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假装没听见戈登嘀嘀咕咕的那句话。
当然，也是因为在场的一大一小，没一个信的。
小狼崽：这老头子怕不是疯了吧？
黑漆漆：……呵呵。
始作俑者薇拉连表情都没变一下，她看了戈登一眼，再度确认了之前的猜想：
哥谭警察局的这位戈登局长，果然和蝙蝠侠暗中有所合作。
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戈登明明知道科伦不对劲，却还是让他负责了那起凶杀案，本意就是引蛇出洞。
她偏头仔细想了想，肯定地道：“你们想要的证据在杰克逊手里。”
此话一出，还在按着她的蝙蝠侠又低头看了薇拉一眼，没说话。
……的确如此。
但他就是不想跟这女人说她又猜对了。
倒是戈登先是一愣，然后看着男孩，迟疑地道：“……我假设你指的是杰森？”
薇拉：“………”
杰克逊，杰森，杰克逊，杰森。
盯着陡然僵硬的男孩半天，薇拉才幽幽地道：“原来是杰森啊。”
小狼崽：“……”
危.JPG。
请问现在装死还来得及吗？！
蝙蝠侠拽着薇拉，戈登把男孩放下来，顶着薇拉微妙的注视，小狼崽“杰克逊”低着头，甚至都不敢和薇拉对眼，心里堵得难受。
好吧，他压根不叫什么杰克逊，他的真名叫杰森……杰森.陶德。
换作被绑架之前，杰森或许还能理直气壮地回怼薇拉：
我们不就是单纯的短期合作关系吗？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要什么真名？
可是一旦发现薇拉是因为他才被绑架，被打，还差点被鲍勃那种杂种侮辱，小孩顿时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只恨自己年龄太小，只恨自己能力不足，不能像蝙蝠侠一样剁掉鲍勃的那只手，更生气于自己的事居然牵连到了薇拉。
但他也气薇拉：明明是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明明就可以放任他不管，为什么偏偏要掺和进来，把他救下来？
难不成她真的以为，用这种办法把他救下来，他就会开心吗？
他本应该对薇拉道歉和道谢的，可他扭着头，抿着嘴，犹豫了很久，最终也只是说了一句：
“……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借着灯光仔细打量着薇拉脸上和身上的伤口，杰森灰扑扑的小脸渐渐阴冷下来，他望着薇拉，一手放在心脏处，认真地承诺：
“你等着看吧，我会保护你的。”
虽然我一直骗你……但这句话是真心的。
一个七岁的小男孩，站在薇拉的面前，举手投足之间，却偏偏表现得像一个敢于担当的成熟男人。
明明肩膀还那么瘦小稚嫩，面对着小山一样可怕的蝙蝠侠和哥谭警察局的局长，他的脊梁却挺得笔直，态度不卑不亢。
薇拉轻笑起来，她的眼睛弯弯，难得露出一丝温和。
一点都不觉得对方幼稚，她也看着小狼崽的眼睛，很认真地点了头：
“好，由你来决定。”
刚被薇拉因为主动权问题疯狂怒怼的蝙蝠侠：？
——女士，你刚才面对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虽说如此，不管是戈登还是蝙蝠侠，都发现了小狼崽的与众不同。
对于大多数街头流浪儿来说，能好好活着就已经是一种奢愿，大多数孩子都活得浑浑噩噩，有一天是一天，对着那些地头蛇大人们也不知道反抗，只害怕地服从。
可杰森不一样，他年仅七岁，却已经比许多成年人还要机灵狡猾，他就好像一把刚淬炼出来的刀刃，即便之前迫于科伦的武力被强行镇压着屈从，也从不放弃反抗。
而且，他还真就坑了科伦一把，如果不是凶杀案和薇拉的中途计划，科伦还真能被他一个小孩子坑死。
……因为这小狼崽偷到了科伦交易的所有客户名单。
蝙蝠侠和戈登要的也就是这个名单——只要知道科伦手头上的所有客户，制造新型药物的罪魁祸首，以及凶杀案真相就能水落石出，戈登自然就能以官方身份将这些黑帮成员逮捕归案。
杰森有意无意地站到了薇拉的面前，隔开了蝙蝠侠，以一种守护者的姿态沉稳地与对方商量合作，和蝙蝠侠讨价还价了半天，才谨慎地说出了藏名单的地点。
不过就此事，他们还是出现了分歧。
“我可以带你们去拿，但你们得先把她送走，保证她的安全。”
