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结果

颜值鸢醒来的时候,感觉到身体酸痛,伸展双手打了个哈欠,就见守在床前的杨氏也捂着嘴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眼角不可避免的渗出一点眼泪。

“饿不饿?”

杨氏问闺女。

不说则已,一说颜知鸢就觉得饥肠辘辘,饿到浑身瘫软,忙疯狂点头。等吃过一碗白粥,才恢复一点精神。

“我睡了多久?”

怎么也有大半天,窗外夕阳西下,估摸着是从早上睡到黄昏。

杨氏:“整整两天一夜。”

颜知鸢:“这么久?那我还要吃两碗!”

杨氏:“……”

看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大夫的诊断是太过劳累,以至一时情绪过激动而暂时昏睡。对于女儿一回来就为家中操心到这种地步,杨氏心中并不好受。只能让她像大夫说的那样,睡饱就好。

“嘭、嘭、嘭”

杨氏把碗塞进女儿手中。

“凌霄真人在外面,来跟你辞行的……你要见他吗?”

“当然要见。”

颜知鸢搞不懂亲娘为什么一头黑线的样子。

“他竟然还没有离开。”

这真是惊喜,颜知鸢对昏迷前发生的一切非常不解。她这个人一旦心有疑惑便时时惦记着要将事情搞清楚,便要下床去开门。被杨氏扯住逼着穿上外衣,无奈拒绝梳妆打扮的建议,认真地说:“太麻烦了。人家道长要离开,出于礼貌过来跟我说一声,根本不会注意我是不是衣冠不整,也不会在意这个。”

才不是过来说一声而已。

闺女,你是不知道。他昨天抱着你回三房的,好多人都看到了。守了你一整个白天不算,夜里都是在三房歇下的。

你爹脸都是黑的。

若不是道长诛杀厉鬼对三房有恩,早就被赶出去,甭说进女子的闺房,就冲着他守在闺房之外不离开的行径,你爹都要拿扫帚撵他的——男女授受不亲。

今早起来说要走了,过来辞行,又在门外坐了一整天,太阳都要落山了还没离开。

杨氏:“你二伯说,凌霄道长出身不凡,纯阳仙师收他为徒的原因同你的情况有点相似,所以并非是真的出家人,没有不能娶妻的限制……你清楚他的身份吗?”

颜知鸢大惊:“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道长能不能娶妻关我什么事。娘,你在说什么呢!我有权拒绝盲婚哑嫁,而且我不喜欢他。”

见到他的时候,心里从没出现过乱撞的小鹿。

“这怎么是盲婚哑嫁呢?”

“怎么不算,满打满算认识还不到四天的人,”颜知鸢翻了个白眼:“我都被您带偏了。我愿意嫁,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娶,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

婚契是上辈子的事情,不能和今生混为一谈。

再说真要她负责,同样的婚契她还有六个,也不能把自己分成七份……不好意思,她从没把婚契当回事。而且很赞同师父的观念,拒绝“合适”的婚姻,要嫁就嫁给爱情,否则宁愿单着。

杨氏:“……”

完全没想到闺女对凌霄一点男女之间的好感都没有,明明小伙子长着让女子趋之若鹜的一张脸,气度又非比寻常。就是怕男子出身太好,就有门不当户不对的问题……然而女儿不开窍,更愁了。

颜知鸢关上房门,走出来见到凌霄的时候,已经完全把母亲奇怪的话抛诸脑后。

小尾巴似的灵清居然不在。

凌霄身着淡青色衣袍,面无表情地站在院中,整个人冷冰冰的,通身气派让不敢轻易靠近——道长出身不凡嘛!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贵气。

颜知鸢却见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只是消逝得太快没能看清……可能是眼花看错了。

“身体是否还有不适?”

“那倒没有,就是在床上躺太久,身上发酸。”

剧烈到好像下一刻就会死去的疼痛感已经完全消失,而且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颜知鸢伸出左手让他看腕部的红色胎记:“以前只有黄豆大小,现在变大了一圈。是我的胎记有问题,还是老太太口中的神秘人对我祖父的尸体做过些什么?石床上的,真的是我祖父的尸体吗?”

老太太口中的神秘人,让颜知鸢嗅到阴谋的味道。

不过,那时候她觉得阴谋和她无关,神秘人选中老太太是个巧合。

密室里发生的事情,让她不这么觉得了。

神秘人是在针对她吗?可她十七年以来一直住在涿光山,和外界并没有什么交集,能肯定从未见过那个在耳边呓语的人,更谈不上……又见面了。

他对自己是充满恶意的。

颜知鸢多少产生了一点神秘力量在逼近的紧张感,心中感叹:我上辈子到底怎么回事?留给我七份情债也就罢了,还给我留了一个大仇敌???不过,也有可能是我太过敏感,对方有一个天大的阴谋,并不是针对我,只是遇上故人来打个招呼??

“当时,我见情况不对,用安神符让你睡着后,再伸手去抓彩蝶。刚一触碰到它,它的翅膀便逐一脱落,很快失去生机。”

凌霄说:“我查验过你的胎记,并没发现有任何的不妥。如今尸身已经彻底消失,只留下一颗驻颜珠。尸体有何玄机,神秘人是谁,又有何目的,已经无从得知。玄门中有不少见多识广的前辈,我将彩蝶带回去请他们看看,若有线索再告知你可好?”

