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宫里的宦官才到沈府宣完旨, 沈之昂的母亲刘夫人就白眼一翻晕了过去,府中上下一片忙乱,请太医的请太医,招待宣旨宦官的招待宦官。

整个沈家的人都眉头紧锁, 他们倒不是介意虞令月这个人, 而是因为虞太尉。

一旦结了这么个亲家, 今后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虞太尉在整个权贵圈里可以说是臭名卓著。

他卖女儿, 卖完女儿还要去找那些女儿要钱, 厚颜无耻的令人发指。沈家要是结了这么个亲家, 今后走路都抬不起头。

尤其沈之昂是沈老太师最看重的接班人。

沈家原本是打算细细的, 为他择一门清贵的亲事, 结果被太后拍板赐婚。

说是太后赐婚, 其实太后的意思就是摄政王的意思, 这更像是摄政王见不得沈之昂好过。

之前沈太师在朝上推拒沈之昂的时候,慕容澹就看起不快, 沈家众人也不知道一向乖巧伶俐的十三郎是哪儿得罪了他。

刘夫人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扯着沈之昂的袖子, 掩面流泪, “我儿,母亲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进宫去请太后收回懿旨。虞家的姑娘,你不能娶,若是娶了,无异于被癞皮糖黏上,这辈子都脱不开身。”

沈之昂拍拍母亲的后背,目光虚无,若有所思, 良久才道,“母亲不必费心了,说不定还是因祸得福呢。”

他娶谁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娶虞令月兴许能比娶旁人更自由些,不必受岳家的束缚。虞太尉虽然脸皮厚,但脑子蠢啊!

虞太尉带着虞令月欢欢喜喜的接旨,沈家是旧贵,虽看着清贵,不似旁人家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但实际上极为富硕,沈之昂又是个有大出息的,这一遭结亲,他有数不完的好处。

越想就越美滋滋。

虞令月看都不曾看手中的懿旨,将其随手一扔。

她嫁给谁不是嫁?听说虞太尉进宫了一次,不知道使了什么死皮赖脸的招数,请了这么一封旨意。她就像是个筹码玩物,被自己的父亲扔来扔去。

其实细说,这倒是比嫁给太子要好得多。虽然沈之昂内里是个极为虚伪的人,但至少人前他还愿意伪装。

虞太尉的女儿和沈太师的孙子结亲的消息,在有心人的刻意推动之下,不过几日就传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尤其是虞年年的耳朵里。

虽然这种事儿离老百姓远了去了,但不妨碍他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论几句。

虞年年听说沈之昂订婚了,还是同虞令月,她心里悬着的两块石头,一下子就齐齐落了地。

她一直担心虞令月被虞太尉随手卖出去换了好处;也担心愧对沈之昂的善待。

现如今两个人订婚,沈之昂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大抵也会善待虞令月。

齐娘子倒是有些遗憾,啧啧叹息,“我觉得沈大人也不错,家底丰厚位高权重,嘴甜又会做人,真是可惜了。”

沈之昂就算被赐婚了,也不忘去找虞年年掉几滴鳄鱼的眼泪,他逼近两步,神色凄楚,配着尚未痊愈的眼角伤痕,看着好不惹人心疼。

虞年年后退两步,“沈大人这是怎么弄得。”

“我……”沈之昂欲言又止,最后好像下了极大的决心,为难的偏过头,留给虞年年一个温雅清俊的侧脸,阳光轻柔的抚过,平添了几分忧郁和惆怅,“别问了,就算说了,也只是徒添烦恼,我并无大碍。”

他越是这个模样,虞年年觉越是好奇,“沈大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吗?你曾说我们是朋友,如今你又要成为我的姐夫,大可放心说,我不会告诉旁人的。”

沈之昂纠结一番,最终还是开口,声音像是春日里刚刚融化的山泉水,温润清雅,缓缓流入人心,带着几分蛊惑,“本不欲告诉你的,怕你担心。但我觉得这件事情,你总有知道的权利,那日我同你分别后,便被人打了,我原本只当我在朝中得罪了什么人。

后来听说,凡是对你表达爱意的男子,皆是如此,我不免心生疑惑,又结合此番我被赐婚。一番调查才知道,都是摄政王所为。”

他欲言又止,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又走近两步,“虽然你我并无缘,但出于朋友的角度,我还是想对你进行忠告,慕容澹并不是良人,他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太强,我实在怕你同他再在一起会受伤害。

我没有挑拨离间的意思,我是真心为你考虑。现在我们不过是朋友关系,他就这样睚眦必究,当然也是我不好,惹了他生气。

其实,如果你真的和慕容澹在一起,我也会祝福的,毕竟他虽然咄咄逼人些,但至少能保护你,不像我……”

