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信爱上你,简直眼瞎!”小红鸟怒骂,“他生得出我这么机灵可爱的小凤凰吗?还有你,你口口声声说爱信,结果你做的是什么事?”
老妪冷嗤,根本不信小红鸟所言。
当年信与她是伴,却嫌弃她是山鸡,想赶她走,还讥讽她山鸡永远是山鸡,配不上凤凰。
是她痴傻,就算信那般对她,她也不愿离开信身边。
她已足够卑微,只要每天能看到信就心满意足,可是信为何还要那般伤害她?
他要为那只凤凰殉情不说,还让她养他与那只凤凰生的小凤凰?
何其残忍!
老妪自信死后,便催生这场报复。
信不是嫌弃她是山鸡?那她便让自己成为配得上他的凤凰。
信不是叹息族人已亡?她便将山鸡族全变成他的族人。
信不是让她养大他女儿?她便养大她肉-身,让她神魂随她母亲一道下地狱。
看,她多爱信,信的话,她都记在心底,并一一践行。
老妪并不后悔自己所作所为,今日失败,不过是成王败寇。
她闭上眼,等待死亡。
真好啊,她挣扎了这么多年,也履行了信当年那句话,别为我殉情。
她现在不是为殉情而死,她可以去见信了。
她要将这一切都告诉他,她要看到他的悔恨,看到他的痛苦,想想就畅快。
“信喜爱你,才会将真火留给你护身,结果你呢?试图将真火纳为己有。”小红鸟怒点老妪,道,“弄成现在不死不活的样子,活该!”
姬幽闭眼,没理会小红的话。
她一个不懂情爱的小姑娘懂什么,她不过是太想他,想与他靠得更近。
小红鸟见她气息奄奄行将就木的样子,再多的气都憋在心底,发泄不出。
毕竟,凰幽寿命走到尽头,救不回来。
而与将死之人计较,是最无力的事。
小红鸟不想再与老妪说话,转而与初元开口,“这事,说到底还是信的错。他识人不明,又不说清楚,连累我至此。”
原来,当年元荒一分为三后,天道不容元荒异种,祖龙祖凤羽人时族人等强悍种族纷纷陨落灭族,最后还活着的,只有祖龙阳,祖凤信。
祖龙阳当时与祖凤信分道扬镳,音讯俱无,只留下祖凤信在残余的元荒上晃荡。
族人已死,朋友对手俱无。
而其他同为元荒异种的沙魔、山鬼、山海等族,老辈族人身死,新生族人失去天生掌控法则的能力,与仙界其他新生生灵无甚差别。
换句话说,这些沙魔、山鬼、山海等族,已经不算元荒异种,而是仙界生灵。
山河依旧在,天地一孤人,祖凤信无比深刻意识到,世间再也同道,更无可说话之人。
他起了回归凤凰冢的心思。
日新月异,他这般旧纪年之辈,合该与族人消失在旧纪年中。
可是这时,他遇见了凰幽,彼时她还不叫凰幽,叫姬幽,一个刚化成人形的山鸡精。
当年的凰幽天真烂漫,对一切都很好奇,她瞧见信,不仅不怕,还凑了过去。
就像是大人看到刚出生的小孩,会不忍视而不见一般,信瞧见姬幽,亦是这般心情。
他想,他要是不管这只小山鸡,这小山鸡怕是会立即死去,所以,他默许了小山鸡靠近,并教了她很多东西。
信本意是想姬幽能够自保,在离开他之后,可以活得自在。
可是他却忘了,一男一女日夜生活在一起,是最易滋生情-爱的。姬幽深深地爱上了他,而他也在这些年相处中,对这善良热情的小山鸡动了心。
于是,信不想死了。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会是花好月圆大结局,可惜,天道不允许界主境仙人存在,信这个从元荒走来的界主境异种,便被天道盯上。
信明确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
他死了,姬幽怎么办呢?她会与他一道死去的吧。
可是姬幽一直与他生活在一起,还没看过这大好世界,他怎么舍得让她与自己一起死?
