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而过, 薇拉刚从医疗修复室出来,就赶上了十二月末的圣诞节。
平安夜当天早上,恰逢大雪的华盛顿显得异常宁静, 寒风和大雪覆盖了绝大多数的车流声, 人们走在街头, 只能听见风声中隐隐传来的圣诞赞歌。
在苍白清冷的晨光中,整个城市好似被蒙上了一层糖霜, 在大雪初霁还未化的短暂时间里, 意外地流露出一种干净清爽的感觉。
上午七点,杰森早早地醒来了,刷牙漱口, 穿上冬衣。
从三楼的卧室绕到薇拉的办公室, 果不其然地又看见了某个不懂照顾自己的女人枕着胳膊趴在办公桌上睡觉, 面前的笔记本还开着, 她的手里还抓着一只铅笔。
杰森憋火,伸出软乎乎的小胳膊试图把薇拉扛起来丢到床上,无果。
遂冷着脸下楼,搬来小凳子站上灶台, 烤面包煮牛奶煎鸡蛋切火腿三明治刷刷刷完工, 十几分钟之后带着一托盘的食物沉稳地走上三楼。
推醒薇拉, 年近七岁的男孩一脸不耐烦地踮起脚尖, 把温热的毛巾拍到薇拉脸上,一边生气一边抱怨:
“你该庆幸发觉你昨天晚上通宵的人是我而不是维格纳太太和玛丽。”
“我什么时候通宵了?”
薇拉睡眼惺忪地接过三明治, 嘴里还振振有词, “所谓的通宵, 就是一晚上没睡觉, 我睡了两个小时, 所以不算通宵。”
杰森:“……”
你他妈真是全世界最无耻的瞎话大王了你知道吗?!
有风从尚未关劳的窗户缝隙中钻进来,被这股冷风一吹,本来还眯着眼的薇拉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偏头小小地打了个喷嚏。
见此,杰森的白眼都快翻出天际了,却还是下意识地展开一边的厚厚绒毯,把薇拉牢牢裹起来,没好气地骂:
“喝完牛奶你就给我滚上床睡觉!”
薇拉假装没听见,她看也不看牛奶杯,裹着毯子就往床上一头栽过去,头一挨枕头就呼呼大睡起来。
杰森:“……”
如果他有力气能把这混蛋女人的嘴掰开……
他咬牙切齿地想。
生气归生气,杰森还是嘟嘟囔囔地帮薇拉盖上厚厚的被子,轻轻关上门窗,然后轻手轻脚地下楼了。
现在是圣诞假日期间,往日里热热闹闹的房子里,就只剩下了杰森和薇拉两个人。
维格纳太太在圣诞节期间恰好要回堪萨斯州探亲,开车送她回去的是她的侄子克拉克.肯特,恰逢圣诞,克拉克也得回家和母亲一块儿过节。
可想而知,那位平日里嘟嘟囔囔却嘴硬心软的老太太一离开,整个房子立刻就变得冷清起来——也正是因为维格纳太太不在,薇拉才敢这么通宵,杰森才会这么早起主动去厨房做早餐。
杰森其实并不讨厌这样的冷清安静。
他在这栋房子里住了将近一年,对于维格纳太太始终保持在尊敬爱戴的状态,却并不依赖,真要说起来,整个屋子里,他在意的人只有薇拉。
骨子里和薇拉一样“独”的小狼崽并不觉得屋子里只剩下薇拉和他是什么坏事,甚至还有点满意这种独处。
吃完了自己做的早餐,杰森还记得把所有的餐盘碗碟都洗刷干净,他把屋子里收拾了一番,坐在壁炉边看了一上午的书,直到午餐时间才重新上楼,把赖床的薇拉从被子里揪出来。
“起来!喂!别睡了你!”
杰森脱掉鞋子爬到薇拉的床上,掀开厚被子的一角拼命输送噪音,“薇妮莎你——哇!”
话说到一半,被子里伸出一只洁白的胳膊,一把拽住杰森,没费多少工夫就把小孩子扯进了被窝里。
“我醒来了……。”
薇拉懒洋洋地一翻身,把杰森裹进怀里,闭着眼睛喃喃了一句,就又睡着了。
“你醒来干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把这个屋子里唯一的厨师也抱进被子里?——放手!”
杰森整个人都被薇拉牢牢抱在怀里,他的脑袋就抵在薇拉的胸口,气得差点没笑出声来。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从胸埋中挣扎出来,小孩子涨红着一张脸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痛苦地深呼吸了几下,用来抵住薇拉的那只手就刚好按在了薇拉的胸口。
杰森刚想收回手,却冷不丁地触碰到了一个小小硬硬的、像是金属制的什么玩意儿,把他的手膈了一下,压出了一道浅浅的红印。
“???”
