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音有着世家中养成的讲究, 无论是衣食住行都有一定要求, 他出现在这么隐蔽又角落的地方就显得突兀。
看着气定神闲, 但眉宇间多少有点被抓到的微微窘迫感。
见汤妈妈靠近,还有过来查看的打算, 本想去房梁上蹲着, 但因为云栖的突然出现, 他没了这时间,也就作罢。
幸而旁边还有个放置香炉、供奉的楠木柜子,只是年数久了空置堆积着, 他闪身躲了进去。
本以为云栖会跟上, 却不想这姑娘发着呆, 李崇音眉目一掀,直接将人拽了进来。
“唔——”云栖哪想到李崇音会如此, 这不如让她出去。
可一对上此人的冷厉气息, 云栖便知道若自己不乖乖的,他有的是办法让她说不出话来,在面对他要办的事时, 任何阻碍, 都会被毫不犹豫地铲除。
云栖向来能屈能伸,这算什么, 当年为了靠近他, 她多渴望能走近一点点,只想他回头看一眼,即便他没回过。往事不堪回首, 谁年幼时没遇到过几个一见难忘的人。
想想那些凄惨时光,再看看现在,要吃亏也是李崇音吃亏。
这么一想,云栖心态就彻底平了,但身体却诚实得朝着壁角钻,口正体嫌。
柜门关上,两人在这密闭的空间中大眼瞪小眼。
事实上李崇音窝在这里,还真是有原因的。
今日一上山,他就特意尾随余氏身边的人,发现他们将这附近的人请走大半,与此方主持说是想安静礼佛,但为何连老夫人都要隐瞒?
追溯起来,是墨砚偶然发现余氏每日午后,都会去一家杂货铺,只歇个半炷香时间就会出来,买一些小物就会出来。而这间名不见经传的杂货铺,李崇音探究下去才惊觉不简单,居然查不出背后人是谁,还隐隐与庆国不少商号有些联系。
李崇音人手有限,无法深挖下去,但这事他是上了心的。
就这样,选择了这里,提前过来蹲守,没等到就罢了,若是等到了他想知道,这其中究竟有什么。
汤妈妈一踏入内,并未听到什么响声。这座偏殿本就离其他几座佛堂距离远,游客和信徒没什么事不会特意过来,加上他们提前做了清人,理应没有人。
汤妈妈来到后头,看了几眼杂乱对方的柜子,就走了出去,并未踏入里头。
云栖暗暗放松,李崇音则是悄悄将柜门打开了一道缝,透过缝隙看向外面,可惜依旧看不到人。
“二夫人,没有人。”
“那就在这里等吧。”
汤妈妈为余氏端来热茶,余氏等待着,问到:“你让人去寻寻云儿,让她去桃林那儿,开得正好,她定然欢喜。”
“是,奴婢过会儿吩咐下去,可要知会一声大公子?”
“不必了,他哪有这功夫欣赏,牛嚼牡丹?”
牛嚼牡丹只是笑词,李崇音才华出众是出了名的。
但余氏又知道,李崇音这孩子,从小就不是风花雪月的性子。
不可否认,对比对云栖的关心,对李崇音就有些放纵与疏离了。
余氏又时不时看向门口,她已经送去了几次消息,对方在前日才回复,也不知今日能否赶来赴约。
云栖听到对话声,有些不敢看李崇音的方向。
这逼仄的空间,仿佛能听到李崇音的呼吸音,稍稍动一动都能碰到对方衣角。
她到底是怎么沦落到与他这般鬼祟的?
李崇音见她这僵直的模样,觉得好笑,她根本不用那么害怕,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余氏,难过那是小孩子的事。
余氏并未等太久,一个扫地僧瞻前顾后地过来,将人带到就逃也似地离开。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梳着整齐发髻,身穿苍色法衣的女子,容色中颇有些柔弱之色,因常年郁结于心,她比看上去更老了,但依旧能看出年轻时应该是个相当美貌的人。
她就是当今圣上的姐姐,法号玄音,曾经的三公主魏容瑗。
在这附近的尼姑庵戴发修行,是戴罪之身,无事不能出庵庙。
她从俗世店铺中留下的人得知余氏寻来,知道肯定是要紧事,寻了机会出来,两人也有十来年未见。
“臣妇见过殿下。”余氏还未跪下,就被魏容瑗扶住,“我已不是公主了,现如今该喊我玄音。”
两人一同坐下,魏容瑗犹豫许久,还是没开口。
直到喝了第三盏茶,才忍不住心中念想,问了出来。
“崇音,是否还好?”
“自是好的,您要亲自去见见他吗?”
