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慕容策见这女人来的这般快,目光匆匆滑过她的脸后随即看向了别处,淡淡询道:“皇后前来,可是有事?”说罢,故作坦然地从她身侧走过,向寝殿内走去。

王徽妍见他这般故作淡定有些好笑,端起桌几上的托盘,随着他走向寝殿,“臣妾担忧陛下昨晚醉酒后身体不适,特意亲手做了羹汤。”

随后,她便听到了寝殿门关上的声音……

无奈地感叹,如今他身边的人和清宁宫那两只都成了精,派孙行者前来都镇不住的那种。

慕容策见她熟络地将托盘放置在罗汉床的小桌几上,大抵是嫌弃桌上盛放的棠棣花碍事,又细心地往外挪了挪。

男人瞧着她温婉的侧脸下那犹如柳枝抽条儿的腰身,是那般不盈一握。葱白似的手指拈起碗盏的盖子,袅袅热气随之升起,伴随清香萦绕在鼻间。

眼前的美景在清晨的光影里越发显得春色无边,真是应了那句人比花娇。

“陛下,可以用膳了。”王徽妍端着盛有羹汤的碗盏,笑眯眯地看着他,“臣妾将新出锅的饼馕掰碎放入羹汤内,养胃还能饱腹,您尝尝是否合口味。”

慕容策瞧着她贤惠的小模样,心底竟然甘愿相信她真的只为送羹汤而来。

他不由自主地接过她手中的碗盏,询道:“皇后用过了么?”见她踩点而来,必然是起身后便知萧萦心回了飞霜殿,按照她的性子,自是少不了亲自探望一番。

碰壁后又赶忙派人打听两仪殿的情况,得知今日取消朝参,又马不停蹄地去了清宁宫小厨房亲自下厨。

一通忙碌只为萧萦心,合着他能有今日的口福,还要感谢人家。

王徽妍笑道:“臣妾做得后总要亲口品尝,才敢往陛下这里送。已然用过了。”

男人颔首,拈起汤匙尝了一口,咸鲜的口感夹伴随着芦笋的脆爽使得口中迅速生香,犹如将春天吃进肚中的感觉。

他默不作声地连用三碗,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碗箸。

一方樱粉色的绢帕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臣妾这里有绢帕,陛下将就着用。”

慕容策抬头对上她那双含着笑意的星眸,喉结动了动,轻轻接过她手中的绢帕,闻着属于她的味道擦了擦唇角,“皇后手艺绝佳,朕很是受用,有赏!不若皇后说说,最近有何想要的物品,朕必然满足你。”趁她思索间,不动声色地将绢帕塞入袖中。

“臣妾什么都不缺,”王徽妍偷眼看他,又赶忙低垂视线,并未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臣妾听闻贵妃回宫便去探望,谁知守在殿门的内侍说陛下有旨:贵妃患了痨病,要封宫治疗。臣妾身为后宫之主,总是要弄清楚缘由。”

男人垂眸,把玩着手中的小叶檀,片刻后淡淡询道:“皇后不若想想,朕为何要这般做?”

少女摇摇头,“臣妾想不通,若确诊为痨病,为何还要将人接回。除非……”

慕容策嘴角漾出一抹含蓄的笑意,“除非什么?”

王徽妍抿抿唇,脑中飞快地思索该如何说,才不会让他多心。

“皇后希望朕如何处置萧萦心?”男人将她眉间的挣扎尽收眼底。

牙尖嘴利的小狐狸也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刻,他心中总算稍微舒坦了一些。

少女像是鼓起勇气般与他对视:“陛下,贵妃不喜欢您。”想到他昨晚酒醉后,红着脸闭目靠在她肩上喃喃细语的模样,莫名地心疼起来,越想越怕他伤心,赶忙起身握住了他的手,“臣妾虽然没有尝试过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臣妾知道您是好人……”

她越发着急自己竟然在关键时刻语无伦次,看着他的表情从惊讶,怔忡到一脸委屈,越发觉得自己为何要这般残忍。

正在不知所措间,整个人就被他揽入膝上,听得他委屈地询道:“那皇后可否喜欢朕?”

