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皇阿玛扫过来的冷眼,胤禟闭上嘴,随即憋笑憋得脸颊微鼓。
康熙觉得他憋笑的样子更讨打,不过眼见自家皇后也是笑如花靥,便懒得与他计较。
马上快到中午了,想到欢颜早膳只用了点小鱼干,康熙准备带她回乾清宫。
离开前,他先封赏那九位侍卫,随后又赏了唐朝一座京城内的府邸,以及一块腰牌。
太子与阿哥们恭送他们离开后,便也各自散去。
唐朝得了新府邸,怎么着也得去看看,便没在宫里久留。
宫里有点什么事,消息一会就会传开。
当然消息在传播过程中,免不了会出现点偏差。
于是,后宫里得知时,听到的就是——
皇上带皇后去曰射殿考较阿哥们骑射,并亲自教她射箭、骑马。
莫说是底下的妃嫔羡慕嫉妒,就连往日还算淡定的惠妃等人,心里都有些不平起来。
大抵是觉得,她凭什么能跟着去考较自己的儿子?
当然,随后她们心里也有回答,知道她凭的自然是皇后的身份,以及皇上的宠爱,只是到底意难平。
这不,中午时,她们几乎不约而同的将儿子叫到自己宫里来。
钟粹宫。
胤禔见自家额娘问起,便将上午的事说了一遍,然后端着茶喝起来。
惠妃得知不是皇上带皇后过去的,心里稍微高兴一点,随即又觉得皇后太不知规矩,曰射殿这种皇帝及阿哥们骑马射箭的地方也随意过去。
皇上对她也太过纵容……
想到她们这些人,往乾清宫送些东西,都要考虑再三,生怕惹皇上不高兴,她却行事如此随意,惠妃心里那点高兴瞬间消失。
思绪翻飞一会后,惠妃忽然又发散到儿媳身上,想到她那么不争气,又生了个孙女,不由叹息一声。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胤禔看向她,语气里带着两分关切,“莫非是谁惹额娘生气了?”
“我只是想到你福晋又生了个女儿……”顾忌儿子对福晋感情还不错,惠妃才没将后面那句“早知道当初就该换个人选”说出来。
胤禔脑海中浮现唐朝之前说的话,摆手道:“女儿又怎么样,咱们满人家的女儿,比男儿还珍贵。”
于此同时,他心里忍不住想,就算爷生的都是女儿,好好培养,日后说不定还能压着太子家儿子打呢。
想象那个画面,胤禔就忍不住露出笑容。
见执着于嫡子的儿子这会竟然还笑得出来,惠妃怀疑他是不是被刺激狠了,宽慰道:“都说先开花后结果,你们抓把紧,下一个怎么着也该结果了。”
“不急,等福晋养好身体再说。”
胤禔说完,补充道:“连着身孩子对身体不好,额娘您也别催我福晋。”
见儿子对福晋这么上心,惠妃心里有些吃味,不过同为女人,她如何不知道,生孩子最伤身体不过。
之前是儿子急着想要嫡子,她才时不时敲打他福晋,如今他又不急了,惠妃也不想做那个恶人。
“行,额娘不催她。”惠妃答应下来,心里却在想,若是过两年福晋还没生下嫡子,她怎么也得劝劝儿子,别管嫡、庶,先给她生个孙子下来再说。
翊坤宫。
胤禟和宜妃一起用过午膳后,宜妃问起上午时他在康熙面前的表现。
“还不就是那样,反正皇阿玛眼里只有太子和大哥他们。”胤禟在自家额娘面前,姿态很是放松,说话自然也没那么多顾虑。
宜妃白他一眼:“你若是文能比得上太子几分,武能学学你大哥,你皇阿玛能看不见你?”
当然,她也就这么一说,并没有督促儿子上进的意思。
胤禟“嘁”了一声。
“听说皇后也在场?”宜妃随口问道。
胤禟点头。
“皇上还教她射箭、骑马?”
