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齐贵妃最近越发觉得不顺了。

自从齐绣进宫之后,她每次去太后宫中请安,太后都对她爱答不理的。齐贵妃也知道,她先前因为愚蠢冒失一次又一次的失去了太后的信任,但是——她并不觉得齐绣比她强。

齐绣只会使点小聪明,给人下下绊子罢了,这样自私歹毒的女人,又怎么配得到太后的青睐呢?

她去永寿宫请安,太后刚刚用过午膳,和齐贵妃说了几句话,就让齐贵妃离开,说是要去休息。齐贵妃一向听从太后的吩咐,只得掉头往自己的瑶华宫去。

宫里的贵人常常不出门,身子都娇贵,能走几步路,齐贵妃还是会选择走几步路,回到宫里她也没有太多的事情。太后的年龄并不算太大,后宫的重要事情都是太后亲自掌管,她信不过齐贵妃,觉得齐贵妃愚蠢,并不肯将权力交[獨]给齐贵妃太多。

路过一处拐角时,齐贵妃听到了两名宫女的声音:“要我说,贵妃比艳妃娘娘差远了……”

“对啊,艳妃娘娘待人和颜悦色,哪怕是宫女太监,都是好声好语的,从来没有掉过脸,不像贵妃,上次贵妃来太后宫中,我给她送的茶水或许是烫手了一些,就被她一记眼刀吓到差些扔了茶盏。”

齐贵妃身后的宫女脸色瞬间变了,上前道:“究竟是哪个多嘴多舌的奴才在编排贵妃娘娘?”

两名端着东西的宫女过来,抬头见到齐贵妃,顿时吓得两腿发软:“贵妃娘娘!”

齐贵妃脸色涨得通红,她又羞又气,恨不得将这两名宫女给打死。

可是这两名宫女是太后宫中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齐贵妃又怎么好随随便便就将太后的宫人给处理了?

她气得肩膀发抖,抬脚踹了其中一人:“你们的意思是,本宫不如艳妃?”

从小到大,齐贵妃都讨厌和齐绣比。

她没有齐绣那么多心思,齐绣从小就贱。府中有什么好东西,本来就该是齐贵妃这个嫡女先得,齐绣偏偏要在长辈面前说一句自己年龄小,让姐姐先挑,在长辈心里留下谦和温柔的印象,下次有了好东西,长辈就会劝着齐贵妃,让齐贵妃多疼爱妹妹。

表面上,齐绣十分喜爱齐贵妃这个姐姐,不止一次的在父母面前表明自己最喜欢的就是姐姐,想要和姐姐永远不分开。父母看不到的地方,齐绣肆意嘲笑齐贵妃,骂齐贵妃蠢笨,齐贵妃闹到父母面前,齐绣又会哭哭啼啼的,装出一副自己受了大委屈的模样来。

明明齐绣私底下最看不起家里的下人,认为他们出身卑贱,对一些没有人脉,不在重要职位上的下人冷嘲热讽,因为新入府的小姑娘长得漂亮,齐绣一杯热茶毁了人家的脸,还说自己失手。但是,对待父母跟前伺候的人,齐绣又巴结讨好,做出一副关怀下人的模样来。如今齐绣进了宫,又在太后跟前搞这一出,齐贵妃想起前仇旧恨,怎么不愤怒?

她都要失了理智。

齐贵妃怒气冲冲:“本宫和艳妃差远了?这话是谁教你们说的?”

谁也没有教这两名宫女说,纯粹因为齐绣在面对永寿宫的宫女时,无论职位大小,通通都很平易近人,还经常拿出银子来打点。

齐贵妃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一副高傲自大的模样。这次纯粹是让齐贵妃给撞上了。

两名宫女跪在了地上,其中一名挨了齐贵妃一脚,被摔在了地上,托盘中的东西也落了一地。

另一名哭着求饶:“贵妃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在背后编排您的坏话,不该多嘴多舌!可是这是尚衣局新给太后娘娘制的新衣,要拿去给太后娘娘过目……”

尚衣局给太后新做的秋装,本该做好了亲自送去,太后等不及,让这两名宫女看看制成了多少,她俩带着刚完工的回宫,一边说话一边走路,没想到就碰见了齐贵妃。

齐贵妃本来就莽撞,她在气头上,哪里会想这两名宫女在说什么?

