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先生假意离开后,立刻派仆人去附近的小教堂打听那位“拉沃夫人”。
乔治先生的男仆向牧师先生打听不久前在这里发生的事故,说他的主人打算搬到本堂区,询问事故的始末,并彬彬有礼的表示可以提供帮助。
小教堂的牧师先生笑起来:“全赖主的护佑,伤者已经没事了。”更庆幸的是,因为拉沃太太支付了请医生的费用,伤者的家人并没有太责怪马车夫,在他再三道歉后就放他离开了。教堂门前很快恢复了平常的秩序和气氛。
“拉沃太太?”男仆装作疑惑的问:“这位太太真是太好心啦。”
牧师先生是本堂区的司铎,十分欢迎这位男仆的主人,期望他缴纳的什一税能提高堂区的收入——小教堂管理的辖区太小了,司铎先生很欢迎辖区里搬进来一位体面的教众。
“那就是拉沃太太。”牧师先生把在教堂外面跟人说话的老妇人指给男仆看,“拉沃太太有痛风病,可她放心不下受伤的人,离开没多久又返回来看望她们。”
牧师先生赞叹说:“多亏了拉沃太太,那个冒失的车夫才没惹上麻烦。要知道本区一向治安良好,教众也极其和睦。”
牧师丝毫不提是拉沃太太摔倒才引起了这桩事故,只想借这件事告诉仆人他管辖下的堂区多么安宁祥和,好吸引男仆的主人成为本堂区的教众。
男仆把打探的事情禀告给主人之后,乔治先生意识到这位拉沃太太可真是既奸诈又大胆:拉沃太太要知道胭脂盒带来的后续反应,她不仅亲自守着,而且出现的理由合情合理,还博了个好名声。
对于拉沃太太最终要干什么,乔治先生早有了些猜测,但他仍觉得不可思议——毕竟简小姐一看就是有良好教养的小姐。
“她是这个堂区的教众?”乔治先生问。
男仆恭敬的答道:“是的,先生,但她住在离奇普塞德三条街的恩典堂街。拥有一座六个房间的寓所,正向外出租房子。”那里马上就超出本堂区管辖了,是堂区最偏远的角落。
“据说那座私人寓所装饰的非常豪华舒适,她的租客因此出手大方。”
乔治先生挑起眉毛,别看恩典堂街离这儿不远,但两条街的差距就像绅士和鞋匠。恩典堂街紧挨着伦敦的交易奶酪、牧草等农产品的市场,往东再走两英里,就是伦敦妓.院的聚集处。恩典堂街的房子虽然不错,但真正有身份的人是不会选择在这里居住的,拉沃太太的租客们恐怕也不是什么正派的绅士。
乔治先生低调地骑马去恩典堂街附近的市场,他也是商人,自然了解在哪里最藏不住消息。别指望那位牧师先生知道多少内情。
里面的气味难闻极了,附近的驿马旅店也都乱糟糟破旧的很。乔治先生并未深入,而是打量一下,就目标鲜明的向这条街最前面的独立房子去,那里果然是个劳工市场。
经营者是一对中年夫妇,见到乔治先生,忙捧着本考究的名册殷勤的迎出来,请问乔治先生有什么吩咐。乔治先生倨傲的坐在马上,随口说他要雇佣二十个强壮的工人给他的苗圃搬家。
这可是一笔大买卖,经营者高兴极了。乔治先生也的确需要一些短期雇佣的工人,等到11月份不列颠国会开幕时,贵族们会需要从他的苗圃里买下许多昂贵的植物为伦敦的居所装饰。
虽然英格兰的传统观念看不起商人,但商人里也分三六九等,在劳工市场的经营者眼里,乔治先生显然比他们自己的地位高些。乔治先生抬着下巴,把几个先令扔到对面先生的怀里,漫不经心的问:“听说附近有位拉沃太太?”
经营劳工市场的女人明显有些不高兴,她的丈夫却抬起眼来上下打量乔治先生。
乔治先生不耐烦起来:“据说她的房子很漂亮?”
这男人眼睛一亮,丑陋的脸上浮现出暧.昧的笑,大声叱骂的赶走女人,臭烘烘的紫色嘴唇凑近种子商先生的马,“您也与拉沃太太有‘交情’?”
