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青鸾从天凤宫出来, 径直进了天凰宫, 当即召来亲随军封锁宫里大大小小的所有宫门,任何宫苑的主子或仆从都不能走动, 宫中的各个要道、宫妃们的宫室, 更是亲派到具体的将领,她严令下旨, 如发现可疑之人,即刻拿下,如遇反抗,可就地格杀。
她又增派人手,把天凰宫和天凤宫护得水泼不进, 进出皇宫的亲道大门也都加派了人手。
随着她一道道命令下达, 亲随军们迅速出动,顿时宫里到处都是跑动的兵甲声。
她把命令下达完,这才去到她母后的寝殿, 便见她母后坐在轮椅上看向她。
她母后缠绵病榻, 已经无力行走。
裴曦造了架轮椅送进来, 告诉她, 人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生病不怕, 就怕没了精气神, 腿脚无力身上没有力气也没关系, 可以坐轮椅,照样可以四处活动。在天气好的时候多出去晒晒太阳,有利身心健康。人不能一直躺在床上不动,躺久了,没病都会躺出毛病。如果久不行走,每天用温水泡脚,再让宫女们每天揉揉腿和推推背,要保持血液畅通。被褥要勤洗换,多放在太阳下晒晒,杀毒杀菌,防止生其它疾病。补药少吃,是药三分毒,多吃青菜、每天一小盏鸡汤或骨头汤,少食多餐,饮食清淡为主,不要太油腻。
他送了很多吃食方子进来,主要是各种粥食为主,说是利于消化。
他知道很多,很细心,处处妥帖,她的父母、弟弟,他都有想到。
他每次写信都像闲话家常,絮絮叨叨的,她从未见过比他更啰嗦的人。可他很博闻,见识很广,知晓许多别人不知晓的事,教了她很多实用的东西。裴曦是真心待她好。
皇后问羽青鸾:“发生了何事?”朝食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又调动起亲随军了。
羽青鸾把裴曦的粮仓被烧,又有宫侍假诏传裴曦进宫的事都告诉了皇后。
皇后吓了一大跳,急声问:“裴曦如何了?”他们竟然已经猖狂到传假诏的地步。宫侍出宫传达天子诏谕,在这京城,无人敢不听。
羽青鸾说:“他把传假诏的宫侍捆到了天凤殿。”她有些后怕,也有着难掩的愤怒。
她向自家母后报完平安,起身,出了天凰宫,带着亲随军押着那两个宫侍直接去往协后宫里。
亲随军将协后宫里所有人都押到院子里,包括协后和协嫡子。
协后面色镇定自若,问:“敢问长公主,这是作甚?”
羽青鸾让亲随军堵住协后和协嫡子的嘴,让典刑司的人就在这里对两个宫侍动刑。
两个宫侍不等典刑司上前便把一切都召了。他们都是奉了余美人的命令,一个只负责去宫外传诏将裴曦召进宫,一个是负责把裴曦引到御花园,旁的什么都不知道。
羽青鸾当即派出亲随军去御花园拿人,同时把余美人包括她宫里的所有人都逮来。
不多时,亲随军把余美人及其宫里的所有人都押来了,从御花园中搜出来的所有人也都押到了协后宫里。
大白天,御花园中很是热闹,很多宫妃都在,包括庶皇子和庶公主们。人多,他们的随从就更多了,混在一处,根本无从捉拿埋伏的人手。
羽青鸾让人松开协后的嘴。
协后愤然说道:“羽青鸾,余美人宫里的事,与我有何甘系。”
羽青鸾端然高坐上方,淡淡地扫了眼协后,又看向余美人,说:“假传天子诏书,夷三族。”
余美人跪在地上,不分辩也不求饶。
协后宫里的人,都是近两年羽青鸾新换的。她自然知道这事跟女官、宫侍和宫女们没关系,因此没为难他们。
后宫的宫妃、庶皇子和庶公主们各自带着自己的随从,向羽青鸾见过礼后,安静地站在一旁,静观长公主跟协后之间的较量。
羽青鸾的目光从跟在宫妃、庶皇子们同来的那些人中扫过,问:“是自己出来,还是让本宫请你们出来?”
御花园里来的那些宫侍随从们无一人出来,不少人甚至悄悄张望四周,想看看是谁。
羽青鸾抬手指向协嫡子,对亲随军下令,“往死里打。”
协后大惊,大叫道:“你敢!”
亲随军也愣了下。协嫡子的身份地位几乎等同于嫡子。可长公主有命,他们奉命行事便是。亲随军当即上前,把协嫡子按在了行刑的条凳上。
协嫡子年幼,但也不是不知事,已经吓得呆滞了。
协后挣扎着想去救儿子,但被按得牢牢的,紧跟着又见羽青鸾的手指向了她。
其他人也都惊住了。
莫非青鸾长公主要连协后一起处置不成。
那可是协后!不是可随意打罚的庶妾!