“是啊,别说我们,怕是太子都没见过,皇阿玛那么有耐心的时候。”
胤禟顺着她的话说完,忽然看她一眼,然后转移话题道:“皇后箭法本身就很厉害,没用皇阿玛怎么教。”
“满人家的女儿,谁还不会点骑射,你额娘的箭法也不差。”
宜妃自入宫以来就一直还算受宠,哪怕嘴上说自己已经芳华不再,有儿子在,如今也没必要再争宠,心里又怎么可能一点都不介意。
虽然觉得,额娘的箭法肯定比不上皇后,胤禟还是很给面子的附和她的话。
比起她们,德妃显得更淡然一些,并没有叫四阿哥过来。
看似她最不在乎,实际上,德妃已经将欢颜与前两年宫宴上,皇上脱口而出的“颜儿”联想到一起。
不得不说,她记忆是真好,联想能力也很厉害。
想到那段时间,众妃嫔几乎都出手,却没在宫里找到那号人,德妃心里有预感,名字里同样带“颜”字的皇后很有可能就是当初那个“颜儿”,否则事情不可能那么巧。
若真是如此,那就表明,皇上在几年前便为她不再入后宫……
德妃想到此,手上的护甲套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宫女小心的换了只护甲套替她戴上后,德妃打量着手上护甲套上的宝石,又觉得时间对不上来。
若说她一直是在江南,除非皇上更上一次下江南时就认识她,可若是如此,她那会才多大?皇上总不至于惦记一个小姑娘。
然而,想到她那张脸,德妃又觉得,也未必不可能。
不论后妃们怎么想,欢颜这会早就吃完午膳,正和康熙一起躺在榻上补眠。
小半个时辰后,康熙先醒来,低头看着整个缩在自己怀里的人,未语先笑。
明明已经成婚有些日子了,可每次醒来看到她就在自己怀里,康熙心里总是忍不住感到愉悦。
低头用下巴摩挲两下她的脸颊后,康熙放低声音:“颜儿,乖宝……”
还在睡梦中的人许是觉得吵,抬手一巴掌捂在他嘴上。
她这番动作,让康熙莫名回忆起她当初还是原形的时候,被吵到时就会伸爪子像这样捂他的嘴。
康熙无声轻笑,莫名有些怀念起来。
随即,他握着欢颜的手亲了两下,然后低头吻上她。
被他用一个深吻唤醒的欢颜睁开眼,嘟囔着道:“你好烦啊,晚上不让人睡,白天也不让人睡。”
见她将脑袋埋在自己怀里,撒娇般的乱蹭,康熙心都快化掉。
原本是担心她睡久了下午会更没精神,这会康熙却顾不得那么多。
“是朕不好,那你再睡一会。”他说完,搂着人在她背上轻拍,没一会就将人哄睡。
等人睡着后,康熙起身想要去处理政事,将人从身上往榻上放时,却被她无意识捏住衣摆一角。
明明轻轻拉开,或是脱下外袍就能走,康熙却不愿意如此,于是压低声音吩咐李德全将折子搬过来。
李德全带着人跟做贼一样,轻手轻脚的将奏折、笔墨等东西搬过来,又努力摆放桌子。
等终于在不影响皇后休息的情况下布置好这一切,李德全带着人退下时,额头都冒出汗来。
康熙处理几份奏折就看一眼枕在腿上安睡的人,效率反而比平时更高。
殿内很安静,只有朱笔落下时发出的沙沙声。
这份安静,一直保持到日落西山时,夕阳的余晖从窗户洒进来。
欢颜睁开眼,就看到外面已经是夕阳西下。
我睡了那么久?
她心里想着,却没立刻起来,而是翻了个身,从侧卧变成仰躺。
康熙刚拿起最后一份折子,察觉到腿上的动静,低头便看到她正望着自己:“可睡好了?”
“嗯。”
欢颜懒洋洋的应了一声,随即坐起来,从后面趴到他背上:“你怎么也不叫我?”
“朕几时没叫你。”康熙语气有些无奈。
手里那份折子没写什么重要的事,康熙看完,随手批下“知道了”后,搁下折子和笔:“李德全。”
“奴才在。”
李德全带着人端着水盆过来,亲自伺候他净手。
净完手后,康熙终于按耐不住,伸手将一醒来就朝自己撒娇的人拉进怀里。
乖巧的任他亲了一口后,欢颜问:“你忙完了?”
康熙点头。
“这么快!”欢颜扫过桌上那两摞奏折,下意识道。
康熙眉心一跳,随即低头凑在她唇边道:“颜儿,男人可不能夸快。”
欢颜无语的瞟他一眼,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两口算做赔罪后,忽然搂着他的脖子朝他甜甜一笑:“玄烨~”
“嗯?”康熙用手指摩挲着她的唇,好奇她要说什么事。
欢颜没立刻说,而是扬声让听琴将一托盘册子端过来后,才娇声软调的道:“既然你忙完了,替我把这些看一看好不好?”
哪怕她不恋权,很多事都都放手让下面人处理,可身为皇后,也不可能对宫务不闻不问,这些册子就是下面人对近期的一个汇报。
康熙翻开最上面的那份册子扫了一眼后,哭笑不得的望着她。
就没见过还有这样当皇后的,也就是她,换成别人,谁敢这么做。
“玄烨,你最好了。”欢颜搂在他脖子上的手握住他的辫子轻晃起来。
康熙没有一口答应,而是故作严肃地问:“有你这么当皇后的吗?”
