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柳街巷,小公子,人傻钱多。
敢为花魁一掷千金。
这算命人嘴里的每一个字眼,都在姬衔羽的高血压线边缘疯狂试探。
帝女深深吸了一口气,绷紧牙关,连面色都僵硬了些许。
可算命人似乎没看出姬衔羽古怪的脸色,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你别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前些日那小公子放出话说,要等花魁生辰,在街巷口放一场好盛大的花火,给花魁庆生。姑娘若是要找,不如去......”
姬衔羽:“给花魁庆生?”
算命人暧昧一笑:“是啊,听说那小公子对花魁姑娘情根深种,非她不可呢。”
受前辈所托来捞妖族二公子的姬衔羽:“......”
好。
好啊,好极了。
堂堂妖族二公子,本体九尾红狐,妖族轩辕坟一支唯一的传人,上古灵兽血脉受天地所护。
自扶疏死后,妖族再无天才,全族翘首以盼一千年好不容易等来个九尾红狐。
来人间吃喝玩乐也就算了,还被个花魁迷得五迷三道情根深种。
姬衔羽觉得自己应该感觉到欣慰。
因为前途一片漆黑的不只是神界,如此看来,妖族的未来估计也快一眼望到头了。
算命人还在絮絮叨叨,无非是在感叹小狐狸最近做的混账事,包括但不限于喝多了从三楼往下撒钱,斥巨资连包花魁一个月,学人赌博一周连输三百两白银等等。
说到最后,那人还情绪饱满地叹了口气,怀疑地看着姬衔羽:“这小公子,真是你要寻的人吗?”
姬衔羽:“......”
她害怕自己再听下去就要沉不住气,直接杀到东街巷口把那小狐狸揍出本体来,平复半天情绪,才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未必是,但还是谢谢先生的指点。”
那算命的席地盘腿而坐,挠了挠脸:“你谢我干什么,不是付钱了吗。你忘啦?九两银子呢。”
姬衔羽:“......”
天杀的,早知道再多砍点价好了。
帝女满怀心事,转身就欲告辞,却又被后面那盘腿而坐的瘦削算命人给叫住。
“小姑娘,你是来寻人的。寻着了,便尽快离开这里吧。”
姬衔羽脚步停滞一瞬,微微侧过头来看他:“先生这是何意。”
算命人抱着那杆挑着白布的竹竿,冲姬衔羽咧嘴一笑,似疯似癫,又似玩味。
“再过些日子,这座城,可就要大难临头了。”
“嘻嘻......血光之灾,血光之灾啊......”
说着,这癫狂的算命人笑嘻嘻往姬衔羽身后一指。
姬衔羽抬头,只见红棠花树氤氲成霞雾,于城中各处瑰丽地盛放着,红绸流水之间也尽是那艳红花枝招摇,似乎如此浓艳的颜色会渗透进这座花城的一砖一瓦,每寸缝隙之中。
就好似,这座城池的根源魂魄里,都盛开着如此盛大的红棠花。
乍一眼看去,真如血色浓稠。
得知二公子下落之后,姬衔羽并未立刻去寻朱红与洗碧。
她先在这偌大的锦州城中逛了一圈,了解了此处的风土民情。
锦州城花柳业繁盛,自古以来又素有崇尚棠花的习俗,城中随处可见枝繁叶茂的花树簇簇,香粉扑鼻,美不胜收。
除此之外,此城中亦建有花神神庙,虽立于偏僻处,门庭冷清,却被打扫得干净。
那小小一尊古朴神像前,也有洗干净的供果糕点摆放。
此间人间对神族信仰逐渐淡漠,锦州城竟还有尚记念旧日花神之人,算是难得了。
姬衔羽在花神庙附近逛了许久。
待到日暮时分,她算算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孤身回到下榻的客栈。
果不其然,朱红与洗碧已在客栈房间中等候。姬衔羽回到房间的时候,两人正凑在一起费劲巴拉地解着今日于集市中购下的九连环。
见姬衔羽回来时脸色异样,两人赶紧迎上去,好奇地问帝女这么晚回来,是去做了什么。
姬衔羽:“......”