杰森想让蝙蝠侠先把薇拉送走，毕竟薇拉本来就没有掺和其中，又毫无自保能力，他怕她出事。
但是蝙蝠侠坚决不同意：
“我能保证她的安全，但她还不能离开。”
杰森顿时瞪大了眼，险些跳起来：“凭什么？！”
他从刚刚开始就看蝙蝠侠这人很不爽了！虽然他揍翻了鲍勃救了薇妮莎，但是下一秒这人立刻就把薇妮莎抵在墙上审问！
杰森一点都不感激他，反倒觉得蝙蝠侠这人是个重点隔离对象，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能让此人靠近薇妮莎。
“——就凭她捅出的篓子比你的还大！”
蝙蝠侠刻薄地说，他的目光穿过男孩，落在后面的薇拉身上，冷飕飕地质问，“你把科伦构陷入狱，究竟是为了什么？”
兜兜转转了一圈，男人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以蝙蝠侠的调查能力，他当然查出了这场风波之下的另一个操纵者。
如果说蝙蝠侠的手段是一直在暗处潜伏，背负恶名、隐忍着调查科伦的话，薇拉的手段就是直接从明面上掀开了科伦的遮羞布，在洗清了蝙蝠侠罪名之后，顺便把科伦揪了出来。
这两者无所谓优劣，当然蝙蝠侠也绝不会当着她的面承认：
薇拉这种手段反倒比他原本惯常用的办法更有效率。
查清了这场轰动整个美国、顺带替蝙蝠侠扬名的大新闻就是由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女人一手造就之后，蝙蝠侠的第一反应自然不是什么感激，而是困惑。
他不明白薇拉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见到薇拉之前，他私底下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却都解释不通，直到见到薇拉.塞纳本人……之前他做出的所有假设更解释不通了。
而且，他的确……也拿她没有办法。
所有哥谭人都恐惧害怕的手段，她半点畏惧都没有。
一切让人惊叫冒冷汗的威胁方式，她完全视若无睹。
比如说刚刚，薇拉明明被他钳住了咽喉，只要他稍微一个用力就能捏断女人脆弱的脖颈，可她不仅不怕，反倒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可蝙蝠侠总不可能真的对她动手。
又比如说现在，薇拉明明被蝙蝠侠这样可怕的质问，却也只是无辜地歪了歪头，轻飘飘地反问：
“你这是准备替科伦翻案了？”
戈登：“……”
蝙蝠侠：“…………”
——她到底是怎么猜出来了！？
不管是戈登还是蝙蝠侠都认为科伦罪有应得，可他的罪名不是杀人，而是以权谋私、威胁嫁祸以及虐待儿童。
一旦蝙蝠侠拿到了名单，整个案件可以说是水落石出，因为新药而杀害了珍妮的黑帮绝对跑不了。
但是如果想要警方以杀人凶手的罪名逮捕那些人，首先就得澄清科伦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这就让戈登陷入了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
拜薇拉之前的大手笔反转所赐，现在全美整个舆论界，基本都已经把“科伦才是真凶”一事盖棺定论了，一旦哥谭警方这边公布真凶，公众肯定不会相信。
不仅不会信，他们还会认为哥谭警方包庇科伦这个真凶。
一旦这样的印象落实，真正的凶手迟迟不能定罪，反倒是警方这边还有得闹。
所以，他们现在还是需要薇拉帮忙去扭转这股顽固的舆论风向，至少得把公众这个“科伦是真凶”的印象给扭转过来。
戈登其实有点抱歉，他总觉得薇拉耗费了这么多心血，辛辛苦苦地制造出了这么大一个局，既惩罚了科伦，又帮他们更快地揪出了真凶，还澄清了蝙蝠侠身上的污蔑，实在是非常不容易。
可现在，她好不容易塑造出来了这样的大好局面，他们找过来，却是让她重新推翻这个精妙的布局，想方设法把科伦摘出来。
戈登觉得，如果换做是他站在薇拉的角度，估计早就掀桌了。
出乎戈登意料的是，薇拉一点没生气。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立刻道：
“这个简单，让这位黑漆漆先生出面澄清就行了。”
“！”
这句云淡风轻的话，却让“黑漆漆先生”猛地扭头，深深看着薇拉，神色难辨。
