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86

夜巫女是前一年的秋季横空出现的, 距今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她每天晚上都会戴着那顶尖尖的女巫帽,骑着竹编扫帚,在纽约灯火辉煌的夜空中出现,基本上每次出现, 都会给纽约市民带来新的惊喜。她有很多粉丝,甚至有人在ins、推特和脸书上, 都为她建立了粉丝站。只不过那些流传在网络社交平台上的夜巫女的照片, 都是带着眼罩的,她所展现在世人面前的,只有趋于完美的下颚线条,以及代表着妩媚与危险的鲜红的嘴唇。

纽约的超级英雄们其实都算不上神秘,除了那个总是穿着紧身衣, 蹦蹦跳跳地出没于纽约大街小巷的蜘蛛侠,大多数超级英雄们都在大众面前露过了脸,更遑论托尼,斯塔克对着纽约各大媒体的的镜头, 自信而又坚定的那一句“我是钢铁侠”了。

所以, 每一个纽约人都想知道夜巫女长什么样子。

但是,每一个人都没想到,眼罩之后的夜巫女, 会有一双比起红唇来更加清纯秀丽的眼睛, 稚嫩得像是一个刚刚从学校里走出来, 扔掉书包便骑上扫帚赶过来的女学生。

人们在纷纷扬扬的小雪之中抬着头, 盯着那个骑着扫帚、飞在半空中的金发女郎,甚至有人已经掏出了手机,对着那场位于半空中的对峙按下了拍摄键。

天底下自然是没有一直能藏在抽屉里的秘密,罗茜从成夜巫女之初,就已经预见了自己有一天会被别人残忍地剥下马甲,她本以为被迫掉马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到了杰森和托尼面前就已经可以结束了,只是她没有料到,人生是如此的变幻无常,比百老汇的舞台剧还要有意思得多。

而那些簇拥在街心花园之外的人们的一阵一阵的喧哗和惊呼,一如一出舞台剧谢幕之后的模样。

只不过这出剧目的两位主角,却都并不在意于享受观众这样热烈的关注。

那顶尖尖的女巫帽随着小雪一道飘落在地。头上没了帽子,倒让罗茜感觉到头顶一阵寒意,她伸手将被风吹到脸颊上的金发拢到耳后,平静地看向小绿魔,而对方的眼神在极度的寒冷之后,才终于有了一丝丝的流动,他微微扬起下巴,仿佛是呼出了一口气,然后他才开了口,声音像是从冻结的喉咙中一寸一寸地挤出来一般,晦涩而低沉:“你知道我是谁,所以你才一直不还手的。”

罗茜并不回答。

他笑了笑,然后稍稍低下头,用那双充满了血丝的眼睛盯着罗茜:“你就是夜巫女?一直都是?”

罗茜垂下眼帘,点了点头。

“那些发生纽约的可笑的恶作剧,都是你做的?”小绿魔笑道,“还有打伤我父亲的腿……甚至于在我面前杀死我父亲的人,都是你?”

罗茜抬眼直视他,说:“是的。”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锐物破空的声音,她反射性地歪过脸去,那枚子弹擦着她的脸颊飞过,打在了她身后的那面玻璃窗上,随着“砰”一声脆响,子弹如同急急倾泻而下的雨点一般,朝她奔涌而来,与此同时,在轰隆巨响声中,还夹杂着小绿魔的咆哮。

“你知道我这段时间是怎么熬过去的吗!”

