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您保重龙体!”
那太监话落,见皇上身形微晃,虽不明白先皇都驾崩那么久,他为何突然又伤感起来,还是第一时间爬起来扶着他。
胤礽在他搀扶下坐在榻上,抬手捂着额头。
没等他缓解完情绪,早朝上启奏的大臣前来求见。
胤礽让人进来,商议大半天,才勉强拿出一个章程。
议完事后,面对龙案上高高的奏折,胤礽依旧不能歇息。
如此忙碌几日后,他突然就理解,为何史上会有那么多昏君,实在是做一个好皇帝,当真不容易。
若说当上皇帝后,有什么让胤礽高兴的事,大抵是他可以凭借权势,将胤禔,不,是这会已经改名为允禔的大阿哥打发出去给皇阿玛守陵。
至于其他阿哥,胤礽对他们倒是没太大感觉,只将他们当做寻常宗室看待,既不用他们,却也没为难。
唯独被他重用的阿哥,只有胤禛和跟在胤禛后边的十三阿哥。
而胤禛也不负他所信任,在国库空虚的此刻,自请追缴户部欠银。
胤禛不近人情,更是先拿宗室与老臣开刀,倒是果然追缴回来不少户部欠银,于此同时,也惹得大臣们怨声载道。
胤礽当太子时,朝廷也曾经追缴过户部欠银,当时他还觉得何至于就到了逼大臣们还银子的地步,对手底下官员多有包庇,最终那次追缴户部欠银不过雷声大雨点小。
然而此刻,他自己坐在龙椅上,接手这么一个烂摊子,到处都缺银子,那些大臣们还不还钱,他只觉得恼火。
对于跑到自己这来告状的大臣,胤礽面上还算温和的安抚几句,转头却对胤禛进行赏赐。
看到皇上变相支持雍亲王,那些大臣顿时不敢再说什么。
等将追讨回的欠银用于赈灾,胤礽这才稍微能松一口气。
这日里,他坐在龙案后,面对龙案上高高摞起的奏折,忽然就想起皇阿玛来,一时有些伤感。
他倒在龙椅上,抬手挡在眼上,如此片刻后,忽然起身往外走。
伺候的奴才只当他是累了,想要去散散心,无声的跟上去。
胤礽本来准备去后宫见见他的妃子换换心情,然而她们不是争宠就是给其他人上眼药,反而惹得他越发心烦。
最终,他从后宫拂袖而去,不知不觉走到毓庆宫。
这里已经空了,不过里面有人打扫,看着倒也没太大变化。
胤礽走在这个成婚后,被他嫌弃有些小的宫殿,心里有些怀念。
若是能回去该多好……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后,胤礽又笑自己当真是有问题,明明当初那么想登基当皇帝,如今当上皇帝竟然又想回去做太子。
他到底还是没能回去,而朝廷上安稳几日后,又传来一个坏消息——准噶尔部再次挑衅大清边界。
当初噶尔丹死后,策妄阿拉布坦劫其余部,成为准噶尔部新的首领。
因他占据伊犁,内部又比较稳定,大清拿他没办法,才一直没能将其彻底消灭。
如今,策妄阿拉布坦已经去世,继承他位置的是他儿子噶尔丹策零,有人称其为小噶尔丹。
胤礽见准噶尔部还敢主动入侵大清,当即点兵出征。
本以为几路大军对付一个所谓小噶尔丹不过是轻而易举,没想到因着授抚远大将军贻误军机,大清竟然略有败象。
胤礽大怒,将人处置后,却发现,一时间竟然没有更好的人可以用。
这还不算完,转头又有密折从山东传来,弹劾赈灾官员贪污赈灾银,导致当地发生动.乱。
他赶紧将胤禛派出去查明情况并解决此事,然而事情还没解决完,后宫又闹出事来。
皇后身体不适卧病在床,胤礽只能自己费了点功夫解决掉此事,又将后宫妃嫔敲打一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胤礽当上皇帝后的日子,怎一句“心力交瘁”能形容。
没多久,雍亲王太过劳累,以至于吐血昏倒的消息从山东传来,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一般,让胤礽当晚就病了。
康熙这么多年的言传身教,让他在病中都放不下那些还没处理好的政务。
“皇阿玛……”
病得昏昏沉沉中,胤礽忍不住想起皇阿玛来。
想到当皇上明明那么累,可皇阿玛却还抽时间教导他,在他得天花或生病时亲自看护,他却因为皇阿玛分封胤禔等人而与其生分,甚至——
想到有那么一瞬间,他曾为叔公大逆不道的提议而动摇片刻,胤礽就觉得后悔。
也是在这时,他终于愿意承认,叔公为他好,更多的还是为了赫舍里氏,只有皇阿玛才是真心替他着想,盼他能承担起江山社稷。
“爷?太子爷……”
略带焦急的声音将胤礽从混混沌沌的状态中唤醒,他睁开眼,表情有些恍惚。
看到太子醒来,跪在床边的太监松一口气。
“你方才叫我什么?”胤礽看着身边年轻许多的奴才。
“太子爷?”太监怀疑他是魇着了,放轻声音道。
之前那番体验太过真实,实在不像是梦,胤礽听到他的称呼后,还是再问一句:“现在是哪一年哪一日?”
