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你为什么不放我们去走亲访友?”
“你们没看到, 外面的世道已经开始乱了么, 这个时候乱跑可不好。”王淳之对他们道, 听上去就像是一个尽职尽责的族长。
旁边的族老们直点头,“对,你们也不看看外面现在多危险, 有必要非要这个时候出去么?”
当然有必要了。
太平盛世那有他们发挥才智的余地,乱世来了刚刚好。
他们本就心有反骨, 所以对于乱世的到来不仅没有害怕, 反而兴致勃勃的想要参与进去分上一杯羹。
“族老你们也说这是乱世了,以后就是见一面少一面,所以我们才要趁着这会赶紧出去见见才行。”他们道。
基本都是“若”字辈的人, 只有少许几个青年。
他们一再坚持, 终于引起了族老们的怀疑,族老们不由狐疑道, “你们给我们说实话,你们真的是要出去访友?”
“咳, 我可以为他们做保, 这几个小家伙就是在村子里面憋的,趁着这会还不太乱,让他们出去玩玩多看看也没什么。”就在这时, 一位“善”字辈的长辈开口道。
那些人眼中不禁一喜。
这位善字辈的长辈一开口,族老们就默契的不再说什么,而是彼此互相对视一眼, 对他们道,“想离开也可以,但是需要脱离家族。”
原本还因为前面的话而露出喜色的几人脸色瞬间僵硬下来。
脱离家族,这是他们从没有想过的事情。
那位善字辈的长辈也惊讶了一瞬,而后打圆场道,“不用这么严重吧,再说,这些孩子们犯了什么错了?”
这总得有个理由吧。
族老们道,“前一段时间,族长已经召回所有王家在外为官的子弟们,愿意回来的,还是王家子弟,不愿意放弃官场的,就会被逐出家族,这是之前就已经定好的。”
善字辈的长辈嘴角猛的一紧,而后道,“为什么这事我不知道?”
“之前忘了跟你说。”族老们道。
好一个忘了,他分明是被排斥在家族中心之外了。
王淳之回来后就和族老们说过王家村内有王善文的人,族老们虽然不知道那些人具体是谁,但是回想一下谁和王善文走的最近,他们还是知道的。
只是因为没有证据,他们不好光明正大的处置人,只能悄悄的把人给排除家族的中心圈子。
那名善字辈的长辈就是其中之一,现在他突然跳出来,这让他们想不怀疑都难。
意识到什么,那名善字辈的长辈脸上的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沉声问道,“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你这算是不打自招了么。”族老们道。
他们看着这位生活了数十年的同辈人,同样不解,心痛的问道:“让家族变得四分五裂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好处啊,其实没什么好处,最开始,我们只是看不惯嫡支罢了。”
“尽管我们知道只有嫡支旺盛才能庇护于我们,但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应得的东西被抢走,那种滋味,真是难受啊。”
“年轻的时候,还不懂家族为什么要这样做,王善文就想对嫡支取而代之了,而等我们年长后懂得那些事情了,已经再也回不了头,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不过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嫡支的来路不是很让我们服气吧,毕竟同为王家子弟,我们也曾有成为嫡支机会的,只是被我们父辈们给放弃了。”
“更因为和嫡支之间彼此的差距不大,所以才会心生不甘吧。”
“如果是真正的王家嫡支,我们肯定是没有这个野心的,但是没办法,这个新的王家,它太过弱小了,弱小到自己内部的人都能心生觊觎。”说到这里,那名善字辈的老者不禁苦笑道。
“胡说八道,嫡支就是嫡支,如果族中的人都像你们这样想,早就不成家族了。”族老们呵斥老者道。
“是啊,你们说的没错,就连我们都能想象的到王善文入主嫡支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他做的不一定比现在的嫡支好,但是我们这些跟随于他的,肯定会过得比现在好。”老者坦白道。
说白了,就是利欲熏心导致的。
王善文收买人心的确很有一套,而他给的那些东西,都是嫡支给不了他们的。
“那这次呢,你们为什么又要想离开村子?”王淳之问那些人道。
明明比王淳之的辈分高,但是此刻他们却不敢拿对待晚辈的态度对待王淳之,“我们是想去投靠那些起义军……不,是鲁王。”说出鲁王这个名字后,他们快速捂住自己的嘴,满眼的惊诧,诧异自己居然会把自己的真实意图暴露在嫡支的面前。
“鲁王!你们去找鲁王干什么?”族老们震惊道。
“因为他们想学那些世家大族,来个两边下注啊。”那名善字辈的老者不禁嘲讽道。
“什么!你们居然想这么干。”族老们震惊道。
那些顶尖的世族为什么能够维持数百年而不倒?
