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道观的观主:玉和真人,今日又忙得脚不沾地。
平安醮法事在即,一茬接一茬的贵客接踵而至 ,个个都是值得结交的京中大人物,哪个都不能怠慢,需要玉和真人亲自接待。
辰时末,更有一名了不得的贵客微服前来道观,准备观摩今晚掌灯时分的平安醮法事。
贵客轻车简从,提前知会了道观不要声张,玉和真人只能按捺住激动的情绪,亲自下山把贵客迎进道观,又与贵客清谈了一两个时辰的长生之道。
兴庆宫的皇贵妃娘娘早上也到了,但贵客当前,也只能把皇贵妃娘娘搁在一处雅致厢房里喝茶吃素斋。
直到贵客乏了,要午休,玉和真人这才手执拂尘稽首告退,仙风道骨地来见皇贵妃娘娘。
秦嫣他们几个被二殿下萧旷‘押解着’回去太虚道观后山的某处松柏苍翠环绕的别院的时候,皇贵妃娘娘正与玉和真人在风雅的庭院里对坐,相谈甚欢。
几个人刚踏进院子的月亮门,还没有走近中庭,耳边便隐约传来‘兴建丹炉’,‘布施’之类的说辞。
只见院子里的皇贵妃满脸笑意,连声道,“这等仙家大事,我等凡俗之人布施些银两,是应该的,应该的。”
皇贵妃的对面,玉和真人挥舞拂尘,淡然稽首道,“贵妃娘娘功德无量。”
萧旷抢先过去,叫了一声“母妃!”
中庭对坐的两人同时回头。
见了大步走过来的萧旷,玉和真人是认得的,当即起身行礼,“无量寿佛,二殿下别来无恙。”
愁眉苦脸跟在二哥身后进来的萧旭,玉和真人也是认得的,含笑行礼,“四殿下也来了。”
跟在萧旭身后进来的,是秦嫣。
玉和真人一眼扫过去便是愣了一下,随即一挥拂尘,掐指算了片刻,嘴里念念有词。
“这位小姑娘气度不凡,贫道一见便觉得眼熟,却记不起哪里见过。掐指算来,难怪,难怪。”
皇贵妃在宫宴里是见过秦嫣的,自然知道她的身份来历,也知道自己的宝儿儿子上次在城外回程的路上被套了麻袋,很有可能是秦家这位千金的主使,只是并无证据。
虽说皇帝那边询问过后,已经将此事揭过,但自己爱子平白无故挨了顿揍,皇贵妃心里总归不是滋味,今日见了秦嫣,脸上神色便是始终淡淡的,不复从前的热络。
想不到玉和真人见了秦嫣,居然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大通言辞,皇贵妃诧异之余,追问了一句,“难怪什么?道长可是算出她的来历了?”
玉和真人从容稽首,”贵妃娘娘容禀,这位小姑娘的前身乃是天山金莲池畔的一株粉色芙蕖,今世托生为人,故而生平最爱粉色。命盘贵重,想必出身非富即贵。贫道于百年前远赴天山,曾在金莲池畔与这小姑娘的前身有过一面之缘。故而不曾见过,却觉得眼熟。”
“百年前,生于天山金莲池畔……托生为人,命盘贵重……”
皇贵妃喃喃重复着,脸色逐渐怪异起来,精心保养的长指甲指向秦嫣,“如此说来,她……她竟不是寻常女孩儿的命格了?”
玉和真人抚须淡然微笑,肯定地道,“正是如此。却不知这位莲池小友,今世转生在哪座府邸,是哪家的小千金?”
萧旷站在母妃身后,同样被震撼到了,一会儿盯着玉和道长看,一会儿盯着秦嫣看,脸上露出半信半疑的狐疑神色。
至于年纪还小的萧旭和杜安纯两人,则不约而同睁大了眼睛,满脸听天书的懵逼惊叹神色。
只有秦嫣淡定依旧。
不就是个专业碰瓷的么,上辈子见得多了。
以不变应万变,别管他嘴里说什么,坚决不给钱就完事儿了。
那边皇贵妃的反应,却出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她思忖了片刻,摇了摇头,意兴阑珊地扇了扇手里的团扇,转身对身后站着的爱子说道,“本宫原想着今日为你撑腰,无论你押了哪家的小子丫头过来,本宫略微惩治一番,帮你出一口心中积压的恶气。没想到啊……哎,罢了。”
她叹息着一指秦嫣,“既然玉和真人批了“莲池转生”,“命盘贵重”八个字……我们又如何能得罪天命呢。旷儿,你和她之间的恩怨,不如一笔勾销罢。”
萧旷一脸便秘的表情。
玉和真人:???
