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说白兰和reborn谁才是最先注意到澄走进来的人。
那时他们正在交谈, 身旁的三角钢琴不仅掩藏了两人的身形, 同时为他们的谈话内容提供了一道聊胜于无的屏障……不过在这样人来人往的场合中,如果他们有意回避,的确很难让人注意到这个角落所发生的事情。
就在澄出现的一刹那,两人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交谈, 虽然只有很短的时间, 但彼此都发现了对方视线的落点。
“……你的回复呢,白兰。杰索先生?”
可以确认的是,先收回目光的人是reborn。他引回话题,不着痕迹地观察着白兰的神情。
“乐意至极。”
白兰微笑了一下。
“不过,你们真的能给予我这种程度的信任吗……澄是未来门外顾问的备选人之一, 就这样把她交给我这样来路不明的……”
“并不是交给你。”reborn断然道, “只是利用你来转移她的注意力而已,请千万不要会错意。”
“真是严苛。”
虽然如此说道, 白兰却并没有与其争辩的意思, 而是轻巧地带开了话题。
“总之, 从我的立场上看, 对这件事自然是再欢迎不过了……”
说到这里, 他的目光忽然定在某一点, 甚至中断了与reborn的交谈,后者则对他态度变化的原因心知肚明……不如说,就是reborn一手促成的, 他在帽檐下勾了勾嘴角。
“reborn先生, 你是故意的吧。”
白兰语气微妙地说道。
“牵绊住我, 让我失去先机之类的。”
reborn没有回答,他同样望过去,此时远处的金发少年已经走到了澄的身前,虽然听不见两人的说话声,但他脸上紧张羞涩的神情却能够被清晰地看见。
在澄点头之后,迪诺露出灿烂的笑容,然后他牵住了少女的手。
“啊……真可惜。”
白兰叹息道。
“这么一来,她在舞池中的第一支舞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就算那是你的学生,reborn先生,你不觉得对合作者表现出诚意也是很有必要的吗?”
“我只是奉九代首领之命,来向你转达为澄提供短暂庇护的请求而已。”reborn狡猾地说,“在邀请心怡的女士跳舞这件事上,得始终保持着不亚于置身战场的警惕才是。”
“你在为自己辩解吗,杀手阁下?”
“无所谓你怎么认为……”
他看着迪诺和澄走到灯光下,微笑起来。
“如果我不是阿尔克巴雷诺的话,我可不会把机会让给那种不成熟的小鬼。”
“虽然事到如今才问……不过迪诺,你会跳舞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点调笑的意味,迪诺的耳朵尖一点点变红,却不只是出于被小小地取笑了的羞赧。
“我会的。”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信又笃定,“我和罗马里欧练习过很多次了。”
而且为了不把事情搞砸,今天罗马里欧也来了现场,一定不会有任何问题!
迪诺看了一眼藏在人群中,对自己悄悄露出加油手势的罗马里欧,如此想到。
“那么,幸好我今晚没有错过你的邀请。”
她说着,此时旋律进入新的小节,于是他们便在这里迈出了第一个舞步。
澄把手搭在迪诺的肩膀处,她忽然发觉,对方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高一点儿。
她抬眼看向迪诺,而迪诺也正好在注视着她。
“对不起,迪诺,我要先从这里离开了。”她微微内疚地说,“总觉得,好像破坏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听见她的道歉,迪诺的目光微微闪动。
“澄,我果然没有瞒过你,虽然从未对你说出口……但我的确是这么想过。”
他低声说道。
“我想,如果你和我,能永远驻留在不必面对世界的阴暗一面的地方——我们一直待在一起,让外界的声音不必抵达这里,那样就好了。”
“迪诺……”
“这真是天真得令人发笑的想法,对不对?”迪诺的语气很轻柔,“但无论reborn如何嘲笑我的异想天开,我仍然觉得……会做这样的梦,正代表着我正为许多人温柔以待着。”
“我的父亲,罗马里欧,我的家族,甚至是reborn……还有你,澄。”
“迄今为止,谢谢你。”
他的声音充满依恋,但如果你看他的眼睛,便会看见宛如黎明时的天空般渐渐亮起的,灼灼的光。
“我不会再逃避了。”
“虽然我仍然觉得遗憾和不舍……因为这一支舞结束以后,我们都要从这里毕业了。”
但是,这一次的告别,我不会是对着你的背影说的。
迪诺。加百罗涅想。
“迪诺?”澄的眼中泛起微澜,“你决定继承加百罗涅家族了吗?”