他像是被烫了一下一样果断抽回手:“你睡觉怎么也不把项链脱了!”
“……唔?”
薇拉总算是睁开了眼睛,那双雾蒙蒙的绿眸茫然而懵懂地对着杰森眨了眨,仿佛有些神志不清地道:
“不是项链。”
没等杰森继续挣扎,她就松开了杰森,一只手解开胸前的纽扣,在衣服里面翻翻找找,然后冲着杰森摊开手掌。
杰森低头,看见她洁白的掌心中,多出了一枚老旧的、小巧的戒指。
这枚戒指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打造的,外表呈现出一种老旧的古铜色、带着斑驳的切割痕迹,好像已经有很多年的历史一样。
它的指环由某种特殊的卡扣衔接而成,金属座边有一圈可以活动的枢纽,金属座上本应该镶嵌珠宝钻石的地方,则牢牢嵌刻着一个古怪的圆形纹饰。
杰森瞪着这枚戒指,只觉得说不出的排斥和古怪:
“这是什么?”
“是戒指。”
薇拉眨了眨眼睛,眸光逐渐清明,她看了杰森一眼,若无其事地抓住杰森的手,反手就把这枚还带着她身上温度的戒指戴在了杰森的右手拇指上,然后笑眯眯地道:
“圣诞快乐。”
“——喂!”
杰森果然有些恼火了,他反手想去拔掉这枚戒指,却发现这枚该死的戒指居然像是卡在了他的拇指上一样,压根没办法拆掉。
“我不要这枚戒指!”
他懊恼低吼,“你别想用这玩意儿打发我——”
“等我睡醒再说,啊,我好困……”
薇拉又打了个呵欠,她好像完全没注意到小孩子的抗拒,一翻身把头埋进枕头里,开始装睡。
杰森:“……”
杰森,忍无可忍地推她:“醒来了!要吃饭了!”
“别以为维格纳太太不在我就拿你没办法!”
“你该死的,就是在装睡是吧?”
“我跟你说,你这样子会饿死的你知道吗!该死的,我要是能揍你一顿——”
骂着骂着,望着睡得脸颊绯红的薇拉,杰森心头莫名其妙地困意上涌。
……算了。
杰森迷迷糊糊地想。
好不容易看见这女人赖床,看在戒指的份上……
对,看在戒指的份上。
他眯着眼睛,不知不觉地躺在薇拉怀里睡着了。
窗外是皑皑寒冬,冷风呼啸地拍打着玻璃窗。
暖融融的屋子里,一大一小互相依偎着,裹在厚被子里睡得风生水起。
来到美国这么多年,这是薇拉第一次正常地度过一个圣诞假期。
往年里,每一年的圣诞节,她都在加班。
但是今年,为了自家小狼崽,她还是推掉了所有工作,专心致志地准备起了圣诞。
儿童心理学指导手册上说,要尽可能地给孩子营造生活的仪式感,重视各种具有传统意义的节日,而杰森刚好就缺少这方面的经历和意识,薇拉认为自己有责任为杰森展现一个完美且正常的圣诞节。(布鲁斯听了这话以后若有所思)
可糟糕的是,薇拉本人之前也就压根没怎么过过圣诞节,她在美国这么多年,圣诞节假期里从头到尾都在加班工作,对如何经营一个完美的圣诞一无所知。
除此之外,维格纳太太还总觉得杰森这可怜孩子会被他笨手笨脚的妈(薇拉)给饿死= =
离开华盛顿之前,操心又嘴碎的老太太一边提前替这对不省心的母子准备圣诞大餐,一边嘀嘀咕咕着薇拉的黑历史:
“我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薇拉那样的厨房杀手。别觉得全家就她一个人可以不来厨房干活是我在心疼她——我是真的怕那丫头把我的厨房给炸了!”
维格纳太太说起这些真是怒火冲天:
“两年前她就干过这种事!烧牛奶麦片粥的时候能直接把麦片丢进锅里干烧,就因为她讨厌牛奶……好样的,这一下子废了我一个新的搪瓷锅。”
“有一次,我因为临时有事出门,就吩咐她在家里看着炖牛肉——天杀的那牛肉都已经上锅咕嘟咕嘟炖了,只要看着不溢锅等待两个小时就行了!
结果呢?我当天晚上回家,就收获了一锅凉透了的、一点儿没炖烂的牛肉!
薇拉那死丫头居然说她看着牛肉汤沸腾了就认为是做好了,把火给关了!!”
