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正中, 屋顶铺着一张白松皮。
这个特征很好辨认,霍华德一行轻松地找到了索兰婶婶的家。
在一堆土屋里面,整整齐齐的木板墙显得特别清爽。
依兰环视了一圈, 发现这间屋子正好位于整个村庄的中心, 以它为圆点画一个大圆的话, 正好可以圈住整个村子,除了正北方那间独立的木屋——那个女孩没有和村里的人一起染上瘟疫,应该就是地理位置的原因。
这么看来,释放瘟疫的地点恐怕正是索兰婶婶家。
骑士们拱卫着霍华德和依兰,小心地进入了屋中。
依兰还记得这个屋子, 也记得屋子的两位主人都死在饭桌上。当然现在已经只剩下两道焦印子了。
“老两口是对坐。”依兰摸着下巴,“说明客人已经离开了,并没有留下来用午餐。”
坦利丝王国的民间习俗是这样, 如果家里来了客人,那么用餐的时候男主人应该和客人对坐,女主人坐在侧边。
霍华德轻轻点头。
这不是贵族的习惯,所以他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条线索。
‘这个女孩能弥补我一些欠缺。’他认真地分析,‘是个有用的人。’
依兰在屋子里踱了一圈, 然后指着左手边的侧间说:“这间就是奈利亚的房间。他独身, 没有交往对象。”
“为什么?”霍华德的冰湖瞳眸中流露出一丝好奇,他冲着满屋子小玩意点了点下巴, “屋子里这么多东西,不是一看就是女孩子送的吗?”
依兰神秘地笑了笑:“这些手工制品风格都不同啊,一看就是不同的女孩子做的。如果有女朋友的话, 她怎么可能允许他的卧房里摆着别的女人送的东西?您居然连这个都不懂。”
他揉了揉眉心,心想,‘那些凑到我面前晃的女人,从来不会想给我送东西,而是只想送上她们自己的身体。’
依兰随手拿起一只非常精致漂亮的水晶瓶,对着窗外的阳光瞄了瞄。金色细丝绑着瓶口,非常巧妙地勾出一个爱心的形状。
是一件比较贵重的礼物。
“这么看来,奈利亚是真的很迷人。”依兰环视屋子里密密麻麻的爱心礼物,眨了眨眼睛,“如果黑巫真是冲他而来的话,肯定会留在这附近等他回来。”
好像已知的线索都能对得上。
从圆脸少女的祖父当时的反应来看,屠杀了这个村庄的黑巫很可能是一个外表非常无害的人,很可能就是个姑娘。
黑巫要找索兰婶婶家,老两口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人际关系,整个家庭唯一的特别就只有特别英俊的奈利亚。
奈利亚和所有的青壮年一样,已经失踪了很久,想要找到他,杀掉他的家人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对于心狠手辣的黑巫来说。
依兰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霍华德挥了挥手:“搜这附近。尤其是地窖,给我仔细检查。”
“遵命!”
骑士们举起光明之剑,散向屋前屋后。
黑瘟疫从感染到发作有足足半个小时的间隔时间,只要找到黑巫,在瘟疫发作之前足够骑士们把‘她’剁成肉泥。
跟随霍华德进入村庄的有身穿黄金甲的光明骑士,也有身穿白银甲的家族精兵。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征——无畏。
在明知道黑巫也许就藏在附近的情况下,他们依旧毫不犹豫地掀开床板、劈开木柜,头也不回地爬进那些黝黑的地窖。
“他们比我勇敢太多了。”依兰小心翼翼地站在空旷的地方,心中十分感慨。
“不必妄自菲薄。”霍华德大公再次开了个玩笑,“如果你是我手下的兵,你会知道我比死亡更加可怕。”
依兰很无语:“您真是比我想象中风趣了一百倍。”
“要看对谁。”他拄着指挥剑,微眯起眼睛,唇角勾起一点淡淡的笑容。
依兰吓了一跳,悄悄向旁边挪了两步。
不是吧!她可不敢招惹什么桃花!魔神会拿她去炼魔药的。
她这副警惕紧张的样子逗乐了霍华德。
从来都是他厌恶贴上来的女人,这还是人生第一次明晃晃地被人嫌弃。
‘难怪维纳尔那小子无力招架。’他叹着气,心想,‘小依兰这不是欲擒故纵,她是畏我们如蛇蝎。’
依兰并不知道自己在霍华德大公这里已经成功洗白。
她暗暗地想,以后还是稍微藏拙,不要表现得太过锋芒毕露才好。
有什么点子,不如告诉路易让他转达。
“傻丫头!”霍华德哼笑,“你的年纪足够做我女儿。滚回来!”