她要怎么解释,自己被算命的骗了九两银子,就为了得知要找的狐狸正在城中花天酒地。
解释不了的事情姬衔羽决定不解释,只高深莫测地淡淡一句:“一点小事而已。”
“等入夜之时,我带你们去一趟东街。”
小孩子比较好糊弄,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齐齐应了声是。
待她褪下外袍,略显放松地倚靠在红木软椅上喝茶之时,洗碧这才上前,慢吞吞地说:“殿下,浊江仙君那事已然处理完毕了,其仙府的女眷仙侍已按罪名贬至受罚之地,安排妥当。”
“动作倒是麻利,”姬衔羽垂眸抿了口茶水,微微蹙眉,“谁负责的?”
“空侯神君。”
姬衔羽望着碧玉杯中清冽茶水,神情似是一顿,旋即又恢复如常,淡淡道:“原来如此。”
空侯神君是近千年来新飞升上来的神族,短短百年就由仙入神,取得了踏入白玉京的资格,算得上神域近千年的青年才俊。
自千年前那场大波荡之后,帝君薨逝古神入世,神域辉煌的群星云集世代逐渐落寞。尤其自扶疏陨落后,神域许久没再出现过惊艳三界的天才。
如此大环境下,更显此神君的难能可贵。
不知不觉间,碧玉杯中茶水见底。洗碧为姬衔羽再斟上满满一杯,低声道:“空侯神君不过千岁,便于神域中逐步建立起威望,无数仙族都欲与其攀附结盟。”
“......审判的神位,已然空悬千年了,殿下。”
姬衔羽淡声道:“我知晓你想说什么。”
“作为工具与下属,他诚然是个合适的、好用的东西。”
“不过,千年寿数的神族,妄想踏上审罚三界的位置,着实勉强了些。”
帝女殿下眸光平静,似在评价一件无生命的死物:“就算是作为扶疏的替代品,他也不够格。”
“可对神族来说,千年时间不算短,可也不算长。如若您愿意加以培养,定然能使其成就一番事业。”
洗碧神情迟疑几秒,眉宇间带上忧虑之色,轻声道:“前些时日神域边境又有魔族作乱进犯,大荒近些年越发沉不住气,动荡频发,不知在谋划什么。”
“如若三界动乱再起,仅凭殿下一人,恐怕难以孤身直面波荡。”
——绿衣的侍女后退几步,冲着帝女深深一揖,最终还是将心里话说出了口。
“扶疏上神已逝千年,这是不争的事实。殿下,您该有新的臂膀与助力,用以牢固整座神域的统治了。”
姬衔羽没说话,客栈房间内门窗紧闭,似陷入一片死寂。
半晌,她才将茶杯放在桌上,神情淡淡,看不出半点动荡:“洗碧,不得妄言。”
“朱红,重新备一壶茶。”
自始至终就没太听懂两人谈话的朱红缩了缩脖子,小步蹭过来,端起了茶盏。
碧玉杯中蒸腾不出半点白雾。
只见那刚刚滚烫的茶水,不知何时已然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神域边境,大荒。
帝君率众古神破开洪荒混沌创造神界,将魔族驱逐至莽原大荒,如今已万年之久。
大荒无日无月,妖魔鬼怪横行。无数古魔大鬼隐藏其中,以同类相食为生,以至吞噬一切进入大荒的迷途生灵,宛若瘟瘴之地,广集凶煞。
即便是神族,若神力低微,亦不可靠近。
神域中心那些被蜜罐子浸泡久了的神族闻大荒即色变,莫敢来此蛮荒之地。于神域边境镇守的,唯有那些征伐嗜战,染惯魔血的煞星凶神,古来皆是如此。
大荒与神界开辟之前的洪荒环境相似,日月的辉光被瘴气吞食殆尽,崇山峻岭间阴沉冷郁,深黑轮廓被笼罩于晦暗天穹之下,中有无数山鬼恶禽自相残杀,孕育万魔。
