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好一会儿过后, 伏在裴曦胸前的羽青鸾止住哭泣, 低声说, “本宫无事。”借他的衣襟擦去脸上的泪水。

她的眼睛鼻子都红红的,脸上还有泪渍, 模样可怜又可爱。

裴曦轻声说:“待会儿我再给你上点妆, 保证让你不会被人看出来。”他起身去打开门,吩咐守在外面的宫女打来热水, 没让外面侍奉的人进屋, 自己拧了毛巾给羽青鸾擦脸。

羽青鸾活到这么大, 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脸上很是挂不住。她没脸再让裴曦给她洗脸,接过毛巾,自己把脸擦了,又去照铜镜, 顿时:“……”这模样如何出去见人?

裴曦研发出售的护肤品种类多, 化妆品的种类极少,只有唇膏、脂粉、眉笔等少数几种,不过也将将够用了。

他让羽青鸾坐着别动,给她上了浓妆, 再去取来华丽的凰袍换上。她的妆衬得人气场全开, 张扬明媚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裴曦拿起铜镜, 给羽青鸾照镜子, 问:“怎么样?”

羽青鸾:“……”有点认不出自己, 不过, 颇好。

裴曦见她满意,换上情侣款华服,再拉着她的手,盛装出席团圆晚宴。

大过节的,他俩的喜气穿戴也印景。

宴会上的众人见到都到开宴时间,他俩还没出现,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待见到两人都换了身盛装化服,顿时了然,原来是去换衣服了。

两个孩子,老大已经快满四岁,在裴曦的教导下,连衣服都会自己穿了,宴会上完全能够照顾好自己,因此有自己的坐席,老二还在襁褓里,便放在婴儿椅里,坐在他姐姐的旁边。

吃完饭,裴曦带着羽青鸾去放花灯。

用纸折叠成船和花,将蜡烛放在纸上,点燃,放到府里的湖中。

他俩在湖面上放了很多花灯,有祈福的,有寄托思念的。

裴曦让羽青鸾把想写给父皇母后的话都写在花灯上,再放到湖中。

……

过完节,两人便又连轴转地忙开了。

朝廷大军压镜,必然会有一战。

如果只是羽飞凤前来,并不用担心什么,但实际上这次羽飞凤出征是纯属为他人做嫁,是有意争夺天下的各公侯府里的人利用羽飞凤来打他们。

朝廷的大军刚离京时很混乱,在行军途中不愿打羽青鸾的人逃了,留下来的人都受到各方势力的拉拢,纷纷改投另主。

行到半路,出征的朝廷大军已经各有归属,形成了以越公、萧世侯、静公、山公、宣公等二十三家公侯府为首的联盟大军。

至于羽飞凤,吃喝拉撒都在凤架中,连马车都没下过,对于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

大家都看得到南疆的威胁,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必然会给南疆崛起的时机,于是,十八家公侯们一致决定加快行军,一举攻下南疆。

马车行走快了,路又不平,很是颠簸,羽飞凤都被颠得头晕目眩呕吐连连,下令休息,但……这时候他的命令已经传不出去了。

没有任何公侯来见他,随行侍奉他人宫侍和宫女,在他发怒时拔了杀了一个后,也都全不见了,留在他身边的只有看守他的亲随军。

亲随军已经另投他人,对于这个没权没势脑子有病的篡位天子,连个好脸都没有。

这时候也没有谁会去捧着他哄着他,他闹起来时,亲随军们上去就是一顿老拳伺候,打得他只有一张脸还完好,满身青紫,肋骨都断了两根,疼得夜里睡不着觉。

很多亲随军并不愿投效那些公侯,但事到如今,不投没活路,可投了,帮着公侯们打青鸾长公主,也是几乎没有活路,这一切都是羽飞凤害的。

这几千里路走下来,每天赶路都把人累得要死。

朝廷有神炭司,羽飞凤把神炭卖给想造反的公侯们铸炼铜器,也不给他们这些为朝廷出生入死的亲随军,很多人因为在寒冬腊月天赶路,夜里扎营没炭,帐篷不够只能露天宿营,再加上吃的是粗粮,还不够吃,很多人饥寒交迫地死在路边。

羽飞凤不给收尸体,把尸体留在原地。

大军过后,山里的野兽出来把尸体拖走,最后落得尸骨无存收场。

……

夜里,羽飞凤蜷缩在凤驾中,忽然觉察到有人上来了,吓得他抱着头飞快地缩到角落。他没等到拳头落下,抬起头,见是一个千夫长穿戴的人坐在旁边。马车里很黑,只有微弱的油灯光亮,他看不清那人的脸。

千夫长说道:“天子归天,青鸾长公主是唯一能护你的人,你篡位后的第一件事是要杀她。你本是太子,继位名正言顺,却非要篡位。篡位之后,把拱卫你的门郎将全部罢免,迫使他们逃离京城。你重用那些意图谋朝篡位造反的公侯们,听他们的,出京攻打青鸾长公主。公侯们围着你的目的只是为了瓜分亲随军,利用你灭掉青鸾长公主。”

羽飞凤颤声问:“你你……你是谁?”