因为他们的家族子弟会去辅佐于不同的主公。
多方下注,总有一个能赢的。
只要有一个能赢,家族就算赢了。
这就是那些顶尖世族一直屹立不倒的秘密。
可他们能做的前提是有这个能力,而他们现在王家,压根就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别的不说,家族出色的子弟数量不多,自己族里日子还过得苦巴巴的,怎么可能有余力去帮助别人。
投靠多方主公,三心二意,他们王家压根就不具备在那些主公中间自保的能力。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打的是牺牲主家,成全你们自己的主意吧。”王淳之看着那些人道。
族老们脸色豁然大变,再看向那些人的目光已经不复曾经的和善。
“说出你们的打算吧,要不然就家法伺候了。”族老们道。
被家族最德高望重的一群人盯着,那些人身上开始冷汗涔涔,“不、没有,我们绝对没有这样的打算。”
族老们又何尝看不出他们的恐惧,心底不禁感到深深的失望,他们看向王淳之,对王淳之道,“族长,你好像还没有动用过我们家族的家法呢?”
“是啊,以前基本都是把他们赶出去了事的。”
“但是这一次不行了,他们的行为已经彻底的危及到了家族。”王淳之道。
所谓家法,指的是棍棒加身之类的刑罚,王淳之还从没有动用过。
一收到要行家法的消息,王家族人们纷纷心惊,不知道是谁,犯了什么错需要动用家法。
而家法行刑,是需要去祠堂的。
王沛良收到消息跑过来问道,“这是怎么了?他们犯了什么错?”
王淳之道,“他们想把我们给提前卷入到战场漩涡里。”
现在的王家家底简直薄的可以,贸然冲进去,估计连个骨头渣都不剩下,也不知道那群人是哪来的那么大脸认为自己能够玩转乱世。
“钱、粮、人,他们什么东西都没有,但是他们有一颗狠心。”一颗能把同族人给献祭的狠心。
到时候你王家嫡支在齐王的地盘,他们在鲁王的领地,为了赢取一方的彻底信任,必定是要有一方需要灭亡的。
这才是族老们震怒的真正原因。
因为他们没有想到会有族人心比天高,居然想要蹦跶上天去。
王家祠堂门前,那些人被村民们绑过来,半跪着面向祠堂的方向,极力低着头不敢去看周围同族们愤怒的眼神。
那些愤怒就像是一把把的刀子,把他们好不容易升起来的胆子给戳的四面通风。
直到真正要上刑的时候,他们才真正的感觉到什么叫后怕,那行善字辈的老者叹息一声,也同样被上了刑,他的儿孙们在人群里皆震惊的看着他,老者对族老们道,“为了安全起见,我没有让我的孩子们参与进来,放他们一马如何?”
听到老者这话,那几名若字辈的气的想要吐血,他们这是做了老东西的探路石和他子孙们的替死鬼啊。
想通以后,他们顿时对老者破口大骂,“老东西,凭什么我们要替你的子嗣去死?你说你的子孙们不知道你的谋划,谁能拿出证据来,他们要跟我们一起上刑才行。”
老者不为所动,看着王淳之道,“我这一支有父辈遗留下的一份宝藏,如果不祸及我的家人,我可以把这份宝藏献出。”
原本这份宝藏是留给家中不肖子孙的,为的就是防止家业被败坏个精光,留的东山再起的钱财。
只可惜,他用不上了。
王淳之看着他,“这就是你的底气所在么?”
“是啊,毕竟比那些小家伙们多吃了几十年的盐,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准备呢。”老者笑着说道,随后一口血从口中吐出。
王沛良惊讶道,“咱们王家居然还有宝藏?”
“有的,就是不知道他们都藏在哪里,那些东西只有他们各自的后人知道。”老者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把自己这一支的宝藏告诉族中,换取他子孙继续留在家族里。
“淳之,这事你怎么看?”族老们道。
“换。”王淳之道。
“正好和我们想的一样。”族老们点头道。
相比起处置他们来,还是宝藏更为重要。
老者年事已高,不宜多行刑,毕竟到时候宝藏没有找到,还得拿他问罪呢。
而其他人就没有他那么好运了,被集体绑在板凳上后,而后开始棍棒加深。
很快,他们的背部被血水快速的湮透,再不复刚开始的底气十足,等行刑完毕,他们已经全都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