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秦英有千般招数,对着自家咬死不认的小妹也施展不出。
最后,他只能无奈地屈指敲了一记秦嫣的脑门,“淘气。”
还是退让了一步,把自己知道的事说给小妹听了。
说起来,秦相在七里桥先后置办过两间藏私库的外宅,两间都被连锅端了,和秦嫣都脱不了干系。
秦英今晚说的‘七里桥之事‘,原来并不是秦嫣和陆泓夜袭第二处外宅、把银票搜刮一空的事,而是当初被秦夫人带人打上门去,拿封条封了第一间外宅的那桩事。
秦相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猜测到第一间七里桥置下的宅子被夫人察觉,跟他的乖女儿秦嫣脱不了干系。
“父亲得了消息,但没有确凿的证据,又怕母亲生气,因此引而不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正在守株待兔,等你自己露出马脚呢。”
说到这里,秦英循循善诱地道,“最近父亲是不是经常招你去他的外书房讲话?是不是经常考察你的功课?他的桌上有没有放几张新的房契,故意让你看见?”
秦嫣越听越心惊,“有……都有。”
她老爹最近确实经常招她去外书房考教功课,和颜悦色问她新学会多少字了,是否可以自己读书了……
某天晚上,还故意把一份房契放在显眼的桌面上,指着上面硕大的黑字,挨个问她认识不认识。
她老爹这是……钓鱼执法?!
太狡猾了吧!
秦嫣倒抽着冷气,仔细回忆了一遍自己当时的表现,叹了口气,捂住了脸。
她没能逃脱上辈子房奴的本能,对房契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主动拿过来看了半天,并且喃喃地默读了地址。
当时老爹在做什么?
他似乎坐在大书桌后……望着自己捻须微笑?!
完了,当场露馅。
秦英笑吟吟地揉了揉陷入沮丧情绪的小妹的脑袋,“总之,七里桥的事,爹已经猜出七八分了。如果他故意让你看见新的房契,你最好留个心眼,别再告密给母亲,否则——“
他的声音顿了顿,“父亲守株待兔,只怕已经准备好了套儿,就等着你往里钻,准备给你个小小的教训了。”
秦嫣浑身一震,看到了她的小屁股被揍开花的暗淡未来。
眼前情势不由人,她不得不抛弃了一贯的强悍酷千金形象,赶紧抱住面前的粗壮大腿卖萌。
烛光明亮的书房里,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抬起了小狗崽似的湿漉漉的黑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了几下,仰望着家里最宠他的大哥,试探着扯了扯大哥的衣角,软软糯糯地撒娇,
“大哥,阿嫣知错了。确实是我告诉我娘的。别让爹知道,帮帮我呀~”
秦英挡不住妹妹的可爱攻势,把秦嫣抱起来,捏了捏粉嫩的小脸蛋。
秦嫣趁势把脑袋靠在他的脖颈处,两只小胖手紧紧地搂住了大哥的脖子,挨过去蹭了蹭。
那是个全然信任和依赖的姿势。
秦英的心被萌化了。他安抚地拍了拍秦嫣的后背。
“嫣儿别怕,父亲瞒着母亲置办外宅,此事原本就做的不地道;你告诉母亲也不算做错事。”
他想了想,“父亲那边并没有确凿证据,他又不可能直接去问母亲。若是我帮忙遮掩一二,把此事揭过倒也不难。——不过,你需要先答应我,我用私房钱布施道观、兴建丹炉之事,不要告诉母亲。”大哥提出了条件。
秦嫣:“……”我都被迫卖萌成这样了,你怎么还没忘了要我保密呢。
哎,老爹,大哥,何必如此。
咱们其实是统一战线的战友,目标都是秦府长盛不衰、福泽绵长。你们作为秦府挑头的大反派们,偶尔也休息休息吧,何必非要孜孜不倦地开展反派事业呢。
她感觉糟心极了。
带着几分沮丧和懊恼,她把下巴靠在秦英的肩头上,半天没挪窝。
直到眼角余光无意中瞄到了角落里的陆泓。
泓哥儿微张着嘴,神色震惊,一脸的难以置信。
五岁的小男孩儿震惊的目光久久地盯着面前那个嘟着嘴撒娇卖萌、声音又甜又软糯的小姑娘,仿佛重新认识了秦嫣这个人。
“……”秦嫣用小胖手捂住了脸,自欺欺人地挡住了来自陆大反派的审视估量的视线。
一个没留神,精心打造的‘京城最酷千金’的形象……好像崩人设了。
唉,孤军奋战的穿书者的日子,太难了。
经过了一场预料之外的惊吓,大哥书房里又薄又脆的芝麻糖也失去了香甜的味道。秦嫣被打击得兴致全无,再也坐不下去,过了不到半刻钟就拉着陆泓跑了。
沉墨提着灯笼追出来,“大姑娘等等,天黑当心脚下,小的送你一程!”