依兰半信半疑:“可是老牛吃嫩草的贵族也为数不少啊。”
霍华德眼睛重重抽了两下:“霍华德家族从不找情妇。”
依兰更加狐疑:“可是您的儿子维纳尔却不止一次邀请我。”
霍华德:“……”
那个小兔崽子!真是丢人现眼!还连累老子被人质疑!
大公狠狠在自己的心里面给继承人记上了一笔。
“有发现!”地窖里忽然传出惊喜的喊声。
霍华德和依兰对视一眼,匆匆走过去。
士兵举着一枚亮闪闪的东西爬了出来。
“金块?!”依兰瞪圆了眼睛。
虽然不久之前从少女那里‘骗’到了情报,知道青壮年们都去挖金矿了,但是她绝对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快就看到了真金白银。
好大的金块,托在士兵宽厚的手掌里,足足占据了半个巴掌!
这么大的金块得多值钱啊。
依兰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冒出了绿光,视野一片绿莹莹。
“藏得很深,还用一大堆烂白菜萝卜埋了,差点儿错过。”士兵笑着说。
依兰:“……”眼前的绿光可能是被这股腐植臭味熏的。
霍华德瞥了两眼,平淡地说:“切开。”
“是!”
士兵拔出随身佩戴的短刀,小心翼翼地割开了手中的大金块。
“这……”依兰吃惊地盯住断面,金块里面的色泽和外面完全不同。
“铜胎。镀金的。”霍华德对她说,“这方面的知识,林恩小姐就欠缺得厉害了一点。”
依兰:“……”所以他这是被激起了老人的好胜心吗?
幸好仍然年轻英俊的霍华德听不到她的心声,否则肯定又要沤一口老血。
“有人用假的金子,把青壮年全骗去挖矿了。”依兰咋舌,“无风不起浪,难怪首都有传闻说,黑巫藏着金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霍华德眯了眯眼睛:“到伊斯卡布里之后,抓几个高官,用私刑。”
伊斯卡布里是主城,坎贝尔利益集团的大本营。
依兰悄悄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就喜欢这种干净利落的硬汉作风。
士兵们把整个村庄的地皮都掀起了三层。
陆续又发现了一些假金块和金豆子。
最让人生气的是,就连表面镀的那层金也是假的,根本不值钱。这就是欺负平民不认识真金。
原本还惦记着刮金粉的依兰气成了一只豚鱼。
“搜遍了,没有发现黑巫。”侍卫长前来汇报。
“够聪明的话,肯定不会躲在这里。”霍华德眯着眼望了望远方,“出发,前往伊斯卡布里。”
他向依兰使了个眼色。
这附近都是原野,生长着半人高的野草,在茫茫草原中搜寻一个有心躲起来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驻军在这里的话,黑巫根本不敢靠近。
想要把‘她’引出来,就得假装一无所知,把军队先调走。
“是抽调一些好手,夜里悄悄潜回来埋伏吗?”依兰小声问霍华德。
“嗯,你也同行。”
依兰赶紧摇手:“我还是不参加了吧,我觉得死亡比您更可怕。”
她可不敢让魔神和霍华德相处。霍华德是只老狐狸,肯定会被他看出端倪。
“这是命令。”
依兰愁肠百结。
发现改变不了霍华德的心意,她只好开始认真地考虑该怎么劝说魔神大人,在霍华德面前装成她……
噢,这可真是太要命了!
