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有消息传来,说太子连夜抄书,身体不适。
康熙气还没全消,不过到底是一手养大的儿子,还是第一时间吩咐御医过去瞧瞧。
大阿哥得知以后,心里不屑,觉得他肯定是在使苦肉计,哪知没两天,太子就一病不起。
因着太子病情反复,始终好不起来,御驾只能暂时停在德州。
原本太子生病,康熙自然是该心疼的,可听到御医判断病情中那句“急怒攻心兼郁结于心”后,却有些恼怒起来。
“他这是在对朕不满吗?”康熙一拍桌子,在场的奴才全都跪下来。
欢颜也没想到,好好一趟南巡,之前都挺好,现在竟然会闹出这种兄弟不睦,父子不和之事。
“仔细把手拍疼了。”欢颜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赶紧将他还拍在桌面上的手握起来,在他掌心摸了摸。
“手再疼,也比不过朕心里的疼。”康熙越想心里越闷,胸口地起伏越发明显。
欢颜伸手在他胸前轻抚一会后,干脆伸手将他搂在怀里,嘴上温柔的哄着,“玄烨不要生气,气坏身体我该心疼了……”
榻上,身形高大的男人反被他身旁身形娇小的女人搂在怀里,紧绷的眉心却在她安抚下渐渐放平。
跪在一边的李德全等人看到这一幕,纷纷将脑袋埋得更低,心里却不无庆幸。
庆幸还好有皇后娘娘在,否则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奴才。
片刻后,康熙保持着靠在她肩上的姿势开口道:“他自幼就聪慧好学,不论是诸子百家还是弓马骑射都能融会贯通,之前几次监国也不负朕所望。这大清江山,朕迟早是要交到他手中的,可他身为储君,为何不能大气一些……”
康熙这次发怒,他与大阿哥动刀只是一个□□,还有一部份原因便是太子这两年有些稳不住,放任索额图拉拢人心,对某些贪官污吏多有包庇。
欢颜知道他只是想倾述而已,挥手让李德全等人退下后,一面继续拍抚着他,一面安静的听着。
康熙对太子,真是费了心的,不论是从小亲自教养,替他启蒙,还是大一些后为他挑选老师,亦或是在他出天花时全心全意的看护。
“玄烨是个好阿玛。”至少对太子来说。
康熙与她说说心里话,已经舒服不少,听到这话,偏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随即坐正身体,不再将重量都交给她。
见他情绪恢复一些,欢颜不客气的倒进他怀里,一边握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肩上:“酸,给我揉揉。”
康熙带着两分歉意在她唇上亲了亲,随即握着她肩膀认真揉捏起来。
当晚,康熙下旨进京,命索额图至德州为太子侍疾。
索额图接到圣旨,得知太子卧床不起,一刻不敢耽搁的往德州赶。
早在三十九年,就有人上密折弹劾索额图,只是康熙压下去没有处置。
他此番传索额图来德州自然不是单纯让他探视太子,而是带有试探之意。
可惜,索额图没有通过他的试探。
索额图与大阿哥以及大阿哥身后的明珠党早就势如水火,得知太子此次因大阿哥受到皇上训斥与责罚,早就失了冷静。
“太子啊!当初有那么多次机会,你总是不听我的,否则如今,一个小小的大阿哥,如何能欺到你头上?”