“那就麻烦道友了。”

颜知鸢也有位见多识广的师父,不过请她老人家出手就不必带回彩蝶。想知道什么,起一卦就成。

红日坠落,院中凉意更甚。颜知鸢还没吃饱,一点都不抗冻,就很想回去继续用餐。四目相对,她怎么都觉得来辞行的人没有要告辞的意思,只能主动问:“道友,还有事吗?”

“我打算将阿久母子俩带回披霞观安置。”

颜知鸢:“还是道友想得周到。”

以颜承业的性格,只会很高兴披霞观帮他解决红蕊这个大麻烦,绝对不会多问一句,不仅不关心妾室的归宿,也不会在意阿久未来过得怎么样,他并不缺儿子。

反而是让阿久母子俩继续在颜府生活才会出问题,谁知道颜承业会不会因为害怕再请道士来驱逐和水鬼有关系的妾室,到时候阿久的身份暴露,会造成更大的麻烦。

凌霄:“水鬼魂飞魄散的事情,我告诉母子俩了。”

阿久先前拜托的颜知鸢寻找父亲的下落,颜知鸢也不负使命,可结果却如她所料并不是一家人重聚的喜剧,让她来告诉母女俩坏消息,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鬼和人不是有极深的感情,绝对不可能孕育出鬼子。

红蕊和包文两小无猜的长大,又遭逢生离死别的痛苦,多年以后在颜府重逢,却是人鬼殊途,好日子没过几年,又遇上如此的劫难。

颜知鸢:“……他们肯定很伤心。”

凌霄:“阿久说要向你道谢,你要不要见见他?”

这个颜知鸢没办法拒绝,同凌霄一起从侧门进颜府,就见灵清蹲在一块石头上,欢快的冲她招手。人的气质是由内到外的展露的,明明是活泼的少年,板着脸装严肃的模样也装不像。

“道友,你没事了?”

颜知鸢正要就说,就被凌霄打断。

“去套车,我们马上出发。”

颜知鸢只能抱歉的对灵清笑笑。心说,明明着急离开,还特地带她去见阿久,凌霄道长其实很宠小朋友,真是个外冷内热的好心人。

翠竹轩里,阿久呆呆地坐在门槛上。

颜知鸢睡一觉的功夫,再见红蕊觉得她苍老十岁不止,整个人似乎已经彻底失去精气神,像是灵魂已随着包文而去,留下的只是一具驱壳。

“姐姐……”

阿久一见到颜知鸢,肿胀的眼睛里又淌下眼泪。

小朋友还能哭出来,可红蕊却并不像是哭过的样子,平静的替两人倒茶,平静的走到一边,平静的看着他们,没有一点情绪的波动。这副模样,让颜知鸢有种不祥的预兆。

“不要难过,你爹是为了保护你们而死的,肯定也希望你们能过得好……”

阿久哽咽。

“道长说爹是被厉鬼吃掉了。”

并没有说爹是为了保护我们……

“厉鬼很凶,是鬼怪里面最厉害的角色……阿久有害怕的人吗?”

阿久停止哭泣,想了想说:“我最怕老爷。”

颜承业你做人可真失败!

颜知鸢摸了摸他的头,温柔的说:“厉鬼比老爷可怕很多很多很多倍,你爹明明可以躲起来的。他是水鬼,已经可以在府中有水的地方任意的移动,厉鬼再厉害也抓不住他。然而他在发现厉鬼的那一刻,没有想着躲起来,而且决定消灭厉鬼。他甚至已经将厉鬼赶到大门口了,或许差一点就能赢……不过输掉也不丢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爹是个英雄。”

包文才死多年前?厉鬼自带煞气,一出世便可以害人,一杀人就有五百年的道行。

敢对上厉鬼,不过是因为要保护深爱的人。

这番话成功让阿久不再哭泣,深深的感受到爹对他的爱,眼中有了不一样的光彩……却并没有让红蕊生出一点求生欲。

颜知鸢灵光一闪,问红蕊:“你想去包文死去的地方看一看吗?”

红蕊的眼睛这才有一点亮光。

颜知鸢来到颜府大门外,中途有发现凌霄的疑惑——他肯定以为我是在骗母子俩,让她们能好过一点。

不是的,颜知鸢说的都是真的。

他们的确没有从厉鬼口中得知包文魂飞魄散的经过,照理来说也不应该知道包文是在哪里死去的。

可这些不知道,都能以发现的痕迹进行推理,还原当时的情况。

四天前的傍晚,颜知鸢下山回家,看到草丛里的菌人,赤红色墙上的水痕,立刻发觉府中有阴物作祟。彼时并不知道,有一个水鬼死在这里。

现在看来,菌人的存在有可能是包文唯一能为母子俩做的事情,也是他最后能做的事——一个放在颜府大门口的明晃晃的警示。

既然如此,颜知鸢请凌霄为母子俩开眼,看一看墙角处。

红蕊一看到小小的菌人就放声大哭,好半天才能颠三倒四的表达出菌人的五官和小时候的包文很相像的意思。

菌人的五官清晰可见……认真观察的话,和阿久也有几分神似。

红蕊:“我能养他们吗?”

菌人只能活七天,算算时间,今夜就会消散。

充满好奇心的颜知鸢还真养过短命的菌人,尝试着让小家伙们活得长一点。

她成功了。

颜知鸢笑着说:“当然可以!”

红蕊破涕为笑,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我一定会好好养着他的……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