依兰头痛无比地踏出村庄。刚回到军中,就看见前方尘土飞扬,一支骑兵迅速赶来。
是红甲骑士。
红甲骑士就是这块被称为斯坦萨克的封地中的正规军,封地主人加图斯亲王不在场的情况下,他们听命于总督坎贝尔。
坎贝尔遇刺的消息已经飞速传向封地各个角落,此刻调动红甲骑士的,应该是他们的直属上级。
霍华德的监察员查看了这支红甲骑士的通行件。
他们是从附近的驻扎营过来的,收到信报,前来处理这个出事的村庄。
路程只有十多分钟。
通过了检查之后,这支红甲骑士来到了霍华德面前,下马见礼。
“尊敬的霍华德大公,见到您是我的荣幸。我是中尉乌玛丝·卡尔,刚被抽调过来,负责这一片区的安全。”带头的骑士有一把清甜的好嗓子。
依兰吃惊地看过去。
这是一位女性!身姿非常窈窕!
乌玛丝中尉抬起了脸。
她有一双浅金色的眼睛,盔甲边缘露出一缕同色的金发。她长得非常漂亮,因为长期被日光暴晒,她的皮肤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
“卡尔?”霍华德挑起了眉梢,“大卫·卡尔是你什么人?”
“是我的父亲。”乌玛丝微笑着再行了一个礼。
“屠魔者的后人。”霍华德说,“风采卓然。”
“大公过奖。”乌玛丝问,“您已经检查过村庄了吗?”
“除了一些假金块之外,没有任何发现。”霍华德遗憾地说,“也许黑巫只是不小心端了一处制造假金的据点。”
依兰慢吞吞地转动视线,望向霍华德。
她心里暗想,‘原来美丽的女士可以激发大公的幽默感。’
霍华德诡异地读懂了依兰的目光,他闭了闭眼睛:“不耽误中尉办事了。”
乌玛丝潇洒地跳上马背,率着红甲骑士碾进了村庄。
“我只是不想暴露任何发现。”霍华德说,“卡尔家族身负荣耀,对他们客气点是应该的。”
依兰点点头:“我明白。”
‘屠魔者’是一个可以世代相传的头衔。
当初拿到这个称号的,就是光明圣战中最杰出的几位骑士王。
他们世世代代受人尊敬,保留着屠魔的荣耀。
而乌玛丝的父亲,大卫·卡尔,曾在二十年前的王位争夺战中坚定地站在霍华德的阵营中,支持当今的国王奥登六世。
对于霍华德来说,也许……卡尔家族可以算作荣耀贵族版的林恩家。
“怎么办?”依兰问,“天就快黑了,卡尔中尉很可能会留在村庄过夜,明天接着查。”
霍华德揉了揉眉心:“如果天黑之前他们不走,那么我就带着你,以老朋友的女儿相见的名义去和她聊聊。”
依兰惊恐地吸气:“不了吧……”
“没事,”霍华德安慰道,“你的父亲当年的确和大卫·卡尔有过一点交情,卡尔的妻子是平民,他对平民的态度比较友好。”
依兰:“那……请容我和路易大人说一声。噢,没有我照顾他,他可怎么办啊!”
霍华德微笑:“别被他的外表欺骗,我那位老朋友,是只黑心狐狸。”
依兰非常不赞同地看着他:“不!路易大人明明纯良无害!”
霍华德看她的眼神瞬间就像看白痴。
依兰心中幽幽叹息——他永远不会懂,面对一位被灌药、被削发、被砸一脸乌青的可怜人,依兰心中只可能有一片怜悯仁爱。
依兰回到车里,把村庄里面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告诉了魔神大人。
说到晚上要进村的事,依兰十分头痛:“抱歉,我实在找不到理由推脱。”
他眯着眼睛,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说:“我曾感应到身躯的气息。”
依兰愣了一下,然后头皮猛地麻炸了:“是吗!”
她激动得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他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你在瞎激动什么。”
“我我我,”依兰吞了吞口水,“你说,我听着。”
她能不激动吗?巴巴地跑到北方瘟疫区,不就是为了帮他找身体!
“和之前一样,很快就消失了,再也侦测不到。”他眯起眼睛,“而且……我躯体的力量在逐渐被削弱。”
依兰倒抽了一口长长的凉气:“是吗?”
“嗯。”他的表情有些不解,“有人发明了消灭神之躯的办法?”
他的语气很平淡,依兰却感到一阵心惊。
他被大卸八块、被镇压、被封印,连光明女神都没有办法消灭他,只能用封印的方式阻止他回到世间。而此刻,他竟然感觉到神之躯正在被消灭?!
