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严小姐不必多礼。”胤祉笑得温文尔雅。

严瑶直起身后,语气轻柔:“不知几位阿哥过来所谓何事?”

“循音而来,倒是冒昧打扰了。”面对美人,还是才貌双全的美人,胤祉态度十分客气。

“三阿哥客气了。”

严瑶再次曲膝行礼,随后,见他似乎还有话要说,抬手道:“几位阿哥可要进亭中稍事休息?”

胤祉好奇她方才弹奏的是什么曲子,正要点头答应,就听胤禔指着远处道:“我好像看到皇阿玛那只白猫从那边跑过去了!”

“皇阿玛今日应该没空在府中闲逛吧?”胤祉闻言顺着那边看过去。

胤禛也看到了那道白色身影,更重要的是,它身边好像没跟着人。

这里可不是宫中,万一有不长眼的人……

胤禛心里想着,在胤祉话落时,人已经抬脚朝那边走。

胤禔想想,跟了上去。

见他们都往那边走,胤祉一时也顾不上什么曲子不曲子。

眨眼的功夫,三位阿哥已经走远,严瑶望着他们的背影,脸上的浅笑一点点消失。

“这只死猫,真是生来克我的!”

丫鬟被她提前打发走,阿哥们离开后,亭中便只剩下她一人,因此,她直接咒骂出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杀意。

欢颜这次倒还真不是故意坏她事的,毕竟欢颜又没系统,如何能知道,她会在花园中弹琴勾搭人。

它之所以不在康熙身边而在外面,是因为康熙用过早膳后,便去了严太夫人那叙旧。

受不了严太夫人那慈祥的眼神,以及还想摸摸抱抱自己的想法,欢颜这才跑出来。

它原本只是在院墙上晒着太阳,顺便吃着挂在脖子上的荷包里装的鱼干。

吃着吃着,一片鱼干不小心掉下去了,它下意识低头,却看到院墙外的墙根下,一个瘦弱的小男孩捡起那片鱼干,一面吹着上面的尘土,一面咽口水。

浑身雪白的猫望着下面的男孩眨眨眼后,抬起爪子勾下脖子上的荷包。

“喵呜~”

听到叫声,男孩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漂亮的猫瞳。

“我……这,这鱼干脏了……”

男孩没看懂它的意思,望着那格外漂亮的猫,结结巴巴的想要解释。

正在这时,院子里走出一个丫鬟,看到墙根下的男孩,皱着眉问:“你是谁家孩子,站在那干嘛?”

男孩似乎被吓到了,转身便跑。

白猫见此,重新将荷包挂回脖子上,一跃跳下墙。

墙内,守在旁边的贵喜见它突然跳出去,喊了一声后,赶紧追出去。

胤禔他们就是在白猫追着男孩的途中看到它的。

离开亭子附近后,他们一边寻白猫,一边闲聊。

“三弟,你不会是看上这位严小姐了吧?”胤禔想到他方才的态度,好奇道。

“怎么会。”胤祉有些无奈地看他一眼,“才见过两面而已,在大哥心中,我难道是那种见色起意之人?”

严子清虽因为是包衣官员,在朝中身份有些尴尬,许多少官员看不上他,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简在帝心,不但所任官职是捞钱的肥差,更是皇上在江南的耳目。

胤祉并无野心,对于这种帝王近臣,便是他的女儿貌若天仙,也不会看上。

“也是,你又不是太子。”胤禔点头以后,偏还要捎带着贬一句太子。

胤祉、胤禛与太子关系都还不错,听到这话,既无语又无奈。

走出花园后,前面已经完全看不到白猫的身影,阿哥们不由停下来。

胤禔见连猫影都看不到了,提议道:“谅它也跑不出织造府,咱们还是喝酒去吧。”

哪有大上午就喝酒的道理?

胤禛看他一眼:“若是没看到也就罢了,看到了不作为,万一它出什么事,皇阿玛肯定会迁怒我们。”

“一只猫而已,难道还能比儿子更重要?”胤禔嘴上不服气,心里却明白,在皇阿玛心里,说不定还真是如此。

想想以前比不过太子就算了,现在竟然连只猫都比不过,胤禔忽然感到有些凄凉。

“去,找附近的下人问问有没有看到那只猫。”

见他前边还说去喝酒,不找猫了,这会儿又踹着身边的奴才去问话,胤祉地看着他:“大哥,你想干嘛?”

这么明显吗?

