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学上有一个概念，叫做沉锚效应。
是指人们在对某件事物进行判断时, 容易受到第一印象或者第一信息的支配, 这个首要的印象就好像沉入海底的船锚一般, 将人们的思维固定在那里。
比如说哥谭市的媒体和官方之前铺天盖地地抹黑蝙蝠侠，报道有关于蝙蝠侠的负面新闻，那么受众对于蝙蝠侠的第一印象就固定为了负面形象。
哪怕是在这之后, 出现了蝙蝠侠参与华盛顿大战被白宫盖棺超级英雄, 被污蔑之后又被薇拉平反这样的事，绝大多数人对蝙蝠侠的印象还是不佳。
这也是当初薇拉给#向蝙蝠侠道歉#话题买热搜, 却压根没指望有多少人会对蝙蝠侠道歉的原因。
大部分人对蝙蝠侠的固有印象也就那样，指望他们会因为自己误会蝙蝠侠而愧疚, 从而喜欢上蝙蝠侠是不可能的。
而更麻烦的一点在于，不管是什么网站, 它推送信息的权重是有差别的。
这个概念解释起来就比较复杂了，薇拉想了想，就拿了有关于蝙蝠侠的内容来举例。
当着大家的面, 她直接在搜索引擎上键入“蝙蝠侠”, 紧接着出现的, 就是一整页有关于蝙蝠侠的新闻报道。
令大家惊奇的是，这十多条新闻报道, 居然全都是蝙蝠侠的负面新闻。排在第一条的, 居然还是华盛顿大战以前, 有人把达克赛克的哨兵认作蝙蝠侠的质疑新闻！
更气人的是, 哪怕是不点击搜索, 薇拉直接在搜索栏内输入蝙蝠侠，网站就会自发地弹出“蝙蝠侠杀人”、“蝙蝠侠虐待犯人”等后续搜索条目，一眼看过去，让人禁不住怀疑蝙蝠侠到底是个超级英雄，还是个超级罪犯。
“这就是权重的问题。”
薇拉慢条斯理地道。
“网站的运营者，通过修改权重的方式，刻意地压下有关于蝙蝠侠的正面新闻、有关于他的澄清报道，只把这些负面新闻放在前列，这样一来，很多不知道内情的人自然而然就会对蝙蝠侠产生糟糕的第一印象。”
说着，薇拉略一停顿，湖绿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布鲁斯。
“而一旦这种恶意的权重修改和心理学上的沉锚效应结合——你猜，蝙蝠侠现在在公众心中的名声如何？”
众人顿时变了脸色。
他们只是从来不关注这方面的问题，又不是傻子，被薇拉这么一点，才猛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下意识的，他们把大家各自的名字都在搜索引擎上输入了一次，然后……立刻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如果说蝙蝠侠的搜索条目中，排在前列的都是负面新闻的话，其他人的搜索条目，则是纯然的……谣言= =
搜索“绿灯侠”，引擎下的第一条是quora上的提问：
“请问绿灯侠是什么手电筒工厂的代言人吗？”
然后第二条则是“警惕！绿灯侠身上发出的绿光或可能导致男性阳X”的调查报道。
哈尔：……
哈尔.乔丹顿时想杀人泄愤。
搜索“闪电侠”，第一条新闻居然不是闪电侠本人，而是一个叫做“闪电侠联盟”的送外卖APP广告。
等到前四条广告过去之后，第五条才是中心城闪电侠的正常新闻：“闪电侠或将参与下一届奥林匹克运动会，遭到诸多田径名将联合抵制。”
巴里：？？？
巴里.艾伦一脸茫然。
其实，所有人中最受影响的是戴安娜，如果说闪电侠绿灯侠他们的新闻还只是让人发笑、荒谬无语的话，有关于戴安娜的新闻就格外地具有攻击性了。
有报道污蔑她为“来自异世界的入侵者”，有报道公然宣称“神奇女侠及其部族妄想重现母系社会”，在这其中，还有不少污言秽语的提问和指责。
薇拉压根就没让戴安娜的搜索结果出现在屏幕上，她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大家就能大概猜出那些内容了。
沙赞捏了捏拳头，十分不爽地问：“就没有什么办法改变这些该死的顺序吗？钢骨？”
同样深受其困扰、早就知道此事的钢骨很无奈地道：
