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虞夏趴在枕上等了两刻钟,睡意沉沉,席卷而来,她再也受不住,闭上眼睛睡下了。

刘肆去洗了一个冷水澡,洗澡的时候,李大吉在一旁道:“一个时辰前,太后娘娘亲自来了紫宸殿。”

“他来做什么?”

李大吉低着头,不敢去窥视皇帝的身躯,他道:“奴才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太后说她还有话要和皇后娘娘说,她想见皇后娘娘一面。”

可当时的情形,莫说太后来了,就算先帝死而复生,李大吉都不可能放人进去。

刘肆从未宠幸过后宫其他妃嫔,这件事情,李大吉一直都是知道的,如今在紫宸殿里胡来,也是少有的事情,李大吉不可能让太后进去搅局。

刘肆眸中闪过一丝冷色。

他再清楚太后不过了。太后其实不想让刘肆活着,再扶植一个人上位,太后仍旧是太后,齐家的地位仍旧和之前一样。刘肆这个儿子,对太后而言可有可无。

在太后的眼中,刘肆大概并不是她的儿子,而是她的仇人。刘肆夺走了她今生最重要的人。

倘若让太后知晓,虞夏对刘肆的重要性,刘肆毫不怀疑,太后会手刃虞夏来泄愤。

太监伺候刘肆擦干了身上的水珠,给刘肆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寝衣。

恍惚之中,虞夏觉得自己胸口透不过气来,闷闷的感觉一直在她的胸口积压着,让她有种窒息。

睁开眼睛时天还没有亮,房间里更是暗黑一片,虞夏靠在了枕上,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还是想要知道一些事情,不想做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但是,每当她开始回想时,脑袋就一阵一阵的疼痛。

为什么呢?

为什么人人都有过往,只有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究竟是谁?她的身份,是这些人口头上赋予的,还是真真切切的存在?她的过去是真是假?真的没有人喜欢她,只有刘肆喜爱她吗?

荷雪的目光总是躲躲闪闪,不管虞夏问什么,她都不会告诉虞夏。

虞夏揉着自己的额头,手臂突然被人握住。她回过身,看到了刘肆。

昏暗之中,男人的面容隐晦不明,虞夏凑了过去,搂住了他的脖颈:“陛下……”

刘肆拍了拍虞夏的后背:“怎么不睡了?”

虞夏靠着刘肆滚烫的胸膛,她呼吸轻软芬芳,声音也软软的,带着一股淡淡的睡莲香气。

让人心驰荡漾。

刘肆呼吸热了几分,按在了虞夏的腰上:“从前你那么贪睡,如今怎么睡不着了?”

虞夏自己也不知道,她咬住了刘肆衣物的一角:“陛下给我多请几个大夫来看看吧,我好想快点恢复从前的记忆,想起以前的事情,心里才安定一些。”

刘肆“嗯”了一声:“朕比你还着急,朕也在想办法。”

虞夏道:“不知晓太后还会不会叫我去她那边去,我看到她很害怕。”

刘肆抚摸着虞夏浓密的长发,将她搂得很紧。

虞夏仰头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下巴,刘肆的五官容颜极为出众,有这样俊朗的夫君,自己躺在身侧看到也喜欢。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不想过去就称病不去了。她让人来你宫中找你,直接将人轰出去。”

虞夏道:“哪有这样的……”

太后毕竟是长辈,又是她的婆婆,长辈让她过去,她如果推辞不去,总是一件不太好的事情。

刘肆将她搂得更紧,虞夏觉得自己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良久之后,他在虞夏的耳廓轻轻一吻:“公主……”

虞夏朦朦胧胧的“嗯”了一声。

刘肆道:“那个时候,只有疼痛吗?”

虞夏的脸色又红了,她道:“不要再说这个了。”

小姑娘家,到底还是脸皮薄,很多事情不想自己说出口,更不愿被别人问起。

刘肆捏着她的手指,注视着虞夏的眸子:“嗯?”

