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愣, 视线呆呆看向莫元。
随即又看向桌上的温炝鳜鱼片，视线越发呆滞。
刚刚上了鱼汤、鱼香肉丝、剁椒鱼头、松鼠鳜鱼, 现在还有温炝鳜鱼片，全都是鱼——还全都是鳜鱼。
可没听说程记美食店是只做鱼啊！
金宝方看向刘全福，忙问道：“为什么都是鱼……”
刘全福淡笑：“我师父说，今天就吃鱼，只吃鱼。”
众人：“……”
这句话的杀伤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今天只吃鱼，那明天呢？
他那个年轻的师父，到底有多少菜没有掏出来！！
一个厨子，做的所有菜都很好吃，这很正常。
但那菜要是有能上美食协会菜谱的水平, 就是一个厨子的拿手菜, 拿手菜是要反复练习无数次, 一个厨子的拿手菜其实并没有那么多。
可这程芫华到底有多少拿手菜？！
就连刘锦荣都震惊了, 他还停留在程记美食店总归没有多少菜上面，是有听说过程芫华为了品尝大会研究新菜, 他从未想过——
这丫研究的新菜，可不止一道！
“吃吧, 这是品尝大会。”莫元看着面前的鱼片, 幽幽开口。
确实, 甭管人这家店的老板到底多年轻。也别管人家到底经营了这家店多久就做得有多好，这是品尝大会，品尝菜才是重点。
于是，这些人纷纷对着温炝鳜鱼片下手了。
之前在松鼠鳜鱼那道菜的时候就可以发现，程记美食店的厨子刀工很不错, 虽然还比不上他们这些多年老厨子, 但程记用不一样的秘方提升味觉的享受, 弥补了差距，甚至……更上一层。
而从她能够做出这极为考验刀工的温炝鳜鱼片就知道，这人的刀工已经有了一定的火候，只要持续的锻炼下去，一定会追上他们这些老家伙的。
这鱼片薄如蝉翼，在场的很多人都可以片到这个程度。
尤其是做鲁菜的莫元，他能够片得更好，也比其他人做的更好吃。
但这道菜主要就是考验刀工和火候的，体现鱼的鲜美，要说给味蕾带来的惊艳程度，那是比不上很多鲁菜。
可程记美食店的温炝鳜鱼片不一样。
这鳜鱼片一吃起来，就有一种惊艳的感觉。
他们家片好的鳜鱼在“炝”的时候，那水就是用配方熬煮的汤汁，“炝”出来的鱼极为味美，既不会掩盖鱼本身的味道，又不会只有鳜鱼的鱼肉味儿。
恰到好处。
在美食上面，要做好恰到好处四个字其实非常不容易。
也因此，这就是程记美食店独特的优点。
“这道菜做的真好呀……”秦先生一边品尝，一边不住点头。
“就我个人而言，我觉得这道菜在味道上，都可以和莫元做的温炝鳜鱼片比一比了！”
“只是程老板的刀工还不行。”
“莫元的刀工非常了得，不说程记美食店的厨子，咱们在座的也有比不上的！”
“同意，要真比起来，我会判莫元胜。”
“但程老板有秘方啊！”
“说起来，她到底是怎么弄到……这么多秘方的？”
这个问题让人非常好奇，众人一齐看向刘全福。
刘全福眼神也是茫然，半响，他说：“也许是老天爷告诉她呢？”
“……”
众人翻了个白眼，对这句话嗤之以鼻。
刘全福：“要不然就是我师父天赋异禀！”
众人这回不说话了，还算比较认同这句话，毕竟怎么也比上一句不着边际的好吧。
“还有菜吗？”秦先生追问，“真想赶紧见见你的师父……”
其他人附和的点点头。
这时候，刘全蓓和郑婉又端着两个好看的荷叶盘子出来了，刘全福赶紧说——
“程记美食店第六道菜——奔跑的鱼丸！”
刚刚他们还惦记着赶紧吃完了去见程芫华，这会儿鱼丸端上来，又听刘全福说是最后一个菜，忙伸出筷子。
——赶紧品尝完就可以和厨子交流了！
鱼丸刚好一人一个。
奔跑的鱼丸口感是非常非常好的，哪怕之前已经吃了那么多惊艳的菜了，这会儿一个个还是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鱼丸……”谷老爷子迟疑开口。
刘全福还以为有什么不好，忙看向谷老爷子。
谷老爷子神情惊讶：“这鱼丸真好吃！！”
刘全福：“……”你老可以不这么大喘气吗？
谷老爷子的惊喜脸非常明显，刚刚那些菜都很好吃，但要说目前他的最爱，还真就是这“奔跑的鱼丸”。
丸子又嫩又滑，对于他这样的老年人来说是非常友好的。
谷老爷子赞不绝口，俨然已经忘记之前在前院的时候，他吐槽过程记美食店的茶叶蛋“难登大雅之堂”。
