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天一早,厉鸢三人离开北域。

站在白玉台阶上,她和站在屋顶上的宁逐遥遥相望。

山风呼啸,厉鸢的裙摆高高扬起,她看着在寒霜中依然屹立得如同古柏一样的少年,被风迷了眼。

此次分别,再相见就是在非死即伤的武林大会上了。

厉鸢垂下眼睫,深吸一口气和师姐她们冲入寒风中。

“系统,时空裂缝修好了没?”

【早已修好,请宿主放心。】

厉鸢顿了一下:“如果是第一个世界的话。可不必十分严格,能留下供一只鸟进来的缝隙就好。”

不过仔细一想,这样做纯粹是多此一举。

那个人如果想过来,可能会把天捅出个窟窿。

如果不想过来,即便这天漏成个筛子,他也不会迈出一步……

她摇头苦笑。

【难度甚大,系统尽力而为。】

“下一次任务是什么?”

【系统回应请求中——

下一次任务发生在第三百七十章 。

武林大会开启,宁逐杀死了已经魔化的冯子杰,重挫了冯家。

于此同时,‘厉鸢’对他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厉鸢深吸一口气。

那就等下个月武林大会的到来吧。

————

元衡发现,自己家的那只鹦鹉最近变得越来越不对劲。

不仅每天晚上发出似哭似笑的叫声,精神还异常亢奋。

一早上,就听到它在自己耳边唱歌。洗漱在唱、吃饭在唱,即使缩在自己的袖子里也在唱,唱得高兴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再发出两道诡异的笑声。

元衡本以为自己找回了魂魄,可以不用忍受魔音穿耳,却没想到这只鹦鹉开始接班了。

这早,他焚香沐浴,再度打开祖师爷的玉简。

刚想用神识拜读,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道哭声:

“呜呜……嘿嘿。”

熟悉的哭声,必须以两道笑声做结尾。

“……”

元衡抬眼,见小凤缩在墙角,时不时地颤颤肩膀、抖抖羽毛。

自从从另一个世界回来后,它就一直这样。

这几天他一直忙着融合神魂,竟然忘了询问它为何突然消失那件事。

他上前就要捏住它的鸟嘴,刚一伸手。天外传来一道夹杂着雷鸣的传音:

“早课时间到,请各位师长弟子前往登仙台!”

要上早课了,他这个峰主不能迟到。

元衡收回手,暗道回来再来询问这只鸟。

于是化作一阵烟雾,随风飘了出去。

上罢早课,元衡正想回去,突然被门主叫住。

门主衣摆宽大,如果忽略他乱糟糟的胡子,迎风而立的样子还真有几分仙人之姿。

“元衡,你的神魂融合得如何了?”

元衡点头:“差不多了。”

门主也松了一口气:“神魂要是有事,那可不是小问题。你若是没事便好。”

说着,他随意地看了一眼元衡,突然一眯眼:

“元衡,你近日可是修行略有凝滞?”

元衡眉头一皱。

门主道:“我见你眼底青黑、面上发白、眉心带痕,是不是最近还是在想那个女……”

元衡:“……没有。”

门主叹口气:“元衡,我并不是要让你清心寡欲。但毕竟修行讲究的是‘专’和‘恒’。你现在……”

元衡没想到自己教训宁逐的话有一天会用回自己身上,额上青筋一跳,咬牙道:“门主,你多虑了。我道心坚韧,面色不好完全是因为小凤的吵闹。”

门主哼了一声:“以前一旦你入定,就算是小凤在你头上拉屎你都不会有半点波动的。”

元衡哑然。

他面色不好地往回走。

其实门主说得没错。

他最近确实分心了。

自从那一晚,耳边似乎传来一声“衡哥”的轻唤声后,他就完全无法入定。

“衡哥”这个称呼,他已经两百多年没有听过了。

毕竟,他现在是此界修为最高的仙君,是仙门最德高望重的峰主,是众人眼里最接近天道的修行者。

他们叫他“元衡仙君”、叫他“尊者”、“师兄”。

然而没有一个人叫他衡哥。

除了他的师妹。

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听到这道声音,也想不明白为何神魂回来,他还是觉得胸膛空了一块。

元衡闭上眼,决定今天晚上再手动抄一万遍静心诀。

回到府邸,一推门,却发现小凤不在屋内。

他以为它又偷溜出去玩,便没有在意。

只是走到它的窝前,看旁边放着一粒珍珠。

这珍珠呈粉色,润泽无比,是东海的珍珠。这只鹦鹉一向最是宝贝这粒珍珠,怎么今天舍得拿出来了?