“我哪有资格见他?”魏容瑗苦笑道,“还未感谢你这些年对崇音的照料,非是言语能够表达。若没有你们夫妻,他哪会如此优秀。”她早就听闻李崇音去年就考上了生员,名震一时。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再说崇音天资聪颖,无论谁能养育他,都掩盖不了他本身的优秀。他是个相当懂事的孩子,没给我添过麻烦,反倒是我,对他不够尽心。”
“你能冒这么大的风险收下他,已是他的造化了。”说着,魏容瑗想要行礼,余氏哪能让她行礼,立刻起身阻止。
“他决定推迟三年参与秋闱,只是家中人均是不同意,但他这孩子骨子里犟,听不了劝。我觉得他有自己的考量,何必将这孩子逼得太紧。”
“与他那父亲如出一辙,他当年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认准了一辈子都不会变,非要得手了才行。”魏容瑗眼中露出痛苦、怀念的神色。
云栖的心脏狠狠一跳,她原以为李崇音身份没被公开,是躲过了前世的劫难。
没想到兜兜转转,落到了这里。
她不知道李崇音是何反应,从他们的对话中,已经能判断出许多信息。
她有了前世的记忆,并不是那么震惊,但李崇音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该是惊骇的。
他这么敏锐的人,定然在听到的时候就已分析出无数种可能。
光线太黑,她看不清李崇音的模样,却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一变,变得有些急促。
云栖有点不安,只觉得周遭空气都焦灼了起来。
她的手臂被忽然抓住,抓得很紧,仿佛要捏碎她的血肉一样,细微的疼痛蔓延开来。
李崇音的反应激烈,激烈到抓住她手臂的地方还在微微颤抖。
云栖试图抽手,但纹丝未动。
他像是抓着一根浮木似的,不愿意松开。
也许一旦松开,他就会不顾一切冲出去。
将所有太平的表象给打碎。
外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江陵侯的人近日来了京城,让人送了张字条给我,我寻思着还是要让您也看一看。”余氏将自己前些时日收到的拿了出来,就是那张代表着江陵侯图腾的纸。
魏容瑗看到这个,立马脸色都变了。
“决不能让陛下知道崇音的身份,不然他性命难保!”
江陵侯曾是庆国的传奇,江陵,是他曾经驻守的城池,封号由此而来。
他亦是当今圣人的胞弟,而且当年的名声比圣人响亮的多,一方面他抵御外敌战功赫赫,为百姓们所拥戴,另一方面,听闻本来先帝原先想传位给他,奈何后来先帝意外驾崩,弘元帝说他有四通外敌的嫌疑,欲将他斩首示众,可惜后来被他的精兵带走,杳无音信。
从现在来看,他逃亡詹国,在那儿闯下了基业。
江陵,还有另一件出名的事,史称江陵之乱。
江陵是一座四通八达的要塞之城,也是抵抗外敌的地方,当年詹国大军来犯,江陵侯守城数十日,始终等不来救兵。
当时在京城监国的就是弘元帝,他始终不发援兵,延误军情,导致城中弹尽粮绝,饿殍遍地,人们饿的只能吃同胞身体,那是怎样的地狱景象。
每每想起来,余氏就不寒而栗。
当时她与李昶新婚不久,李昶因被李老夫人派来分家收租,就着机会带余氏领略塞外风光,两人被困在了城中。
就在李昶与余氏命在旦夕时,是魏容瑗救下了他们,他们后来就始终留在她这边报名,顺便照顾待产的魏容瑗。那之后不久江陵侯就被判通敌叛国罪,远走他乡。
最终虽然守城成功,却也损失惨重,处处都是哀嚎与死尸。
那之后,弘元帝登基,下了诏书,其中的意思就是江陵城之所以损失惨重,就是因为江陵侯通敌叛国,一时间怨声载道,江陵侯的名声一落千丈。
就这样,江陵侯大受刺激,渐渐嗜血成性,真成了战场上闻之色变的魔。
三公主并非皇室子女,而是过继来的,她一直爱慕江陵侯,但两人不能结合,便私自脱逃,跟随了他。她知道自己会被当作从犯被皇帝清算,而李崇音这个名义上不该出现的孩子,如果出现在弘元帝面前,有可能再没半点活路。
生下李崇音后,装作摔死了他,瞒过已经弑杀成性的江陵侯,她请求了夫妻两能够帮自己养大李崇音,夫妻两一直惦念着恩情,同意收下李崇音。
到了这里,真相大白。
两人不知这么多年过去,江陵侯怎么知道李崇音未死 ,还未再多说,外头帮魏容瑗领路来的小沙僧就催促了。
魏容瑗知道自己离开不了多久,庵中有一尼姑是圣上的眼线。无奈之下,只能与余氏商讨后面见面机会,当然,在那之前,她们想要确定江陵侯前来用意,是善是恶。
詹国与庆国常年交战,杀了不知对方多少百姓,互相敌视已久。
若是被人知道李崇音是敌国王爷之子,还是这对身份上就见不得光的两人结合下的孩子,庆国会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余氏看着三公主穿着这破旧的道服,匆匆离去的样子,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好,喟叹一声。