“如果是,那可真是太好了。”他勾起了唇角,“我得向他取取经,将来好对付光明神。”
依兰:“……”果然,大魔王的思路和正常人是迥然不同的。
“你和霍华德,平时怎样相处?”他问。
依兰挠了挠头:“就是……他比较依赖我的聪明才智。你没事就装出一副正在认真思考的样子,想到很棒的点子时开口告诉他。”
他盯着她,眼角和嘴角一起抽搐。
“你,聪明,才智?”他哈地一笑,望着天花板摇了摇头,“知道了,把霍华德当白痴就行。”
依兰:“……”
她还想多交待几句,无奈夜幕无情地降临,她滚回了鹅绒被窝里面。
‘噢,黑暗神自己保佑一下自己,千万不要露馅吧!’
‘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可千万别给我又惹什么麻烦啊!’
和他待久了,依兰觉得自己快要变成一个坚定的无信仰者——神?就这?信祂们?可省省吧!
魔神大人骄傲地动了动肩膀,站起来,在车厢壁上鼓捣了一会儿。
一只金属盒子弹了出来。
他摁下暗锁,一层层合金金属像花瓣一样依次绽开。
层叠的金属薄片分列左右,盒顶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
他把手伸进去,捉出了依兰小毛线,趁她还没回过神时,他用手掌摁住了她的眼睛。
依兰:“!!!”
她装模作样地在他掌心挣扎,其实全部心思都用在了聆听上面。
她听到他合上金属盒子,把它推进一个狭窄的地方,然后‘嘎吱’一声,摆弄了一个像是开关的东西,‘铛’,暗门合起来了……噢!她牢牢记住了开关发出的声音,下次只要在车厢里仔细找一遍,肯定能把它找到!
然后……她就可以逮住他的真身,玩他!
依兰美滋滋地盘算起来。
他藏好金属盒,走到车厢正中,放开了她的眼睛。
“带你一起去,省得你在这里瞎担心。”他骄傲地说,“不用你吱声,你就静静欣赏我的表演。”
“天亮之前得赶回来,把我藏进去才行。”她细气地嘀咕,“要不然你的本体会被那些光明之剑侦测到。”
“怕什么,不是有黑巫吗?”他不以为然,“就算侦测到黑暗力量,愚蠢的人类也只会以为是黑巫。”
依兰:“……”
她算是彻底看明白了,这个家伙最擅长的技能就是甩锅。
皮甲没有口袋,他把她揣在了怀里,轻盈地跳下马车。
依兰小毛线犹豫了一会儿,把自己的身体拉长,均匀地覆盖在两边胸口。
体验不平胸的感觉。
霍华德发现依兰好像有心事。
她异常沉默,垂着头,叫了她两次她都没有听见。
其实魔神大人正在听依兰小毛线说话。
她细声细气地向他介绍同行的人:“左边那位亚麻色头发的,是霍华德的侍卫长,他是个友善勇敢的人,就是脑子比较笨,你可以离他近些,他肯定不会发现任何异常。右边那个是光明骑士军的团长,他不喜欢我的发色,当然我也不喜欢他,对他不需要礼貌,按你平时的习惯来就可以了。”
魔神:“……”她这是在暗指他没有礼貌吧?
“一会儿将要看见的乌玛丝中尉是一位年轻的女性,她有一头金色的卷发,漂亮的浅金色眼睛,身材玲……”
他有点不耐烦:“不需要说那么多。难道我能分不出男女吗。”
依兰小毛线装模作样地捏起了嗓子:“噢!你真厉害,我可分不清蚂蚁的性别。”
他:“……”
他没再理这只叽叽喳喳的毛球。
他走到霍华德身边,很平静地说:“出发。”
“我已让大军开拔。”霍华德望向他,“你觉得黑巫大概什么时间会潜回村庄?”