大荒外围与神域接壤。那是漫无边际的青黑荒原,远处漆黑山峦起伏,好似凶兽厉鬼的脊背蜿蜒。
越是往北,就越是靠近大荒中心。
那里环境更加狰狞苛刻,盘踞孕育的大魔也更加趋近于上古血脉,残忍暴戾。
当然,大黄中心内亦沉睡无数败于帝君古神之手的上古凶煞。自万年前神魔一战元气大伤后,这些古魔便纷纷选择匿于大荒心脏处沉睡,似乎等待着受后人所召,苏醒翻盘之时。
而此刻,大荒最外围的茫远之上,那寸草不生的荒凉之地,竟无端响起了个极为突兀的声音。
——【第二次复活准备......】
【意识转移完毕,系统已就绪,这是宿主在此世界最后一具身躯。】
【一旦化身全部损毁,宿主本体意识将随化身一同被抹杀,彻底消亡。】
“闭嘴!!!”
挣扎着从莽原肮脏泥泞里爬起来的男子脸色极为难看。
他摸了摸脸颊象征魔族身份的斑纹,一时怒从心头起,冲着意识里的系统大吼:“废物东西!现在才冒头!与那破帝女对峙时候怎么不见你出来!”
系统声音不似旧时那般谄媚,反而一板一眼起来。
【攻略对象身负天命,为避免受其损毁,系统只得暂时休眠。】
“呸!果然是个废物!我看那主系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攻略者拿系统没办法,只得骂骂咧咧地踹了地面上黑乎乎的东西一脚,义愤填膺道:“还有那个什么姬衔羽,不过是个攻略人物罢了,小爷看上她是她的福气!废了我两个化身,还装得这般冰清玉洁,私底下说不定早就被玩......”
话说到一半,攻略者低头看了眼自己踢走的东西,声音忽然就堵在喉咙里发不出来了。
那是一具尸体。
那是一具......魔物的尸体。
兽尸被烤得焦黑,已然分不出以前的模样,只能从那零碎的羽毛末梢看出,这似乎是某种飞禽。
攻略者心下无端一突突,陡然间抬头环顾四周,这才惊觉他所站立之处的四周,不,甚至数里之内,竟满眼都是魔物烧得焦黑的尸体,放眼望去,密密麻麻。
就好像庞大鸟群遭受天灾屠杀一般,这些焦黑尸块横七竖八躺在辽阔莽原之上,比起现实,倒更像是噩梦般的场景。
他鼻端甚至还能闻到那腐败的、烧焦的气息,混杂着血腥味,渗透入荒原的每一寸泥土里。
攻略者脸色发青,只感觉胃中翻江倒海搅动着,剧烈的呕吐感涌上大脑。
“这......这......”
扑鼻的焦臭迎面而来,他嘴角狠狠抽搐几下,狼狈地捂着肚子弯下腰去,痛苦干呕起来。
也就是在他弯腰之时,耳边系统尖锐的警告声猛然间爆裂响起,几乎要把他的脑仁震破。
【警告!有高等级神族靠近!有高等级神族靠近!!】
高等级神族?开什么玩笑?
这里可是大荒地界!怎么会有神族贸然来此荒原!!
腹部的抽痛让攻略者的心情格外恶劣,他蹙着眉头刚想说话,忽然听见伴随着那尖锐刺耳的系统警报之声,似有一道男音自身后响起。
——“总算是找到了。”
攻略者心跳似乎有瞬间缺了一拍,仓皇间脸色惨白,踉跄直起身子。
他难以置信地向身后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这本应该能顺v了……!!!
(颠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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