太监如实回答后,小心问:“您可是魇着了?用不用奴才请御医来看看?”
“不必。”确定自己真的回来了,胤礽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现在什么时辰?”
“回爷的话,才刚到卯时。”
胤礽从床上下来后,命人替他更衣。
当天早朝时,大家发现太子有些不对劲,先是见到四阿哥后,用一种关切的眼神望着他,随即还拍着他肩膀提醒他:“四弟,凡事过犹不及,记得要张弛有度。”
“谢太子关怀。”胤禛心里诧异,面上却神情不变地拱手。
身为储君,胤礽身上天然带着一股傲气,平日里可没谁能从他口里得到类似这样的软话。
太子.党的官员暗暗点头,觉得他这是成长了,知道拉拢人心。
胤禔却很不屑,觉得他虚伪。
趁着早朝还没开始,胤禔道:“我倒是不知道,四弟最近有什么事要忙,值得太子如此关心?”
太子看过去,想到他被自己发配去守陵后,身体每况愈下,自己回来时已经离死不远了,完全没有往日与他计较的心思。
见他用一种带着可怜的眼神扫了自己一眼就收回目光,一副不愿与自己计较的姿态,胤禔心里有些冒火。
他正要问问太子这是什么毛病时,却传来太监尖锐的声音,“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
早朝开始后,大家发现太子更不对劲了,总是往皇上那边看就算了,眼角似乎还有点红。
他不会是要给爷上眼药吧?爷刚才不过说了句话而已,他好歹是太子,应该不会这么不要脸吧?
胤禔见此,立刻阴谋论。
周围的官员都注意到,康熙居高临下,就更不难看到。
不过在发现太子投过来的眼神中满是孺慕后,他就隐隐想到,会不会是欢颜那颗珠子生效了。
莫说索额图去世后,就是他在世前,太子都很久没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了,康熙心里安慰的同时,倒是好奇起那珠子的作用来。
许是今日太子看起来怪怪的,早朝上只有两名官员上奏一些不轻不重的事情,很快就退朝。
退朝后,太子无视胤禔一脸防备的表情,与胤禛聊了两句后便离开。
另一边,康熙回到乾清宫直接去找欢颜。
欢颜正在玻璃花房中,拿着把金剪子在修剪枝叶。
康熙挥手让跟着自己的奴才退下后,来到她身边问:“颜儿,那颗珠子究竟有什么作用?太子今日在早朝上竟然看着朕红了眼……”
不至于到哭的地步吧?
欢颜有些惊讶,“就一个小梦境,会让他在梦里当皇帝而已。”
“只是如此,他为何用那种孺慕又委屈的模样看着朕?”康熙有些不解。
毕竟当皇帝,怎么看也是个好梦吧?
欢颜“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剪子后道:“我为了让他体会到你的辛苦,梦中他当皇帝的难度,大概是你的两三倍。不过,那也不至于哭呀!”
两三倍?
康熙想了一下将自己日常处理的事务翻两三倍后,觉得换谁都得哭。
“你啊。”康熙伸手在她额头上轻点,“朕如今偶尔还得熬夜批阅奏章,若是翻两三倍,怕是每日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还有,每年各地多多少少都会有天灾**,若这些也翻倍,你说当皇帝的能不哭吗?”
欢颜先还真没想那么多,听到他的话,忍不住笑起来。
“小坏蛋,你还笑。”康熙亲昵地刮着她鼻子道。
欢颜抓下他的手,仰头道:“我可是为了帮你,你才是小坏蛋。”
二人玩闹起来时,外面突然传来李德全的声音,说是太子在乾清宫外转来转去,却不进来。
康熙闻言,看了被自己揽入怀里的人一眼,似乎在说“看把孩子逼成什么样了”。
“看我干嘛?”欢颜没好气的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
康熙顺毛摸着哄了她两句后,才转头让李德全将太子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