元衡一皱眉,正想收起来突然耳朵一动,库房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是小偷?

不可能。想要偷元衡仙君的东西,除非他想被挫骨扬灰。

那就只能是小凤了。

元衡不知这只鸟到底要作什么妖,于是皱着眉走到库房。

这库房里的东西大多是各家仙门送来的珍宝,随便拿出一件都能让一个仙门自相残杀。但是与修炼无关的他不感兴趣,有用的都被他放在了自己的空间里。

小凤平时也不怎么进去,怎么今天如此反常?

他站在门口垂眸,一眼就看到那只浑圆的鸟像是一只老鼠一般穿梭在其中。

鸟喙艰难地叼起有它三只鸟那么大的血珊瑚,往地上铺着的软布上放:

“这个挺好看,小凤喜欢这个,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不一会就衔起一块九灵宝玉,也往软布上放:

“听说这个能美容,那就把这个带走。”

再捡起一匹仙丝锦缎:“这个能做花衣裳,小凤和她一起穿……”

一块火山烈石。

“小凤怕冷,带过去看看能不能过冬……”

一朵南无花:

“门口的树上摘下来的,她看不见树就给她看看花。”

一罐仙米。

“口粮带足了!”

它跳上小山般宝物上,用力地跳了跳把宝物夯实了些,然后用鸟嘴艰难地将四个角系起来。

“大功告成!”

等过几天它就能带着包袱去看鸢鸢啦!

小凤兴奋地从包袱上跳下来,却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咕噜一个仰倒。

它刚想生气,一抬头。

元衡垂着眸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它。

“……”

小凤一翻白眼,双腿一蹬就僵直了。

元衡道:“别装死。”

小凤磨磨蹭蹭地从地上起来,站在元衡面前低下了鸟头。

元衡道:“随我来。”

来到大堂,他眯着眼看它:

“你带这么多的东西是要去哪里?”

小凤不自觉开始用细爪子划拉:“我要去出趟远门……”

“远门?去哪里、干什么?”

小凤含糊地道:“很远很远的地方,去看一下亲戚。”说完,又怕元衡不信,小声补充:“看一下表亲。”

“表亲?”

元衡深深地看着它。

小凤的冷汗快下来了。

暗道“鸢”应该和鹦鹉算是表亲吧……

不过此时此刻,是万万不能让元衡知道鸢鸢的存在的。

于是它挺起胸膛,装作镇定的模样。

元衡一眼就看破小凤心虚的鸟样,他暗道这只鸟恐怕是瞒了他什么。

不过一只鸟会有什么秘密,充其量是发现了什么别的鸟类或者是男子罢了。

他不再难为它,道:

“我看你那么多东西也装不下,去库房找个空间袋去吧。路上小心。”

小凤大喜过望,赶紧要扑上去抱抱元衡,却被他嫌弃地推开。

小凤暗自窃喜。

鸢鸢,等着我!

————

一个月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

在众人准备武林大会之时,冯子杰那边也传来消息。

本来冯子杰彻底瘫痪在床,无法行动,这个月不知冯家找到了哪位神医,竟然让他行动自如,且功力提高了一大截。

他如何作死厉鸢不感兴趣,她也为下个月的武林大会做准备。

毕竟也算是为师门出征,万一输得太惨也不好。

苏婉看她这几天突然开始勤奋练功,以为她终于崛起了,不由得老怀安慰。

但另一方面在想,她是不是被宁逐拒绝后刺激到了,所以才如此上进?

这么想着,她看向厉鸢的目光不由得闪过一丝心疼。

厉鸢哪里知道师姐的想法,她只是在做最后的挣扎而已。

一个月很快就到。

一早,南境的院子里就开始乱起来了。

厉鸢打着哈欠洗漱完毕,一出门就看到了各门各派的弟子在院内穿梭。

苏婉走过来递给她一条新的鞭子,道:

“师妹,这次大会师父帮你报了名,但是是为了让你长长见识,你可千万不能勉强啊。”

厉鸢摆了摆手:

“我不勉强。”

她只是一个打酱油的,能打败几个人都无所谓。

苏婉拍了拍她的头,道:“万事小心,不要逞强。”

厉鸢点头。

午时三刻,比赛正式开始。

十多个门派站满了整个广场,三个擂台前站着几个师长,各个面容肃穆。

厉鸢站在南境队伍的最末尾,宁逐站在北域的最前端。

此时恍惚回到了几个月前,在清平洞外。

还是关系纠结的两个人,还是看得津津有味而又抓耳挠腮的吃瓜群众。

现在所有武道届的人都知道他们俩的纠葛,如今这两个前未婚夫妻碰到一起,不知又会发生什么事?

