脸惊恐的模样。】
“是……尊上……”顾七有些不敢相信,连带着声音都有些颤抖。
她不是不相信卿阙不会杀了那些人,而是不相信向来骄矜的卿阙,竟然会落到那副田地。
要同那些人鱼死网破。
“是他。”那人却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了。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顾七问道。
“为什么?”那人的声音带了几分嘲讽,他似乎是回眸看了一眼顾七,“大概,是他体内被种上的魔魂花罢。”
“什么是魔魂花?”
顾七听着这个名字,心头不知为何,涌现了不好的感觉。
“魔魂花,便是你平日里在卿阙身上看到的红色灵气,除了你之外,无人可以看到。”
“是之前在苍尧身上也存在的那股奇怪的气息吗?”顾七继续问道。
“是,这魔魂花的灵气,既是致命魔气,又是得道灵气,就像那卿阙,既是入魔魔尊,亦是得道仙尊,所以,这魔魂花,亦是只有种在他的身上,才能得到利用。”
“是他们强制种下的吗?”顾七的心脏不知为何,开始狂跳。
她总觉得,这魔魂花,并不会这么简单。
为什么,独独她能够看见魔魂花?
“我不懂,为什么,只有我能够看见那些灵气?”
那人说道:“这些,你之后,就会懂得了,如今,时机未到。”
“那你为什么要我看这些东西?你是想让我做什么么?”
金色虚影突然笑了笑,声音清越,顾七听着真的感觉挺熟悉的,但是又想不到在哪里听到过。
“七崽真聪明,现在将七崽找来,确实有事情要麻烦七崽。”
“什么事情?”
“还请七崽,届时,无论他要去哪里,一定要一直陪着他。”
“陪着尊上?”顾七疑惑道。
“是的,你便是打破死局的关键。”
“那个……我是有隐藏的超能力吗?”
“没有。”
“那……是我有隐藏的很厉害的身份吗?”
“没有。”
“所以,我有什么打破死局的能力。”
感觉就是再加上一只崽去送人头,哦,不对,是狗头。
顾七有些头秃。
那人还是不疾不徐的模样,他突然靠近,轻轻地抱住顾七,顾七只感觉自己被一团纯净的光芒所包围,腰际上圈着一双虚无的手。
虽然是个虚影,但是顾七不知为何,却感觉他是……
实实在在地占自己便宜。
“七崽现在肯定在觉得我在占你便宜。”
“……”兄dei,你是有读心术吗?
“我没有读心术,我只是,很了解七崽罢了,在这停滞之地,我能知晓许多东西。”
“那我究竟需要做什么?还有,这和我来到这个世界,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你只需要跟着卿阙,帮他拔出定光和太阿。”
“就是那两把剑吗?”顾七觉得有些懵逼,那两把剑,在那个画面之中,明明已经被自家铲屎官拔出来了呀……
“就是那两把剑,但是现在,那两把剑,也蒙上了瑕疵,需要七崽的帮忙。”
“瑕疵?”
金色虚影看着即将化作流光的顾七,心中颇为不舍。
“其实,也不算是瑕疵,总之,届时需要七崽帮一帮他了。”
在顾七消失的最后一刻,那人说了这样一句话,听得顾七一愣一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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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卿阙在外面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会儿之后,就回到了药阁的别院。
在进入顾七所待的小房间之时,还做了犹豫了一下,不过等到卿阙进去之后,发现小姑娘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团在雪缎衣物之中睡的正香的小幼崽。
不同的是,小幼崽周身灵气环绕。
睡着都在不自觉的修炼。
若换了旁人,估摸着都要嫉妒。
卿阙倒是见怪不怪。
在见到七崽的神魂的时候,他就发觉七崽的天赋不低。
再加上,他当年修炼时亦是差不多的情况,他也就觉得七崽的修行速度尚可。
同样轻轻捏了幼崽的耳朵,卿阙总觉得和捏着小姑娘的有些不同,具体哪里不同,他又说不出来。
今日七崽同他说的那些话,虽说有些含糊,但是大致的意思他是猜得出来的想来是一个末法时代的小世界。
若是这样,七崽想要回去,确实十分困难。
除非能找到一些媒介。
又或者说是契机。
不知什么时候,顾七已经醒了,她刚刚睡醒,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变回了幼崽的样子,但是或许是因为习惯,顾七还是用头蹭了蹭卿阙的手掌心。
等她再次反应过来,看了看自己的爪子,然后看了看卿阙。
“嗷呜~”铲屎哒,这是怎么回事?
