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反派崩人设的第三十九天

陆泓思考了很久,“想要确定的话,唯一的办法,只能去问东宫的两位侍妾。”

秦嫣下了决定,“找两位侍妾中比较不受宠的那个,想办法直接联系到人。——如果不愿意开口的话,就用钱砸。”

她想了想又说,“一定要问明确。最好能当面约出来问个清楚。确定无疑了,我这边才好后续应对。”

陆泓:“我去想办法。”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路是人走出来的。只要有人,就有办法。

没过几天,消息很快传到了秦嫣的耳朵。东宫出行京郊赏枫,日子定在十月十五。

东宫的两个侍妾也跟着去了。

但太子殿下不喜女色是出了名的,两个摆设似的侍妾当然不会有机会随身伺候。

十月十五这天,太子在亲信们的簇拥下在山道间漫步,两个侍妾被滑竿抬上了山顶,在山风里瑟瑟发抖,面面相觑。

不一会儿,其中一个姓林的侍妾就喊着冷,要提前下山。另一名侍妾不肯走,还要坚持在山顶等太子爷。

林侍妾便自己带着亲信侍婢,慢腾腾步行下山。

走到半山腰的凉亭处,林侍妾借口口渴,把亲信侍婢也打发去林子里寻干净溪水 ,自己独自进了凉亭。

秦嫣裹着紫貂皮的长披风,从凉亭里的阴影里走出来。

两边对了个彼此心领神会的眼神。

林侍妾怯生生行礼。“秦大姑娘。”

秦嫣点点头,直奔主题,“我托人带的问话,你听到了?”

“听到了。这就说给秦大姑娘听。”

林侍妾拿出帕子擦了擦发红的眼角,走近两步,悄声与秦嫣说,“妾身入东宫两年,太子爷虽然在我的院子过夜几次,但每次……都是面色阴沉,似乎很不高兴,随即打发我去歇外间。我、我至今还是处子之身。”

秦嫣当时就惊了。“他真的不行?”

林侍妾咬着下唇,泫然欲泣,“应该是真的不行。”

“允诺你的银两,明天送到你家里。”秦嫣问明白了,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陆泓叼着根草茎从亭子旁边的碎石小径里走出来,跟在秦嫣身后,护送她沿着后山山道下山。

直到马车停在秦府门口,陆泓随着秦嫣进了院子,周围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了,秦嫣这才长吐了一口气,震撼地总结,“原来他真的不行。”

陆泓等的就是这一句。

他靠在窗边,随手把玩着几枚山上捡来的漂亮小石子,“所以决不能让东宫有机会选中你。阿嫣,事关你一辈子,你慎重考虑一下。我们现在就去找秦相爷——”

“不。”秦嫣打断他的话,“既然他真的不行,我就放心了。”

陆泓:???

秦嫣反手关好了所有的窗,转过身来,郑重地和他商议,“我有个绝妙的终极计划。咱们要从头布局,一举翻盘,叫东宫换人。”

陆泓:“……”

正屋里同时传来了一声惊呼,和一声金属器具落地的清脆声响。

里间里发出惊呼的,是跟着大姑娘随身伺候的姚黄。

外间哗啦一声,魏紫手里捧着的瓜果银盘翻了。

陆泓随手抛掷小石子的动作一顿,有一枚咕噜噜滚到了墙角里。

“阿嫣,”他顿时觉得头疼起来。

“此事非同小可,你要想清楚了。东宫换人绝不是容易的事,一不小心,全家全族的性命都要赔进去。“

秦嫣早有准备。

“是的。东宫换人,风险很大。”她说出了自己深思熟虑许多天的办法:

“所以我想到了一个最稳妥的办法!那就是——嫁给东宫,接近他,然后以儿媳妇的身份,在陛下面前揭露出——你儿子他不行。”

陆泓:“……”

啪嗒一声,魏紫才从地上拣起来的银盘又翻了。

里间伺候的姚黄哇的一声哭了,“大姑娘,你这是什么瞎主意啊。你可要想清楚了。”

魏紫也从外间慌慌张张冲进来了。

“大姑娘别闹了!嫁给东宫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呸,你们慌什么。”

秦嫣训了她们俩一句,转头对陆泓继续解释:“我想了好几天,早就想清楚了。储君关系国本,绝不会轻易更换,一定要有极大的问题才能换人。但是储君如果不行,生不出子嗣,这肯定算是极大的问题了嘛!”