信开始与姬幽分手。
信是第一次谈感情,对分手没有心得,且为了让姬幽死心,说的话十足难看。
他对姬幽从容貌、修为、跟脚等全都挑剔了一遍,还说与她只是玩玩,最后他还是要与凤凰结成侣。
姬幽在日复一日地经历信言语暴力,终于受不住跑了。
信松口气,姬幽再不跑,他大限就到了。
他正欲回归凤凰冢,却发现,姬幽跑归跑,却还在附近守着他,像只兔子一样,遇见他就跑,他没往她方向看,她就远远看着。
这样的姬幽,让信难过又不舍。他默许姬幽不远不近地跟着,将回归凤凰冢的时间一日日推迟。
再不舍,大限也会到来。
那一日,信招来姬幽,将凤凰真火放入她识海,对她道:“我要回族地,陪我族人了,你以后离开这儿,别再过来。”
姬幽强忍着泪,问:“你要去娶她了吗?”
信没答,这瞧在姬幽眼底,便是默认。
姬幽恳求,“让我也跟过去吧,我可以不求名分,也不与她争你,我只求能天天看到你就好。”
恰恰是姬幽最卑微的请求,信无法答应。
他此一去,尸骨无存,又如何能让她看到?
他摇头,狠心往凤凰冢内走。
不过,在踏入凤凰冢前,他瞧见了颗凤凰蛋。
这颗凤凰蛋自出生,便一直没有神魂波动,族人以为死蛋,将之归于凤凰冢。不过旁凤入冢尸骨无存,而这颗蛋却一直保持着蛋形,在熔浆与凤凰真火内漂浮。
而此时,这颗死蛋上,有生机波动。
信苦笑,偏偏在他死前,才发现还有族人存活。
他忽发奇想,将这颗凤凰蛋送给姬幽。
他想让自己最珍爱的人,与他看重的族人,在往后无尽日子,能互相扶持照料。
他自以为安排好一切,却不知道,姬幽根本不信他的话,并将他的话过度解读。之后,更是尾随他,亲眼见到他跳入凤凰冢内,尸骨无存。
从那之后,姬幽便疯了。
她满腔仇恨无处宣泄,将自己弄得不人不鬼,之后更是思寻报复,将信看重的,全都毁了一遍,又一一捡起。
初元听完前因后果,道:“确实是信不对,她也可怜。”
她视线落到老妪身上,道:“可这并不是她,这般对你的理由,她当初完全可以拒绝抚养你。可是既然答应信抚养你,却又这般对你,实乃不堪。”
小红鸟沉默片刻,道:“其实当初,她也是真心想养我的,虽然憎恨我,但对我照顾还算细致。”
小红鸟当时虽在蛋内,但对外界并非没有感知。
她落到姬幽身前,视线投到姬幽身上,神色微微复杂,“可是她进阶帝君境后,便变了。她心魔入了魂。”
老妪之前身上有凤凰真火遮盖,无法瞧清她的真实情况,此时她濒死,凤凰真火又湮灭,神魂上重重心魔便掩盖不住。
不过,随着小红鸟的诉说,凰幽神魂上的黑雾渐渐退去,只是依旧蒙着一层灰。
她睁眼瞧向小红鸟,费力地问:“信当年真没负我?”
“我凤凰一族,最是忠贞不过,有了伴,又岂会再看旁人一眼?”小红鸟瞅了她一眼,知道她心结在哪,道,“信,从没嫌弃过你是山鸡。我祖凤一族,并不在乎对方种族,毕竟对方血脉比不上自己,以后生的孩子都会是祖凤血脉,这等情况下,有何种族之见?”
徐清钰在旁肯定道,“是。其实元荒异种,都不太愿意找本族的。”
毕竟那个时候,不流行找伴,有了孩子后依旧各过各的,而面对孩子,两人都想要,难免会起争执。
“我错了?”姬幽望向小红鸟,眸子尽是仓皇无措,“那我这么多年,岂不是做错了?”
“错了。”小红鸟肯定地开口,“你辜负了信对你的信任,以及期盼。若信见你这么多年一直折磨自己,必然宁愿当年带你一道走。”
姬幽苍然一笑,眸子死寂,“我错了,我竟然错了。”
她还有何面目去见信?