幼崽可怜巴巴的眼神让卿阙不由得有些心软,他说道:“可能是因为你体内的灵力不稳,你这次能够变成人形,是因着你恰巧受了伤,灵力不稳,促进了你人形的显现,等过段日子,你的灵力稳定之后,应该就可以稳定状态了。”
不过,在他探查幼崽体内的灵气之后,发现了魔魂花的气息,他猜测可能是因为上次月圆,他抱着幼崽,所以才让幼崽吸收了过多的灵气,导致了灵气暴动。
想到此处,卿阙又有些懊恼。
“嗷呜~”
见到卿阙低眉沉思的样子,顾七以为他不开心,于是轻轻叫了声,想要哄哄他。
“七崽,过几日,本尊有可能出去一趟,届时你要乖乖地呆在这里,我会找人看顾好你。”卿阙嘱咐道。
顾七一听,顿时有些着急,她伸出小爪子扒拉住卿阙的衣角,嗷呜嗷呜的叫着。
现在,她是真的有些着急上火,怎么这么突然。
她方才做了个梦,梦里那人告诉他,要紧紧跟着卿阙。
有些场景,她已经记不太清了,她只记得,他茕茕孑立,被一群人包围,周身都是尸山血海。
她害怕……
这么一段时日的相处,她知道,这个少年除了有些口是心非之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不知何时,漂亮的冰蓝色眼睛之中淌出了泪珠。
卿阙见着自家崽崽竟然哭了出来,一时之间,也颇为懊恼。
幼崽如今刚刚化作人形,想必是以为自己会抛下她。
他熟练地将幼崽抱在了怀中,安抚道:“本尊又没说不会回来,只是去解决一些事情罢了,到时候就带你出去走走,你也正好可以好好修炼。”
“嗷呜嗷呜~”这次你会死的!
顾七不依不挠了。
她的脑海之中,有强烈的预感,她的那个梦,必定不是巧合。
“七崽,这一次,可能会有些危险,听话。”卿阙耐着性子同她解释。
“嗷呜嗷呜~”
顾七的情绪有些激动。
周身的灵气也有些暴动。
转眼之间,卿阙怀里就多了个涕泗横流的小姑娘跨腿坐在他的腿上,用手抱住了他的腰际,毛茸茸的耳朵蹭着他的颈项,尚未来得及褪去的小尾巴一甩一甩地扫过卿阙的手背。
“不……可……以……我……要一起。”
顾七也顾不得所谓的成年人的节操了,这种时候就要一哭二闹三上吊。
反正卿阙这厮年纪比她大多了。
她哭起来一点心理压力也没有。
“七崽,别胡闹,先把衣服穿上。”卿阙面无表情地从榻上将顾七的衣物先帮她套上。
顾七打了个哭嗝,才发现刚刚太激动了,一下子都没注意到这个。
不过,现在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她用衣服随意套在了身上,费力地说道:“我……做……梦……有……两把……剑……定光……太阿……你被围攻……死……”
卿阙的神情变得凝重。
定光和太阿。
“那七崽更应该快些离我而去。”卿阙说道。
顾七气得直想给这厮一个脑瓜崩,她是这么没节操的人嘛!
既然有办法帮自家铲屎官,肯定是要帮的呀!
她也是超护短的!