陆泓:“……所以你要嫁给东宫,唯一的目的,就是在陛下面前揭露他不行?”

“对!在陛下面前,以儿媳妇的身份哭诉他不行。太医过来一验,他确实不行,肯定就会换人了嘛。换成旭表哥入主东宫,咱们以后在京城又可以横着走啦。”

秦嫣自信满满地说,“——这就是我的京都横行计划。”

陆泓:“……”

陆泓往身后的粉白墙壁上一靠,深呼吸几次,伸手按了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阿嫣,我觉得你这想法,不太行。”

……

但秦嫣打定的想法,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当天晚上,秦嫣去了秦相的外书房,直接跟他爹摊牌了。

“我想好了,既然太子殿下送来了玉如意和文书,决意让我待选;我身为大臣之女,不能辜负天家信重。我决意嫁入东宫,请父亲帮忙和东宫协商。”

说完了,满意地回去自己院子休息了。

换成秦相整晚睡不着了。

他连夜召了两个儿子来,书房挑灯,商议到后半夜。

秦家大哥和二哥都快疯了。

两人轮番上阵,一个苦口婆心,一个软磨硬泡,劝了小妹半个月。

但秦嫣从小在各路大反派们的身边长大,早就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才不听他们的。

无论别人怎么劝,她坚持要嫁东宫。

十一月中,礼部许尚书硬着头皮亲自登门,再度送来了大红封皮的入选文书和东宫赐下的玉如意。

秦相当面把他骂得狗血淋头,痛骂他‘食言多也,能无肥乎!’‘人而无信,不知其可!’

许尚书职务在身,不得不来这一趟,连连作揖,尴尬地解释:

“原本听说贵府千金和杜家议婚,确实将贵府千金的名字从待选名单上划去了。但后来杜家退定,陆家虽送了信物,却也并未定下……这个,东宫又接连追问了几次,下官只能据实做事啊……”

秦相还要再骂,花厅屏风后却传来了秦嫣清脆的声音:

“多谢许大人今日特意登门。礼部送达的文书和东宫赐下的玉如意,秦嫣收下了。入选之后的步骤,还请礼部尽管按照章程照做就是。”

许尚书听出了秦嫣的意思,大喜过望,连声道,“秦家小姐自己愿意的话,太好了,太好了。秦相爷,下官这就回禀东宫。”

赶在自己被暴怒的秦相赶出去之前,许尚书投桃报李,向屏风后面的秦嫣透露了一句话,“东宫之意,甚为明显。秦小姐日后贵不可言。”

秦嫣:“呵呵。”

秦嫣:“我谢谢他了。”

魏紫和姚黄是知道内情的,私下里抹着眼泪劝了她许多次。

“其他事我们都听大姑娘的,但这次谋划着东宫换人,这个……是不是闹得太大了?”

姚黄忧心忡忡地说,“明知东宫那位不行,大姑娘为什么还要嫁过去?就算东宫换了人,换成了滁王殿下,心向着咱们了……但大姑娘你一辈子也毁了呀。”

秦嫣满不在乎地说,“如果他行,我还不敢嫁呢。他不行才正好,嫁过去挂个名头,我怕什么。”

她对魏紫和姚黄说,“一辈子长着呢。做人的目光要放长远些。等入主东宫的人选换了旭表哥,我们才叫打遍京城无敌手,对家掩面绕路走。想想看那种日子,多爽快!”

姚黄哽咽着说,“万一失败了呢?牵扯进东宫废立,那是杀头的罪名啊。”

魏紫也抽泣着说,“就算成功了……大姑娘,你也是废太子妃的身份了啊。即使日子过得爽快了,但大姑娘你的终身大事呢?以后也不会有孩子了呀。”

一句话提到了古人最为看重的婚姻和子嗣问题,姚黄连连点头。

但活了两辈子的秦嫣才不在乎。

秦府众人又轮番劝了半个月,最后可能是绝望了,日子到了十一月底,众人渐渐放弃了劝说的念头。

秦嫣有时候早上起来去大哥大嫂的院子里串门儿,发现大嫂在默默地替她赶制嫁衣和大红被衾锦帐。

她搂着大嫂的脖子,啪叽亲了她一口,“还是大嫂贴心。不浪费口水劝我,反而帮我准备嫁妆。”