“借着太后的名义就可以欺负本宫?小小两名宫女,真以为有太后撑腰,本宫就治不了你们?”齐贵妃冷声道:“福子,祥子,过来!把她俩的嘴巴打烂!”

两名太监走了上来:“贵妃娘娘。”

齐贵妃气得两眼喷火:“掌她们的嘴!”

这两名太监身强力壮,一人抓住了一名宫女,左右开弓不到半刻钟,这两名宫女就被打得脸颊高高肿了起来,嘴角流淌鲜血,两耳也轰鸣着几乎听不到声音。

这个时候,齐绣也往永寿宫的方向来了,恰好就撞见了这一幕。

她按兵不动,藏在了一处,偷偷观望着齐贵妃这边。

齐贵妃道:“太后这时歇了,等太后午睡醒来,本宫再来永寿宫一趟,好好说一下你们这两名贱婢!没有撕烂你们的嘴巴,已经是本宫仁慈!”

说完,齐贵妃怒气冲冲的往瑶华宫去了。

等齐贵妃离开,两名被打得双颊高高肿起的宫女才抹着眼泪起来,她俩费力的去拾捡地上的衣物。丢了这么大的脸,两人都心灰意冷,她俩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等齐贵妃到了太后面前,指责她们背后乱说主子的话,依太后的性情,两人恐怕不得好死。

这时,脚步声传来,女人温柔的声音隐隐约约入了两人轰鸣不止的耳朵里。

齐绣俯下身去。

她今日穿着温柔的粉色宫装,妆容也清淡可人,微微皱眉道:“两位不是永寿宫的宫女姐姐?刚刚怎么就惹了贵妃?她脾气向来暴躁,你俩怎么惹到了她?”

两名宫女垂泪道:“是我俩不该背后拿您和贵妃娘娘比较,奴婢说了您比贵妃好,贵妃心中气愤,就要打杀我们。”

“贵妃是本宫的姐姐,本宫怎么会比得上她?”齐绣温柔的将两人脸上的血迹擦了擦,“两位姐姐也可怜,为太后娘娘办事,最后却让贵妃的人打了一顿。贵妃不会善罢甘休吧?走,我们一起去永寿宫,本宫最见不得人受欺负。”

两名宫女自然不是特别蠢笨,听了齐绣的话,她俩睁大了眼睛:“艳妃娘娘……”

齐绣道:“四周又没有别人,除了贵妃宫中的人,谁也不知道你们说了她。等下本宫给你们作证,说你们拐弯时没有看路不小心碰到了贵妃,才被她打成这样。太后肯定会相信我们的话,不会听贵妃的。”

人人都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听了齐绣的话,两名宫女感激涕零,几乎要跪了下来:“谢艳妃娘娘救命之恩!”

齐绣道:“举手之劳罢了,本宫就是见不得别人受欺负。”

一行人到了永寿宫,太后本来都要午睡了,又被宫女叫了起来。

被打的这两名宫女一个叫做雪儿,一个叫做珍儿,太后宫里的人,她自然认得。看到琳儿和珍儿一脸红肿,双眸含泪,太后的睡意轻了几分,她看着两人:“你俩出了什么事情?”

琳儿与珍儿跪在了地上:“奴婢无能,方才不小心撞到了贵妃娘娘,被贵妃娘娘身边太监打了一顿,太后的衣物也被弄脏了。”

太后眯了眯眼睛:“贵妃?”

齐绣干巴巴的笑了一声:“方才我也在旁边看着,姐姐的暴脾气一上来,谁也拦不住。我说这两名宫女是姑姑的人,打狗也要看主人,可姐姐说,不管是谁的奴才,惹了她不痛快,她就要将人打一顿。”

太后的脸色沉了下来:“你俩不好好走路,怎么就冲撞了贵妃?”