她重新趴回地上,安静地,仿若死去。
可她呼吸依旧有所起伏。
她还活着,却离死也不远了。
小红鸟又问,“凤酒是谁的血脉?你与旁人的?”
姬幽听到这个问题,从垂死中挣扎抬头,怒道:“我又岂会背叛信?”
怒过之后,她又意味索然,“是我与信救过养过的兔子的后代。”
“老祖宗!”凤酒与凰容赶到这儿时,正好听到这段话,忍不住惊呼。
他不知是该惊呼老祖宗变成现在这样,还是该惊呼,自己竟然不是老祖宗的嫡系血脉。
他忙上前,本想跳进坑里去扶老祖宗,却发现坑底热意十足,他扛不住热意,只能站在边缘,再次喊声老祖宗。
凤酒与凰容在姬幽抽取生气时,正在院子里商议事情。
他俩商讨,该如何忽悠小红鸟将初元帝君送走,谁知这时浑身力气消失,只能跌倒在地,看着自己修为流失。
没隔多久,修为与力气又重新回来。
正不明所以间,忽然发现,他俩与小红鸟间的血脉联系没了——那血脉联系,是小红鸟还没破壳前,老祖宗用秘法,将他们精血与小红鸟神魂相连,如此小红鸟出生后,感受那股血脉相连,才不会起疑。
可是现在这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没了。
他俩对视一眼,同时断定小红鸟那出了纰漏,忙急急忙忙往落凤坡赶,谁知赶到一半,忽然感觉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脱离他们而去。
还没检查出自己失去什么,便有族人抱着自己大变样的崽过来,惶然道:“族长,怎么回事?我崽怎么忽然变成这副模样?”
本来赤凤为雀,青凤为鸾,白凤为鹄,黄凤为鹓鶵,紫凤为鸑鷟,可是此时,无论是什么颜色的凤凰崽,全都变成清一色的麻灰鸡崽。
丑哭了这些父母。
凤酒忙安抚他们道,“莫怕,这只是暂时的,我先去找找老祖宗。你们互相通知一下,等消息。”
凤酒搬出老祖宗,其他族人都镇定了下来,有老祖宗在,没什么好怕的。
相较于一无所知的族人,凤酒与凰容心底沉重。
这是凤凰血脉离去,又回归他们本来血脉。
老祖宗肯定出事了。
他们急急忙忙赶向落凤坡,却发现落凤坡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天坑。
天坑外,初元帝君与雅钰仙人袖手站着,而天坑之内,小红鸟与帝君,一站一卧相对而立。
更让两人心惊的是,老祖宗此时状态十分不好,好似随时都会断气一般。
凤酒忍不住关心地喊道,“老祖宗,你还好吗?”
他想跳下去,凰容拉住他。
姬幽没看他俩,只盯着小红鸟,道:“你若怨恨他俩,大可不必,要怨,便怨我。当年他俩生下宝儿,宝儿神魂太弱,无法破壳,是我提出夺舍建议,并让他俩执行。”
“他俩不过是一片爱女之心。不管怎么说,他俩好歹养你这么大。”
她垂眸,道:“你若怪我偏心,就怪吧,我欠你良多,可是他俩不欠你。”
“呵,自身难保,还有闲心替他俩操心?”小红鸟气得恨不得给她一剑痛快,“你站在他俩位置上,觉得他俩无辜,可是你怎么不站在我位置上想想?我这么多年的委屈,我受到的蒙骗,我从谁身上讨回来?”