“你凶我?果然,诗里写得都是对的,红颜未老恩唔嗯……”
康熙见她又要念那首破诗,头疼的直接以吻封缄。
这个吻有些凶,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的欢颜不轻不重地拽了下他的辫子,他才结束这个吻。
康熙松开她被自己吻得红润润的唇,与她鼻尖碰着鼻尖:“朕替你看可以,以后不许随便念那首破诗。”
“好呀。”目的达到后,欢颜自然乖巧。
康熙表情无奈,却没发现,自己此时看她的眼神有多宠溺。
随后,他拿起册子认真看起来,看到觉得她有必要清楚的内容,就念给她听一听。
下午康熙还在那怀念她的原形,等晚上,二人去床上休息时,看到忽然变回原形的人,康熙脸直接黑了。
“颜儿!”
床上的白猫摇着尾巴,一脸无辜地望着他。
康熙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上午骑马时,自己说晚上收拾她,她还笑眯眯回应的模样。
“乖宝,你变回来,朕保证不像昨晚那样……”
康熙暗暗磨牙后,还是只能先哄着她。
欢颜听到他磨牙的声音,对他的话持怀疑态度。
见它自顾自走到枕头边趴下,一副准备睡觉的模样,康熙气恼过后,直接伸手将它抱起来。
“喵喵喵?”
欢颜刚问完他要干嘛,就见他直接将脸埋进自己肚子里。
“喵——”
寝殿外,守夜的太监侧耳,然后奇怪道:“我怎么好像听到猫叫声?”
“听错了吧?万岁爷养的那只猫去江南时死了。”
那太监又仔细听了听,发现没再听到猫声后,点头道:“真是我听错了。”
而此时,龙床上,欢颜已经重新变回人,正生气地瞪康熙。
康熙学着她之前的模样,回她一个无辜的表情。
“哼!”
欢颜直接翻了个身,拿背对着他。
当初她还是猫时,康熙就想那么做,只是怕她会生气。
见这会,他们更亲密之事都做过,她还为此生气,康熙觉得还好当初忍住了,否则那会她怕不是生气那么简单。
“乖宝,看在朕替你分担事务的份上,别生气了。”康熙从背后抱着她,亲吻着她的后颈。
欢颜的回应是,伸手捂住后颈,不让他亲。
见此,康熙直接含住她的指尖,在她抽手并转身瞪自己时,直接覆上她的唇,身体力行的哄她。
屋外,明月刚挂在殿顶上,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夜还长。
当天晚上,康熙是餍足了,然而欢颜却在心里记了他一笔,接下来几天,晚上倒也罢,白天都和唐朝呆在一起,有时连用膳也拉着她。
唐朝成日呆在她身边,不知受康熙多少冷眼。
不过,看到康熙吃瘪的样子,唐朝觉得还是值得的。
又过了些日子,太医院那边通过尝试,已经确定以牛痘苗种痘,不但能预防天花,种痘后的不适反应也很轻微,尝试者更无一人死亡。
康熙得知后,大喜,当时便召集群臣,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大臣们刚过来,听到皇上提起“天花”两个字时,脸色立刻大变。
由此可见,“天花”的威名有多厉害。
群臣们一开始有多害怕,等听完全康熙全话后就有多惊喜。
“皇上,这是真的吗?”
有位老大臣忍不住问。
康熙心情不错,非但不介意他的质疑,反而道:“当然,太医院已经试验过,种牛痘者一百人,全部成功,无一死亡。”
“好啊!太好了!”
老大人一时老泪众横,随即才想起来这是在御前,于是跪下请罪:“奴才失仪,请皇上恕罪。”
在场的大臣们看到他这番形状,忽然想起来,他共有三子,其中两个都是染上天花病逝,后来为了不让孙辈也步儿子的后尘,康熙二十一年时,积极响应皇上的旨意,让家中子孙都种痘预防,哪知其他孩子皆成功,偏他最爱重的嫡长孙种痘失败而亡,再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想到此,同情他的大臣们跪下来替他求情。
“今日大喜,朕恕你无罪。”康熙还没那么不近人情,直接摆手道。
“谢皇上。”
老大人谢恩起身后,又再次跪下来:“能解天花之害,实乃我大清之福,百姓之福,吾皇德比三王,功及五帝!”
此话一出,在场的大臣们自然也纷纷赞颂起来,一个个将康熙夸到天上去。
康熙抬手止住他们的奉承后,笑着道:“你们可知,以牛痘种痘的方法是谁发现的?”
