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性命攸关的危机终于化解,等到慕珂一行人下山之时已经到了午后,微风穿林抚叶飘摇着去向远方,姑娘回头瞧着山顶上偌大的宫殿,没有来的觉得心底空荡荡的。
她本以为,是可以和水母阴姬成为朋友的,只是无论如何都没能想到,竟然会以这种结局收场。
身边的人并不给她失落的时间,小凤凰凑在慕珂的身边,满面好奇的探究起了她刚刚使用的功夫。
偌大的江湖之中,五花八门的功法多的是,其中也不伐像慕珂刚刚使出的那样神奇的功夫,伤势转瞬即好 ,内力绵绵不绝,若非是上等功法,鲜少能做到这样骇人的效果。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功夫,大都是邪功,有的需要用活人的血肉练功,有的则是吸收别人的功力,这样的功夫一但出了岔子,反噬的后果极为要命,陆小凤担心,慕珂用的就是一门邪功。
不止陆小凤是这样想的,花满楼与王怜花也是一样。
陆小凤问的隐晦,慕珂不知道他们心中的弯弯绕绕,只当对方是好奇,当即毫不吝啬的讲解了起来。
“那个是我们七秀坊的第二种功法,叫做云裳心经,没有什么攻击力,是用来救人治病的。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我是绝对不用云裳心经的,用的很不顺手也很憋屈。”
江湖人只知道无心神女有一手出神入化的绝妙剑法,也有传言她师承琴魔高绛婷。
可别说高绛婷这个名号他们完全没听说过,单一个魔字,就足以正道人士将慕珂跟她的师父一并归类到邪魔歪道里去。
若不是慕珂武功高强,再加上天外飞仙的剑招一看就是有白云城撑腰,在这凶险江湖之中,她早就不知道面临着何等处境了。
而七秀坊这个门派,还是慕珂头一回提起。
“七秀坊?……这个门派在何处?缘何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王怜花虽在水母阴姬的手下受了重伤,但慕珂给的药丸实在太厉害,不过一会他就又活蹦乱跳的了。
王怜花不说话还好,他一开口,慕珂似笑非笑的眼神就看了过来,直接将他看的心虚了起来。
“我该叫你花大哥还是王大哥?呵。”
姑娘的最后一声冷笑,直接让他的心脏跟着一突,瞬间便紧张了起来。
“我觉得这两个称呼都不太好。”王怜花的笑容里带着讨好,顿了顿他又道:“我更希望你叫我怜花。”
他这副卖乖的样子,倒是惹的慕珂有点绷不住那副冷面,邪睨了他一眼,又是冷哼一声。
“我才不要那样叫你,大骗子。”
语罢,竟是加快步伐朝前走了去。
王怜花匆忙快步去追。
“哎呦,姑奶奶,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瞒你骗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
看着那两人越来越远,陆小凤叹了口气,对着身侧的花满楼开口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目盲的公子闻言后,下意识的紧紧抿着唇,希望借此来压制自己失落的情绪。
自他剖明心意之后,慕珂便再也没有看过他一眼,也没有再接近过他。
或是逃避,或是害怕。
但对方不论是出于哪种情绪,这对花满楼而言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
下了山后,天空又开始暗沉了起来,乌云密布之际,不消一会又下起了雨。
冒雨奔回客栈,陆小凤一行人还未坐下来歇口气,却瞬间被客栈里埋头喝酒的蓝衣男子吸引了视线。
那是个极为英俊的男人,尽管已经有了七分的醉意,他的眼睛在弥漫着朦胧的水雾之时,仍旧亮的惊人。
“楚留香?”
陆小凤全然没有想到过,会在这种情形下,与楚留香相见。
楚留香所在的那桌,已经堆了好几个空坛子,若非遇到了让他为难的事情,他是决计不会做出借酒浇愁这种事情的。
陆小凤显然十分诧异,因为他自认为楚留香和他是一样的浪子,而浪子本应该不为任何事情绊住脚步。
慕珂也认得那个蓝衣男子,因为不久前她还在甘州地界时,曾把这人绑去过衙门里。
“小凤凰,你识得这个采花贼?”
听闻慕珂对楚留香的称呼,陆小凤有些惊讶,然而,他关注到的重点却是,不知道何时他和慕珂姑娘竟然如此亲近了起来。
小凤凰?