“你吗?你也不瞧瞧你自己,你怎么还我?”小红鸟指着姬幽,怒问。
“宝宝,你别怪老祖宗,是我与你娘太贪心,想给宝儿最好的,才对你肉-身起了觊觎之心,才求老祖宗。”
凰容取出寒属性物质,和凤酒一人佩戴一个,跳到坑底。两人跑到姬幽身侧,想去扶姬幽,却又不知如何下手。
小红鸟站在一旁,目送他们一系列动作,冷笑道:“瞧,他们多有爱的一家子,倒衬得我咄咄逼人了。”
初元落到小红鸟身侧,摸摸她的头,道:“你没错。”
凰容伸手,想去握小红鸟的手,小红鸟避过,视线落到凰容腿上,移开视线。
凰容虽然佩戴了寒属性奇珍,可是凤凰真火残余火气太过炽热,那奇珍并不能完全阻挡,凰容腿上,已被火气熏成焦黑一片。
可是她仿若感觉不到脚上的疼痛,只哀求地望着小红鸟,“宝宝,你取我性命,我毫无怨言,是我对不起你,可是宝儿是无辜的,她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你放过她好不好?”
“还有老祖宗,老祖宗是受不了我们哀求,才会答应我和你爹这荒唐的建议,你别怪老祖宗。”凰容朝小红鸟走了两步,道,“你杀了我吧,若你能消气,你就杀了我。”
凰容仰头,露出纤长细弱的脖颈,将自己的弱点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
小红鸟冷笑,“到现在,还在试图以情感绑架我呢,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小红鸟掌心金色火苗化作绳索,缠住凰容脖上,金色火苗炽烈燃烧,却没有伤到凰容一丝一毫。
凰容闭眼,并不挣扎。
凤酒上前扶住凰容,对小红鸟道,“我也对不起你,你也杀了我吧,只要你放过宝儿、容儿和老祖宗,我绝不会有任何怨言。”
小红鸟望着这一幕,心底愈发悲凉。
原来他们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他们吝啬对她付出感情。
他们间越是温情,就显得她越可悲。
小红鸟定定的望着他俩,忽然收回火苗,笑道,“你有没有怨言,与我有关吗?我将你们都杀了,你们能奈我如何?此时你们为鱼肉,你们性命就在我一念之间,轮得到你们做主?”
姬幽这时开口,道:“凤酒,凰容,出去吧,这儿不是你俩该来的地方。”
“老祖宗。”凤酒喊道,却不愿出去。
小红鸟在姬幽身前蹲下,道:“你们这般情深,凤酒真不是你的后代?”
“不是。”姬幽又激动起来,“你可以怪我不守承诺,你可以怪我算你性命,但你不能污蔑我对信的感情!”
“原来这样啊。”小红鸟轻笑,“你有脸去见信吗?你不怕信问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去见他了?”
凰幽怔愣片刻,眼底尽是惶然,她望望小红鸟,又望望凤酒与凰容,似是在寻求意见,又似是哀求,这一刻,她好似闯了祸不敢回家的孩子,尽是害怕与无措。
“哟,原来你也知害怕?”小红鸟痛快一笑,“当初你做这些事时,怎么不知害怕呢?”
凰幽惶惶然,费力地将头埋在翅膀底下。
凤酒见了,忙道:“老祖宗是被我逼的,宝宝——”
小红鸟听得生气,袖子一甩,凤酒被小红鸟甩到地面。
她没有看凤酒,而是继续对姬幽道:“怎么,以为逃避有用吗?你死后,就会见到信,信会知道你做的一切,到时候,信会怎么看你呢?”
“不,不!”姬幽用翅膀捂住双耳,“不能去见信,对,我不能去见信!”
凰幽眼底闪过一抹坚决,她不能在信面上瞧见任何失望的神色,她会崩溃的。
她将所有情绪都收敛,脑袋从翅膀中移出。
她望向小红鸟的视线,冷淡而平静。
她道:“宝宝,我与你说一件事。解梦成他在研究元荒生物。研究地点,或许在龙族,或许在不雨山,或许在其他地方,总之,你要阻止他。信曾与我说过,天道不容上古,足以见上古生灵的危害。若解梦成真研究出来,对仙界是一场巨大的灾难。我言尽于此,你信与不信,都好自为之。最后,对不起。”
凰幽自湮神魂与肉-身,自此,天地间再无凰幽的气息。
这是她的答案,无颜面见信,便不复相见。
“老祖宗!”凤酒与凰容同时颠跪在地,试图捧起凰幽的骨灰,可是凰幽湮灭彻底,不仅仅是肉-身,连神魂都不残留半分。
小红鸟盯着眼前这一幕,禁不住后退两步,她眼底闪过茫然。
她得知自己遭遇,全是因眼前这个女人引起时,恨不得将她杀了,可是当她真的死去,她却有种空落落的茫然。
她忽然明白,信死时,姬幽为何会发疯,不仅仅是爱人身死,更因为仇恨无处安放!