现下余氏多少庆幸自己寻到了云栖,得以解了这许多年来的执念。
而这一对母子,却连见上一面的可能都没有。
他们甚至不能将李崇音这充满罪恶的身世告知他,就算李崇音再天赋异禀,再早熟,也是陈受不住这打击的。
更何况,詹国人,在庆国是人人挨打的,李崇音生长在庆国,又该何去何从。
再加上当年弘元帝的态度,李崇音的身世只能埋葬在深处。
一旦曝光,后果不堪设想。
余氏这么想着,带着外头等待的汤妈妈离去。
他们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奈何李崇音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
他抖得越来越厉害,黏黏腻腻的汗水都冒了出来。
云栖感到自己的手腕已经被捏红肿了,轻声道:“你……你先放开我吧。”
她说话声音都没有太大,前世只知道这事对李崇音冲击很大,她也只在后面听他自己说了大概。
而且那时候他已经站到了魏司承背后出谋划策,俨然是九子身边的一把锋利宝剑。
那时云栖只看到了他的性格转变,阴郁、无情、诡计多端。
现在真设身处地了,才知道那过程会有多震惊和痛苦。
李崇音不发一言地推开柜门,浑浑噩噩得走了几步,然后迅速地消失在原地。
见他很快没了踪迹,云栖看向自己青紫的手腕,倒抽了一口气。
刚才就该踩他一脚回敬的!
当然也只是想想,云栖可不想招惹现在的李崇音。
直到上完香,也没见到李崇音的踪影。
云栖在出去后,她身边的人并未寻到李嘉晴姐妹,李老夫人一阵气闷,加大了力度去寻他们。她自然就没去抽签筒,本来抽签是来寺庙的管理。
她在山下等待,这里依旧熙熙攘攘,有不少摊贩卖着一些佛家物品。
远处走来姗姗来迟的李嘉晴,也不知怎么回事,她们三个**地回来,躲在丫鬟们给的大氅里瑟瑟发抖。
送她们回来的公子哥连声道歉,姚氏连连尖叫,恶狠狠的职责,让那公子很是尴尬。
他稍稍解释了一下,好似是李嘉晴推了在诗会上的某个姑娘,两人一同落到溪中,这才将她们带了回来。
李老夫人看着上前的李嘉晴,一言不发,李嘉晴神色青紫,又是不忿又是难堪,姚氏也不敢给她求情。
李老夫人让云栖与自己一同上车,李嘉晴与两位庶女去另一辆车,只是上去了好几个婆子看守她们,把姚氏都隔绝在外了,显然回去后,李嘉晴将会得到严厉惩戒。
整个李家的气氛与来时都完全不一样了。
李崇音并未回来,只让小司娄尚带了个口音,几日不会回李家。
李老夫人听到这消息,气得拍了拍香案。。
“一个个孽障,怕不是要气死我这个老不死的。”
“您是我们李家的老祖宗,您这么说可要折煞我们了,可千万要保重自己。”云栖坐了过去,学着余氏那样轻声安抚着她。
李老夫人将云栖搂在怀里,感觉着小姑娘的温顺,才稍稍顺了顺气。
离去前,李老夫人还想找那位看相了得被称为佛法宗师的法慧大师,来送他们的知客道:“法慧大师方才突发疾病,现在还在医治中,请您下次再来吧。”
这位法慧大师也是远近闻名的佛子,听闻身体一直硬朗,也不知这次是怎么回事。
云栖眼皮一跳,该不会就是见到她后,突然吐血的那位高僧吧。
云栖暗道几声阿弥陀佛,暗道以后还是少来寺庙吧。
李家一行人,回了李府,很快李嘉晴以及两位庶女,被罚跪在小佛堂三日,谁都不能前去求情,姚氏无法,只能偷偷送些吃食过去。可惜那两位庶女的姨娘没这胆子,她们饿的眼冒金星。
那两位姨娘来找余氏,余氏松口让她们偷送过去,李老夫人不会特意去查。
云栖也隐隐听到了外头的传闻,说是李家嫡女与礼部尚书家的千金共同争夺汝襄候嫡次子的新闻,成了各家谈论话题,气得李老夫人好几日没吃下饭,李家女儿的名声是靠几代人累计下来的,这事虽是笑谈,不会影响根基,但终究让李家的名声受了影响。
余氏便带着云栖,多日过来邰平阁吃饭,才缓解了李老夫人的郁气。
云栖本以为李崇音经过几日修整,应该会好许多,他是个很能自我调节的人。
但整整十天了,他都没回李家,仿佛彻底从人间消散了一样。
就连双胞胎都时不时过来寻云栖,想找大哥,他们下完早课后,总喜欢粘着云栖。比起李映月只在需要时才对他们热情,云栖虽然一直淡淡的,但母亲说,云栖需要时间去适应他们,待熟悉了,她一定会成为好姐姐。
两兄弟就开始慢慢地靠近云栖,虽然还不够亲密,但比以前好了许多。
自从李映月离开后,他们似乎也很少提到她,特别是弟弟李星堂,现在还坐在轮椅上,身体瘦弱了许多,哥哥李正阳越来越像李崇音了,落水的事让他有了一些担当。
“云栖姐姐,兄长不要我们了吗。是不是因为我太不乖了。”
看着院落中,夕阳下看着婢女们放纸鸢的李星堂,黯然神伤地问着。
云栖将已经放好的纸鸢卷筒放到他手上,让他控制着纸鸢。
云栖也望着蓝天白云,想到那天李崇音连走路都踉跄的样子,心微微一颤,李崇音的脆弱,是那么的罕见。
云栖罕见地摸了下他的头发,道:“他只是需要时间。”
云栖几乎不亲近他们,这是头一次。
李星堂晒得红红的小脸,看向李正阳:她摸我了!