护送秦嫣回自己院子的路上,沉墨看准机会,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
“三千两啊,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大姑娘想办法劝劝大公子吧。”
沉墨心情沉重地和向来精明的大姑娘透了底,“这么多年了,咱们院子从夫人那儿领的月例,大公子没怎么用,都换成银票存着呢。我们都以为大公子心思缜密,小小年纪知道存钱,将来娶少夫人的时候用……我呸!谁知道便宜了不要脸的臭道士!”
同秦嫣并肩走着的陆泓听到这里,停下脚步追问了一句,“秦大公子的三千两,都是银票吗?是不是放在书房里?”
“是银票没错。三千两的银锭堆起来跟座小山似的,放哪儿都显眼,还招贼。”
当着大姑娘的面,沉墨如实回道,“平日里又不用,大公子早换成银票了。至于放哪儿……大姑娘莫见怪,小的知道,但不能说。这事有劳大姑娘了。”
秦嫣嗯了一声,表示听见了。
她明白了前因后果,但大哥看起来温和,是个心里极有主意的人,如果打定了主意要布施道观,兴建丹炉,跟玉和老道士学青词炼丹,她也无计可施。
从大哥前院回去自己院子的短短的一程路,竟然走到心口发闷,半途歇了两次,最后实在不行了,打发沉墨先回去,只留下了他的灯笼,自己在抄手游廊的转角处坐着。
竹篾子编的灯笼在黑暗中发出昏黄温暖的光线,吸引了一群夏日小虫围绕飞舞。
秦嫣和陆泓两个人肩并肩坐着,摆出一模一样的托腮姿势,四只眼睛盯着灯笼的晕黄的光。
一段短暂的沉默后,陆泓最先开口了。“阿嫣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大哥布施道观?”
秦嫣闷闷地道,”不喜欢。”
顿了顿,她加强语气,又重复道,“非常不喜欢。”
又是一段沉默后,陆泓提议,”要不然……我们再去套老道士的麻袋?揍他一顿,让他滚出京城。”
秦嫣:“……噗。”
心里再郁闷,也被陆大反派的提议逗笑了。
她主动过去抱了抱他,“就算是个好计策,用太多次就变成套路了。变成了套路,就容易被人戳穿。上次城外套麻袋的事已经打草惊蛇了,短期之内咱们不能套人第二次的麻袋。再想想别的办法。 ”
用了些新鲜词句,陆泓还是听懂了,点了点头。
两个小小的身影继续坐在灯笼前,齐刷刷地托着腮,继续冥思苦想。
秦嫣的目光紧盯着围绕灯笼飞舞的一群飞蛾,心里盘算着,钱在大哥院子里,去偷?不行,不知道具体藏钱地点,四处乱翻容易被发现。
自己刚才答应了大哥不告诉老娘,但是……如果偷偷告诉奶娘呢?
可以考虑。奶娘胆子小,一定会和夫人那边说的。
老娘知道之后,一定会摆出平日里的威严,逼着大哥把钱上交,不到成亲不还给他——
她正在默默策划的时候,眼角突然留意到身边的小小身影动了。
陆泓在廊下的草地里捡了根粗长沉重的大树枝,吃力地在半空中挥舞了几下。
树枝带着风声刮到了地上的草地,卷起一大片草叶灰尘。
”你干嘛呢?”秦嫣咳嗽了几声,急忙伸手拦在口鼻处,纳闷地发问。
“大晚上的抡树枝玩儿?”
陆泓立刻停了手解释,“不是玩儿,阿嫣姐姐,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在秦嫣不解的注视下,他举着粗壮的长树枝,带着笃定的邀功神色,说出他深思熟虑的终极解决办法,
“刚才那个带路的哥哥还没走远吧?他知道银票藏哪里。我追过去用大树枝揍他,把他打晕了,套进麻袋绑回来。阿嫣姐姐你说几句话,劝劝他,叫他做我们的合伙人——我们半夜一起去秦大公子的院子,把秦大公子的银票全拿出来。”
一口气说完之后,陆泓抱着大树枝,黑白分明的眼睛期待地眨了眨,露出了渴望被夸奖的眼神。
“……”
秦嫣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心情复杂地打量着面前的陆大反派。
短短两三句话的行动策划,揍人,绑票,拉拢,分工合作,各项技术齐活了,完美解决问题,风格非常反派。
“泓哥儿……”
秦嫣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最近的疏漏之处,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别跟我学呀!你得学大哥,学旭表哥,走人美心善的正路。像现在这样越长越歪是不行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