她此时便是,姬幽死得太快,她的仇恨没有渠道发泄出去,她竟然恨不得姬幽好生活着,活在一辈子悔恨之中。
她忽然意味索然。
初元按住小红鸟,问:“你不想她死?”
小红鸟顿时精神了,“你有法子让她不死?”
初元微微一笑,“我让小徒弟早防着呢。”
死亡并不能解决问题,反倒能逃避一切问题,在小红鸟彻底了结之前,她不会让姬幽死去。
她早早便让徐清钰在凰幽身侧用空间法则凝出个空间,并将这空间内的时间往前拨动半个时辰。
如此,那个人为空间内发生的事,都比现实世界快上半个时辰。
也便是说,只要不超个半个时辰,空间内发生的事,在现实世界都会无效化,毕竟空间内的时间点,在现实世界里还没到来。
“好,让她别死。”小红鸟咬牙切齿道,“她就这么死了,哪能那么轻易?”
老妪最好活着,活得天长地久,每时每刻,都遭遇自我谴责与煎熬,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前半生活在甜蜜的虚假里,那么姬幽,就后半生活在痛苦的真相中。
徐清钰拨动时间法则,本来消失的姬幽又重新出现。
凤酒与凰容微微一愣,随后是巨大的狂喜,“老祖宗。”
姬幽睁开双目,眼底有片刻茫然,待瞧清凰容与凤酒,又四处扫视一番,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没见到信,也好。”
“老祖宗,您没死,真是太好了。”凤酒上前想要捧起姬幽,可是自己没有多少力气,反倒又颠倒在地。
“你想见信?想得美。”小红鸟瞧见姬幽,心气又顺了,“你得活着,活得长长久久。这么多年,你对信的爱意很淡,只剩下满腔恨了吧?现在得知信对你的爱并不比你少,你高不高兴?”
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小红鸟自己没谈过谈爱,可是写了那么多话本,对姬幽之后的心思,也能把握八分准。
以前越是甜蜜,自己错事越过,就越会痛苦。
越是刻骨,越是痛不欲生。
嗨呀,想起姬幽躺在床-上不能动,要用无尽岁月忏悔自己所作所为,她就开心。
姬幽终于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她盯着小红鸟,闭眼认命。
咎由自取,不愿不尤。
初元上前检查姬幽伤情,对小红点道:“治好难,但只活着,不难。”
凤酒猛地回头,朝初元叩击,“初元帝君,求您救救老祖宗。”
他又跪向小红鸟,“宝宝,谢谢你,谢谢你肯救老祖宗。”
大坑里火气十足,凤酒这么一跪一磕头,额心顿时焦黑一片,全然不见之前的儒雅,只剩下一片狼狈。
小红鸟接受这一跪,仰头望天,见天上无丝毫动静,心底阵阵畅快。
父跪子,天与警示,可是此时凤酒跪她,天无任何异样。
她与这人,彻底没了关系。
她笑道:“你们与我万年虚假情谊,这样吧,我也不要你们偿还万年,你们给我神魂,我送你俩去下界历练一世,也受一趟我这经历如何?”
神魂下界历练,不同于分神历练,分神历练死去,会回归本体,而神魂历练死去,会消散于天地间。
小红鸟这是,让他俩听天由命。
凤酒与凰容对视一眼,道:“好。”
答应之后,凰容犹豫片刻,又问,“宝宝,宝儿?”
“放心,宝儿没事。”小红鸟笑得讥讽与自嘲,却又很快敛去,冷酷地开口,“水灵藕我助她重塑肉-身了,之后会让她照顾你们老祖宗,你俩放心历练。”
说道此处,小红鸟笑得古怪而冷诮,“毕竟,你们一家人那么有恩情,我怎舍得让你们分离?”