魔神瞥了他一眼。
怎么和霍华德相处来着?把霍华德当白痴随便给出建议吗……这个简单。
他动了动眼皮,很无所谓地回复:“说不定已经进去了。”
伏在他胸前的依兰小毛线差点翻了白眼。她曲起尾巴,用尖尖狠狠戳了他一下。
大军还在村庄外,乌玛丝中尉的人驻在村庄里面,黑巫这个时候进去难道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霍华德的瞳仁微微收缩起来。他白天见识过依兰的心细如发,听‘她’这么一说,他不禁多心了,以为她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竖起手:“停,全级戒备。”
随行的几位都是最得力的干将,听到命令,他们立刻祭出了劲弩,绷紧肌肉,一步三探地替大公开道。
魔神:“……”霍华德确实脑子不太好。
村中,乌玛丝中尉带来的人又把整座村庄底朝天地翻了一遍,一无所获。
霍华德一行接近的时候,乌玛丝正让副官带着人先行回去复命,她和两个骑士留在这里,明天继续探查周围,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看到霍华德,乌玛丝吃了好大一惊:“大公,您怎么回来了?是发现了什么遗漏吗?”
“噢,不是。放轻松。”霍华德抬抬手,“是这位依兰·林恩想要和你聊一聊,也许你父亲曾向你提起过她父亲的名字,她的父亲是乔·林恩。”
很显然,乌玛丝的父亲并没有记住老林恩这个平平无奇的侍卫,更不曾向女儿提起。
乌玛丝的金眸中浮起一缕迷茫,她尴尬地笑着说:“噢,一定是位英雄人物对吗?他一定非常厉害!”
什么样的平民,值得霍华德大公亲自跑一趟,替她作介绍?
“总之,你们聊聊。”霍华德把双手交叉在身前,拄着指挥剑,示意手下分散到四周,严密监视。
乌玛丝的脑门上皱起了几道烦恼的抬头纹,她走向魔神:“噢,亲爱的林恩小姐,我们来聊点什么呢?聊您的父亲吗?”
依兰小毛线尬得绒毛抽搐。
谢天谢地,是魔神替她承受这一切。
魔神大人眼皮不动:“你是‘屠魔者’后人。”
乌玛丝挺起了丰满的胸脯:“是的!继承先祖荣耀,令无能的我十分惭愧。”
“真是假惺惺。”不懂得聊天艺术的魔神大人一句话就把天聊死了,“既然惭愧,你何不放弃继承权。”
乌玛丝:“……”
霍华德:“……”
“我要睡觉了。”魔神大人打着呵欠走向旁边一间看起来最清爽的木屋。
正是特别英俊的奈利亚家的房子。
被撂在原地的乌玛丝和大公都感到异常尴尬。
“中尉,天色已晚,你不如回营去吧。”霍华德心中琢磨着‘依兰’的意思,开口赶人。
“我……我没事的,凑合一夜,明天再仔细检查一遍周围,否则很难死心。”乌玛丝苦笑,“抱歉,您知道我们家遗传的死心眼。”
“好吧。”霍华德偏头,“那我也在这里将就一宿。”
他带着侍卫走进了奈利亚的家中。
乌玛丝无奈,招呼两个手下,抱着剑靠坐在奈利亚家的屋檐下面。
“大小姐,巴比克家故意为难您,折腾您的调令,让您整整两天忙得脚不沾地。而今天刚过来上任,您就露宿郊外,回去伯爵大人一定会打死我们的。”一名手下苦着脸,惨兮兮地说。
“你不说我不说,爸爸怎么会知道?”乌玛丝调皮地眨眨眼,“你们两个先睡,下半夜换你们守夜。”
依兰小毛线悄悄蹲在了奈利亚的木窗上,藏在少女们送给这位英俊青年的花环正中。
一双小眼睛透过窗缝,紧紧盯着夜色下的村庄。
谁也不知道黑巫什么时候会潜回来。
总要自己盯着才安心。
依兰时不时转动眼珠,看看一墙之隔的乌玛丝。
乌玛丝时不时起身在附近转上一小圈,虽然长得像个娇软美人,但其实她其实一点也不娇气,是个胆大心细的女战士。
依兰一下就喜欢上了她。
她转着小黑豆眼,目光追随乌玛丝。
黑巫出没的地带不能点灯,明亮的灯光很容易引起黑巫的注意。
乌玛丝借着微弱的月光在巡逻,走到一棵老树旁边时,她倚着树,点起了卷烟。
‘噢,她居然吸烟,那就是传说中的雪茄吗?’依兰小毛线好奇地睁圆眼睛。
大口大口的烟雾向着乌玛丝头顶上方的树枝弥漫过去。
依兰的目光渐渐僵直。
她发现,烟雾漫过的地方,清晰地浮现出一个人的轮廓。
有人,蹲在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