“这是网站内部权重设置的问题，我不能用外部手段介入，这是违法的。”
更何况，倘若他真的动手干这种事，正义联盟的名声就可以不要了。
……也就是说，他们的这些负面新闻就要一直被挂在搜索引擎的第一页？？
几个人的心情顿时更加糟糕了。
在所有人中，唯独被薇拉点名、并拿来当做案例的蝙蝠侠毫无表情。
他淡定无比地在平板上敲字，记录完资料之后，才抬起头望着薇拉，平静地反问：
“别告诉我你坚持建设正联自己的官网论坛不是因为此事。”
众：……
众：？？？
等等，蝙蝠侠这是什么意思？
薇拉一挑眉：“你学会信任我了？”
布鲁斯眉头微凝，声音一沉，带着些许不赞同地道：
“……塞纳。”
一看黑漆漆小公主这幅模样就是要生气，薇拉冲着对方露出一个分外无辜的笑容，在这个笑容之下，她明明一个字都没说，却偏偏能堵得男人说不出话来。
布鲁斯：“……”
实在是对着这女人没辙，他假装没看见薇拉那张美丽张扬的脸上恶劣的笑，冲着明显还在生闷气的队友们摇头。
“归根结底——倘若利用其他的社交平台发布信息，正义联盟的真实报道就始终会被这些权重问题死死压住，是以，我们才需要自己的发声平台。”
这就是薇拉在一开始就要坚持搞好正联官网的原因——只有在自己的地盘上，才能掌握所有的主动权。
“可是按照你们一开始说的那样，绝大多数搜索过蝙蝠侠的受众已经被沉锚效应所影响，我们究竟该如何去澄清？”
特雷沃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沉声问道。
这一回，回答他的变成了薇拉，她反问特雷沃：
“……我们为什么要去澄清？”
面对特雷沃越发困惑不解的脸，薇拉微微一哂，慢条斯理地道：
“谁告诉你……沉锚效应就不能反利用了？”
……
……
抱着一股莫名的情绪，苏珊开始勉强自己去看《蝙蝠侠他又坏又甜》。
鉴于超人那边帖子的现状，苏珊本来以为这是一个有关于蝙蝠侠的剪辑贴又或者是照片贴，却万万没想到，这居然是一个小说帖！
不……说是小说贴未免过于轻率，在看完前两章之后，苏珊觉得这个帖子……可能是真的！
文章开头两章是连着放出来的，没有其他人的回复。
Di一章是护士莉娜的自我介绍，说了一些她在工作上的糟糕经历，比如被同事诬陷、被上司批评等事情。
在看见莉娜被同事背后中伤还没有办法反驳时，看文章的苏珊简直快被这篇文给气死了。
和文里的“莉娜”一样，苏珊也曾经被同学在背后说闲话，也曾经被闺蜜暗中造谣，被老师无端端批评，“莉娜”曾经有过的这些感受，苏珊全都经历过，这让苏珊对“莉娜”产生了极大的共鸣感。
拜“莉娜”的悲惨经历所赐，哪怕是讨厌蝙蝠侠，苏珊也不由自主地看了下去。
而到了第二章 ，画风陡然一变，“莉娜”在一次夜班之后，遇见了真正的哥谭噩梦：蝙蝠侠。
也不知道是作者故意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这一章里，用了大量的笔墨去描写蝙蝠侠和黑帮的打斗过程：
蝙蝠侠一个人面对一整个黑帮，单枪匹马地暴打了对方三十多个人。
他的手段异常残酷，应用各种各样不可思议的武器，将那些坏蛋们一一骗进可怕的黑暗中，再像是屠鸡宰狗一般，在对方的尖叫和恐惧中现身，好像一个真正的魔鬼。
也是作者写得太好了，这一段不过两千多字，却血腥味十足，看得苏珊全身冒冷汗，明明是大白天，却依旧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她闭上眼睛，眼前就栩栩如生地浮现出了那个黑漆漆的可怕暗影，光是回忆一下那个场景，耳边就仿佛出现了那些坏蛋的惨叫声。
……确定了！
这篇文章肯定是真的！
想起之前自己去谷歌上搜索蝙蝠侠，出现的那一系列可怕的新闻，苏珊心中更加坚定了这个念头：
这篇文章绝对、绝对是真的，蝙蝠侠就是这样一个可怕的人！
这篇文章的作者肯定亲眼见过蝙蝠侠，说不定……作者就是莉娜！