“不,不!我猜您是与她的某个侄女有交情。”劳工市场的男主人笑的露出黑乎乎的牙齿:“拉沃太太年轻时也是朵娇艳的花,很受人欢迎。可她太疯啦,才娇嫩了几年,还没能等攀上有地位的人就生病了,虽然没病死但也没人愿意光顾她啦。”
毫不避讳离着不愿的妻子,做丈夫的就评论起一个老妓.女的功夫来。
连乔治先生的马都受不了他的恶臭,打了几个响鼻。可种子商先生却得为了他恋慕的小姐,不得不流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他又扔给对方几个硬币。
“但拉沃太太可真是有本事!她把她的侄女,哦,那是个傻的可爱的小姐,糊里糊涂就被她的姑母卖了初.夜,却一便士的好处没得到,随后又被卖给了荷兰的商人。拉沃太太用侄女赚了大钱,那之后她把为她‘干活’的姑娘都说成是自己的侄女。”男人眉飞色舞的说。
“不过你要是跟拉沃公寓的某位姑娘有交情的话,最好还是尽快讨拉沃的太太的欢心,请她留一间屋子。要不然,拉沃太太的‘侄女’可是更换的很快,很多人都知道她那里有好货色,还有人会预先付钱预定下一位美貌侄女。”
乔治先生忍着恶心,很感兴趣的俯下身说:“我从朋友那里知道拉沃太太,但我从来没从《哈里斯花园女士名录》上看到有哪枝有名的花出自恩典堂街?(注)”
已经找到他的加德纳舅舅闻言,扬起了眉毛,看样子他们都还不太了解乔治先生,乔治先生似乎对一些特殊名册很有研究。
男人为他终于戳破了乔治先生的伪装而得意,“拉沃太太可不愿意出名,事实上她只接待熟客或者熟客介绍的朋友。你知道,她那些‘侄女’的来历可能会引来一些麻烦。但我敢说,她的侄女们不比这些册子上的女人差!”
他攥着那把先令,神神秘秘的说:“我听说她将要得手一个最标致漂亮的侄女……”边说边搓动手里的硬币。
乔治先生垂下眼睛掩饰住冷意,他拿出一张面值五英镑的纸币,夹着指缝里在男人眼前晃一晃。
重新直起腰,乔治先生居高临下的说:“我怀疑你是帮那位拉沃太太招揽生意,你不会在说谎吧?名册上前几页的女人可都成了贵族的情.妇——不可能比名册上还好。”
“当然不是,那老女人又不会给我钱!她总是打着介绍年轻人交际的幌子做交易,从来不会花一便士照顾我的生意!”这男人急切的说,他想伸手去拿那五英镑。
“那你怎么知道什么最漂亮的女人?”
男人重新得意起来,笑的特别猥琐:“拉沃太太看上去是个老女人,可她的年纪实在没那么大。所以,她得用从‘侄女’身上赚的钱来给自己买乐子。拉沃太太尤其喜欢强壮又尊贵的上等人,但那些人看不上她,她只好雇佣一些缺钱花、勉强算得上体面的下级军官,有些军官热爱赌钱,就有人专门为背上名誉债的男人介绍拉沃太太。只要在拉沃太太的房间里睡几个晚上,他们就又有钱花啦!”
“拉沃太太有个熟客,我们常在一起赌马,他对我抱怨说拉沃太太想搭上一位尊贵的客人,可贵客的嘴刁钻极了,又要年轻漂亮又要有气质教养。拉沃太太为了笼络住这位客人,已经忙了很久,害的他连下注的钱都快拿不出来了……”
到这时,乔治先生已经印证了他的猜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盯上简小姐。
那张纸币从乔治先生的手指缝里掉下去,经营劳工市场的男人手忙脚乱的在英镑落在马粪上之前接住了。
他舔了舔嘴唇,很愿意为这位慷慨的先生提供一些额外的服务:“那老女人看上了一个商人的情.人,还不到二十岁。据说长得美极了,很得宠爱,她的主人还给她买下了一座房子。拉沃太太不仅要把那姑娘哄到手里,还看上了她的房子。”
男人谄媚的笑着随即说:“她想把家搬到那里去——有些先生不愿意到恩典堂街的房子去,嫌失了体面,比如像您这样有身份的人。”
商人的情.人?
乔治先生边心里思索着,边调转马头,一转身就看到了本该在外面等待他的男仆……以及,加德纳先生。
加德纳先生向他友好的点头。
两位先生还未走远,就听到劳工市场的男主人大声说:“您的朋友可真像是拉沃太太中意的类型,请千万提醒他看准房间里躺着的是谁,再决定是不是要进去!”
先生们的腿都不自觉的一用力,□□的马“咴”的一声嘶叫,小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拉沃太太,其实很好解决。大姐夫显身手。
(^o^)/~,鱼看到评论里有不少小天使猜出来了~
今天突发了一些事情,鱼没规划好时间,更新晚了很多。为此,本章评论有150个小红包,晚上的加更也有150个小红包~
不过加更会很晚,鱼下章要解决这件事。
注:《哈里斯花园女士名录》,其实真正的名字应该是《哈里斯的考文特花园女士名录》,这是十八世纪末品评全城·妓·女的□□指南里最畅销的一种,每一份售价2先令6便士,风靡了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