凤酒与凰容顿时心苦,老祖宗这个样子,宝儿又刚出生,一残一幼,怎么互相照顾得过来?
可是瞧见小红鸟没多少表情的脸,又不敢多求情。
小红鸟心底有了决断,快刀斩乱麻,先求初元将姬幽伤势稳住,之后送凤酒与凰容下界。
她没有心慈手软,给两人挑选户面慈心狠的人家,这户人家,收养他俩,便是为了他俩资质。
而在挑选人家之前,她恶趣味发作,将两人投入同一腹中。
恩爱是吧?今生当兄妹吧。
小红鸟处理了凤酒与凤容,又回到落凤坡,一双金色翅膀铺天盖地,同时宣告仙界,山鸡窃血脉,世上再无凤凰一族,只有独一无二的祖凤。
小红鸟这宣告一出,原本的凤凰族现在的山鸡族都快疯了,他们怎么可能是山鸡?
可是他们想找族长以及老祖宗,却发现找不到人。
他们想闹,却被初元镇压,他们想恳求小红鸟,可是小红鸟冷漠,他们只能灰溜溜的离开梧桐坡。
失去族长与帝君,又得罪祖凤,梧桐城自然守不住,原本掌握的资源也被其余人瓜分,山鸡族无奈,只得找个偏远地区居住,之后泯然众人。
初元守在小红鸟身侧,道:“我本以为,你会留着他们。”毕竟,小红鸟之前与这些山鸡,一同长大,而这些山鸡,对这一切,并不知情。
小红鸟摇头,“不管他们是主动还是被动,他们都是吸附我凤凰血的受益者,他们生来,就欠我凤凰一族,我为何要对他们心生怜悯?现在,他们不过是回到自己的势力阶层,接受自己原本的命运。我没斩尽杀绝,已是我的仁慈。”
初元欣慰地拍拍小红鸟的肩膀,道:“你长大了。处理事情,理智又成熟。”
小红鸟望着天际,道:“其实,我早该长大了。”
她是天地间最后一只祖凤,失去天生掌控规则的能力,为了不堕凤凰威名,她本来一出生便努力,之后扬凤凰之威。可是现在仙界,凤凰族威名与她无关,而她,也浪费了这么长时间。
“现在长大,也不晚。”初元收回手,问,“你不接手这些资源?这些资源,无论是重建势力,还是自己修炼,都很有用。”
小红鸟摇头,“这些是姬幽打下的,我不接手。”
“行,日后你会打下,不输于姬幽的资源。”初元安慰道。
“嗯。”小红鸟扭头,视线落到那个天坑,道,“凤凰冢没了,这儿,也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
“那跟我去华天城?”初元又问。
“不了。”小红鸟摇头,“我还没逛过仙界,我想先游玩一圈。之后,再去华天城找你。”
“也行。”初元见小红鸟情绪恢复,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里走了出来,也不多加劝阻。
仙界那么大,小红鸟出去看看也好。
“对了,初元,姬幽说解梦成在研究上古生物,这事,可不可信?”小红鸟问。
“可信。”初元开口,“听闻平溪山脉有仙参魂乳出没,我想带小徒弟去,并顺便去龙族那转上一圈。”
仙参魂乳是滋补神魂的圣物,徐清钰神魂经凤凰真火淬炼,护住一点真灵不灭,之后便可寻找蕴养神魂之物,滋补神魂壮大神魂。
其实先滋补神魂,再用凤凰真火淬炼也可,不过这般,徐清钰淬炼神魂时会更痛。
小红鸟点头,“好,后会有期。”
初元朝小红鸟点点头,与徐清钰离开梧桐坡,往梧桐城赶去。
小红鸟目送初元消失,化作原型,顿时一只金色凤凰飞入云层,之后消失不见。
初元与徐清钰先去梧桐城内坐飞舟,到潜渊城而下。
潜渊城是龙族辖下城池,也是距离龙族族地与平溪山脉最近的城镇。
初元与徐清钰下了飞舟,没急着去平溪山脉,而是先去龙族族地。
龙太子绯暗算他俩的事,他俩还没算账,正好趁此机会,一并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