大嫂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抹了抹发红的眼角,“我知道劝不动你。父亲也同我说不要再劝你。你大哥连夜写了几封书信,托人寄去山东老家给母亲说了。——大件嫁妆是家里早就备好了的。但你呀……”

大嫂说不下去了,把秦嫣赶回自己的院子待嫁去,嘱咐她好歹自己亲手绣几副被面,还有香囊荷包之类的也要绣一些,待嫁的礼数要做齐全了。

秦嫣为了自己的‘京都横行’终极大计,重新捡起了女红,整天在院子里绣大红鸳鸯被面。绣废了不知道多少件,最后总算绣出两副像模像样的被面凑数。

一墙之隔的陆泓也很久没有消息了。

自从那天秦嫣同陆泓说了‘东宫换人、横行京城’的绝妙计划,当场斩钉截铁警告他,还当她是姐姐,就别劝她。从小到大的姐弟情分能不能继续下去,就看这一次他的表现了。

家里人轮番上阵劝她改变主意的那些日子,只有陆泓果然一次都没有劝她,只递来一次条子,说已经联系各方了,诸事准备中,一切顺利。

秦嫣满意地想,这小子还算听话。

东宫选妃,虽然章程比普通人家繁琐许多,但那么多人奔走张罗着,速度却是快了几倍。

双十二这天,一大清早地落下漫天瑞雪来。一片银装素裹中,就听到前院敲锣打鼓不停,千响鞭炮四面八方的放,热闹得仿佛提前过新年一样,动静大得吓人。

她这些日子按规矩关在院子里待嫁,自己不能出去,就打发魏紫出去看怎么回事。

魏紫出去了小半个时辰,慌慌张张地回来了。

“大姑娘大喜!”她红着眼圈又哭又笑,“东宫来提亲了!聘礼六十四抬,放了满院子!说的是赶在年前迎娶,新年加新婚,喜上加喜!”

秦嫣疑惑地揉了揉耳朵,“怎么这么快?原本不是说明年新春选定人选的吗,怎么提前到冬天了。东宫就这么等不及了?”

大哥秦英和二哥秦茭正好联袂从门外走进来。

听到小妹的议论,秦茭嗤笑了一声,不客气地一句话堵了回来。

“东宫当然等不及了。等过了年,东宫就二十六了!二十六岁无妻无子,史书上各朝各代都不多见。东宫不急才怪。”

秦英也跟着解释,“过了新年,嫣儿就二十了。二十岁才嫁入东宫,说出去也不大好听。因此父亲才应下年前娶亲。”

秦嫣想想看也对,意兴阑珊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只可惜时间太紧,母亲在老家赶不过来。”秦英叹息了一声,又对小妹说了些出嫁后好好过日子、以后没事常回娘家的劝勉的话,越说越伤感,起身走了。

大哥二哥走了好久以后,秦嫣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俩怎么回事,话都没讲清楚。只说东宫来提亲,到底是按照什么位份来提的亲?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了?

她打发魏紫和姚黄去问了几次,每次带回来的消息都一模一样,回话的字数都不差一个:

“大姑娘大喜。东宫按太子正妃位份提的亲。”

看着魏紫和姚黄隐约发红的眼眶,躲躲闪闪的眼神,秦嫣对她们的说法表示非常的怀疑。

——哄她的吧?

她心想,说不定封了个太子良娣,说起来不好听,都瞒着她呢。

就是不知道是大哥二哥那边做主隐瞒了消息呢,还是魏紫姚黄这边私自隐瞒了消息。

但随即一想,她的目的只要嫁进东宫就得了,管他什么位份呢。

秦家从上到下放弃了阻拦婚事的打算,一切便都顺顺当当地准备起来。

大年二十八这天,诸事吉,宜婚娶。

吉时到,敲锣打鼓、唢呐震天的热闹声响中,秦嫣穿上了大红嫁衣,蒙上红盖头,在魏紫和姚黄的左右搀扶下出了院门。

她虽然没兴趣了解古代的婚嫁礼仪,但也知道大红绣金凤的嫁衣,历来是正妻规制。

秦嫣摸着衣角的凤凰金线,纳闷地想,他们居然没骗她。还真特么的是太子正妃。

迈出院门的时候,秦嫣把心里谋划的大计从头到尾想了一遍,觉得妙极了。

以太子妃这个正经儿媳妇身份去皇帝面前告状,这下更加万无一失了。

她小声对抽泣的魏紫和姚黄说:“你们别哭了,不就是出个嫁嘛。用不了多久,等扳倒了东宫,咱们在京城就能横着走了。”