戈登比蝙蝠侠的反应要慢，他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是啊！让蝙蝠侠出面澄清不就行了？
鉴于科伦之前就把蝙蝠侠污蔑为真凶，此时的公众舆论正处于对蝙蝠侠的同情和歉意之中，他早就在此事占据了上风和道义，如果由蝙蝠侠来解释科伦并非真凶的问题，没有人会不信。
而一旦蝙蝠侠这样做了，并直接揪出真正的凶手，他在公众眼中的地位只会越来越高。
想想看吧：明明一开始就是他被科伦污蔑为了凶手，可他却会为了追寻真相而主动为科伦这种曾经污蔑过他的人洗刷身上的冤屈——还有什么会比这样的蝙蝠侠更值得尊敬崇拜的呢？
“我的电脑还在酒店里。”
薇拉瞥了一眼蝙蝠侠，满不在乎地道，“里面有一份详细的计划书，你按照上面的计划来执行，我替你在幕后运作。”
这么一句带着命令口吻、平平淡淡的话，却让戈登全身一个激灵，他震惊地看着薇拉，完全失去了言语能力。
电脑里早就有详细的计划书……这不是说明，这位塞纳女士，老早就预料到了今天这个场面吗？
她来到哥谭不过四天，却凭借着种种匪夷所思的手段套出了一半的真相。
她光是在酒店里敲打键盘，却在抬手之间就在全美掀起了一场惊涛巨浪。
她轻轻巧巧的一个‘曝光’，却能整的科伦哭都哭不出来，不仅戳穿了谎言，还直接把人打入了地狱。
最重要的是，她就是通过这样可怕的手段，一口气洗清了蝙蝠侠身上所有的污点！
——“混杂部分真相的谎言，比直接说谎更有效。”
这个媒体们一开始想用在蝙蝠侠身上的策略，又被薇拉反过来利用了一把，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直接把那几家报社给坑得够呛。
他们想要通过揭露蝙蝠侠之前在哥谭的种种暴行来印证蝙蝠侠是杀人凶手。
薇拉就干脆反过来逆推导，先证明了蝙蝠侠不是杀人凶手。
这样一来，报道最后的结论都是错的，人们就根本不可能相信他们揭示的蝙蝠侠之前那些暴行是真的。
是以，不管传统媒体如何委屈地解释：“蝙蝠侠不是杀人凶手，但是他之前私闯民宅殴打公民恐吓威胁嫌疑人那都是真的啊！”
此刻对着蝙蝠侠还抱有歉意的公众也只会“我不听我不听！你们报纸都是骗人的！这些罪证什么的都是你们为了污蔑蝙蝠侠杜撰出来的！”
不仅如此，到了这一步，前面的一切居然还是她在做局，最终目的就是让蝙蝠侠出面去揭露科伦并非真凶——从而进一步抬高这位超英的舆论地位！
终于想明白这前因后果，戈登盯着薇拉，忽而出了一背的冷汗。
……这位塞纳小姐，真是太可怕了。
只是，这样精妙缜密的计划，这种一环扣一环的方式，这股算无遗漏、又机敏出奇的风格……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和某个人，好像有点像？
心中隐隐地浮现出这样的念头，戈登隐晦地觑了一眼那位黑漆漆先生的方向……然后他又受到了惊吓。
被杰森隔开的蝙蝠侠就站在距离薇拉不远的地方瞪着薇拉，脸色铁青。
“……”
戈登瞬间扭过了头，心中暗暗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在幸灾乐祸。
向来一直处于掌控地位、自以为能操纵所有布局的黑漆漆先生，终于在今天踢到了铁板。
不仅踢到了铁板，还被这位可怕却柔弱的女士给反算计了一把……
啧啧，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过了许久，直到杰森都有点儿不安地握住了薇拉的手，某位被算计得够呛的男人才阴沉沉地开口：“这事不用你管。”
薇拉挑眉，懒洋洋地：“哦。”
她似乎早有预料，声音轻轻柔柔，却绵里藏刀：“抱歉，这是怪我损害了你对外的恐怖幽魂恶魔形象？”
这话说得戈登差点没喷笑出来，他拼命忍住了。
“……够了，女士。”
昏暗之中，脸色越发难看的黑暗骑士冷声打断薇拉，“你根本就不了解哥谭。”
“可以，先生。”
白炽灯下，面色平静的薇拉摇了摇头，她淡淡地道：
“……你根本就不了解舆论。”
说罢，她索性牵起一直茫然脸的杰森，施施然地绕过了蝙蝠侠，朝着厂房大门方向走去。
“不信的话，你大可一试。”
顿了顿，薇拉扭头对着男人扯了扯嘴角，慢吞吞地道：
“如你所愿——我不管了。”
——她这就带着小狼崽回华盛顿，有本事就自己解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