他点了点头。
“是的。”迪诺说,“再不踏出这一步,我想我一定会后悔的。”
所以,再见了,澄。
就算方向不同,我也会用力地奔跑,比起停留在原处,这么做一定更容易让我们相遇。
到那时,我能否看着你的眼睛告诉你……
我做到了。
将该说的话转达完毕后,reborn便离开了,而留在原地的白兰则不无遗憾地看了一眼舞池中的翩翩身影。
在结束之前,先做些什么来消磨时间吧。
于是,怀有这样想法的白兰在钢琴前坐了下来。
能够充分地利用空间旅行的效益,将它的功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来的白兰自然拥有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学习能力,他所掌握的知识和技能丰富庞大得惊人,而乐器演奏只是包含于其中的一个小小领域而已。
虽然不曾在其中花费太大精力,但要论较起来,他也可以称得上是优秀的演奏者。
所以,他并没有为此分出过多注意力,在把双手放到琴键上时,白兰甚至是心不在焉的。
白兰。
他忽然听到了某人呼唤着自己的声音。
下意识地,他认为那是澄,但白兰抬起头,那名少女分明又在远处,她尚未发觉他在这里,而即使她呼唤了他,他也听不见她的声音。
……是谁?
白兰不自觉手指用力,在指尖流淌出第一个音符的刹那,似曾相识感像闪电一般猛地击中了他,记忆闪回再一次将他带进宇宙重演前的、陌生又熟悉的空间。
他们会走进这间屋子只不过是偶然。
那天正是狂欢节,花车被巡游队伍簇拥着在城市中前进,在人流又一次差点让两人走散的时候,白兰毫不犹豫地用左臂半拥住她,从窄巷中离开了人群。
澄在那里发现了一间小小的博物馆。
说是博物馆或许有点勉强——它和狂欢节期间的许多商店或餐厅一样被热烈地打扮了一番,墙上挂满了鲜艳的羽根和流穗,以及各种各样的面具,让人一时眼花缭乱,分不清博物馆原本的主题,更遑论里面正在举办着小型假面舞会了。
“看来是乐器博物馆。”
白兰从墙上取下鲁特琴,在怀中娴熟地信手拨弄了几下,优美而独特的弦音随即响起。
“lute air?”
澄问道。
“是的,就是这支曲子。”
白兰侧过脸,点了点头。
他将鲁特琴挂回原处,便走开了,将视线转向一旁的风笛。
当琴声在身后再次响起时,白兰不由得感到了惊讶。
他回过头,澄抬起脸对他笑了一下,曲子在她手中自然地继续到下一个小节,她在这一节结束后停了下来,怀念又轻柔地抚摸过雕刻着玫瑰的音孔,才小心地放下了它。
“我在威尼斯学会了弹奏鲁特琴。”
白兰的目光在已经爬上细细裂痕的木制鲁特琴身上流连,然后,他看向的是她。
“不过,并不是这里的威尼斯。”
他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有一点孤独的影子,但如同寰宇那样温柔深邃的情愫,仍在他的眼中闪烁。
“‘而你又是在哪里学会了它呢?’——澄,我很想要这样问你。”
澄慢慢眨了一下眼睛。
“你想知道吗?”
他短暂地思索过,然后无奈地耸肩,微微笑起来。
“我很难说‘不’,但是,不论得到的答案如何,都已经太迟了。”
他说。
“我常常在想,你是不是和我一样,走过相似的路,看过相似的风景……但很快,我发觉了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澄,时空是多么浩瀚啊。”
他的声音似是叹息。
“两个旅行者要踏入同一条轨迹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而在绝对的广袤中,就连偶然所致的交汇点,也不过是一种异想和奢望……”
不带任何狎昵地,白兰伸出手,很轻地碰了碰了她的脸颊,而在肌肤相触的瞬间,他便收回了手,就像只是要确认她的存在。
“如果真的有谁掌握着命运,如果是它让这样的我们相遇,那么,它或许的确是个非常慷慨的存在……但是,要是我依然怨恨它的吝啬呢?”