他轻轻按了按眼角的伤口欲言又止,微微垂眸,干净纯粹的像是刚刚泡好的绿茶,活脱脱一副受害者模样,看似又真心为虞年年考虑。

虞年年哪里见识过这样高的段位,三言两语就被他糊弄了,“我和摄政王早就没什么了,你不必替我担心。你既然要同令月成婚,她是个好姑娘,希望你好好对她。”

虞年年原本就对沈之昂没什么肖想,只觉得他又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她,是个好人。如今他要与虞令月成婚,她就更不能有肖想了,甚至还要保持一定距离。

至于慕容澹打人这件事,这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但目的是什么?他不是已经不再纠缠了吗?难道是因为他不甘心自己曾经的所有物另投他怀?

慕容澹站在角落里,恨不得过去撕了沈之昂那张嘴。话是好话,态度也是好态度,就是他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

怪不得都说沈家人能言善辩,尤其沈十三郎一张嘴,能以一敌十。

“下贱招数,上不了台面。”慕容澹磨了磨牙,恨恨道。

狗子在他怀里摇了摇尾巴,冲他叫两声,咧着嘴表示赞同,慕容澹才欣慰的摸摸狗子的脑袋,“还是你和我一条心。”

狗子又应和两声,继续附和他。

虞年年既然听沈之昂这样的话,便联想到徐先生他们当初伤了脸,也是慕容澹所为,心中愧疚万分,当即买了些补品挨个送过去,表达歉意。

冬至肉疼的五官都挤在一块儿,“可贵了,夫人怎么想起给他们送这么贵重的补品?”

虞年年从小穷到大,一下子花许多钱也有点心疼,但他们几个都是因为自己挨的打,她心里过意不去,只能心中又狠狠骂了慕容澹一遍,“人都离远了,还给我找麻烦!”

好气好气!

慕容澹这边想破了头都没想到怎么同虞年年来一场正大光明的见面,只能抱着狗,时不时蹲在巷子口看她,有时候她同徐先生说说笑笑,不知两个人从哪儿游玩回来。

他心里就像打翻了陈年老醋,比虞年年当初给他煮的水引还要酸。

徐先生才转身走,狗子看看慕容澹,再看你虞年年,忽然照着慕容澹手腕上舔了一口,后腿一蹬,从他怀里跳下去,跑向虞年年的方向。

“呀!哪儿来的狗!可别咬着人!”冬至赶忙用脚阻拦狗子。

“你等等。”虞年年拦住冬至。

虽然小狗的颜色大致都是相同的,但这只貌似更眼熟些,尾巴尖尖上有一撮白色,冲她摇的都出残影了。

狗子汪汪叫两声,吐着舌头,倒在虞年年脚边,翻开肚子给她摸。

虞年年眼眶湿了湿,把养的膘肥体壮的狗子抱进怀里,有人一只小臂那么长,因为吃的好长得壮,抱起来还有些吃力,“是不是你啊,小狗子,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跑出来的?”

她直觉,这只是她在晋阳凉州王府里养的,但又觉得不可能,凉州与晋阳千里之隔呢,慕容澹迁都怎么会将只狗带上路?

但联想他打了自己的追求者,带着一只狗上路这样的事情,他做起来好像也不奇怪。

虞年年最近因为慕容澹头痛欲裂,一时间竟然搞不懂他要做什么,说不甘心吧,还未对她进行什么动作;但是说放不下吧,还将徐先生沈大人他们打了。

她抱着狗子进府里,“等等吧,你们带几个人去附近找找有没有人丢了狗,若是实在找不到,那我就养着算了。”

狗子在她怀里叫的天真热忱,虞年年蹭了蹭它的头,意外闻见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

有些熟悉,但混着狗身上的腥气,又辨别不出来到底原本是什么气味。

慕容澹亲眼见着虞年年将狗抱进去的,狗子像个叛徒一样叫的欢快,好像他日日喂肉丝毫都没打动它,当即气的一拳砸在墙上。

连条狗不愿意同他一条心了。

他气归气,平日里去虞年年家附近转悠还是风雨不误。

虞年年后院有个狗洞,狗子太胖了,挤出来十分困难,远远冲着慕容澹跑来,嘴里叼着个东西。

是朵绒花,浅蓝色的,在虞年年的抽屉里他曾看将过。

慕容澹照着它头上拍了一下,“你进去就是偷东西的?”

“狗狗!”小梨站在远处,跌跌撞撞向他身边的狗子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