显然，有这个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从第二章 发布以来，这个帖子底下的评论才慢慢地多了起来：
“卧槽！第二章 什么情况？看得我冷汗直冒……这种可怕的身手真的是人能够做得到的吗？”
“回复LS，是可能的。谷歌一下蝙蝠侠，回来你会感谢我的。”
“我怀疑LZ就是莉娜本人……作为一个哥谭人现身说法：不管是哥谭市私人医院工作环境问题还是蝙蝠侠独自对抗黑帮，这些都是真的。”
……没错！这就是蝙蝠侠！和新闻里说的那个魔鬼一模一样！
翻着评论，苏珊愤愤地想。
在太阳光下坐了几分钟，等到身上慢慢暖和起来，她才从刚才的恐惧中挣脱出来，心中对蝙蝠侠的厌恶越发加深了。
虽然如此，在缓过来之后，抱着对“莉娜”的同情，苏珊还是拿出手机，继续看了下去。
显然，直面蝙蝠侠这一系列阴险狠毒的暴行，“莉娜”本人也吓得够呛，她害怕得动都动不了，两腿发软地站在案发现场。
结果，就被黑帮成员发现，并被那群坏蛋抓住，当做是人质来威胁蝙蝠侠放下武器。
然后第二章 就没了。
苏珊：！！！
糟糕！蝙蝠侠冷酷无情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普通人质放弃进攻呢？！
看完这一章，她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如此，视线下滑，果不其然在这之后的跟帖几乎全部都是：
“卧槽完了完了，莉娜不会有事吧？这群拿女人当人质的王八羔子！”
“蝙蝠侠肯定不会救人的！这可怎么办？莉娜还活着吗？”
“所以下面一章呢？莉娜到底怎么样了？LZ你有本事别停啊！继续发啊！”
就是！这个楼主特么是有毒吧？怎么可以卡在这么关键的剧情点上啊？
所以说蝙蝠侠到底会不会救那个女孩？莉娜应该没事吧？？
一口气爬了一百多楼都没找到下一章，苏珊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呕得要死。
考虑到这个剧情的走向实在是太真实了，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的苏珊当即又打开谷歌，搜索了一下蝙蝠侠的相关新闻和案件。
她先是尝试着输入“蝙蝠侠”，出来的果然是从前那些负面新闻，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想了想，苏珊干脆又直接输入了“蝙蝠侠救人”这个词条，这一回，跳出来的新闻报道数量之多，完全超出了苏珊的想象。
点开第一个新闻报道，就是某个华盛顿大战中的幸存者对于蝙蝠侠的感谢信：
这个差点儿死在外星人手下的老人，正是被蝙蝠侠的奋力挽救才险险存活下来的。
而第二个、第三个、接下来的整整一页，全都是有关于蝙蝠侠救人的报道，有些是长篇的详细追踪，有些则是某些报道中不经意的一提。
苏珊目瞪口呆。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蝙蝠侠也是会救人的啊！？
真奇怪，这些真实的报道，在她搜索“蝙蝠侠”这个单名词的时候，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唯有她精准搜索“蝙蝠侠救人”的时候才会冒出来呢？
心里勉强有了底，苏珊返回论坛，继续往下翻页，帖子里果不其然地已经吵了起来：
有人说蝙蝠侠绝对不可能救人质，他就是那么冷血无情的人，也有人直接摆出了“蝙蝠侠救人”的链接来驳斥的。
苏珊忍着疑惑没发言，又往下翻了几页，终于看见了楼主发出来的第三章 ，果不其然的，在这章里，蝙蝠侠真的牺牲自己，救了莉娜。
他巧妙地借用了诡计，先将莉娜从黑帮成员的手中救了出来，又趁着对方松懈之际，骤然出手打倒了对方，并狠狠地把这群黑帮成员都揍了一顿。
在这整个过程中，作者又很详细地描述了一下蝙蝠侠是如何暴打虐待这群坏蛋的——只不过这一次，苏珊一点儿都不觉得这些人可怜了。
