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 南闯王帐下的人没办法再说什么,只是脸上的表情,着实有些一言难尽。
虽然你这个异姓王和人家世家只是利益关系吧, 但是前脚刚和人家断的一干二净,后脚就能对人家举起屠刀, 这是一般人能干的出来的事么?
这是彻底的连个面子情都不给了。
而赵慎烈心里, 除了对世家不支持他的愤怒, 还有对世家粮食的觊觎。
就像他说的那样,如果世家不给他粮食,他就亲自去取。
世家堡垒内,那名曾经支持过南闯王赵慎烈的世家家主心里面悔的肠子都青了。
悔自己当初为什么眼瞎的要去支持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深刻认识到了, 对于这种人,除非你能一直供着他, 要不然他反身就会咬你一口。
“南闯王这个人, 为人小肚鸡肠,心胸狭隘,但是身上那股六亲不认的狠劲却是诸侯中数一数二的,要不然他也走不到今天了。”被赵慎烈打上门的世家族老开口道,心里并没有像族长那样惋惜。
“不过他这种行事态度, 根本就担当不起大任,最后也绝对赢不了, 还好我们家族撤得快,没有全都赔进去。”世家的族人们感到庆幸道。
起码就心胸宽广这一项,南闯王就比不上琅琊王,唯一能胜出的估计就是手中的兵力了。
但是没有他们这些世家不断的支援,粮草吃尽只是早晚的事情。
对于南闯王攻打他们的心思, 世家人都能猜出个一二,一是他们落了南闯王的面子,惹恼了南闯王,二来就是他们世家丰厚的家底了。
别的不说,只要能吞掉他们的家族,南闯王的军队再坚持个个把月没问题。
尽管已经被人打上门了,但是世家并没有多惧怕。
因为他们全都在堡垒里面窝着呢。
可别小看堡垒,刚从北方来南方那会,为了族人安危,各大世家最先修建的就是他们的世家堡垒,里面不光能住人、种地、屯粮,还能训练兵丁和锻造兵器。
外部的防御能力更是厉害,凡事有点能力的世家都会给自家大门上装上不少杀伤力不小的大型机关,除了人数有些少之外,其余什么东西已经不比正规军队差什么了。
再加上向来都是攻城的一方费劲大,坐在堡垒内以逸待劳的世家之人可不就省力许多。
世家之人爬上瞭望塔约摸估算了一下南闯王带过来的兵力,直接打出了一个‘稳’的手势。
南闯王麾下大概七、八十万左右的兵力,自然不可能为了世家全都出动,更甚者为了防止金陵王和岭南王两个‘好伙伴’,此次南闯王只带了百分之一左右的兵力。
七、八千左右的兵力,在他做土匪的时候,已经算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量。
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南闯王并不觉得拿下一个世家堡垒能有多费劲,之所以带这么多人,主要还是为了给他搬运粮食。
只是让南闯王没想到的是,世家的堡垒可不是摆着好看才建起来的。
他费了大半天的功夫,连堡垒的墙面上都上不去,开门就更不可能了。
赵慎烈直接打上门来,那户世家之人也不再客气,直接撕破脸皮嘲讽他道,“看来南闯王年轻那会匪类做的久了,哪怕成王了都还是这番做派,果然从骨子里面就透露着一股低贱。”一下子把赵慎烈的身份给贬低到了泥泞里。
赵慎烈的目光猛的冷了下来,道,“你们也就只能逞逞口舌之勇了,放心,等我攻破你们的堡垒,就把你们男的全都杀光,女的全都送给我的兄弟们,让她们亲自生下我们这低贱的血脉,想必到时候我们还能称呼一声连襟或者翁婿呢。”
“畜生犬吠之言而已。”世家之人冷下脸道,直接打开堡垒上的大型机关,不再有丝毫的留手。
赵慎烈戎马一生,不管是做土匪还是被招安之后,所经历的战役大大小小不下于上百场,但是攻打堡垒却还是生平第一次。
没有堡垒的世家,直接带兵碾压过去就行了,有堡垒的世家,之前的赵慎烈正跟人家好着呢,又哪里还会攻打堡垒试手,所以刚开始赵慎烈着实狼狈了一番,但到底是战场老将,经验丰富,又是主公,身份尊贵,有的是人冲上来保护他,所以世家的一轮机关下去,并没有彻底的杀死赵慎烈。
但是赵慎烈手下却死了不少的人,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有他的身手和身份的,机关大面积的覆盖,死伤是难免的。
世家堡垒外都开始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但不管是外面的赵慎烈,还是堡垒上的世家人对于这一幕皆见怪不怪。
而就在赵慎烈去世家强行借粮之际,南北交界处,还剩下的金陵王和岭南王两人眸光波澜不惊的互相对视了一眼,瞬息之间就达成了合作。
南闯王在盯上别人家的粮食的时候,又何曾想过自己家的粮食也在被别人所惦记着。
金陵王让人去骗南闯王的亲信,说世家堡垒易守难攻,需要更多的人去支援,赵慎烈的亲信们虽然没有接到命令,但到底是对自家主公的安危担忧上了心,顾不得违反军令,直接带了一批人连忙赶过去支援。
只可惜他们一到半路就被更多的人所截杀掉。
面临粮食不够的危机,各路诸侯的手段皆不相同,三个异姓王或联手或借粮,朝廷出来的正规军帝王军队则是趁着断粮前给自己找条新的后路。
而王淳之则看着送上门的兵马心里并不是很满意,他道,“帝王军队的人手太过庞大了,我并不需要那么多先不说,就说你们很大一部分人并不能被称之为一个合格的兵。”
“也许你们能在帝王手下随便混日子,但是在我这里,不行。”
王淳之这话让帝王军队的将领们脸色涨红不已,“你收不下我们那么多人,直说就行了,但是侮辱我们的名声,那就太过分了。”
“你们居然还有名声。”王淳之诧异出声道,“你们知道真正的兵是什么么!”