“我……会……帮……你……梦里……有人……要我……帮你拔出……定光……和太……阿。”
顾七说这个世界的话时,就觉得相当拗口,说的相当费劲。
“七崽,当真要同我一起?”
被卿阙红宝石似的眸子紧盯着,顾七悄悄地打量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下一刻,她就被抱进了一个充满莲花香的怀抱之中。
“那便……说好了。”卿阙的眸子开始变得幽深,开始变成了浓重的酒红色。
“(⊙o⊙)…说好了。”
顾七总觉得自己上了贼船。
小姑娘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又变成了幼崽的模样,卿阙觉着幼崽每回化形都这样可不行。
前些时候,自己在倒是没什么问题,要是有其他色胚来占便宜,委屈的便是七崽了
大型双标现场。
之后,卿阙便画了个符纸,放到了先前送给顾七的铃铛之中。
“之后,你化形之后,便会利用你的皮毛,再幻化出一件暂时敝体的衣物。”卿阙说道,“不过时效只有一日。”
“嗷呜嗷呜~”我知道啦~
顾七当习惯了幼崽,现在也很喜欢往卿阙怀里钻。
“过几日便是宗门大比了,本尊带你去,你爱怎么闹就怎么闹,本尊会护着你,不过,本尊也有一个要求。”
“嗷呜?”什么要求?
“如果到时候出了事情,你要保护好你自个儿,莫要把自个儿弄丢了,不然本尊可不管你。”卿阙放了个狠话企图吓一吓幼崽。
顾七只是歪头打量了一下卿阙,露出了有些茫然的表情。
铲屎的,你忍心么?
卿阙最终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谁让本尊当初一时心软,捡了这么个活宝回来当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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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门大比当日。
宗门大比是五大宗门之间十年一次的比较。
各个阶段的弟子之间都可进行对战切磋,长老们之间也会有比试,目的是为了竞争这十年产出的魂晶灵石的分配优先权。
今年轮到了无妄宗作为东道主。
此时太极殿前的广场上,亦是人山人海。
五大宗门的精英都集中在了广场之上。
“不知道今年这优胜者会花落谁家,前些年御兽宗得了魁首,得了那大部分魂晶,仅仅就这十年,就迅速将御兽宗壮大了一倍,这魂晶灵石,有多厉害,可想而知。”一个身着黄色弟子服的路人说道。
站在旁边的另一个弟子说道:“啧啧啧,这魂晶,不知引得多少人为之争锋,不过这魂晶灵石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呀?”
“那我就不甚清楚了,这几代弟子,入了宗门之后,就被告知了多的魂晶灵石的重要性,但是这灵石是如何出现的,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每十年,便是出现一批魂晶灵石,由无妄宗代为保管。”
“只给一个宗门保管?另外三个宗门是怎么能够服气的呢?”
“无妄宗的宗主,可是一代正道魁首,向来公正不阿,又怎会做出私吞灵石之事?”