李正阳:……你得意什么。
迟早也会摸我。
眼巴巴地望着云栖,可云栖在沉思,并未注意到弟弟渴望的眼神。
余氏有些不放心,就去让人道松山书院问问,这一问不知道,问了后居然说他已经足足十日没去过书院。
在书院他的理由是要在家中修习,所以近日不去书院。
也就是差不多的理由,他用了两个地方。
那么,他人呢!
渐渐地,大家发现,李崇音是彻底失踪了。
李家上下这才慌了,召集了家丁去四处寻他。
找了足足三日,也没在他常年出没的地方寻到。
云栖也想到了几个地方,可这些地方都已经寻过。
但有一处,却是没人知道,他前世带她去过。
那个地方在郊外的一座山上,据他说那座山的后山有不少动物,像是兔子、鸟、野猪等等,还有些野生蔬菜,可以偶尔打猎和采集,他心情烦闷时,便会过去。
云栖眼看整个府中的情形,越来越焦躁。
直到他离开了,仿佛才知道,这个人的重要性。
哪怕是李老夫人也不再关着李嘉晴等人,而是派自己的人前去寻找。
看来,她太过理想化,在内心觉得任何事李崇音都能自己解决。
他现在还没以后的成熟,只是突然知道自己身世而无所适从的凡人。
想到他后期的阴郁,云栖觉得于情于理她都不该放任他变成那个模样。
就去一次,没找到,就放弃,至少问心无愧。
于是,她换上男装,悄悄出门。
却不知道她的行踪,有人一直让人关注着,那就是被撤销所有职务的冬儿。
地头蛇觉得此人有些像云栖,又好像不太像。
将自己的怀疑报告了给了冬儿,冬儿为了将功补过,立刻将这个消息给了魏司承。
魏司承想到李崇音的状态,又看云栖的行踪,眼底暗色汹涌。
李云栖对他,冷漠依旧,他也是有自身傲气的,为何还要去打扰她,所以这些日子,他刻意不去打听,往后也不想听到她的消息。
他难道没有尊严吗?
“知道了。”魏司承看着冷冷淡淡的,并不在意的模样。
冬儿:“……”
“谁让你去做这些多余的事?”魏司承不轻不重的,冬儿身躯一抖。
“奴婢不敢,主上饶命。”
“下去。”
暗道难不成她多想了?或许主子对李云栖不过尔尔,主子心底真正在意的应该是那位才对。
待周围人离开,魏司承进了内屋,踱步了几下,迅速出门上马。
男装?
十之八九就是她,只有她才有可能这般大胆。
李云栖,你这么聪慧的姑娘。
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所以你去寻他,必然只为了道义,是吗。
云栖是作男装打扮,倒没引起什么人注意。
她的男装会遮掩许多瑕疵,加上她有些妆容功力,擅长用阴影来提升英气,远远看去倒像个俊俏小公子。
她正在爬山,一路爬一路寻是否有他的踪迹。这里山路崎岖,不过还是有上山的道,平日山下农户或是行脚商人也会经常路过。
只是没想到,爬到一半,山上忽然下了雨。
噼里啪啦的雷雨打了下来,她想到李崇音曾经带她来过的一处落脚点,那里有间被遗弃的庙宇,是上个朝代遗留下来的,因为来的人少,渐渐断了香火。
她按着自己记忆中的路线,冒着雨过去。
破庙中好几处漏雨,光影斑驳。
一个人呆呆地坐在角落里,在黑暗中沉寂,若不细看只会忽略了去。
他十来日没剃须,看着有些邋遢。
雨滴落在他头上,他一无所觉。
双目空茫,一言不发望着地面,仿佛与整个人世间隔绝了。
李崇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