“这道菜确实是精巧，能把鱼丸做到这个样子，这厨子，是有本事的。”莫元点点头，口中还继续品味着刚刚的鱼丸味儿。
程记美食店的鱼丸吃第一个的时候，往往都是一脸震惊和回味。
感觉自己仿佛是吃人参果一般囫囵下去，迫不及待想要吃第二个，继续品味。
但……
鱼丸刚刚好一人一个。
刚刚还念叨着赶紧品尝完，去和厨子交流的秦先生已经忘记自己刚刚的想法，现在他最想的是——继续吃。
他看向刘全福，追问：“怎么才一人一个？还没有品出味道，还有吗？再上一盘！”
刘全福：“……”
班女士冷哼一声：“你当是在餐厅点菜吗？还再上一盘？”
她在秦先生生气的视线中，看向刘全福：“可以请你师父出来吗？我们都迫不待及想要和她交流了！”
刘全福笑容不变：“外面正在直播，我师父邀请各位进厨房交流学习。”
还有哪儿能够更好交流？
厨房呀！
于是，刘全福带着这二十人钻进厨房，段佳没有再跟去。
这就是在城乡结合部修建房子的好处，一个厨房站下二十个人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这些大佬们进去了，外面还在吃东西的众人一下子就聊开了。
刚刚安静的餐厅充满了叽叽喳喳的聊天声音。
程芫华每样菜都给他们准备了很大一份，每人还有一碗炸酱面，足够他们中午吃个饱饭了。
吴中泉已经吃完了，他吃得很饱，但却不着急停下，又去橱柜里拿了块蛋糕，继续慢吞吞吃着，一脸满足。
他真的是太机智了！
蛋糕不限量，炸酱面不限量，刚刚还吃到了新菜温炝鳜鱼片和松鼠鳜鱼，这都是之前在程记美食店没有吃过的呀！
据说待会儿大厨们做了菜之后，还有可能会送出来给他们尝尝！
品尝大会，真是幸福呀！
像吴中泉这样吃得幸福的是大部分人，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吃得这么幸福。
——至少程娇云就不是。
她原以为进来了可以看见程芫华，结果连个影子都没有见到就不说了，周围众人的讨论声还不断传过来——
“好吃！！这家店厨子的手艺真是绝了！”
“我好像见见厨子呀，好送上我崇拜的膝盖！”
“哈哈哈，说起来，我来之前对这店进行了了解，老板据说是原来程家酒楼程老爷子的孙女。”
“程老爷子？我知道，之前他们搞活动的时候，我和我师父去看了。”
“那是个优秀的厨子！”
“对吧，我师父以前和程老爷子关系还成，去年程老爷子死的时候，我师父还在为他遗憾呢，这一届品尝大会，本来他们是很有希望的，可惜……”
“好在孙女成器，自己就办起来了。”
“他孙女怎么在这儿开店？原来的程家酒楼呢？”
“原来的程家酒楼好像被程老爷子的大儿子接手了，之后程家酒楼就被踢出美食协会了，也就没动静了。”
……
他们聊得火热，程娇云的脸是越来越难看。
她之前的骄傲和高兴，现在已经完全反过来了！
她以为是把程芫华赶出来，结果程芫华越来越好，而她程家酒楼——即将山穷水尽。
旁边，夏嘉盛还说：“她的手艺竟然这么好……”
他手上还端着吃完的炸酱面，脸上的神情带着感慨，他真是没有想到，程老爷子走后，程芫华竟然成长到这个地步！
真是……出人意料。
程娇云手攥紧，脸上的神情又气又怕。
正在直播的段佳看向镜头，咽下嘴里的食物，感叹：“真好吃。”
直播间各色各样的人都有，留言也五花八门——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想吃！！！”
“我也想吃！我之前去过，我的天，好几个菜都是我没有吃过的！”
“回头就去抢程记美食店位置，我一定要尝尝！”
“这么多大佬都赞不绝口，他们店里的东西，应该很好吃吧。”
“东西好不好吃不知道，就是好奇他们这个老板，干嘛总是不见人？很丑？”
……
段佳忍不住说了句：“胡说，程老板……”
声音戛然而止。
段佳突然想到，程芫华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这在厨艺界，确实不怎么让人信服。
而且这些网友要是好奇，岂不是总想扒出程老板的照片？然后导致麻烦不断？
程老板好像是个很怕麻烦的人……
就在她迟疑的这一瞬间，直播间仿佛已经笃定程老板长得不好，开起了各种玩笑。