这些黑帮成员本来就是坏人，他们还曾经绑架了莉娜，借用莉娜去威胁蝙蝠侠，如果不是蝙蝠侠自己机敏过人，紧急关头发挥稳定，他早就被这群人杀死了，所以现在他下手狠一点又怎么了？
坏人就该被这样教训！蝙蝠侠做得没错！
苏珊反反复复地把这一段看了很多遍，心中畅快无比，在看见莉娜好不容易恢复过来，亲自去阻止蝙蝠侠对这群坏蛋的施暴时，甚至还觉得有点儿不舒服：
拜托小姐！如果不是蝙蝠侠，你早就死在这帮人的手中了，你为什么还要为他们求情啊？
更让苏珊觉得不开心的还在后面：
正因为莉娜的求情，蝙蝠侠勉强放过了那群黑帮成员，可万万没想到，黑帮的首领居然抓住了这个机会，对着蝙蝠侠开了一枪！
枪口直接打穿了男人的盔甲，可就是这样，蝙蝠侠还护着莉娜，顶着重伤带着她逃了出来！
——fuck！！
看到这里，苏珊好悬没摔了手机。
她恨不得当场就把那个敢对蝙蝠侠开枪的黑帮首领人道毁灭！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混账！蝙蝠侠明明都放过你了，你竟然阴险地背后放冷枪！？
也恨不得立刻抓住被蝙蝠侠牢牢保护的莉娜拼命摇晃：你脑子里是进水了吗？非要让蝙蝠侠放过那群坏蛋！？
现在好了，你的救命恩人被那群坏蛋打伤了！这都怪你！
随着剧情的发展，不知不觉之间，一开始站在“莉娜”的立场上思考问题的苏珊，开始逐步朝着“蝙蝠侠”的立场倾斜，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重伤的蝙蝠侠抱着莉娜于雨夜之中艰难逃窜，终于甩开追踪者。
看到莉娜平安回家、两人安全之后，苏珊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蝙蝠侠就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然后，第三章 就没了。
心一下子就提起来的苏珊：“………………”
她不可置信地向下划了二十多页，直到帖子结束都没看见更新，好悬没当场跳起来。
楼主你还是个人？
为什么断更断得这么熟练？你他妈是什么文学网精修过的神人？有本事卡文你倒是有本事把接下来的那一章吐出来啊！
估计看帖的人们心情都和苏珊一样，看文看得心情大起大落，被楼主这么一卡，接下来的所有评论几乎都在鬼哭狼嚎：
“作者你出来！蝙蝠侠到底有没有事啊？！”
“凭什么啊？蝙蝠侠什么都没做错，早知道就不救莉娜这女人了！？”
“喂！LS，你之前看完第二章 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好吧，我也想问：莉娜你到底有什么毛病？你为一群穷凶恶极的犯罪分子求情？现在好了，害死了蝙蝠侠，你开心了吗？”
最后的这句回帖，完美地切中了苏珊的心。
一种莫名的憋屈感在她的心中徘徊不去，她盯着蝙蝠侠放过黑帮的那个情节，总觉得心里哽得难受，却又不知道为什么。
抱着这种压抑郁闷的心情，她忍不住……又转回到第二章 ，重新把蝙蝠侠教训黑帮的那一部分看了一遍。
之前的时候，她还觉得这章过分血腥，可是看完第三章 又重新折返回第二章……苏珊顿时就有了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对对对！蝙蝠侠！不要放过那群犯罪分子！
什么手段狠毒就对他们用什么手段！这帮卑鄙无耻的小人不值得你原谅和同情！
来来回回看了两三遍，意犹未尽的苏珊，重新打开谷歌，找到了一开始搜索“蝙蝠侠”时出现的那些新闻。
在最新的那个有关于“蝙蝠侠涉嫌虐待罪犯”、讲述被蝙蝠侠暴打的黑帮份子是多么多么可怜没有人权的报道下，苏珊义愤填膺地评论道：
“打得好啊！蝙蝠侠！加油！不要放过这群人！”
撰稿人：……
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