罗茜一边后退闪避,一边回望他,在弹雨之中看见他通红的眼睛。

她被小绿魔的攻击给逼到了洛克菲勒广场对街的大厦前,还未回头,便先隔着大厦的落地玻璃窗听见了身后一阵仓乱的脚步声和尖叫声,她咬咬牙,脚踩在扫帚上,整个人以扫帚为支点,在空中转了一圈,那些急速飞来的子弹纷纷击中她脚上靴子细细的高跟,又像是击中盾牌一般弹到了其他的方向。

她又恢复到斜坐在扫帚上的姿势,身后紧贴着玻璃窗,盯着踩着滑翔机,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平视着她的的小绿魔。

或者说,哈利.奥斯本。

那一场毫无节奏的战斗结束之后,热兵器出膛所带来的噪音也随之消失,洛克菲勒广场上仍是一片狼藉,索菲亚仍然被挂在那棵巨大的圣诞树上人事不省,而地面上,除了众多被困的民众,还有多家赶来的电视台。

那些新闻主播们举着话筒,对着外景镜头,表情严肃地讲述着刚才属于小绿魔和夜巫女的战斗,罗茜又能继续听见几条街之外的圣诞歌曲。那些混乱而又生硬刻板的语言,与人群中时不时爆发的尖叫,成为这个著名的洛克菲勒下沉广场在今年圣诞节唯一的声音。

然而罗茜的耳中,这些声音却仿佛隔了好几层屏障,微弱而模糊。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条街以外的,温馨祥和的圣诞歌曲,像是圣诞老人的驯鹿脖子上的铃铛在拍着节奏,歌词虽然伤感,但仍然使人感到欢快。

“Last Christmas,I gave you my heart,but the very next day,you gave it away……”

较为经典的圣诞歌曲就只是那么几首,大街小巷每年都是翻来覆去的放,不过人们从不会觉得厌烦,从这条街,走到那条街,嘴里哼着的词也顺其自然地从这一首,换成了另一首。

去年的平安夜,她坐在自己那个陌生的卧室里,听见邻居家那个正跟同学们开着圣诞趴体的小奥斯本先生唱着这首歌,调子严重偏离了原曲,感情也异常充沛,一点都不像是一个被人糟践了心意的失恋者。

小奥斯本先生性格飒爽,本来也不是会因为失恋一蹶不振的男孩子。

此时的哈利脸上早没有之前那种爽朗间略带些倨傲的少年气,他像是一个在沼泽地中生活多年的旅人,下巴上布满了凌乱的胡茬,神色阴戾,通红的双眼满是仇恨与歇斯底里。

他微微侧头,仿佛与罗茜一样,听到了隔了一条街的那首圣诞歌曲。

“我没有了父亲,我没有了从前的生活,我甚至已经不是哈利.奥斯本了,我过得跟地下水道里的老鼠没有什么区别,去年的平安夜,我从没想到过我会变成现在这样。”哈利望着远处,喃喃说道。

洛克菲勒广场的圣诞树,以及广场下那些正在实时播报情况的媒体摄像机的镁光灯,在这他身上罩上了一层虚幻的光,在这个看似穷凶极恶的恐怖分子身上,勾勒出了一个少年人的身形。

罗茜盯着他看了许久,才鼓起勇气说:“我很抱歉,哈利。”

哈利侧过头来看她,勾了勾唇角,眼神中带了些嘲讽:“罗茜,你是一个非常成功的骗子,你骗过了我,骗过了我父亲,骗过了那些在你身边担心你、爱护你的人,骗过了整个纽约。”

罗茜觉得他的眼神仿佛一把匕首,轻飘飘地刺进了她的胸口,她迎着哈利的眼神,呼出一口气,说:“我并不是有意的……我……我只是……”她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我只是想活下去。”

在犯罪的边缘,寻求一线生机。

这,就是精分系统,所赐予她的生存方式。

在经历过父母双亡、至亲猝死、家暴、失学、潜规则之后,她本以为她并没有那么惧怕死亡,然而当那一辆大货车直直朝她撞过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她跟一般人,其实也没有什么两样。

是的,每一个人,就算是抑郁症重症患者,最本能的愿望,也都是活下去。

“然而,我父亲也想活下去。”哈利冷冷地截断了她的话,“曾经的我,也想活下去。”