“……忠于君王,忠于朝廷。”帝王军队的人抿唇道,突然发现他们好像连这点都没做到。
而帝王,他们基本都没见过,所谓的忠君,感觉,还不如对他们上级的拥戴呢。
“不,真正的兵忠诚的对象应该是国家和百姓,而不是单独的某个人,你们可以成为盾牌,也可以成为武器,但那都应该是为了国家,而不是沦为私人手中的打手。”
“以人为主,主逝后,兵的忠诚将寄托何处?以国家为主,你们不死,国就不会灭。”
所以,忠国就是忠心,爱国就是爱自己。
帝王军队的将领们两眼茫然,从来都没有听说话这样的话,因为上面的人给他们饭吃,就是为了让他们忠诚于某一个人的。
反倒是王淳之这话在这个世道才是真正的异类。
“我为人比较苛刻,道德水平比较高,我会要求当兵的具备基本素养,而你们大部分帝王军队里面的人都是做不到的。”王淳之对他们道。
“你凭什么觉得我们做不到?”帝王军队的来人不服气道,从来了之后,这个琅琊王就一直在贬低他们帝王军队。
要知道帝王军队由整个天下供养,可以堪称这个时代最精锐的将士们了。
现在听到王淳之捧高踩低,他们心里立马涌起一股不服气来。
“我的兵,不能行匪事,凡事做了这样的事,会按照所做之事接受大小不等的惩罚。”王淳之看着他们道,“你们扪心自问,除了有人养着,你们行事和那些无所顾忌的土匪强盗之流有区别么?”
帝王军队的将领们神情全都僵住了,他们好好的回想了一下,匪类是怎样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毫无人性可言。
军队有人供养,并不缺粮食,但是人一旦吃饱了,就会想别的事,比如金钱或者美色。
他们的人虽然没有匪类那般恶贯满盈,但是看上什么东西直接就抢回来,看上哪个妇人就直接扛回来,看谁不顺眼,当场打死个人这样的事情却是不少的。
以前他们从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但是被王淳之这么一说,他们这才发现,他们的行事作风其实和那些匪类没什么两样的。
只是因为他们的肚子是饱的,一般很少把事彻底做绝罢了。
但要是饿了肚子,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不会像匪类那般行事。
兵匪,兵匪,从来都是不分家的。
但是在王淳之这里,它开始分了。
手底下那么多的人,自然不可能每个兵都会听从王淳之这一套,但是王淳之并没有看在他们是追随自己的人份上有丝毫的手软和留情,而是制定出明确的军规,告诉他们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他注重德行,下面的人自然也会向这方面靠拢。
但是这个世道的上位者更注重自己的利益,他们哪管下面的人什么秉性什么想法,好用就行了。
至于他们会造成多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这些事情他们从来都不会去管。要是按照王淳之的标准,帝王军队里面的人直接就能刷下去六成有余,更别说帝王军队内还有很多不好的风气,贪污军饷等状况。
真正算下来,能清白的压根没几个。
不过王淳之也知道很多人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新兵是受到了老兵的耳濡目染,渐渐变成那样的。
对于军队,风气是很重要的。
一旦王淳之一下子接手了帝王军队的人马,相信过不了多久,他手底下的兵风气也要跟着变坏了。
因为相比起来,学好不容易,学坏却是最容易的。
“难不成我们以后真的要沦落为土匪为生?”帝王军队的将领们茫然道,无法想象身为朝廷正规军的他们和所谓的土匪强盗之流只有一线之隔。
身为兵,他们心中有匪类不具备的荣耀感,一时间很难接受这个有可能的未来。
“我这里只收留身家清白的兵,你们前方如果没有路了,可以回家种地啊。”算是提前一步回归田园吧。
帝王军队的将领们苦笑道,“拉倒吧,我们从军那么多年,变得只会杀人,哪里还能拿的起锄头去种地啊。”这就是他们第一时间考虑的成为土匪之流,而不是回家种地去。
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们的手已经习惯了握刀杀人,而不是拿起锄头来种地。
毕竟在上位者的眼中,他们就是专门用来杀人的。
“原来如此,你们是没有一技之长啊。”所以离开了朝廷供养,就会变得什么都不行了。
王淳之这里倒是有很多条出路,但那都是为他的兵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