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钰面色乍沉,眼底卷起暴风雪,冷戾得不像话。
他现在原地,不知是该冷笑,还是将大雕丢到初元面前,质问她,控诉她。
然而,他只冷静的站在这儿,憎恶得看着这一切。
“唳——”大雕吃痛,仰天清啸。
越衡连烨扭头,瞧见徐清钰,都不由得束手束脚。
“恩人,你回来了。”连烨讷讷地起身,安静的站在一旁。
徐清钰在两人扭头的瞬间,所有负面情绪全都收敛。他没看越衡连烨,径直走向初元,拎着手中半人高的大雕,笑道,“师姐,我们坐这个飞过去吧。”
初元挑眉,“你可以找他俩试验一下。”
越衡:好狠的一小姑娘。
连烨在旁憨厚的笑,“对对对,我们可以替恩人试试。”
越衡,……
徐清钰眸子微冷,面上却如沐春风,“这会不会不太合适?万一你受伤了,岂不是我的不是?”
“不不不,能替恩人做事,是我的荣幸。”连烨感觉有股冷气往骨子里钻,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提醒道,“恩人,夜风寒凉,给小姑娘添件衣。”
徐清钰嘴里下拉,吐出话依旧温和,“是你受了风寒吧,现在这夜风正好,吹散了白天的暑气。”
连烨觉得周围温度又下降了,可是触及恩人眸子,委屈的不敢说。
他“哦”了一声,挠挠头,傻笑。
越衡在旁噤若寒蝉,小动物敏锐的直觉让他明白,大腿他现在心情不太美丽。他以看勇士的眼神看着连烨,在大腿这充满压力的眼神下还能对答如流,真是神经强悍。
“那就麻烦你了。”徐清钰将大雕递给连烨,连同雕上辔头。
连烨接过,爬到大雕背上。
他动作太快,越衡刚想阻止,大雕就展翅高飞,如离弦的箭飞入云霄。
对连烨的担心压过对徐清钰的害怕,越衡忍不住对徐清钰怒目,“那雕没有训熟。”
要是连烨被雕从空中甩下来怎么办?
“他是自愿的。”徐清钰抿平嘴角,垂眸冷淡道。
“你!”越衡越发气急,他手握成拳,松松紧紧。他很想不顾一切揍上去,可是知道于事无补。他瞪了徐清钰一眼,抬头紧张的望向天空。
空中连烨果然摔了下来,却不是他以为的大雕甩下来的,而是大雕在空中分解,连烨身下没有依托,维持趴的姿势往下掉。
徐清钰见状,知道用猛禽载着飞过去行不通。
“连烨——”越衡在下边叫,视线焦急的左右晃动,试图找到什么相救。
初元眨眨眼,夸道:“还算冷静,没有叫。”
徐清钰心情徒然恶劣。
他从旁边树上扯下藤蔓,手一甩,藤蔓在空中绕个圈,尾端缠上连烨的腰。
他抖动着藤蔓,连烨在空中坠落的姿势,变成Z字形,随着摇晃的频率加快,连烨下落的趋势缓解,像钟摆一样来回摆动。
徐清钰边晃动藤蔓边往回收,像收风筝一样。天上连烨一路往岸边靠,身形也由点变面,渐渐清晰,距离地面也越来越近。
越衡兴奋道,“恩人,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对不起啊,之前错怪你了。”
徐清钰眼底闪过嘲讽,还是那么天真,近乎于蠢。
见初元仍仰头盯着连烨,他恶意一笑,猛地一拉藤蔓,连烨顺着力道斜飞,像陨石一般往这边砸来。
“慢点,小心点。”越衡在岸上紧张的盯着,忽见连烨撞入怀中,他下意识得抱住,两个人被这股冲力撞得倒飞出去,芦苇林开合,将两人身影吞了进去。
初元“哇哦”一声,扭头看下徐清钰,笑道,“你是故意的。”
徐清钰心提了起来,见初元没生气,又放了下去,“师父。”
“这么不喜欢这两个小孩啊?”初元弯腰去拿蜜羹,边吃边问。
徐清钰犹豫片刻,心一横,承认了,“对,我不喜欢。”
我不喜欢他俩占据你的注意力,我不想你再收徒。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初元点头,“交朋友还是要看眼缘。”
初元若是恶声恶气,徐清钰做这些恶作剧还挺理直气壮,现在初元这般善解人意,他反倒手足无措起来。他讷讷地问,“师父不是挺喜欢他俩吗?”
“我喜欢有什么用,还是要看你呀。你的心情最重要,谁也越不过你去。”初元愿意逗逗越衡和连烨,不过是看他俩人品还行,想给徒弟找几个玩伴。
人生在世,总需要一两个好友的。
不过,处朋友这事,还得看孩子间缘分,徒弟不喜欢,再挑便是。
徐清钰心花怒放。
初元的意思是,他最重要,若是他不喜欢,初元便不会收徒?
得了这么个保证,徐清钰心底的戾气全消。他扭过头,不好意思的偷偷笑。
小屁孩,心思还挺多,初元瞧了徒弟一眼,继续吃蜜羹。
过了片刻,越衡扶着连烨拨开芦苇林走了出来。
他俩衣襟上挂着呕吐物,看起来怪恶心的。
初元吃不下去,关上盖子移开视线。徐清钰也瞧了一眼,就不再看。
他走到初元身边,视线落到沼泽上,问,“师父,横渡不行,飞越不行,难道只能游过去?”