虞夏把脸埋在刘肆的怀中,小声嘟囔:“都是你的错……也不提前告诉我,害我这么痛……”

刘肆闷笑了起来,拍着虞夏的背:“好,都是朕的错。傻公主,朕向你道歉可好?”

虞夏显然不想再说这个,她又阖上了眼睛,两颊晕红:“陛下说句好听的。”

“什么好听的?”

虞夏想了想,也没有想出来。

刘肆道:“好了,继续睡吧,朕最喜欢的就是小公主。”

虞夏在刘肆的臂弯里又睡着了。

见她睡了,刘肆在床边摸了摸,果真摸到了被她扔到了一边的药瓶。

打开药瓶,里面的药膏还是满满的,等虞夏彻底熟睡了,刘肆才给她上了药。

次日虞夏醒来时,身边已经空空荡荡的了,凤仪宫里的宫女给她送了衣物来,梳洗过后,虞夏回了凤仪宫。

她这边刚刚坐下来,还没来得及用早膳,太后那边传人过来对虞夏道,记得去向太后请安。

虞夏喝了口茶,荷雪送了太后宫中的太监出去,临了还在人手中塞了一把金瓜子儿:“我们娘娘这两日身体不适,太后那边,是每日都要请安?”

太监道:“后妃可不都要去太后那边请安?贤妃德妃等人每隔两天都会去一次,艳妃娘娘则是天天去。皇后在宫中养了这么长时间身体,宫里一直没有提醒她,不过这个规矩一直都有。”

送了太监离开,荷雪这才进去道:“太后看来是有心针对公主。”

虞夏垂眸喝着茶,良久也没有开口说话。一直在这凤仪宫里的确不像话,她的身体慢慢康健了,如今比上个月要好很多。太后才是后宫之主,她手中并无实权,不去太后那边请安,的确不太像话。

哪怕昨天刘肆说了,她不想去就不去,可她还是不能按着刘肆说的去来。太后是刘肆生母,对待母亲,刘肆明面上要有敬意,要是因为自己恃宠而骄,让太后找到刘肆跟前去,这就不大好了。

虞夏害怕太后的神色,害怕太后阴沉的眼神,不过也只会在太后宫中待个片刻,长久不了。

荷雪让其他宫女都离开了房间,在梳妆镜旁为虞夏重新梳发,她轻声道:“公主,陛下的宫中没有一个女人是简单角色,她们对你说什么,你都不要信,不要把她们当成好人。”

虞夏看着镜中的自己,她自己都觉得自己陌生,连自己都摸不透,如何懂得别人?

虞夏“嗯”了一声:“我明白。”

重新梳妆后,虞夏才去了永寿宫。

她到永寿宫的时候,齐贵妃也在,虞夏还没有见过齐贵妃,一进殿,就看到一名衣着打扮极为华贵的女人跪在了地上。

太后似乎扔了东西下来,这名女人的跟前还摔着一只被打碎的玉碗。

巧蕊在虞夏的耳边轻声道:“这个是齐贵妃,艳妃的姐姐。”

齐太后教训齐贵妃,是因为齐贵妃无故发狂处死了两名宫女,打死两个宫女也不是什么大事,但重要的是,这两名宫女又没有犯什么错,齐贵妃无缘无故就将人给打死了,假如传到刘肆的耳中,又是刘肆拿捏齐家的一个把柄。

本来齐家就一日不如一日,齐贵妃成天还在犯错。

她没有想到虞夏这么快就来了,虞夏行了一礼:“见过太后。”

齐太后不冷不热的道:“给皇后赐座,贵妃,你也起来吧。”

齐贵妃脸上蒙了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她脸上起了疹子,满脸都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让她的皮肤觉得过敏了。之前齐贵妃也没有对什么东西过敏过,吃花生杏仁桃子这些都没事,见了花粉也没事,太医也找不出原因,给她开了一些药物。

见虞夏过来,齐贵妃不情不愿的给虞夏行了一礼。

齐太后道:“哀家以为你今天不会过来了,昨天你去了紫宸殿侍寝,这后宫中的妃嫔,还没有哪个被皇帝叫到那边去的。”

虞夏道:“大概是陛下最近太忙,没空来后宫。”