“还有一次,这混蛋丫头趁我不在家,连续两天都以零食甜点充饥,好不容易煮个鸡蛋,她也能直接把冰箱里的生鸡蛋丢进开水里,然后我整个厨房就被鸡蛋给炸了!”
站在一边给维格纳太太打下手一边听她抱怨,克拉克低着头全身颤抖,快要笑死了。
虽然经常听玛丽和维格纳太太抱怨说薇拉缺了她们俩就活不下来,但是克拉克总觉得这些都是因为薇拉的作息饮食不规律,结果现在听维格纳太太这么一说,他才知道:
没有维格纳太太和玛丽,薇拉是真.活不下去。
光是想象一下两三年前的薇拉.塞纳站在厨房前看着鸡蛋炸开四处飞溅的茫然无助脸,克拉克就快要笑出眼泪来了。
可转念一想,考虑到薇拉本身那神秘的家庭背景……在来到美国之前,她或许一直都是从来宝贝又骄矜千金小姐,别说是下厨房了,估计连烤箱微波炉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克拉克又忍不住有点难受。
生怕两个人饿死一样,维格纳太太只为薇拉和杰森准备了超大分量的烤火腿、椰蓉熏鸡和圣诞布丁(只用热一下就能吃),几乎足够七八人吃了,克拉克却还是觉得不够丰盛,他悄悄对薇拉说:
“平安夜晚上你不用动手,我来做。”
他在堪萨斯州和华盛顿之间往返也只需一点儿时间,等到时候先帮母亲准备好大餐再过来替薇拉制作晚餐也是一样的。
薇拉:“……”
想象一下超人在平安夜当晚拎着大菜篮子抱着土豆玉米西红柿从中部赶回东部就为了做饭,她面无表情地拒绝了。
“我有玛丽和罐头。”
她搬出了最终的两个大杀器。
晚餐单一,罐头来凑。
不会做饭,玛丽接手。
克拉克:“…………qwq”
平安夜的前一天,薇拉跑去买了一大堆罐头,从早餐需要的黄豆罐头再到各种烘烤、白煮罐头一应俱全,连餐后甜点的水果罐头都买了好几种。
下午的时候,玛丽开车过来,就看见厨房里堆放的那一箱箱罐头。
玛丽:“……”
薇拉.塞纳你还真他妈是出息了
“我就说薇拉靠不住!”
正在和薇拉一块儿装饰圣诞树的杰森也叹气,明明不到七岁,却依旧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她这个样子……以后可怎么办。”
杰森没发现的是,在他说话并举手去抓装饰品时,玛丽猛地盯住了他右手拇指上的那枚戒指,原本平静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
在男孩回身时,玛丽的神色就已经重新恢复了正常,她跟着加入了装饰房间的大军,和薇拉杰森两人一边拌嘴聊天一边吃吃喝喝。
客厅太大,偏偏薇拉又要非要按照传统节日的流程去整理圣诞树,非要让杰森在床头的袜子里写下许愿条,让这场本就不怎么顺利的装修工作一拖拖到了晚上八点。
好在一整个下午,杰森的嘴巴除了说话就在吃东西,肚子一直就属于吃撑的状态,对圣诞晚宴也没有那么期待。
在薇拉的坚持下,小孩子气鼓鼓地刷刷刷写下了愿望,又塞进薇拉特意买来的红色圣诞袜里,简直无语问苍天。
“你一定要说成是圣诞老人给我送礼吗?”
他一脸嫌弃地瞪着圣诞袜,显然对传说中的圣诞老人嗤之以鼻,对着薇拉晃了晃手掌,“还是说,圣诞老人的礼物已经卡在我的手指上了?”
显然,过度早熟的杰森和其他普通孩子不一样,用儿童教育书上的传统办法应付这孩子压根就没用。
薇拉倒也不意外,她镇定自若地反问:
“你不相信圣诞老人?”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也不需要什么圣诞礼物。”
杰森回答。
话音刚落,薇拉随即露出了苦恼的神色。
“这可怎么办呢?”
当着杰森的面,她佯做发愁的模样,一手抚着下巴,犹豫着道:
“你既然不相信,也不需要礼物……那不然,我让圣诞老人打道回府?”
“……!”
你还真请了什么临时工来装圣诞老人送礼啊!
杰森顿时满头黑线,他无语地捂住额头,心塞地道:
“让那家伙从哪儿滚回哪儿去!还有,你有没有对那家伙透露这栋屋子里现在只有两个女人这件事?”
薇拉.塞纳你是大傻瓜吗?
圣诞节这么危险的时候,你居然还敢聘用陌生人担任什么鬼圣诞老人跑进这个屋子里,你是真不怕对方心存恶意啊??