“那倒是,逐临宗主这些年为五大宗门做出的贡献,着实不少。”
两个弟子的聊天内容都传进了旁边的一个紫衣男子的耳中。
那男子带了张野兽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了黑色的眸子和光洁如玉的下巴,紫色的发带将三千青丝束起,周身气势骇人,他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太极殿,阳光撒进了他漆黑的眸子之中,宛若点进了细碎的星子,细细一看,这眸中似乎藏了星河一般。
方才正在闲聊的弟子也注意到了这个男子,一时之间,不敢说话了,反而远远地离开了那个男子。
“那人是谁?”那个被拉着走的弟子傻乎乎地问道。
另一个弟子倒是满脸后怕,他道:“这一看就是御兽宗的,看那衣物配饰,必定是个亲传弟子,我们可惹不起,这些大宗门,可不是我们这些小虾米可以议论的。”
“是是是。”另一个弟子也恍然大悟。
而站在原地的紫衣男子,也没有理会他们,他就是静静立于原地,腰际上挂着一块木牌,木牌上的流苏随风摆动。
一个紫衣女子朝他走来打了个招呼,那个紫衣女子正是祈凝心。
“星河。”祈凝心一副小女儿家的模样,想要轻轻拉住那个被叫做星河的男子。
那个男子微微避开了一些祈心凝,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已经知道她在这里了。
“御星河!”祈凝心有些生气了。
但是紫衣男子并没有什么反应。
“现在在宗门之外,你也不给我一些面子么?你可是我的未婚夫!”祈凝心变得泪眼朦胧。
御星河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说道:“抱歉,祈姑娘,某,还是有些不习惯同他人接触过多。”
说罢,御星河又继续站在原地静静等待。
祈凝心见此,只能压下心中的不满,继续乖巧地呆在御星河身边。
若非两百年前恰巧在无妄宗冒名救了这御星河,她现在,估计早就已经被家族摒弃了。
现在,这个御星河她得紧紧抓牢。
不过,她也着实好奇,这两百年前救下御星河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两百年来都杳无音信。
这御兽宗的名头,如今也算响彻整个玄灵界了。
当年可有不少冒名顶替的。
只不过,他们都被御星河给排除了。
除了她。
因为那时,她恰巧得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魂晶。
御星河的嗅觉极佳,嗅到了魂晶的存在,也就认定了她。
只是御星河这性子,当真是又冷又硬。
两百年了,竟然对她半点都不动心。
忽然,御星河的神色微变,似乎嗅到了什么,瞳孔骤缩,往人群之中挤去。
被挤倒的一些弟子都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见到一道人影闪了过去。
祈凝心自持身份,也不好在人群之中狂奔,只能眼看着御星河往远处跑了过去。
御星河在广场之上足尖轻点,寻找着方才自己嗅到的一丝气息。
那丝气息实在太熟悉了。
两百年来,他只在祈凝心身上隐隐嗅到过,但是他总觉得祈凝心不是她。
对面的气息似乎发现了他。
开始迅速移动。
御星河也不是吃素的,他开始加快速度,并且眼神迅速扫过人群,观察着疑似的人。
他来到了愈发偏僻的地方。那人似乎故意将自己往这边吸引。
御星河看着周围的树木,以及空气之中若有若无的气息,陷入了沉默。
他取出腰间的木牌,念了个咒语。
青年低声念咒的声音在树林之中飘荡。
木牌之中,飞出了一群幽紫色的蝴蝶,蝴蝶的拖尾散发出淡紫色的荧光,在整个气氛有些幽深的森林之中显得格外美丽。
“去。”御星河说道。
蝴蝶迅速散开,在树林之中开始搜寻。
御星河的神识也开始散开,控制着这些蝴蝶。
他的视野开始在整个森林之中散开。
突然,他的视野之中,多出了一只白白嫩嫩的手,似乎手的主人隐藏在树枝之中,她的指尖上停留了一只翼蝶。
只可惜,翼蝶尚未停稳,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将翼蝶给捏成了碎光。
御星河的眼睛也迅速睁开,眸中星光点点,似乎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藏身之处。
他的木牌再一次发光,此时出现了一只白虎,他翻身坐上白虎,开始出发寻找对方。
期间还有几只回来的翼蝶带回了一些消息,它们围着御星河,拖尾洒下了紫色的荧光,似乎在传达着什么消息。
“知道了。”
未曾想,在这里,还能遇见一个老熟人。
御星河骑着白虎,在这片幻境森林之中往目的地狂奔着。
森林看似漫无边际,可是在不知不觉之中,白虎停在了一棵巨树之下。
御星河翻身而下,抬起星眸向上看着。
只见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坐在粗……壮的树枝之上,手上又捏了一只翼蝶,腿上坐了一个年岁略小的少女,他的另一只手揽在她的腰际上护着她。
“好久不见,卿阙。”御星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