不说还好,她一说,魏紫和姚黄的哭声更大了。

秦嫣被她们俩哭得头疼,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搀扶出的正门。

门外满地的红色炮仗碎片,千挂鞭炮的声响震耳欲聋,四处是刺鼻的炮仗硝烟味儿,涌在门外围观的人群聚集得水泄不通。“恭喜”“恭喜”之声不绝于耳。

一只属于青年男子的温热有力的手掌伸了过来,牢牢将她的右手握住了,牵着她走下了相府门口的汉白玉台阶。

秦嫣两辈子头一次成亲,也有点发懵。

她用力挣了一下,没挣脱那男子的手。男子握住她的手握得很紧,指腹的厚茧摩擦到她的手心,麻麻痒痒的。

她还没琢磨清楚这样的迎亲章程对不对,耳边便响起了大哥秦英的声音。

“妹夫,这样于理不合。出嫁女应当由自家兄长护送入轿。”

牢牢握着她右手的男子的手掌松开了,换成大哥秦英扶她坐入花轿中。

秦嫣在轿子里拼命甩自己的手。

刚才牵她的手的那个,是太子?他不是说不近女色,不行的吗?怎么上来就急吼吼地抓她的手,跟条吃不饱的饿狼似的!!

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人已经上了轿,总不能半路上跳出去。

思考了许久,她还是决定:

——以不变应万变。

——说不定是东宫那位特意在人前装作自己很行,掩人耳目呢。

花轿很快就停了,一大群人簇拥着她下了花轿。

秦嫣顶着红盖头,按照规矩跨过了门槛外的火盆,一大群陌生嗓音的婆子女人涌了上来,争先恐后地同她说话,四面八方都是 “新娘子来了!““大吉大利!”的笑闹恭喜声。

秦嫣按出嫁惯例早饭后就没吃东西,饿得眼前发花,又被这一大波人群吵吵嚷嚷的说话喊叫声吵得晕头转向,下轿后站都站不稳了,被人扶着浑浑噩噩往拜堂处走。

拜堂的地点设在一处极宽敞的庭院里,她被红盖头蒙住了头脸,只能看到脚下的一块块青砖石,周围来来往往的小厮仆妇络绎不绝,显然正在准备婚宴。

她一边往前走一边心里琢磨着,“我个老天,古代出个嫁还真挺不容易的。嫁了这一次,这辈子再也不试第二次了。”

到了拜堂处,人群喧闹声更大了。她知道今天皇帝肯定没来,否则婚宴绝不会如此热闹。

秦嫣仔细去听,过了片刻,果然听到老爹大哥二哥他们和观礼客人们说话敬酒的声音。

代表皇家权威的皇帝没来,家人倒是都来齐了。她绷紧的心头一松,饿了大半天的肚皮咕噜噜地叫了起来,满脑子只剩下“赶快拜堂完事儿”的念头。

魏紫和姚黄左右搀扶着秦嫣,在红烛高照的厅堂主位前站定了。

身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被红盖头挡住大半视线的余光处,露出男子身穿的大红喜袍,停在她身侧。

……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通赞最后高声喊出这一句时,秦嫣已经被古代繁琐的婚礼步骤折腾了半条命去,在魏紫和姚黄的搀扶下,晃悠悠站起身来。

在她的身边,那只修长而有力的年轻男子的手掌又伸了过来,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这回怎样也不放开了。

大哥秦英明显喝多了,声音里带着几分醉意,站在新婚小夫妻身边絮絮叨叨地说话。

“妹夫,我家小妹性子顽劣,从此交给你照顾了。你要好好待她。”

二哥秦茭也喝得不少,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打着酒嗝警告:

“大哥说了要好好对待咱们小妹,你这小子,可不许阳奉阴违!虽然你家是功勋门第,嗝,我秦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秦嫣虽然被折腾地头晕眼花,站都站不稳,但还是忍不住想,