他这是在寻求替代品么……

她心中并不愿意,却又无法说出拒绝的话,只得艰涩回应:“臣妾也不知何为喜欢,”飞快地睃了眼近在咫尺的俊颜,撞进他失落的眸中。

见他像是并不满意的样子,只好说出了心里话:“臣妾下定决心要协助陛下管理好后宫,尽所能的做好皇后之位。”

慕容策看着她清澈的星眸满是真诚,虽然她说的话并不是他最想听的那句,但依旧令他深深动容。

小狐狸能勇敢的往前迈出一步,他已经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更不会生出去逼迫她的念头。

他相信,这会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想到以后的每一日都会令他充满着期望和欢喜,不由得拥紧了她,“朕从未想过强迫你做不愿做的事,今日是这般,以后也一样。”说的磕磕绊绊,他并不善于表达,这一句话已经让他烧红了耳廓。

不知为何,王徽妍竟然会有想流泪的冲动,她抬起双手缓缓抚上男人的背,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臣妾还有事瞒着陛下,是臣妾不对。”

慕容策见她红了眼眶,又心疼又好气更加的好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面颊:“傻姑娘,就没见过你这种做好事,还将自己搭进去的人。”

他并不是一个心存慈悲的人,若不是她的真面目被逐渐揭开,刚好又令他非常心悦,也许等待她的将会是继续的冷遇和日后无情弃之。

如今他早已离不开这个傻丫头,除非她真心背叛,否则他怎么可能会惩罚她。

少女吸了吸鼻子,想着自己是戴罪之身,窝在他怀中算怎么一回事儿,刚要起身下跪,却被他的大手箍住,根本无法动弹。

等等……“将自己搭进去。”

越琢磨这句话越不对劲。

男人见她的小脸儿上一会儿羞赧,一会儿又满是狐疑,干脆变成了惊恐,随即低低笑了一声:“你胆子够大的,带着朕的嫔妃去会别的男人,今日若不给朕一个满意的说法,这件事朕是要计较到底的。”

王徽妍心一沉,欲哭无泪地看着他:“陛下,臣妾想着贵妃将不久于人世,就想着她能放下心中的执念。”见男人不为所动,脑中飞快地想着,如何才算满意的说法,如何……

为今之计只得拉出自己蹩脚的演技,试图蒙混过关了。

少女眼中含泪地搂住了他,“臣妾其实是有私心的……”

慕容策哼了声,“是何私心?”就听得耳边传来哀怨的回应,“将萧萦心送走,陛下身边就少了一名宫嫔,后宫便更好管理一些。臣妾身为皇后,生出这般自私的念头,实属不该,陛下惩罚臣妾罢。”说罢,像模像样的抽泣了几声,懊恼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还得贬低自己。

男人本以为她要假意向自己表白,没想到她竟然为自己扣上了一顶渎职的帽子,真是傻得可以。只得叹了一口气说道:“朕会将她送走。”

王徽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扶住他的双肩,惊喜地问道:“陛下,你莫要诓骗臣妾。”

慕容策见她如此娇憨,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额头,眸中笑意渐渐隐去,“也要看二哥选择哪条路了。”见她不解,索性将这几日的部署和今日的对峙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

少女咬着手指,心中只重复着一句话,这男人太可怕了!合着他早就知晓,并且耐心十足地看着自己做戏,不由得羞愤起来。

慕容策见她的脸色逐渐阴云密布,赶忙问道:“你是不是想问,他如今沦为阶下囚,朕为何还要给他选择的余地?”

王徽妍细想之下,的确很想知道,也就点了点头。心中依旧闷闷不乐。

“那是因为怀王和长姊皆知晓他被朕控制在手中,若朕除掉他,势必会被怀王告知天下,说朕难容前太子,是为不义。”男人低头拨弄着她的玉指,“第二个条件只是试探而已,朕会将他尚在人世的消息公之于众,并且以礼相待。这便堵住了敌人打起拥立前太子的旗号,起兵造反的理由。”

他见少女怔怔地看着他,揶揄道:“如何这般看朕?兵不厌诈,朕在这件事上控制着全局,对方即便觉得朕八成是在用诈,也会思忖剩下两成的可能性,这便是人性。”

王徽妍心说,要么你能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这等心机和算计,恐怕他人早被你玩弄的渣都不剩。

想到萧萦心,她担忧地问:“那若他选择了第一条路,贵妃如何是好?”

慕容策挑眉:“那便留在后宫,继续当她的贵妃。”见她哦了一声,歪头不知想着什么,忍不住试探道:“皇后想朕留下她么?”

少女心说,江山都是你这个人精的,想不想留她说的又不算,别再想骗她表白,“臣妾不敢妄言,陛下若能接受枕畔酣睡着心有他属的女人,好像也没什么不妥。”

男人哈哈大笑,再次点了点她的额头,“如此的鬼灵精,不如乳名改为狸奴。”

王徽妍羞恼地回瞪他:“陛下竟然如此贬损臣妾!”想到昨晚,她眼珠一转,带着一抹促狭的笑意,拖着长长地尾音哦了一声:“臣妾误会陛下了,陛下的乳名是菩萨奴,所以为臣妾赐名狸奴,都是奴字辈儿的,臣妾懂了。”

少女憋着笑与满脸恼怒的男人对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对方的坚持。

当她意识到山雨欲来时,被慕容策猛然扑倒在罗汉床上,就连尖叫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