薇拉深深看了眼前的孩子一眼,没说话。
……果然如此。
她暗忖。
在哥谭流浪了这么久,提起圣诞节,杰森的第一反应不是什么温馨热闹、让家人团聚的节日,而是危险。
对于他而言,圣诞节根本就不是什么美妙的节日,而是被冻死、饿死、杀害的重重危险。
——哪怕她努力了整整一年,也没能把小狼崽骨子里的警惕和排外消融掉。
这样想着,薇拉闭了闭眼,压下略显复杂的心绪,当着杰森的面,敲了敲右侧的窗户,对窗外的人煞有介事地说:
“听见了没?圣诞老人?我家孩子并不是很信任你,请你打道回府吧。”
杰森:“——!!”
仿佛是现在才察觉到窗外有人,杰森眉眼一立,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猛地跳到了薇拉的面前,汗毛倒竖、双眼凌厉,全神贯注地盯着窗户的位置。
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一道幽幽的绿光逐渐从窗户的缝隙中穿透了进来。
在这道让杰森无比熟悉、又无比强烈的光芒之中,身着绿色制服、胸口有着灯戒标志的男人缓缓现身,他轻巧地站在窗沿边,头上戴着一顶可笑的圣诞老人红色帽子。
“……真的?你们不再考虑考虑?”
男人——也就是绿灯侠哈尔.乔丹,笑着反问。
“……”
杰森张大了嘴,那双蓝绿色的圆瞳像是受惊过度的小猫一样睁大了。
“绿、绿、绿灯——”
“不,孩子。”
哈尔煞有介事地把头顶的帽子摆正,冲着杰森挤眉弄眼,
“请尊重一下我的兼职,现在麻烦称呼我为圣诞老人。”
小孩子的脸上顿时五彩缤纷,仿佛活在梦里。
他既震惊,又后悔,既慌乱,又开心,他磕磕巴巴了半天,最终,居然傻乎乎地冒出了一句:
“所以,是绿灯老人……?”
哈尔大笑起来。
在薇拉含笑的瞩目下,新上任的“绿灯老人”一把捞起杰森,让小孩子坐在自己的肩膀上,对着薇拉点点头,整个人如同一道流星般冲向了漆黑的天际。
在飒飒的冷风之中,薇拉只能听见杰森一路尖叫(惨叫)着被哈尔带着飞向了夜空,一大一小的身形越来越小,最终冲出了大气层,化为了一颗绿色的星辰,消失不见了。
她嘴角一勾,顺手拿过放着小孩子愿望的圣诞袜,从三楼卧室又走了回去。
客厅里正大声地播放着圣诞赞歌,温暖的炉火边人影重重,热闹无比。
抛开正在厨房忙碌的玛丽,被装饰一新的客厅内,神奇女侠、闪电侠和特雷沃上校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抵达了这里。
此刻,这两位让杰森崇拜不已的超级英雄就坐在沙发上,含笑听着头顶天空的动静。
整个正义联盟,抛开有家人团聚的沙赞和钢骨之外,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答应了薇拉的圣诞聚会邀约。
——估计杰森做梦都想不到,他原本以为的清冷圣诞节,原本心满意足的只有他和薇拉两个人的圣诞节,却在薇拉的坚持和秘密筹办下,变成了圣诞惊喜大会。
更何况,这个惊喜还不仅仅只有神奇女侠、绿灯侠和闪电侠。
“蝙蝠侠说他会在半小时之后把罗宾送过来。”顺便自己也过来一趟。
“超人说他大概会在深夜赶来。”他会先陪着家里人度过平安夜。
异口同声地说完,戴安娜和特雷沃互相对视了一眼,甜蜜地笑了笑,又看向薇拉,异口同声地催促道:
“趁这个时候,先准备这孩子的愿望。”
——哈尔会扮成圣诞老人,提前把杰森带出地球去玩,除开给他第一个惊喜之外,更重要的,就是给薇拉腾出时间,好让他们一块准备应对小孩子的圣诞愿望。
戴安娜,信誓旦旦地:“放心!就算小杰森想要的是个宫殿我都能为他找来!”
巴里,拍着胸脯保证:“别担心!不管他想要什么礼物,我都能以最快速度买来!”
实在不行,还有哈尔和特雷沃在嘛!
他们就不信了,以超级英雄们的能力,实现小孩子的圣诞愿望还有困难吗?
在三个人好奇的瞩目下,薇拉把杰森塞在圣诞袜里的三个纸条一一打开——
杰森的第一个愿望:
“圣诞老人,请让布鲁斯.韦恩离薇拉远一点。”
杰森的第二个愿望:
“圣诞老人,请让克拉克.肯特离薇拉远一点。”
薇拉:“…………”
戴安娜&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