玉和真人的表情也有点儿裂。
他本不认识秦嫣,但这小姑娘的穿戴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又跟随在两位皇子身侧,出身绝不会低。
方才见了秦嫣进来,他心念一转,随口杜撰了个‘百年前邂逅的交情‘,大拍马屁之余,想要当面问清楚门第,以后好同她家父兄结交。
没想到……女娃娃居然跟皇贵妃和二殿下是有仇的。
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大势不好,阴沟里要翻船。
但玉和真人纵横京城多年,也不是个吃素的,他立刻挥动拂尘,高冷地念了句道偈,
“无量寿佛!贫道与这位莲池小友前生有缘,一见便觉得面善。掐指算得几分天机,这位小友今世生来命格贵重,却非福禄终身之象,有半途衰殂之变。哎,故而问她的门第,想登门寻求化解之法。”
“哈,生来命格贵重,却非福禄终身之象?”二殿下萧旷顿时一挑眉,斜睨了秦嫣一眼。
秦嫣:“……”行啊,见势不对立刻一百八十度掉头,行云流水,毫无破绽,看来是遇到碰瓷的老手了。
只可惜碰瓷碰到她身上,算他倒霉。
秦嫣拢着粉桃花色的裙摆,不紧不慢走过去两步,抬起脸盯着抚须淡然微笑的玉和真人:
“呵呵,眼熟是正常的,咱们刚见过啊。我还记得你呢,你怎么不记得我了白胡子爷爷。”
玉和真人:“……”这小孩儿是怎么回事。才几岁大的娃娃,怎么牙尖嘴利的。
玉和真人的表情又有点儿崩裂,但当着几位宫里贵客的面,还是强行镇定着,
“呵呵,小姑娘由莲花转入人世,居然还记得百年前的天山相识之事?少见少见——”
“谁跟你说百年前的天山了?”
秦嫣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我跟你说的是五天前来我们秦府找我家大哥秦英,以同样的‘兴建丹炉’的借口,讹了他三千两布施银子的事。你没看见我,但我在院门口看见你啦。”
皇贵妃娘娘满脸震惊。
玉和真人:“……”
见鬼了,这小姑娘居然是秦相家的千金,秦编修的妹妹!
女娃娃太凶残,张口就把他老底揭了。
玉和真人毕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一两句话还不至于让他惊慌失措。
只见他深吸口气,迎风一挥拂尘,镇定自若地道,“娃娃无知,说话无忌。贫道即将在道观兴建新的丹炉,乃是关系到天道长生的大事,寻求些人间的银两布施,呵呵,怎么能说贫道‘讹人’呢。”
皇贵妃娘娘自身也是个笃信长生的,闻言连连点头,不冷不热地劝秦嫣。
“秦大姑娘,你回去仔细问你大哥,想必他是自愿布施道观银两的罢。须知道,天地鬼神无处不在,玉和真人乃是人间少见的半仙,‘讹人’这种冒犯的说法,以后断断不要再提的了。”
玉和真人见有人说话助阵,便不再自己开口分辩,只是保持着高深莫测的神情,站在一旁,微微冷笑。
就在两边僵持的时候,二殿下萧旷却还惦记着刚才说的命格之事,抱臂插嘴道,
“玉和真人何必与这小丫头口舌争执。”
他冷冷盯了眼秦嫣,”听闻玉和真人道法通天,不如给这位小小年纪心思狡猾的秦大姑娘扶个乩,请来上天的神仙,来看看她到底是什么命。”
皇贵妃一声令下,清净小院里不相干的人被请出,几名道童来回忙碌地进出庭院,摆放香案,准备符纸沙盘。
秦嫣站在院子中央等了一会儿,站得累了,随手拉了个小道童,吩咐他拿来一个小杌子,自己找了处树荫茂密的大槐树下坐好了,托着腮若无其事地旁观。
萧旭小表哥被面前的大场面惊呆了。
他虽然不信奉道教,但也知道请仙扶乩不是好玩的。今日当众批下的命格,明天就能传遍京城,搞不好能影响秦嫣一辈子。
萧旭蹲在树荫下,沮丧道,“嫣丫头,我对不起你。今天都是我的错。”
秦嫣托着腮听着,漫不经心说,“你又来了。今天铆足了劲头要搞事的明明是他们,关你什么事呢。别蹲这儿了,不如去院子门口看看有没有法子跑路。”
萧旭想想也对,带着杜安纯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院子门口处,跟两尊小门神似的,频频往院子外张望。
此刻亲自守在门外的,正是时祐征时统领。
见四殿下虎头虎脑的很是可爱,他笑问了一句,“四殿下看什么呢。”
萧旭转过头来,从头到脚打量了时统领一番,近距离再度评估了双方武力之后,决定放弃挣扎,原地躺平。
他感慨地一挥手,从实交代了。
“本来想看看有没有人来救我。但就算熙和殿派人来了,你在大门口挡着,来多少人也没用。唉,时统领,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这个父皇身边随侍的大红人,今天干嘛跟着二哥来山上堵我呢。”
时祐征一愣,实诚地回答,“今日陛下微服,臣本来就是随驾而来的。刚才陛下乏了,要小憩一会儿。臣刚出了陛下的院子,正好遇到了二殿下,就被他叫来了。”
“哦?哦!”萧旭意外极了。“原来你不是二哥特意叫来助阵揍我的啊。那就好,那就好。”
萧旭试探着问他,“既然不是来帮二哥助阵的,你拦着我们不放干嘛呢。时统领不如高抬贵手?”