千夫长凑近羽飞凤的耳边,悄声说:“陛下临终前有遗诏,让周门郎在他入葬天子陵后便迎你出飞凤宫继位,将虎符交给你。可你一直跟萧广义勾结往来,篡位,杀他爱女,他只好带着虎符投奔南疆。”

他起身,下了凤驾,走了。

羽飞凤缩在角落,泪流满面。

……

朝廷大军变成公侯联盟大军后,分成了大大小小二十三个阵营。各公侯们联合起来,逼迫越公分了粮草,有五家在分到粮的当天便带着兵马走了。

联盟大军中,越公、静公府的三公子、宣公府的二公子的势力最盛。

越公捏着粮草和重弩,把统领骑兵的千夫长拿下,夺了朝廷的三千骑兵,又收拢了三万之众,一跃成为联盟大军势力之首。

萧世侯原本势力最大,好几万人都归在他的麾下,但逃的逃,叛的叛,只剩下没人要的抓来凑数的良民和奴隶,和几百自己府上的披甲人。他只是披甲人出身的侯爵,身份地位比起公爵们差得远,队伍没有战斗力,分得的粮草是最少的,行军途中,被公侯们硬逼着走在队伍最前面,准备拿他们打前锋。

联盟大军走了四个多月,才抵达花丘,待见到花丘界碑的同时,也看到了那些倒在路上的参天大树。

倒下的大树,枝叶繁茂,树干有好几人合抱粗,比腰还粗的树枝比比皆是。大树倒在地上,枝叶交错,人想过去,比钻深山老林子还难。这些树,每棵都很重,又是倒在地上,树枝要么卡在其它没倒的树丛中,要么深深地压在泥土里,或者是夹在石头缝中,推都推不动。

唯一的办法就是砍断树枝、树叶,再把树抬开。

他们早已知晓南疆砍树封路,亲眼见到沿途的情形,仍旧……头大。

众公侯们就地起炭窑和冶炼铸,烧炭铸铜,砍树干树枝开路。

砍树需要铜斧,为了早点开通路,需要大量铜斧。

铜不够,长戟得防着作战,首先想到的是亲随军的铜甲衣。

铜甲是在战场上保命用的,且铸炼工艺复杂,铸成斧头后,在这行军途中是没法再铸回成铜甲的。

亲随军不乐意。

原本朝廷十万亲随军,个个都有铜甲,羽飞凤上任后亲随军大营中跑了将近一半的人,全是连铜甲带长戟武器一起跑的,只剩下五万来件铜甲,新增的亲随军穿的都是皮甲。如今有铜甲的亲随军都投奔到各个公侯麾下,他们刚投过去就让他们脱甲衣,当然不乐意。公侯们还要指望他们打南疆,不好逼迫,于是把萧广义的队伍给抢了。

萧广义的人虽然穿的都是皮甲,不少人用的还是骨制武器,但用铜戟的人也不少。萧广义身上的门郎将铜甲能铸好几把斧头,也给他扒了。

砍树的铜斧凑齐了,萧广义的队伍穷得如同战奴,地位和待遇跟战奴亦是不相上下,被押着干最苦最累的活,连逃都没法逃。

砍树开路是重体力活,为了赶时间,全军上下齐上阵,开路速度很快,但从花丘一直到边林,路上全是树,等清理完,又是三个月过去了,满山遍野的花全开了。

他们的余粮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连回去的粮都不够,唯一的生路就是打下南疆。

联盟大军已经没有退路,不想打也得打,斗志和士气提升许多。

所有人都知道战事会很艰难,南疆一直没有消息传出来,且联盟大军在路上耽搁的时间足够南疆做足准备。

照理说,南疆有熟悉地利的优势,他们砍树途中是最好偷袭的,南疆却从来没有派人来偷袭过。

联盟攻打南疆的公侯们的心情跟亲随军一样,都知道即将面对的会是场苦战。他们虽然人多势众,但面对的是六位门郎将,且有将近两万亲随军大营出去的精锐,再加上裴曦的战奴以及扩招的人手,以二打一都未必有胜算。

好在南疆建城时间短,没城墙,应该好攻。

然而,等他们穿过边林,在快靠近南疆边界时,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在他们的前方,是两座险峻难攻的高山,山上一层层地建起木墙防御工事,木墙上还有一座座立得高高的台子,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在两山之间,有一条不太宽的河流,河流一侧,则是供两辆马车行走的商道,被一座险峻的关卡阻断。关卡的砖墙砌得足有两三丈高,没有可供攀爬的地方,连架梯子都够不到城楼。

那关卡依山而建,两侧,一边是河,一边是陡峭的斜坡,斜坡上还有木头筑成的防筑,要攻上去,跟攻城墙差不多。

四月末,下过几场雨,河水暴涨,水流湍急,想从河里过去,跟投河自尽没区别。

攻难关不如攻山。

攻山却是一排排防御木墙。

联盟大军看到对方修建的防御工事就想撤,但余粮已经供应不上他们回去,于是先想办法探路,看能不能绕过去,但……这山并不小,绵延十几里,全是人烟绝迹鸟兽出没的深山,要想绕路,得先开山修路,即使南疆不出兵偷袭,他们的粮草也撑不起开路。

他们没办法,只能造梯子,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