白兰说道。
“因为这种吝啬,直到此时我才遇见了你。”
澄一直安静地注视着他,在听到这句话后,她的眸中漾起含笑的涟漪。
“白兰,有些事并不是在见到彼此的第一眼时,就能被我们所意识到的。”
澄说着,望向在身畔起舞的人们。
她看着一张张面具,看金色或朱红色的图案,黑色或深蓝和墨绿的油彩,勾勒出数不清的,相似又迥异的面孔。
那些斑斓的光影倒映在她眼中,就如同倒映在威尼斯河的波光里。
“任意的两个人相见,都能叫相遇吗?”她说,“我认为不是的。”
“更多的时候,人们擦肩而过,一触即离,这样的相见就像泡沫,在被意识到之前,就已经悄悄地逝去了……”
“白兰。”
澄喊了他的名字。
“我们在某个时刻遇见对方,还需要很多的时间来小心触碰彼此的灵魂,在渐渐地看清了对方的轮廓以后,我们才会恍然发觉……”
澄柔声说道。
“发觉,原来这就是‘相遇’。”
她告诉他。
“我们之所以相遇,并不是谁的安排,只是因为我是我……而你是你而已。”澄小声说道,“所以,我们可没有被什么人吝啬地对待呀。”
白兰看着她,眸光微微晃动,他忘了用笑来遮掩,也不曾流露出沉静和冷酷——他看起来不像平日的他,大约也不同于他习惯的自我,他也猜到了自己现在看上去或许动摇极了,他最好要移开视线也说不定……如果不是他忽然变得很难做到。
“……是我不好。”
白兰说,背过身去,但在转身的时候,他握住了她的手。
他拉着她穿过戴着假面的人们,一直走到一架无人问津的旧式钢琴前。
钢琴椅稍稍有点窄,但要是两个人挨在一起,却刚好能被容下。
白兰轻声问她。
“你想听什么?”他看着热情似火的人群,不禁笑道,“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气氛下,我想我会弹小夜曲。”
澄没有回答,直到她也将双手放在了琴键上。
“为什么不呢?”
她说。
白兰的指尖微动,不小心按下了错误的琴键,一个稍微有点突兀的音符将他从过去中唤醒。
他脱离了回忆,发现身前的依旧是钢琴,而钢琴前的却只有自己。
但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很久,甚至在孤独感升起之前,另一个人的声音就传到了他的耳边。
“白兰。”
他抬起头,澄正看向他。
“reborn先生告诉我你在这里。”
她微微歪了歪头。
“要跳舞吗?”
她的微笑和记忆中悄悄重叠,这让白兰短暂地陷入了一种不真实的恍惚。
“白兰?”
澄再次呼唤道。
这一次的白兰似乎是真正醒来了。
他如梦初醒般,握住澄递给他的手。
“好。”
最后一个音符已经停止了很久了,他们依然没有开口打破这宁静。
这的确可以形容为宁静么?在这被充作舞厅的室内,分明有许多人欢笑的声音。
可若要说这里是喧闹的……至少在肩膀相抵的两人之间,唯有静谧在流淌。
“大概是因为我们稍稍提到了一点儿过去……我啊,刚才想起了许多事情。”
澄轻轻地说道。
“白兰,我不如你这么自由——如果说你是旅客,那么我只是个跟着风迁徙的流浪者而已。”
“所以,当我的意志并不能决定下一处风景在哪里时,我只能用它来思考别的事情了。”
“值得庆幸的是,虽然我的心中有过那么多困惑,但随着我走过的地方越来越多,其中的大部分都渐渐地有了自己的答案。”
——“但唯有一个。”
澄说。
“唯有一个问题,我走得越远,见过的人和事越多,却越来越感到迷惘……”
“那是什么?”
