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杀心已起32

这一夜,注定是个即甜蜜又让人苦恼的夜晚。

姑娘闭着双眼躺在软榻上身盖薄被,已然是睡熟了过去。

一点红躺在地面上铺好的被褥上,小心翼翼的缩在被内,唯独一颗脑袋露在黑夜之中。

姑娘的床榻就在咫尺之遥,一只纤纤玉手正从被下探出,悬在一点红的眼前。

慕珂的睡相着实说不上雅观,但也足够的娇憨可爱,也足够……

搅乱杀手心底的一池春水。

一夜无眠,第二日慕珂醒来之时,映入眼帘的,便是精神萎靡的一点红脸上,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他如此憔悴,到是把慕珂吓了一大跳。

但是……

夜深人静之时,灵鹫宫的人都已睡下,自是没人想不开来骚扰慕珂。

白日不比夜晚……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时,慕珂神色一凛,匆忙将一点红塞进床底下,迟迟才开了门。

一入目的,又是梅落那张笑盈盈的脸。

“姑娘快快梳洗打扮一番,我家宫主正等着与姑娘一同吃早饭呢。”

语罢,竟是带着身后的侍女贯涌而入,直接将慕珂当做人偶一般摆弄了起来。

“等等、等等,你们这是做什么!”

“大家同为女子,姑娘羞什么呀!”

一旁开口的侍女,直接把慕珂逼到退无可退,随后,开始动手替慕珂替换起了衣物。

此时,一点红正藏在榻下,匍匐在灰尘里。

他的双眸通过床下的缝隙,看到一件被剥落的粉色罗裙,轻飘飘的落在地板上。

此情此景,一室的旖旎,本该摧动杀手心底的涟漪。

可是,一点红感受到的唯有愤怒。

他放在身侧的一双手,也因为极致的忍耐而紧紧攥成了拳。

皆因,姑娘挣扎的话语,尤在耳畔。

“你们这是做什么?谁准你们动我了!你们究竟把我当做什么!?”

没人把姑娘的推拒当做真正的拒绝,白衣的侍女笑闹着扒掉了慕珂的外衫。

在她们看来,同为女子,这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却不知这样的行为究竟哪里触犯到了慕珂的底线,为首的侍女直接挨了几记姑娘的重锤,被狠狠的推开。

紧接着,一室的瓷器都被姑娘疯狂的砸碎在地。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尊重?!给我滚出去,都给我滚!”

姑娘从来没有如此情绪外露过,就连被原随云绑架时,再怎么恼火都没有如此的歇斯底里过。

原随云虽然又烂又渣,但最起码他还会听慕珂说话,就算再怎么跟姑娘呛生,但如非必要,他鲜少将姑娘的意愿忽视到如此彻底。

但是,这群白衣侍女是真的不一样。

他们仿佛是把慕珂当成了一株没有灵魂的花草,随便怎么她们摆弄都可,仿佛她只是李若光的附庸品,是李若光吃饭时,摆在一旁的花瓶陪衬。

她们是真真正正的把慕珂当做了一个物件,所以也从来没有想过,物件也会勃然大怒。

被慕珂赶出来之时,白衣侍女的脸上还带着茫然。

全然不知这阴晴不定的姑娘,到底发的哪门子的火。

不就是脱一件衣服吗?该有的大家都有,谁稀得看她的身体啊!

这侍女叫做香红,是跟在梅落姑姑手下做事的。她生性开朗直爽,鲜少被人这样甩脸子,更何况还是被一个当做礼物一样送过来的姑娘甩脸子?

当下,她的面上便挂不住了。

恶狠狠的对着紧闭的大门啐了一口,香红小声的嘟囔了一句:“什么玩意,还真当自己是宫主夫人了,我呸。”

旋即便惹的梅落姑姑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你少说两句吧。”

梅落自是不可能为了慕珂去责怪香红的。先不说慕珂只是初来乍到,就算她成了小公子的妻子,偌大的灵鹫宫都是在梅落姑姑的掌控之下,就连小公子也是要敬她三分的,一个宫主夫人又如何翻的了天?

更何况她不过是一个,像玩物一样被送来的女子?

再者,香红是她拉扯长大的,这孩子对梅落而言犹如亲子,她自是不会为了区区一个玩物来怪罪自己人的。

如此,她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然当做没瞧见那位姑娘将香红打出来时,那双通红的眼眶。

梅落仍是笑盈盈的,声线仍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落在门扉上的眸光无端冷了三分。

“姑娘莫要忘了宫主还在等着您,最后给您一柱香的时间梳洗,还望姑娘莫要耽搁了时辰。”