想着猫又不会告状,正准备找到它以后,揪它的耳朵,拽它的尾巴出出气的胤禔眉梢轻挑。

这下,胤禛也看出他的不怀好意,提醒道:“大哥你冷静一些。”

胤禔还是没说话,见有下人指出方向后,领头往那边走。

一路走一路问人,到最后,附近见下人都几乎看不到。

胤祉打量着周围:“它怎么会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比起过来途中的江南园林之景,这附近杂草丛生,显得有些荒凉。

若让阿哥们对比,这里倒是类似宫中的冷宫那片地方。

复行数十步后,胤禛忽然停下脚步,仔细倾听后,指着左手边一处院子:“那里好像有猫叫声。”

“过去看看。”胤禔说完,人已经走过去。

那座院子倒不破,不过许是长久无人打扫,看起来灰扑扑的,院门上的漆也掉得七七八八。

胤禔走近以后,嫌弃的伸脚推开门。

吱呀——

老旧的门发出有些刺耳的声音。

这响声,让蹲在院子里的男孩吓了一跳,抬头看到有不认的人进来,赶紧将手里的荷包递还给那只白猫。

白猫转头,看到进来的人后,声音有些高的叫了一声:“喵!”

“你背着皇阿玛跑到这里干嘛呢?”胤禔负手走进来,瞧着十分有气势。

欢颜见他听不懂自己的不高兴,懒得再看他,见小孩举着荷包要还给自己,用爪子推回他的手。

见它竟然不搭理自己,胤禔一撩衣摆蹲下来,看着那小孩道:“荷包里是什么?”

“我,我没抢,是猫猫给我的。”小孩紧张的解释。

见他答非所问,胤禔没耐心的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荷包,结果发现里面只是一些小鱼干。

不用想也知道,这必然是它的小零嘴。

胤禔“切”了一声,将荷包丢回小孩怀里。

胤祉看到那小孩因为他的动作,一屁股坐到地上,不由道:“大哥,好好的你吓那孩子做什么。”

小孩瞧着约莫四五岁,长得不错,只是身形过于瘦弱,脸色也有些偏黄,瞧着实在不像是这府里的人。

胤禛看着小孩,不由联想到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他与小孩年纪差不多,却生得白白胖胖,脾气也十分冲。

“你叫什么名字?爹娘呢?”胤禛在小孩面前蹲下,语气还算温和。

小孩看他一眼,又偷偷瞧了瞧另两个人,许是觉得他们没有恶意,这才小声道:“我,我叫方鸣,他们说我爹娘都死了。”

“那你怎么会在这府里?”胤禔好奇道。

“我表姨母在府中。”

“你表姨母是谁?”

胤禔问完,瞧他这幅模样,原本猜测或许是府里哪个下人,却听他道:“我表姨母是严二夫人。”

闻言,欢颜惊讶的看向小孩,忽然想起他是谁。

刚穿过来时,欢颜就曾在严二夫人的院子里见过他,那时候他才两岁多。

他虽然不是府中的孩子,但严二夫人待他很好,吃穿用度与府中少爷比也差不了多少,才两岁的小孩瞧着又白又嫩,活脱脱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回忆起当初,再对比他如今一身旧布衣,瘦弱而胆小的模样,欢颜有些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实际上,她若是见到严二夫人如今的样子,恐怕就不会疑惑了。

踩高捧低这种行为,并不是宫中独有的,江宁织造府中同样存在。

严二夫人掌管府中内务多年,府中免不了会有曾被她训斥,心中记恨的下人。

她刚因爱女病逝而疯癫时,这些人还不敢做什么,等她几次从院子里冲出来要找严瑶报仇未果,却反而消磨掉严二老爷和严太夫人对她的怜惜后,伺候她的人已经开始不尽心。

等严瑶开始掌管府中内务后,管事与下人们为讨好她,愈发怠慢起严二夫人来。

到了后来,严二夫人已经从原本的院子被移到偏僻的地方,身边仅剩的几个还算忠心的人,在日复一日中,也终于受不了她,纷纷找了关系离开。

而现在,她身边已经没有一个伺候的人,便是原本按时送来的三餐,如今时常会晚送不说,菜色也变得越来越差。

曾经在府中说一不二的严二夫人都沦落至此,只与她有亲缘关系,受她庇护的小孩又怎么会有好日子过。

“严二夫人?疯了的那个?”胤禔忽然想起来,昨天宴上严老太太的话。

“我表姨母才没疯!”听到他的话,小孩生气的叫起来,甚至伸手要去推他。

胤禔“嚯”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抓住他两只手将人制住。

随即,他眼底透着笑意,面上却板着脸:“原以为是个胆小鬼,没想到胆子这么大,竟然敢跟爷动手,嗯?”

“谁让你说我表姨母!”小孩被他钳制着,心里有些害怕,却强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