他问。
“……是,‘我’。”
澄极淡地笑起来。
“我开始越来越不明白,‘我’是谁了。”
“你能明白吗,白兰?”
“人在生命之初就像一颗种子,它在泥土中生根抽芽,向上生长的同时,根也在不断深入地下,将养分输送给地上的部分,开花,结果,最后的那枚果实,就成为了这个人本身。”
“我的种子却做不到这样的事……不管它怎样努力地向太阳的方向生长,根却总是抓不住泥土,于是就算也和其他人一样开出了花朵,却始终不会有果实。”
“既然如此,我到底成为了谁?”
她怅惘道。
“容貌会改变,躯壳会腐朽,羁绊会黯淡,我无法真正给他人留下什么,也无法真正把什么带走……就连名字,也只是最后一个徒劳的坚持而已。”
她望向白兰,眼中的无望很平静,像樱瓣在午夜无声地凋零。
“究竟还有多少时间,我还能是‘澄’呢?”
白兰听到她这样问自己。
“你可以不是‘澄’。”
于是他说。
“我会用‘澄’来称呼你,仅仅是因为,你告诉我这是你的名字而已。”
“我不能轻易评判你所寻求的自我是怎样的,可是若你问我你是谁……”
他捧起她的脸,目光缱绻地看着她。
“第一次见面时,你在雨夜中邀请我同行,当你坐在咖啡店靠窗的位置时,侧脸看起来很美好,你的手指曾经递给我糖果,也抚摸过我赠予你的花朵。”
“当我想起你的名字时,我的脑海中立即就会浮现你的影子,在这种时刻,那里唯有你,绝不会有他人。”
“如果我离开了这里呢?”她的笑没有褪色,唯有声线染上难以察觉的脆弱,“我总是会离开的,离开了这里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有那样的雨夜,我也可能会变得与现在完全不同,到那个时候,你心中的那个影子,还能称得上是‘我’吗?”
“澄……”
白兰正要回答时,忽然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安,澄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她睁大了眼睛,但在极短的时间内,惊愕就在她的面孔上变成了苦涩的微笑。
“真遗憾。”
她说。
白兰的力量以暴烈的方式在刹那间铺展开,形成以自己和澄为中心,范围惊人的控制领域,他立即掌握了领域内的所有情报,包括正瞄准着此处的狙击手的位置和动作。
在能力跨越到某个尺度后,他已经有很长时间不会受到这种程度的暗杀的困扰了,但此刻却有另一种强大的力量给他带来沉重的压制……那不是某个人的力量,一人之力绝不会令他感到如此难以喘息。
白兰随即明白,这是来自空间本身的斥力。
它正在阻挠着自己干涉将要发生的事情。
做出决定所用的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白兰当即解放了全部火炎,即使是在绝大部分能力都受到压制的状况下,炽烈的强光依然带来了宛如飓风的恐怖压迫感,瞬间破碎的玻璃引起了第一轮骚动和恐慌,半秒后,连房屋都开始沉沉地震响,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这些事都不存在于白兰的心中,汹涌的情绪满溢了他的胸腔,他抵抗着排山倒海般的阻力,竭力将火焰咆哮着的末端向狙击手延伸过去,哪怕有一点火星抵达了那里,它也能将对方碾碎成粉尘,但他同时也深刻地了解,这并不是他与一个渺小人类的战斗。
和他战斗的是时空的意志。
——他正在与这个世界为敌。
白兰又一次加强了输出,火炎开始透支他的生命力,他从嘴里尝到了铁锈的味道,他的眼睛仿佛跃动着火焰之源那样明亮异常,这一次的白兰终于突破了空间的封锁,他的大空之炎长驱直入,但就在被火光吞噬前的一霎,狙击手叩动了扳机。
子弹从枪口中飞出,火炎立即绞成巨龙回首追击,张开颚门吞下子弹,已成为因果之力的凭依物的金属子弹却无法被阻挡,它从火龙的尾部穿透而出,目标却不是与它为敌的白兰。
后来的事只发生在一瞬间,但每一帧都在白兰眼中放映,就像一节缓慢的默片。
打破死寂的是她的声音。
“看来这就是尾声了。”
时间再次开始流动。
子弹穿过她的胸口,溅起血花。
白兰用力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火焰将他的双眼染成了灿金色,光芒明灭,宛如深重的哀恸,又宛如透明的泪水。
与世界为敌又如何呢?