罗茜微微扭过了头,看向那棵在雪夜之中发出夺目光彩的圣诞树。

哈利咬着牙,朝着罗茜冲了过去,手握成拳,就像是当时在医院举着刀冲向她的时候一样,眼中带着恨意。罗茜的身体已经判断出一次即将到来的攻击,她身下的扫帚开始有些着急地摇晃,她使劲全力,扼制住自己身体闪避的本能,往后退了退,光裸的肩背紧贴着冰凉的玻璃窗。

地上那些通过媒体镜头目睹这一切的民众急促地呼喊着“夜巫女快躲开”、“夜巫女赶紧还手”,这些声音杂乱无序,盖过了一条街外那首欢快而悲伤的曲子。

罗茜闭上了眼,感觉到拳头带来的风,与天空中飘下的小雪一起,轻轻地拂在了她的面颊上。

下一刻,她耳朵里钻进了一个沉闷的声音,精通枪械的她立即反应过来,这是狙击/枪消音器的声音,她猛地睁开眼,视野中却迎来一个属于哈利的拥抱。

在哈利抱住她的那一刻,她听见了子弹钻入肉体的声音,以及哈利在她耳边发出的一声闷哼。

这一瞬间,她整个人僵硬住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她颤抖着双手,缓缓往上抬,搂住了哈利有些虚脱的身体。

扫帚像是支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一般,往下沉了一格,下一秒,第二枚子弹击中了她头顶上的玻璃,玻璃应声而碎,碎片如同雪花一般,纷纷而下,在她裸露的肩膀和手臂上划下零零碎碎的小伤痕。

只不过,此时的罗茜已经无暇再去理会那个隐于暗处的狙击手,也没有留意到民众们惊呼的内容也变成了“钢铁侠和蜘蛛侠来了”。

哈利整个身体压在了她的肩上,扫帚缓缓地向地面降落,她紧紧地环住哈利,一手将哈利的头埋在自己的肩窝,另一手则慌乱地在他背后摸索,寻找那个血肉模糊的弹孔。

“罗茜,你真是个骗子。”哈利虚弱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的动作顿了顿,然后说:“你别说话,我带你去医院,你能好起来的。”

哈利笑了一声:“我变成了跟我爸爸一样的坏人,你不是更应该把你的枪……对准我的脑袋吗……”

“闭嘴,哈利。”罗茜厉声说。

“呵,这才是你真正的样子吧……那个对谁都是一副温柔可亲的样子的罗茜.玛瑟斯……才不是你……”哈利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罗茜,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了,我……今天,本来就是带着必死的决心来到这里的。”

所以他在一大早,整个小区的人都还未起床的时候,便来到了玛瑟斯家的院门外,对着二楼的那个窗户看着许久,才将那封前一天晚上便已经写好的圣诞贺卡,投递进了玛瑟斯家的信箱里。

在去年的平安夜,他在洒满庭院的欢声笑语中,对着那扇窗户唱了一首严重跑调的《Last Christmas》,而今年的平安夜,他却只能看着那扇窗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想着,就让这张贺卡成为他在她的世界里最后的一条音讯吧,就让她以为,他已经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过上了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好生活吧。

他在转身走出好几步之后,又回过了头,望着那扇窗户,动了动嘴唇。

“圣诞快乐,罗茜。”哈利将自己的脸埋在罗茜的颈窝之中,他感觉到自己嘴角流出的血已经浸染她的皮肤,在他逐渐停跳的心脏中,生出一种怪异的满足感,他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抱紧了她,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喜欢你,你这个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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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真的是多灾多难中挤出来的,一方面是比较忙,新工作入职第二天就出差了,跟着领导去山上考察;第二方面是有些卡文,在哈利死与哈利不死中纠结了大半个月,老实说像我这种没有大纲的作者,到了后期确实很容易犯这样的毛病;第三方面……就是……我真的太倒霉了!!!!!

QAQ你们有谁会算命的,帮我算算叭,我真的不想说我这段时间是有多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