什么两百斤大胖子，四五十岁的大妈……
外面的人都在吃，他们只能看，不能吃，自然很有意见，不少键盘侠就把这意见用在了埋汰厨子上面。
与此同时，厨房的那群大佬们，也都因为程芫华的样子，狠狠吃了一惊。
他们预想中，厨子的就算不是刘锦荣这样胖乎乎的样子，也该是秦先生那样一看就很魁梧，可以颠勺。
若是女性，要不是班女士这样微胖有劲儿，优雅点就是孙女士那样大气成熟。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厨房里面，穿着厨师装的竟然是个……小丫头！
小丫头长得很好，个子不算矮，一米六出头，但在北方这样的地方，她小巧精致的五官和身体，就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娇小。
手白白的，倒是有些点薄茧，细胳膊细腿，一看就不像是能站着颠勺的。
因此，急着想要见她的秦先生走在前面，一进来便说：“厨子呢？你师父呢？”
程芫华：“……”
刘全福小跑上前，在程芫华面前咧嘴笑道：“师父，我把他们带进来了。”
秦先生：“……”？？？
其他人：“……”？？？
程芫华看着他们，笑着说：“久仰大名，各位大师中午好。”
众人：“……”厨子是这丫头？！
南叔挺了挺后背，看到他们的反应颇有些为自己骄傲。
虽然他刚开始也是因为程芫华的年纪和刚刚从事厨师事业而迟疑了一下，但他可没有对人家说——你师父呢？
“不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年轻？！”
程芫华笑了笑：“为什么不可以？莫先生不就很年轻吗？”
莫元的年纪在这个行业绝对算是非常年轻，偏偏人家已经可以着手国宴了。
秦先生顿时语塞。
谷老爷子年纪大了，很快就回过神，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追问，而是拿着刚刚刻意捏在手上的筷子，朝着旁边放着的鱼丸过去。
“老东西，你给我留点！”金宝方立刻跟上去。
“我也还要尝尝！！”太乙酒轩的大厨上前。
程芫华：“……”
这群老厨子们，真是……各有各的个性啊。
倒是孙女士比较理智，她想到之前会长提过的一句话，便笑着看向程芫华：“你是程长西的女儿？”
程芫华微微一愣，而后笑着点头。
是呀，她差点忘记了，她的爸爸以前跟着程老爷子和这些人打过交道，程老爷子一直都将程长西作为接班人培养着。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
谷老爷子偷吃了两个鱼丸，放下筷子走回来。
因为食物存在，他的声音有些含糊：“你爷爷和你爸爸看到你现在这样，会很高兴的。”
程芫华依旧笑着点头。
是呀，她爷爷要是看见了，肯定非常满意。
但是她的爸爸，怕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最后会走上厨艺这条路。
这群人没看到她之前，想着和她比，也想着和她较量，见到了才发现厨子是个比自己的小辈还要小的丫头，顿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芫华，真是好久不见，这么短的时间，你竟然又研制了这么多新菜！”刘锦荣笑着上前，“刚刚那道松鼠鳜鱼，已经比得上我练了几十年了！”
程芫华摇摇头：“我是秘方好，刀工火候和刘哥差远了。”
“刀工和火候都可以练，你再练习几年，就真要把我们这些后浪拍在前岸上了！”刘锦荣颇为感叹。
秦先生的眼神依旧狐疑，他的视线不住往程芫华的手和手腕看过去，总觉得那不像是一个大厨的手。
“刚刚那些菜真的是你做的？”秦先生再次提出质疑。
程芫华无奈地点点头。
这些厨子说话都太直白了，任谁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怀疑都会生气。
好在之前南叔有说过这些人的性格，以及以前在品尝大会上发生的一些事件，程芫华才不会和这脑袋里只有做饭的一根筋厨子生气。
秦先生在原地转了转，视线向其他大厨看过去。眼神同样狐疑的，还有班女士，她和秦先生虽然不对盘，但这一次，两人同样带着狐疑。