这是这一次不一样的是,宁逐虽然面无表情,但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厉鸢前方站着小师弟。

她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小师弟扯了扯她的袖子:

“师姐,宁逐也来了。”

她揉了揉眼睛:“来就来呗。”

方白握了握拳:“你放心,上次他欺负你,这次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厉鸢:“……”

她拍他的头:“指望你还不如指望我。”

“肃静——”

前方师长发出沉声一喝,宣读了长长的比赛规则之后,宣布比赛开始。

第一关,所有弟子抓阄,纸条上写有数字。

数字相同者即为一组,进行对战。

挑战成功者,进入下一轮。挑战不成功者给予三次机会。

三次全负,即被淘汰。

厉鸢打着哈欠走上前,随意地在抓阄箱里一搅。

宁逐也走上前,随意地一捏。

众所周知,宁逐是这里的翘楚,谁要是和他抓到一个,那就是必死无疑。

所以不仅是弟子,连师长都凑了上来。

宁逐展开纸条:

“十四。”

“十四号!谁是十四号!”

众人战战兢兢地展开纸条,眯着眼睛往里看。

看到不是自己,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有人差点软了腿。

半晌,无人来应。北域的人低声道:

“别是怕了师兄,所以不敢来战吧?”

半晌,师长道:“若是不敢出声事后被查出来,可就被取消资格了!”

苏婉不知那人是谁,但也暗暗焦急。

突然,她听到小小的呼声。一回头,看见厉鸢倚在树上,已经快睡着了。

她内心一动,上去就把厉鸢的手心掰开。

“……”

众人心有所感,都齐齐地回过了头,默默地看向厉鸢。

厉鸢打了个激灵,猛地转醒,看见众人盯着她,吓了一跳:“师姐,怎么了?”

苏婉一言难尽地向她展开纸条。

厉鸢接过:“十四?”

话音刚落,周围瞬间一窒。

“十四是谁?哪个小帅哥抓到十四了?”

师姐对她挤眉弄眼,厉鸢瞬间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僵硬地回头,看见宁逐站在两排人中间,静静地看着她,指尖夹着一张纸条。

上面清楚地写着:“十四。”

厉鸢:“……”

哦,要死。

——

这日一早,元衡发现小凤已经兴奋得不行了,蹦着蹦着几乎要颠起来。

他翻着书,问:“只是看一个表亲而已,为何如此高兴?”

小凤稍稍收敛了点:“我就是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她了。”

元衡很少看它如此低落,暗道也不知是哪个表亲。

于是道:“你路上小心。”

小凤狠狠地点头。

对不起了元衡,小凤要独自去看鸢鸢了。

中午,天空又开始莫名阴沉。

元衡知道那道时空裂缝又快要开启了。

他这次不打算再去,因此不动如山。

下午,小凤拖着包袱和他挥了挥翅膀再见,他叫它万事小心,有危险就捏碎玉牌,他自会前去。

小凤笑嘻嘻:“不会有危险、不会有危险。”

你就是最大的危险。

下午,时空裂缝开启,但只是开启了一道缝隙。似乎……将将能容得下一只鸟过?

元衡混不在意,他默读着祖师爷的玉简,觉得此时万籁俱寂,心情格外平静。

小凤走后一个小时,元衡看着那道裂缝,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他用强大的神识搜了一遍整个仙界,却发现没有小凤半点气息。

是用了闭息的法子还是出了什么事?

元衡一拧眉。

它如果是真的寻找表亲,又为何逃避他的搜寻?

难道是……不在这个世界?

元衡脸色一变,他一个转身瞬间飞跃到那道裂缝前,几乎是立刻察觉出小凤的气息。

它为何要去另一个世界?

元衡拧眉,眼看着缝隙越来越小即将关闭,他指尖一横长剑“嗡鸣”一声,瞬间划破空气。

山川俱动,他握着长剑化作一道流光转瞬消失在了缝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