时统领笑了,“两位殿下有了小小的争执,还是早些解决的好。我们做臣子的,只能做到两不相帮这一步了。若是私自放走四殿下,臣怎么和二殿下交代呢。”
萧旭郁闷了。
大人都是这么狡猾的吗。
正无计可施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身穿便服的禁卫急匆匆自山道高处台阶奔下来,看见了庭院外带兵把守的时统领,顿时眼前一亮。
“时统领!”穿着便装的禁卫冲过来单膝跪下,焦虑禀告道,“道观东北角出事了!”
时统领脸色顿时凝重起来,沉声道,“说清楚了,出了什么事!”
便服禁卫环顾左右,院子门口处除了禁军兄弟们只有两个小男孩儿,他便当场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道观东北方位,某个用来堆放柴火杂物的偏院外头,我们放了一处暗哨。没想到就在刚才,那位暗哨兄弟遇袭!被贼人以长棍击中后脑要害处,当场晕厥。”
时统领紧张起来,喝问,“贼人袭击暗哨的目的何在!”
“贼人的目的显然是放火!暗哨兄弟遇袭后清醒过来,已经被人用麻袋套了头,绑在庭院中。贼人不知从何处弄来了手铳,压在暗哨兄弟的后脑勺威胁他不得挣扎,并搜刮走了他随身的火折子。片刻之后,那贼人在偏院里点燃了堆积的木柴,便遁走了。”
时统领安静了片刻,沉痛地问,“那位暗哨兄弟……可还活着?是不是已经……”
“还活着!还活着!”便服禁卫欣慰道,“还好这位暗哨兄弟福大命大,正当火势在偏院中窜起时,幸好成国公府年方五岁的陆六公子在附近林间玩儿,看到了院子里窜起的火光,一路寻找过去,及时赶到,给暗哨兄弟解了捆绑,把人搭救下来了,火势也扑灭了。”
时统领长舒一口气,随即又绷紧了精神,喝道,“弟兄们,圣驾在此,却有贼人无故袭击道观,此事非同小可!需得彻查!”
禁军们轰然应是。
时统领又喝问道,“遇袭的暗哨兄弟和陆六公子现在何处?我需要当面询问他们详情。”
“来了。就在后头。”便服禁卫伸手一指身后。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山道高处快步走来一名同样身穿便服的禁卫,牵着一个身穿石青色小道袍的眉眼精致的小男孩儿的手。那禁卫汉子身上的衣服被火燎了好几处破洞,脸上也有几处没擦干净的黑灰,满脸劫后余生的庆幸之色,时不时地低头和小男孩儿说两句话。
两人身后,成国公府的冯大管家愁苦地跟在后头,神色如丧考妣。
萧旭看清了男孩儿的脸,惊讶地大喊了一声,“泓哥儿!”
陆泓远远地听到了叫声,转过头来,对着他们笑了笑。
……
时统领急匆匆进来通禀的时候,秦嫣正坐在树荫下,一边乘凉,一边看戏。
玉和真人披散了头发,挥舞起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有规律的舞步四边疾走,舞出了她前世经常见到的广场舞的绝美舞姿。
众人屏息静气,只见玉和真人狂乱地舞到最高潮时,奇妙的广场舞步戛然而止,他迅速抄起木架,在沙盘上一通乱画。
道童捧起沙盘到皇贵妃面前,恭谨地回禀道,扶乩成功了。
围观众人蜂拥而上,聚精会神观看沙盘上木架推出的痕迹。
玉和真人收起了广场舞姿,又恢复了平日里淡定高冷的表情,双手拢在袖子里,盯着沙盘上毫无规律的痕迹看了片刻,缓缓开口了。
“诸君请看,此乃‘金’字,此乃‘石’字。上仙有云,秦家小姐乃是——金石之命哪。”
他叹息道,“可惜,可惜。——命书有云:“五人金石皆至,发须有心田。(注)”金石之命不利少年,若是男儿之身,乃是少壮努力、晚来富贵的大福祉吉兆,但若是女子么……”
他摆出欲言又止的姿态,看了树荫下坐着的秦嫣一眼。
皇贵妃听到这里,急忙追问:“若是女子怎样?“
玉和真人长叹了一声,还没有开口,秦嫣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坐直了身体, “金石之命?挺好的。”
她清脆地说,“金石嘛,风吹不动,雨打不坏,身家贵重,存世久远,好!”