“大哥二哥真的醉了,平日里见到太子都规规矩矩地先行礼再说话,今天大哥张口就喊妹夫,二哥连威胁的话都当面说出口了。哎?二哥说什么功勋门第?酒喝太多说错了吧……”

还没想完,身边站着的新郎官开口回应了。

新郎官的声音里带着熟悉的笑意,“大哥,二哥,两位放宽心。我一定好好地照顾阿嫣,与她比翼双飞,白头偕老。”

过于熟悉的嗓音传进耳际,红盖头下面的秦嫣浑身一震,人被震傻了。

她在原地呆立了片刻,空着的左手就要掀盖头。

姚黄和魏紫眼疾手快,冲过来把盖头按住了。

“大姑娘,没入洞房,先别起盖头呀。”姚黄和魏紫左右搀扶着秦嫣,小声叨念着,“需得入了洞房,等姑爷亲手掀盖头。”

秦嫣站在原地懵了一会儿,反手揪住了身边的新郎官,咬牙道,“你、你……陆泓!”

“哎。”陆泓的嘴角翘起了细微的弧度,露出了唇边的笑涡,安抚地握紧了秦嫣的手,“阿嫣,是我。”

秦嫣气得发昏,一时间想不通是哪一步弄错了,今晚成亲的新郎怎么会从太子爷换成了陆六,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身边站着的这位新郎官必然是知情的。

她揪着陆泓怒吼,“你混蛋——”

只可惜满座高朋,四处都是欢声笑语、推杯换盏之声。新娘子细微的怒吼声被宾客们的高谈大笑之声盖过去了。

饿得头晕眼花的秦嫣被连哄带劝地送入了洞房。

秦相在席间寒暄敬完了一轮酒,带着微醺酒意,走过来拍了拍身穿大红喜衣的陆泓的肩头,感慨万千:

“我家小女从此交给你了,以后辛苦贤婿了。千万看好她,莫让她再打东宫的主意,保你我秦陆两家平安。时辰不早了,赶快入洞房罢。”

想起秦嫣之前‘东宫换人、横行京城’的疯狂念头,秦嫣和秦茭也不约而同叹了口气,过去拍了拍陆泓的肩头。

“有劳妹夫,以后的日子辛苦了。”

“是啊,秦家几百年出一个的混世大魔王,妹夫可得看好了。”

“两家隔得近,以后西南角门的侧门还是重新开起来。”

十二月二十八,诸事皆宜,新年将至,夜无宵禁,满城喧闹声。

洞房花烛之夜,龙凤红烛整夜通明。

金绣帷帐里,大红的鸳鸯戏水被面铺了满床。

帐中的新娘子抱着自己亲手绣的簇新被面,痛骂帐子外头的新郎官:

“你们这些混账!个个都瞒着我!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的,为什么不让我嫁东宫——”

“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吃饱了再继续说话。”陆泓体贴地掀开帐子一角,递了一碟热腾腾、香糯糯的四色糕点进去。

“你别进来!给我滚远点!”帐子里的秦嫣充满警惕地按紧了帐子。

隔着一层绣金帐子,外面身穿大红喜衣的青年身影果然走远了几步。

秦嫣谨慎地观察了一会儿,几乎跳出嗓子眼的一颗心回了胸腔,她觉得这个陆六毕竟还是她认识了许多年的陆六,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她把牢牢按紧的帷帐掀开了一条缝,从缝隙里把糕点碟子扒拉进帐子里。

她小口小口地咬着热腾腾甜滋滋的糯米糕点,继续抱怨这些联合起来骗了她的混账们。

“——掀翻东宫的最好机会,就这么被你们浪费了……唔,好吃。这糕点怎么做的,好香好甜,馅料里头还有花瓣?我以前居然没吃过。”

帐子外的陆泓耐心极好地同她解释,“是厨房新研制的芙蓉金桂梅花糕。用了夏季存下的芙蓉花瓣,莲子泥,秋天存下的桂花瓣,今天清晨采摘的梅花瓣,一并拌入豆沙馅中,厨房新鲜做好呈过来的。”

金绣帷帐动了动,从里面掀开了。一只素白纤长的手伸了出来。

“——还要。再来一碟。”

“哎。”陆泓弯着眼应了一声,从点燃着龙凤红烛的方桌上提起食盒,又端出一碟热气腾腾的糕点,这次连人带碟子送进了帷帐里。

芙蓉帐暖,红烛夜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