太子躺在床上看着他,喉咙有些痒,轻咳几声才缓过来。
索额图关心几句,确定他没大碍后,继续说起来,话里满是挑拨与抱怨。
“……分封阿哥不利于储位稳定,皇上难道不知?在皇上眼中,其他阿哥一样是他的儿子,或许在他看来,最后是谁……只有叔公才是一心向着你,不会害你的……要我看,与其这么等下去,还不如先……”
太子听着他的话,眼神时明时暗,直到他越说越过火,才开口打断,“叔公慎言咳咳咳……”
病了这些天,他的脸苍白得有些不像话,这么激烈的一咳,面色倒是暂时恢复几分血色,可等结束后,反而更白几分。
索额图看到他这幅模样,到底怕他有个什么好歹,顿时不敢再多言,而是赶紧扶他起来,又是拍背,又是端水,照顾得比下面人还要细心。
他之前说什么“一心向着”太子或许有水分,但若论全天下谁最不希望太子出事,绝对能排到前三。
毕竟,眼见着康熙已经越来越容不下他,只有太子上位,才能保赫舍里氏继续辉煌下去。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太子这一病,差不多一个月才渐渐好转。
病好以后,他第一时间去向康熙请安。
看到儿子脸色还有些白,整个人也瘦了一圈,康熙再大的气也消了。
“来朕这边坐。”
“谢皇阿玛。”太子在榻另一边坐下,抬手抵在唇边闷咳一声。
康熙见此,眉心微拧,“御医不是说已经大好了?怎么还有些咳?”说完,吩咐人将茶撤下去,换上蜂水。
“只是喉咙有些痒,谢皇阿玛。”太子解释完,端起蜂水喝了两口润喉。
父子二人聊了一会后,太子起身告退。
这次见面,气氛还算不错,然而父子间到底还是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目送儿子离开后,康熙表情渐渐淡下来。
独自坐了一会后,许是暂时不想批折子,他起身去找欢颜。
太子病后,御驾便由龙船上偏移到行宫中。
欢颜这会正在庭院中抓着一把肉干逗海东青玩,不论她将肉干从什么角度扔出去,海东青都能及时接住。
这只纯白的海东青已经完全长成,展翅翱翔时的姿态,看起来神俊而威猛。
可惜在面对欢颜时,那副黏人又狗腿的态度,实在有些毁形象。
在她又抛出一片肉干时,康熙已经走过来,抬手从背后搂着她。
欢颜转头看着没骨头一般将脑袋放在自己肩上的人,顺手拿起一片肉干喂过去。
康熙下意识张口接下,咀嚼两下后道:“你拿喂鸟的东西给朕吃?”
欢颜扬眉,给他一个“那又怎么样?”的眼神后,跟着自己也吃了一片。
“啁啁——”
天上,海东青半天没等到下一片肉干,却见他们自己吃起来,叫着飞下来。
“真是不知自己几斤几两重。”康熙见它还想往欢颜身上落,抬手将其赶回天上。
“我看你才是不知自己几斤几两重。”
欢颜将这句话还给他后,伸手推了他一下,他却就是不放。
欢颜将手里最后一片肉干抛出去给海东青后,拍着手道:“我累了,想去坐一会。”
康熙闻言,直接伸手将人抱起来,大步走进殿中,带着她在靠窗的榻上坐下。
天已经冷下来,他们刚进来没多久,外面就刮起风,庭院中树叶如雨一般落下来。
二人依偎在一起安静的坐了一会后,康熙开口道:“等过几日可能就要回京。”
路上该吃的也吃了,该玩的也玩了,这会天气又冷下来,欢颜倒是没意见。
“嗯。”她应了一声,靠在他胸前懒洋洋的点头。
本来这次说带她出来好好玩一趟的,结果却在德州呆了一个月,连江南的边都没到就要回去,康熙有些歉疚的摸着她的脑袋。
欢颜察觉到他的情绪,握着他的手道:“冬天我原也不爱出门,日子还长着呢,等下次咱们再出来就是。”
“好。”康熙颔首,觉得他家乖宝果然贴心,低头正想亲亲她,她却突然坐起来。
却是海东青落在窗台上,她起身在它背上摸了两把。
“咕。”海东青喉咙里发出愉悦的声音,想要跳到榻上窝在她身边,却被康熙一把从窗台上推下去。
海东青张开臂膀飞起来时,窗户在它面前“砰”的一声关上。
欢颜被他这干脆利落的两下逗笑,仰头看着他打趣,“你上辈子是醋坛子转世的不成?”
“颜儿若是醋,朕当个醋坛子也无妨。”康熙说完,再次低头,总算如愿以偿的亲上她。
十月底,御驾回京。
临近年底,康熙本就事多,还要抽出时间命人彻查索额图,一时很是忙碌。
这次南巡时间虽短,欢颜也从宫外带回来不少有趣的玩意,倒是也能自得其乐一段时间,加上有太子妃与四福晋没事会来她这坐一坐,是以并不会无聊。
等到京城下了几场大雪后,离年节就近了,康熙带着人从畅春园回到宫里。
当初是三藩之乱又接着噶尔丹叛乱,导致国库空虚,加上没时间,阿哥们才一直住在宫里。
在解决噶尔丹时,康熙已经让到年纪的阿哥们出宫开府。
是以,这会回到京城里,阿哥们基本都是各回各府。
这让四福晋很是松了一口气,不过随后进宫向德妃请安时,却又头疼起来。
刚成婚时,德妃待她不说多亲近,却也过得去,虽然时不时往后院里塞人,但大体上却还好。
可在她家爷被封为郡王后,德妃态度不但变得冷淡下来,有时还会表现出不喜,让四福晋真是越来越不愿意去永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