话音落下,便是一阵脚步离去的声响。

*

一点红一直在床底下趴到那群人完全销声匿迹时,才迅速爬了出来。

他出来的那一霎那,甚至都未来得及拍去身上的尘土,第一时间便是去寻慕珂的身影。

彼时,姑娘正背对着他坐在桌旁,娇小的身躯只着了里衣,外衣就躺在她的脚边。

那是先前名叫香红的侍女扔的。

她的背影极尽纤弱,一点红只是这么看着,便感受到了从其身上传来的莫大哀意。

莫名的,他便踌躇了起来。

纠结半晌,他终是踱步绕到姑娘的面前。

然而,一入目的便是姑娘通红的眼眶,和滚滚落下的泪珠。

姑娘……正在无声的哭泣。

一点红只觉得自己的大脑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轰的炸了开来,他甚至都没能细细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等回过神来之际,他已经蹲在了姑娘的面前,带着厚茧的手指正轻柔的落在姑娘的脸颊上,颤抖着为她擦去泪水。

姑娘哭泣时,是紧闭着双唇默默流泪的。

她的眼眶如同抹了胭脂一般红,眸底是盘旋着的盈盈水色,眼睫上的水珠坠落之时,颤颤巍巍的如同梨花沾雨,抖落芳蕊。

毫无疑问,姑娘就连哭起来也是极美的。

可一点红却全然没有了欣赏的心情,只手足无措的去抹着姑娘那越来越多,宛如决堤一般的眼泪。

杀手本应该是无心的,可此时的一点红,却清晰的感应到了,他心脏处的闷痛感。

姑娘的眼泪,滴滴落在他的心脏上,汇聚成了苦涩的海洋。

杀手不善言辞,唯一能做的,便是默默的替姑娘拭去泪水。

姑娘感受着脸颊上温热的触感,低头看向蹲在自己面前的杀手,明明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可他得神色却又是如此的温柔担忧。

心底的委屈愈演愈烈,姑娘终是哽咽着开了口。

“他们、都把我当做、一个物件。”

话音在落到物件那两个字上时,终是无法克制的抽泣了起来,姑娘本是不想开口的,因她知道一旦开口,必定会无法自控。

可是杀手的表情是如此的温柔,温柔到似乎能包容她所有的情绪一样。

慕珂终是无法自持的,将这一路上所受的心酸与委屈,全部都在此刻泄了出来。

所有的坚强在此刻都溃不成军,变成了脆弱的眼泪。

被冒然绑架时,她没有哭,发现自己要被送给他人为妻时,她也没有哭。

白衣侍女的不尊重,不过是一个□□罢了,这一路上慕珂所遇到的人里,除了一点红,竟是没有一个人曾过问过她的意愿,全都都将她当成了一个不需要尊重的玩物。

慕珂又如何能够不难过?

彼时,杀手无措的替她擦着眼泪,却没成想那些泪珠,却是无论如何都擦不干净,反而越冒越多了起来。

一点红当即便慌了神。

姑娘的样子仿如含愁的丁香,被骤雨洗礼过一般,让人好不怜惜。

一点红不善言辞,根本不知究竟该如何宽慰姑娘。

而现下,他唯一想要做的便是抱一抱姑娘。

而他确实也真的这么做了。

被生硬的按在少年宽阔又火热的胸口时,慕珂还在小声的啜泣,很快便跟着愣住了神。

一点红抱着她,粗糙的手掌轻轻拍在慕珂的后背上,无声的安抚着对方。

“别哭……”

*

李若光在布了早宴的大厅里等了又等,无论如何都不见姑娘姗姗而来,终是派了人去催。

在这里等着的,不仅有李若光,还有原随云。

原随云不仅家世好,还生了一副好相貌,虽是个瞎子,但不消多少时日,他的眼睛便会被李若光医治好,因此,不少侍女都动了心思。

如切如磋的公子,正是良配!

不少春心萌动的姑娘,巴不得是自己被送到原随云的院子里侍候,而得了这份好差事的女子,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羡慕嫉妒着。

说好了要去替慕珂讨公道的李若光,早已经为了自己那点不可言说的小心思而倒戈,他和原随云之间,自是没有了隔阂。

慕珂姗姗来迟,一双红肿的眼睛被浓浓的脂粉掩盖着,才没有露出端倪。

可谁都没有发觉,目盲的公子,在姑娘踏进大厅的一霎那,眉峰便微微的隆了起来。

[慕珂,哭过了。]

一顿饭吃的意尽阑珊,小公子本想在饭桌上与慕珂套套近乎,可不论他说什么,姑娘全当没听见。

吃完后更是一个面子都不给,冷着脸离去了。

早宴上最重要的角色已经离去,其他人便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宴席散去之时,原随云正被灵鹫宫拨给他的侍女携着带往他居住的院落。

沉吟片刻,他终是开了口。

“今日早晨,慕珂姑娘那里,可有发生什么不快之事?”

侍女一愣,旋即笑着开口道。

“嗐,您可不知道,那位姑娘太小家子气了,香红就是想替她换件衣服,却硬生生的被那位姑娘打了出来,就因为这档子事,还在席上对我们宫主甩脸,真是没有教养。”

侍女毫无防备的将所有的心里话都秃噜了出来,全然不觉身侧的公子面色越来越冷凝,那双无神的眼眸,已然漆黑到落不尽一丝的光亮。

若是丁枫现在还活着,顷刻间便会明白。

此时,

原随云,

杀心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