“过两天皇帝去汤泉行宫,所有人都在准备了,”齐太后道,“哀家不过去了,皇帝也不知会带哪些妃嫔过去,你肯定也要去的,去了之后,记得多劝皇帝,让他雨露均沾,不要只宠幸你一人。”

这是齐太后第二次提醒虞夏,要她劝说刘肆宠幸别人。

虞夏只点了点头,齐太后说什么,她只管表面上答应了就是了。

过段时间齐太后的父亲镇国公生辰,她自己当然会备上厚礼。齐太后道:“镇国公生辰将至,哀家画了一幅长寿图,听闻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妨给哀家看看,这幅画有什么缺点。”

虞夏点了点头:“是。”

宫女扶着齐太后起来了,虞夏也站了起来,经过齐贵妃时,齐太后冷声道:“你先回去吧,以后谨言慎行,少在后宫里兴风作浪。”

齐贵妃行了一礼:“是。”

齐贵妃退了下去,她是参与不进来的,她打小就不好学,父母让她读书认字,她都不怎么乐意。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是齐贵妃一惯的看法,所以她只读了女四书,练了一手挑不出毛病的字,琴棋书画也不算懂,在这方面比不过齐绣。

齐绣比齐贵妃聪明一些,她样样都学,不求精通,只求懂得一二。

这也是齐太后更欣赏齐绣的原因。

出了永寿宫,齐贵妃道:“她也懂得书画?居然还敢在太后面前献丑,她看着就是个漂亮的花瓶。”

宫女附和道:“八成和贤妃一样,是吹出来的名声。”

齐贵妃脸上又肿又痛,她越发觉得烦闷,只想回自己宫里好好擦擦药,昨天失手打死两个宫女,也是因为她心情过分烦闷。

太后对她满不在乎,不把她当成侄女,只信齐绣的话,齐绣三番两次的陷害她,齐贵妃简直要被这座深宫给闷死了。

她带着宫女在路上走着,天气渐冷了,齐贵妃穿的也厚,围着厚厚的披风,走到太液池旁时,齐贵妃远远看到一道矮小的身影。

是德妃。

德妃身材矮小,不算正经的美女,从前齐贵妃总是嘲讽德妃的容貌,如今她脸上长了疹子,看到德妃,只想快点离开。

谁知道,德妃开口叫住了齐贵妃:“贵妃娘娘。”

齐贵妃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回过身。

德妃上前行了一礼:“许久都没有见到您。”

齐贵妃一直被禁足,若不是打死了两名宫女,她也来不到太后这里。

她冷哼一声:“天气不太好,你倒是有闲情逸致在这里走走转转。”

德妃道:“贵妃为何戴个面纱?”

齐贵妃没好气的道:“长了疹子。”

“现在要入冬,无缘无故,怎么会长疹子?”德妃凑近一些,在齐贵妃耳畔道,“贵妃别是给人害了吧?”

齐贵妃原本只当自己倒霉,听了德妃的话,她眉心蹙起。

德妃笑了笑:“随口说说。臣妾那里有家里秘制的药膏,对疹子有奇效,贵妃不介意,可以去臣妾那边拿一瓶。”

齐贵妃心里狐疑,还是让宫女去了德妃那边拿了一瓶药膏。

德妃一向与贤妃交好,齐贵妃算不上喜欢贤妃,背地里也讨厌贤妃,拿了药膏后,她让宫女擦,宫女用了没事她才自己上脸用。

没想到居然变好了。

齐贵妃最爱自己这张脸,这次,她就算不查,用脚指头想也能猜出来,这件事情是齐绣做的。

这次去汤泉行宫,众人心知肚明,皇后肯定要过去的,其余妃嫔也要有几名伴驾。齐贵妃再不济,她入宫久,比齐绣的人脉要广,德妃这次肯帮她,也是愿意站在她这边的。

次日傍晚,齐绣毫无防备的被人从台阶上推了下来,摔断了一只腿。

这次去行宫一事,自然也轮不到齐绣的头上了。齐贵妃出了一口恶气,也把德妃当成了自己的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