“不会让它结束的。”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一对巨大的白色羽翼从白兰身后展开。
纯白的羽毛温柔地环抱住已经阖上眼睛的澄,白兰扇动羽翼,火炎生生撕裂了空间。
远在主世界的大空玛雷指环回应了他的呼唤,源源不绝的空间之力注入了白兰的灵魂,在它的牵引下,白兰终于脱离了这个时空的桎梏,回到虚空之中。
在那里,时间和空间都失去了概念,而即使如此,他也没有丝毫停留,白兰在无数悬丝般垂挂下来,在末端化作虚无白色光点的的世界线中找到了他要去的地方,然后任由自己坠落下去。
白兰在原本的世界中睁开了眼,跳跃空间的混乱感在他的脑海中推挤,但他要做的事依旧非常清晰。白兰再次伸展翅膀,和他的羽翼一同出现的,是一个由羽毛构筑的茧。
他伸出双臂,被羽毛簇拥着的女性轻轻落进他怀中。
此时,白兰的归来也已经惊动了六吊花。
先赶到的是其中拥有最高权限的桔梗,他身后紧跟着铃兰。
“白兰大人……!”
“铃兰,到这里来。”
白兰说,表情很冷静,力量却仍在他周身狂暴着。
如果不是敏锐地感觉到了这句话中的命令意味,铃兰也很难说自己敢不敢靠近这样的白兰。
她瑟缩了一下,鼓起勇气走到他身前,然后她才看清白兰怀中的人。
“她是谁?”铃兰问道,“她是不是要……”
“用雨属性火炎把她的生命活动降到最低。”白兰平静地打断了他,“桔梗,去召集医疗部。”
桔梗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就迅速地去执行他的指令,铃兰似乎想要问什么,但在白兰转身离开时,她也并没有在这时跟上去。
等到澄苏醒时,已经是接近二十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白兰是看着她睁开眼睛的。
他望着她的双眼由迷茫转向惊讶,最后在看见自己时,其他复杂的情愫都春风化雨般融解,变成一个带着被微微淋湿痕迹的清浅微笑。
她抬起了手,似乎是想抚摸他的脸庞,白兰握住她的指尖,让它贴近自己的面颊。
“你说,当你离开了,你还会不会是我心中的影子。”
他说着,压低了声音。
“澄……你为什么会认为你不能留下,也无法带走什么呢?”
他牵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你在这里留下了你的痕迹,然后带走了我的一部分。”
“被你带走的事物,会让我一直追逐着你,而你留下的东西……会让我,一次次地,在人群中找到你。”
白兰从她的指尖感受到了一点微弱的力量,他望着澄,看见了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
她似乎在说什么。
白兰俯身靠近,终于听见了她气若游丝的声音。
“真遗憾啊。”她说,“我们好像还来不及在那里跳一支舞。”
“确实是……有一些遗憾。”
白兰笑起来,浅浅地吻了一下她的眼角。
“不过,澄,从此以后……”
“你不会再孤身一人了。”
白兰忽然停了下来。
注意到了这件事的澄,回头看向他。
“怎么了?”
“还记得初次见面的时候吗?”
他说。
“那时的你,令我感到非常熟悉……说是熟悉,不如说,在见到你时,我好像听见了命运的声音。”
“是这样吗?”澄笑道,“那么,那时命运对你说了什么呢?”
白兰深深地凝视着她。
澄,过去的我,究竟有没有履行自己的承诺?
而你是不是,又走过了很多的路才抵达了这里呢?
纵然他的心底还有许多声音,白兰仍然对面前的她扬起了嘴角。
“它说,我会和你跳一支舞。”
他轻快地说。
——“而我想,它所说的,一定就是现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