“奴才不知。”大臣们摇头,心里却在思量皇上为何有此一问。
康熙语气自得:“是皇后。”
此话一出,个别人忍不住扯了下嘴角,觉得皇上分明是还记着之前他们不同意立后的仇。
至于吗?
吉兆出来后,大家不是都已经认同皇后了,何必还来这一出。
大臣们互相交换着眼神,随即夸起来:“皇上能立此后,实乃我大清之福。”
“帝圣后贤,实乃我大清之幸!”
“尔等知道就好。”康熙这才满意。
随后,康熙下诏,让各州县督促所辖百姓尽快种牛痘,以预防天花。
诏书下来后,消息很快传开,不论是富贵人家还是普通百姓,得知此事后,无不欢欣鼓舞,纷纷夸皇上圣明。
护军参领吴家。
丫鬟红喜从外面听到消息,中午给自家小姐送饭时,想让她高兴高兴,便将听来的消息说与她听。
这段时间,因着腿伤天天躺在床上,吃着没油水的饭菜,还要抄经书,吴雅筠已经从一开始的动不动发脾气,变成如今死气沉沉的模样。
想到穿到“吴雅筠”身上后,就一直在倒霉,吴雅筠觉得,还不如任务失败时直接死了算了。
当然,她也就这么想想,真让她死,她肯定是不愿意的,甚至心里依旧没放弃进四阿哥后院的想法。
“你说什么?”听到丫鬟的话,吴雅筠猛地抬起头。
红喜被她激动的声音吓到,慢半拍才小心的重复道:“皇上昭告天下……皇后发现以牛痘……”
牛痘是在十八世纪末,才被外国人发现的,若是其他人拿出来,吴雅筠或许还能猜是又有穿越者。
可牛痘与欢颜联系在一起,让吴雅筠瞬间就怀疑起自己的空间手镯落在她手里了。
首先,她是修仙界人,不会知道天花或牛痘,其次,这世间,或许只有她有能力打开那个空间手镯。
穿成吴雅筠后,她之前也想过,能不能想办法弄回空间手镯,后来受限于身份,加上不确定用这具身体能不能打开手镯,她才暂时放下这件事。
“啊……那明明是我的……是我的……欢颜你这个贱人!抢我的金手指……你该死啊——”
想到自己的金手指却为仇人做了嫁衣,吴雅筠气得几欲癫狂。
红喜被她扭曲的表情吓到,连退两步后才担心的问:“小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听到她的声音,吴雅筠看过去,似乎将她当做欢颜,抓起床头边的杯子狠狠砸过去:“贱人,我砸死你!”
杯子砰的一声在红喜脚边砸碎,她吓得赶紧跑出去。
站在门外看了一会,见小姐像疯了一样,一直在骂人,红喜咬咬唇,从院子里跑出去。
正院。
吴夫人听身边的嬷嬷说,三丫头身边的丫鬟突然跑过来磕头,抬眼看过去:“怎么回事?”
“好像是说三小姐病了。”嬷嬷想到问那丫头什么病她又不说,皱眉回道。
“这个三丫头……”
吴夫人沉吟片刻,想着这会也没什么人再关注他们家,吩咐道:“让人把她送到庄子里去。”
“是。”
嬷嬷正要下去安排,吴夫人想了想还是加上一句:“到庄子里后给她请个大夫瞧瞧。”
“夫人心善。”
嬷嬷点头退下后,吴夫人身边的丫鬟道。
“她姨娘当初是我的陪嫁丫鬟,人还算本分,若不是她接连不断的出事,我也不至于容不下她。”
吴夫人说完,许是回忆起当初的主仆之情,吩咐她道:“罢了,看在她姨娘的面子上,你去交代一声,让庄子里的人别苛待她。”
吴雅筠并不知道她这份善心,被嬷嬷带人送出府去时,倒是没再骂欢颜,而是恨上吴夫人和吴府。
吴家的庄子不算大,不过给吴雅筠住的房间,也不算差,甚至比她在府上的还大一些。
有吴夫人的特意交代,庄子里的下人态度都还算恭敬,她在这说不定比在府里过得还舒服。
然而,她看不到这一切,心里满是怨恨,甚至因这股怨恨重新激起斗志。
等着吧,等我起来了,你们一个也别想好!
送她过来的嬷嬷人老眼不瞎,看出她眼底的怨恨后,回府时便告诉自家主子:“夫人,奴婢瞧着,三小姐似乎……怨恨上您了。”
吴夫人闻言,自然不会高兴:“也不知这丫头像谁,既然已经送出去,日后不管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