有没有可能是这丫头为了品尝大会请了外援？
要不然这么年轻，店也才刚开，几个月前刘锦荣给了笔记，几个月后，就真做的这么好呢？
学厨要是这么简单，他们的徒弟怎么可能十年二十年还在学着。
程芫华见此，没有多解释，只是把视线看向众人，露出友好的笑容：“各位大师，不知道程记美食店的食物还吃得满意吗？”
满意？
那当然是非常满意！
虽然只吃了鳜鱼，但这鳜鱼被弄出了好些做法，鱼汤的炖、鱼香肉丝的炒、剁椒鱼头的蒸，甚至还有鱼丸的炸……
道道菜的口感都让人觉得惊艳。
就是刚刚那些菜的水平，都足够举办品尝大会了。
他们还没有说出自己的评价，莫元上前一步，他说：“你的刀工真的只练习了几个月？”
程芫华点点头。
在此之前，她确实没有系统地学过刀工。
不过……
程芫华也觉得自己在动手做菜的时候，总是很容易上手，哪怕刚开始什么都不会，多来说几遍，就非常熟悉了。
——以前读书的时候，怎么没觉得自己脑袋这么好使？
这个念头刚刚产生，爱装死的系统出来说话了——
【叮！请宿主注意，本系统是厨神系统，在财富值不断积累的过程中，系统会为宿主提升厨艺学习能力！若宿主想要继续提升厨艺学习能力，请再接再厉，努力积攒财富！】
冒了个泡，系统再次装死。
程芫华又喊了系统几声，都没搭理她。
程芫华：“……”真是无时无刻不叮嘱着积攒财富！
不过也得靠系统提醒，她才知道自己这突飞猛进的学习能力，合着并不全因为自己天赋出众，还有系统的加成作用！
莫元不知道程芫华脑袋里面的系统声音，他在程芫华回答之后，又皱着眉说：“那我们比一比。”
“比什么？”程芫华问。
莫元：“温炝鳜鱼片。”
他并没有说一些程芫华不会的鲁菜，但这道温炝鳜鱼片是传统鲁菜，这些菜就没有莫元不会的。
刚刚程芫华自己也做了，再做一次，也是没问题的。
——他这是要和程芫华切磋刀工。
——看看她是不是真的用几个月的时间就将刘锦荣的刀工学了大半。
秦先生和班女士对视一眼，而后开口——
“比吧，程丫头不要怕，莫元的刀工我们很多人都知道，你就算输了也不丢人，我们一大把年纪了，刀工也不是都能够比过他。”
班女士附和：“对，你们两个比一比，也是交流交流，不要担心。”
这两人还是怀疑这丫头，毕竟年纪小，为了品尝大会请外援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比拼简直是品尝大会的重头戏！
有时和举办方还没有什么矛盾，外来的大厨就先争执起来，然后只能去厨房“一较高下”。
——毕竟就有现成的裁判。
刚刚程记美食店的东西过于惊艳，程芫华的模样和年纪又太出乎意料，所以他们都在观察程芫华，没顾上内部争斗。
程芫华点点头，而后对秦先生和班女士说：“我不害怕，也不担心。”
两人一愣。
程芫华去后院拿杀好的鳜鱼。
后院子，师玄见她过来，哀嚎：“啊！我不是来参加品尝大会的吗？！怎么一直让我杀鱼呀！”
他的脚边，黄上看着程芫华便激动不已。
程芫华提了两条鱼，安抚他：“待会儿胖子会给你送吃的，要不然你去前院参观？”
师玄：“……”
他垂下脑袋，任命了，“算了，我去前院就是被人参观。”
程芫华笑着摇摇头，提着两条鱼进了厨房。
“可以吗？”她把鱼放在案板上，看向莫元。
莫元二话不说，拿起鱼，一手按住，一手握着菜刀。
菜刀在手上一转，而后手飞快地朝着鳜鱼而去。
明明年纪也不大，却格外老成内敛。
但他这一手确实非常吸引人，也非常令人震惊。
他的手都快滑成幻影了，偏偏每一片下来，都是一张张比程芫华之前片得还要薄的鱼片，大小相近。
那鱼片整齐地排列在旁边，精致又好看。
这种片鱼片的方法是赵氏良膳独特的刀工，没人手把手教，很难学会。
莫元要准备“炝”鳜鱼片了，程芫华却还看着他，一动不动。
南叔疑惑：“程老板？”
秦先生和班女士的眼神更加狐疑了。
这人……怎么不动？
思考还是害怕？
见此，两人之间对程芫华的怀疑已经上升到百分之五十了。
程芫华收回视线笑了笑，而后一手摁住鱼，一手握住刀，不再看莫元一眼。
莫元确实了得，现在的程芫华在刀工上面，还拍马不及。
只是她心想——
幸好系统加持的学习能力可以助她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