初元是那种会放水的人吗?
是。
所以初元开口,“再看,仔细看,要有耐心。”
耐心?徐清钰眸光一闪,这是度沼泽的法子还没出现。
“是,师父。”徐清钰视线落到沼泽地里,若有所思。
他身后,越衡带着连烨去沼泽边缘的水塘清洗自身。
洗着洗着,越衡忽然大叫一声,“什么东西在咬我。”
他捂着屁股,从水塘里蹿了出来,他转身,盯着水面心有余悸。
他旁边,连烨也爬上岸,盯着水面瞧。
连烨和越衡没发现,徐清钰却瞧得清清楚楚,有向阳鳄潜伏在沼泽地里。它的颜色和沼泽一样,移动时无声无息,不容易被人发现。
向阳鳄是专门生活在沼泽地里的一种鳄鱼,日出则向阳而进,过午太阳西行,又跟着太阳往回赶。
徐清钰眸光闪烁,顿时知道,穿过沼泽的关键,便是这向阳鳄。
徐清钰捉了两只向阳鳄拖回岸上,用藤蔓捆了。之后用藤蔓编嚼子套上鳄鱼嘴。
越衡瞅见,走到鳄鱼边上戳戳,“就是它咬我?”
初元闻言笑,“要是它咬你,你下半身就没了。”
越衡禁不住下半身一凉,离鳄鱼远远的。
他望着这两只鳄鱼若有所思,对连烨道,“我们也捉鳄鱼吧。”
大腿总不会做无用的事。
因为徒弟不喜欢越衡和连烨,初元不再理会那两人。
吃晚饭、练剑、休息,一晚上就这么过去。次日天光未亮,徐清钰就起身,烧了热水给两人洗漱,又吃过早饭,一切收拾好整顿待发时,太阳刚刚从地平线挣扎出来,时机恰恰好。
徐清钰和初元坐在鳄鱼背上,松开绑着鳄鱼四脚的藤蔓,一拉缰绳,控制着鳄鱼前行。
沼泽地上水汽蒸腾,凉风习习,坐在向阳鳄上吹着风,惬意又舒服。特别是向阳鳄前行速度快而稳,乘坐体验很佳。
紧随徐清钰的越衡禁不住放声高歌,“今夕何夕兮,坐鳄沼泽;今日何日兮,得与友人同歌;水有鲤兮泽有鳄,攀高兰兮尽乐呵……”
初元扭头去瞧,“即兴改词作曲,挺有意思。”
徐清钰在旁开口,“这不算什么,凡间士子都可以,歌词曲赋,是读书人都需掌握的基本技艺。”
初元扭回来,上下打量徐清钰,笑道,“忘了我这有个大才子。”
徒弟这心思,怎么跟那些不想让妈妈夸别人家孩子的幼童一样?原来她不仅仅要防着徒弟叛逆期,还要细心呵护他徐三岁的小自尊心?
徐清钰垂眸,遮住眼底的不好意思,“没,算不得大才子,上过学堂,读了几年书而已。”
初元注意力又落回徐清钰身上,见他快活的想甩尾巴又强压着不甩的矜持样感到好笑。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徒弟这么好玩儿。
“哟,不得了,上过学堂,读了几年书,是个读书人。”初元你一本正经的逗道,“我就没上过学堂,只约莫认得几个字。”
徐清钰听得脸热,他知道初元在学他说话,忍不住抬眸横了初元一眼,“师父。”
拉长着调子,像是哀求,又像是撒娇,听得人都酥了。
初元没忍住哈哈笑出声,见徒弟还在瞪她,告饶道,“乖徒儿,是我错了,我不该取笑你。”
说着,又忍不住笑。
徐清钰被初元笑得没脾气,伸手去拍初元后背,“笑的动作别那么大,当心岔了气。”
向阳鳄日行千里,半日行五百里。将至正午时,徐清钰看到了沼泽边缘。
沼泽那边又是竹林,一眼看去竹林苍翠,俊秀挺拔。竹林之后是青山,藏在白雾之后,只能看到深深浅浅的轮廓。
徐向前抱着初元从向阳鳄上跳下,这时恰正午,向阳鳄开始回身。
越衡连烨见状,忙从向阳鳄上跳下。越衡抬头,见前方徐清钰不等他俩大步向前走,喊道,“恩人,等等我。”
徐清钰听到喊声,走得更快了。
越衡拉着连烨一路小跑到徐清钰身侧,“恩人,你走得太快了。”
徐清钰嘴角下耷,眼底闪过抹厌烦。
越衡伸手去拿徐清钰身上的竹篓,“恩人,我替你拿着吧。”
“不用。”徐清钰往旁一让,避过越衡的手。越衡不死心,手放到竹篓上一拉,“要的要的。”
只听到撕拉一声,布帛撕裂声响起。
徐清钰和越衡同时停下脚步,视线落到徐清钰腰侧,徐清钰腰上的腰带坏了一半,只要再用半分力,腰带就被扯成两半。
徐清钰:……
越衡:……
越衡下意识的松开竹篓,撕拉一声,竹篓掉到地上,腰带彻底断了。
徐清钰:……
越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