玉和真人:“……”小丫头怎么比自己还能掰扯呢。
他正要舌灿莲花鼓动一番时,时统领便在这时候进来了。
他俯身行礼,上前对皇贵妃娘娘耳语了几句,皇贵妃娘娘当场面色大变,手里吃了一半的香瓜掉在了地上。
“旷儿!”她惊恐地把萧旷召近身边,厉声对周围内侍喝道,“道观里混进了不法贼人,你们都聚拢过来,保护二殿下!”
萧旷还在挣扎着,“我没事!你们别围住我!看住那个狡猾的小丫头还有老四,别让他们跑了——”
但皇贵妃娘娘的懿旨显然更有用,一声令下,二殿下身边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秦嫣坐在树荫下看完了这边的热闹,眼神随着时统领匆匆离去的背影,望向院子大门外,轻轻咦了一声。
她发现——
二十名彪悍禁军都随着时统领撤走了,院门外突然变得空空荡荡。
秦嫣从小杌子处站起身,掸了掸裙摆的灰尘,走向无人看守的院门口。
事发突然,萧旭和杜安纯两人还是一左一右站在院门边。两人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萧旭:“他们刚才说的那个英勇救下了禁卫大兄弟,还帮忙扑灭了火的,是……泓哥儿?真的是泓哥儿?我没看花眼吧?”
杜安纯:“确实是他没错。他刚才还对我们笑了一下来着。”
萧旭:“哇,他成了英雄了。父皇一定会下旨表彰他的。说不定还会赏下玉如意呢。”
杜安纯:“我也想要御赐的玉如意。为什么我总是遇不到贼人袭击放火的惊险大场面呢。”
秦嫣几步走过去,一人一巴掌,拍在两人的后脑勺,“愣着干什么。门口没人守着了,抓紧时机出去啊!”
三人几步冲出了皇贵妃的清净别院,在不远处的山道边焦虑等候的魏紫、姚黄,以及杜家的亲随小厮看见了,激动地直冲过来,拉了他们俩就往山道下跑。
几乎在‘恶徒袭击道观’的警示四处传布的同时,隐藏在道观各处的无数明岗暗哨的皇城禁卫从值守处现出身形,人数足有千余名,有条不紊地接管了道观各处。
后山的上千名香客听到了风声,纷纷派出小厮婆子查探情况,一律被皇城禁卫请回了各自的小院里待着,各家各户清点人数。
杜安纯,萧旭和秦嫣三个娃娃没跑出几步,就被封锁主山道的禁卫们拦住了。问清楚了出身来历,萧旭被送回了皇子别院,秦嫣和杜安纯两个被客客气气地护送回了秦夫人和杜夫人所在的清净小院。
杜安纯边走边觉得纳闷,“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会有贼人袭击道观啊!”
秦嫣喘着气边走边说,“谁知道贼人怎么想的呢。你看到泓哥儿没有?”
“早看到了。哦,你还不知道。”杜安纯这才想起来告知秦嫣,“他就是救下了遇袭的暗卫兄弟,并且帮忙扑灭了纵火的大英雄。”
秦嫣停下脚步,怀疑地掏了掏耳朵。
“虽然听起来好棒,但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她仔细询问了护送他们的禁卫,问清楚了那名暗卫大兄弟遇袭的方式,是被人当头打了闷棍,套了麻袋,捆在院子里,并拿手铳顶住后脑勺威胁,顿时陷入了漫长的思考之中。
直到两人被安全送达秦夫人和杜夫人的院门外,护送的禁卫离开之后,秦嫣用胳膊肘儿轻轻捅了一下杜安纯,小声地说出了她的猜想。
“所以,一记闷棍放倒了暗哨的那个,也是泓哥儿吧?先把人放倒,再回去救,事情闹大惊动了时统领,让他顾不上我们这边,来个——围魏救赵?”
杜安纯当时就震惊了:“……不会吧……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你难道不觉得五岁的小孩儿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吗?”
秦嫣想了想:“我觉得他能做得出来。——算了,就当我没说。”
杜安纯:”……”但是我已经听到了啊!
陆六见义勇为的英雄形象刚刚竖起不久,另一个丧心病狂的可能性已经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了。
他只是个八岁的孩子,为什么他身边的小伙伴一个比一个凶残?!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