他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这个称呼虽有些女气,但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
“那人是盗帅楚留香,可不是什么采花贼,盗也分三六九等,楚留香是侠盗,他只劫为富不仁的恶党去接济贫苦人家。”
天底下打着劫富济贫的名号去偷盗的江湖人不计其数,但这些人大部分只要是个有钱人便劫,济的贫则是自己。
可楚留香不同,没有人知道他从何而来,出自何门何派,但他有足够殷实的家底供他潇洒挥霍。楚留香大抵也晓得,天降横财都会伴随着灾祸,所以从恶商那里劫来的钱,他一分都没有花在自己身上过。
正因为他不同于其他劫富济贫“大侠”的做派,楚留香如今才有了如此盛名。
可这样一个潇洒的侠客,现如今却一人坐在这空荡荡的大堂内喝着闷酒,如何不叫人多想?
他必定是遇到了十分苦手的事情,而那件事情也一定让他非常痛苦。
根本没有任何的思考,陆小凤已经走到了楚留香的对面做了下来。
“这店家大半的藏酒怕是都被你喝干了,我现下口渴的很,不知可否蹭盗帅几杯酒?”
几乎在陆小凤动身的那一霎那,花满楼也自发的跟了过去。
他们这样自来熟的性子,倒是让慕珂恍惚间想起了从前。
从前在大唐时,慕珂也见过很多如同陆小凤一样热心肠的侠客,他们在偌大的江湖中来来往往,不知姓名,从不停留,可若是有可以帮到他人的举手之劳,那些人从来不会吝啬出手。
带着满目的怀念,慕珂也跟着他们一同坐到了楚留香的周围。
楚留香身上的花香如今早就被浓烈的酒气覆盖,他抬着一双迷醉的双眸,一一扫过眼前的众人,苦笑着开口道。
“突然这么多人,吓我一跳,让各位见笑了。酒就是要大家一起喝才有味,不必客气,请自便。”
显然已经醉的不清,楚留香开口时还带着滑稽的大舌头。
“你可是遇上了难事?”
小凤凰自斟了满杯,却并没有饮下,只若有所思的看着楚留香。
“难事……不,对于我来说,那算不得难事,我一早就知道该如何做,可我的心底到底还是会难过。”
这样的话,与其说是在说给陆小凤听,倒不如说楚留香是在自言自语。
语罢,又是一杯饮尽再次斟满。
“杀人偿命本就是律法铁条,我放不得他,大庆放不得他,死去的冤魂更是放不得他。”
室外大雨如瀑,噼啪作响的雨声将楚留香的呢喃声掩盖了大半,可在座的都是习武之人,再细微的声响都能清晰入耳。
“死去的冤魂……?”慕珂若有所思的呢喃着,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要破开混沌,却又始终抓不住,带着满目的迷茫,慕珂下意识的皱起了眉。
恰在此时,王怜花忽然开了口。
“一个盗贼口口声声说着律法铁条,倒是有趣了些。”
随着一杯杯烈酒下肚,楚留香的神志早已不负清明,他听不懂王怜花的调笑,可此行的目的却始终铭记在心。
“无花,不是正与你们同行吗,他人呢?”
然而,未等众人回答,他却是噗通一声倒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就在此时,白衣素衫的僧人披着满城的寒凉,载满烟雨踏入了堂内。
几乎在慕珂离开之后没多久,无花便借着身体不适的原因,向水母阴姬辞了行。
这一趟终是得不偿失,可无花不知道,客栈内竟然还有个更大的惊喜在等着他。
甫一入内,众人的视线便立即看了过来,在大家奇怪的视线里,无花从容的将自己的衣物烘干,这才慢悠悠的开口道:“都看着我做什么?”
陆小凤尴尬的笑了笑。
“没……你要是早来一会,或许还能看见清醒的楚留香,他好像有事情要找你。”
僧人淡漠的眸光落在不省人事的男人身上,匆匆一眼便收了回来。
“香帅缘何喝了这么多酒?”
他只是随口一问,全然没有联想到自己身上过,可接下来陆小凤的话,顷刻间便在无花的心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楚香帅碰到了很大的难题,好像是他的友人做了恶事,楚留香想将那人绳之以法,却又心中难受,所以在这里借酒浇愁吧。”
僧人一顿,低垂着的眼睑将眸中暗沉的神色全数遮拦。
“是这样吗?香帅可有说过那人是谁?”
“那倒没有,我们还没来得及问,他就已经倒下了。”
像这般发现自己友人作恶的事情,陆小凤也经历过很多次,似是感同身受一般,他轻叹了一声又道:“他就这样醉倒在这也不是个事,我去找店家开间房把香帅安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