珍儿含泪道:“奴婢想着要早早将太后的衣物送来,所以行路匆忙了些,经过拐角处也未听到贵妃娘娘的脚步声,就碰了贵妃娘娘一下。”

贵妃素来嚣张跋扈,她的性情太后最是清楚,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算奇怪。

不过这毕竟是两名宫女,宫女冲撞了贵人,被打一顿也是理所当然,贵妃是太后的侄女,纵然太后不喜贵妃蠢笨的性情,如今也不想因为这两名宫女大题小做。

她道:“哀家明白了,你们下去好好养伤,罚两个月的月银,下次走路注意一些,万一冲撞了皇帝,就不是被打这么简单了。”

齐绣道:“她俩伤得不轻,我那边也有一些药物,等下送来用,姑姑,这两名宫女也是为您办事,想着早早将衣物送到您的手中才不慎冲撞了姐姐,罚两个月的月银太重,也会寒了她们的心。”

太后转念又斟酌了一番。

齐绣又道:“姐姐也真是的。宫女都解释了是给您送衣物,她非但不放过,还让太监将宫女扇得更狠。最近我进了宫中,时常在您面前伺候,怕是姐姐嫉妒我和姑姑的关系,心里早就有了怨气。”

太后的眸色霎时冷了许多。

齐绣所言不差。到底是她的宫女,为她办事,哪怕真冲撞了贵妃,贵妃再大的脾气,也该给永寿宫几分面子。

但贵妃将她的宫女打得双颊血红,说不定正是因为贵妃对自己含着怨气。

倘若不惩戒贵妃一番,寒了手下人的心,来日这些人为自己办事可能也没有那么卖力。

太后冷声道:“把贵妃给哀家叫来。”

这边齐贵妃刚到了瑶华宫,还没有在榻上休息多久,太后那边就急匆匆来了人,说要她赶紧过去。

齐贵妃现在也冷静了许多,意识到自己打了太后的人。

但她好歹是个主子,宫女说这么难听的话,她也有理由打人,就算打死也不为过。

只是最近和太后关系不佳,没有之前那么亲密,齐贵妃就怕太后多想,认为自己打了这两名宫女,是在发泄自己对她的不满。

齐贵妃稍微整理了一下衣物和头发就去永寿宫,一路上,她的脑中想个不停。不管怎样,将这两名宫女的原话讲出来,太后也不会太为难她。太后平日也厌恶背地里说三道四的奴才。

谁知道,刚刚进了永寿宫,齐贵妃就看到了坐在一边喝茶的齐绣。

看到齐绣,齐贵妃的脑中轰鸣一声,顿时变得口干舌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齐绣笑意盈盈:“姐姐怎么出了一头大汗?天气都变冷了呢。”

齐贵妃跪了下来:“姑姑,你听我解释,这两名宫女……”

“是你指使人打的?”

齐贵妃咬了咬牙:“是……但是……”

“身为后妃,理应德才兼备,内外兼修,你贵为贵妃,却性情暴戾,目中无人,”齐太后脸色铁青,“当初哀家是怎么教你的?齐家是怎么栽培你的?”

齐贵妃满头汗水,她不清楚齐绣到底说了什么,面对太后冰冷的眼神,她道:“是这两名宫女目无尊长,肆意编排臣妾的坏话,姑姑,你听我解释……”

太后对齐贵妃失望至极,她道:“到了如今,你还在说谎,齐锦,这半年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瑶华宫,不要出宫门半步,哀家不想再看到你。”

齐绣可不想让齐贵妃老老实实的在瑶华宫待着,她从座位上起来,对齐太后跪了下来:“姑姑不要禁足姐姐,姐姐这次犯了错误,来日一定会改正,只求姑姑不要记恨。”

齐贵妃看向齐绣时,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谁要你假惺惺的求情?”

齐绣道:“姐姐,我知道你如今生气,可姑姑也在气头上,你不要再气到姑姑。”

齐太后看这情形,心中隐约觉出了些许端倪,但她并没有表露太多,冷声道:“贵妃克扣一年俸禄,禁足半个月,禁足的时间里,你好好反思。”

齐贵妃还想解释更多,看到齐太后阴沉的脸,她也解释不出了,只能含恨离去。

齐绣虽然没有在虞夏那边占到任何便宜,如今在贵妃这里出了口气,也觉得志得意满,离开了永寿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