协后怒声质问羽青鸾,“你想做什么?本宫是协后,是副后,品级犹在你之上,你竟敢罔顾礼法对本宫动粗。”
她质问声中,被亲随军们按在了条案上。
羽青鸾看向满是惊恐的协嫡子,说:“到了地下,见到我大哥和三哥,向他们带个好。他们看到你们母子,应该能瞑目了。”她缓缓地吐出两个字:“杖毙。”
一旁众人倒抽冷气,难以置信地看向羽青鸾。
行刑的亲随军直冒冷汗。
为首的将领抱拳,“长公主……”刚想劝长公主三思,哪怕是要仗毙,最好是向陛下请旨,结果就见到长公主亮出了天子令符。
他把话咽回去,大声回了句:“遵旨!行刑,仗毙!”
行刑的亲随军们见状,当即挥动手里的棍子大力朝着协后和协皇子落下。
协后痛得发出一声惨叫,又高声喊道:“羽青鸾,你擅自行刑打杀协后和协嫡子,如何向天子公侯们交待。”
羽青鸾冷声说:“你毒杀嫡长皇子、将染上天花病逝的庶皇子衣服交给医匠偷偷送给嫡三皇子,致使嫡三皇子染上天花病逝。这两桩事是父皇亲自查实的。谋害皇嗣,以食盐逼迫裹挟天下公侯逼迫朝廷,火烧京城存粮……”她抬眼看向被打得惨叫连连的协后,说:“本宫也想看看有哪些公侯襄助闵公府谋取帝位。”
棍子落在协后和协嫡子的身上,每一棍都极重。亲随军们奉命行事,打得毫不留情。
育有庶皇子、对皇位有想法的妃子们吓得腿都软了。她们原以为儿子年幼不参与谋划,最多就是挨顿打罚,脸上或腿上落下点残疾绝了继位的可能,将来还能封公,却没想到羽青鸾竟然敢担这打杀天子子嗣的恶名亲手杖毙协嫡子。
那可是协嫡子,皇位的第二顺位继承人。
义公捧着天子诏书匆匆赶来,对行刑的亲随军喊,“停,快停手。”他高举手里诏书,喊:“天子有诏。”
羽青鸾挥手,让亲随军停止行刑。
众人纷纷跪下。
协后的嘴里淌着血,脸上混着泪和汗,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冷笑看向羽青鸾,说:“长公主擅自刑杀本宫和协嫡子,本宫必要一个说法。”
义公站在台阶上,清清嗓子,大声宣读诏书:“协后谋害嫡长皇子、嫡三皇子,勾连闵公府陷害太子,意图扶持协嫡子窃取皇位,废协后、协皇子为庶民,杖毙!长公主羽青鸾督刑。”他读完,将诏书双手递向羽青鸾。
突然,有一名身体强壮的宫侍蹿出来,直扑羽青鸾。
一旁的亲随军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当即上前拦阻,但对方骤然发难,他们在毫无防备之下根本来不及阻止。
那人在转瞬间就到了羽青鸾的跟前。
羽青鸾正半跪在地上接旨,事发突然,以至于想躲都晚了。
义公眼疾手快,把诏书砸到那人头上的同时,一把拽住那人的肩膀往后拉,却意外地把那人一把拖开了。那人连点反抗和挣扎都没有。
他诧异地朝地上的人看去,只见那人的一只眼珠都没了,眼眶里扎着一支短箭。
羽青鸾仍旧稳稳地半跪在地上,她抬起右臂,右手按在手腕处,衣袖有一个被利器穿透的破洞。
她的箭术本也不错,危急关头,抬起袖箭便射向了那人的眼眶,这么近的距离,准头自是不差的。
义公:“……”
亲随军和羽青鸾的宫侍们赶紧把羽青鸾护得严严实实。
羽青鸾捡起诏书,站起身,若无其事地放下袖子,心想:“果然是近身搏命的保命利器。”
她回到椅子上坐下,说:“行刑。”手抚过袖箭,又握紧诏书,一颗因受惊而剧烈跳动的心脏很快平复。她的父亲、她的未婚夫婿,一直在护着她。
她父皇下这诏书,是不想让她担上杖杀协后和协嫡子的恶名。可这诏书下达,她的父亲会担上杀子之名。
如果协嫡子不死,闵公府不除,飞凤便始终处于危险之中,他将来继位后,也会担上兄弟相残之名。
她本就无所谓名声好与不好,由她来办了这事,大家都轻快,她的两个兄长能瞑目,母后也能了结一桩心愿安心养病,不用再时时刻刻担心飞凤什么时候再让协后害了去。
亲随军把短箭从刺客的眼窝里取出来,擦干净血,双手呈还给羽青鸾。
羽青鸾又取出手绢仔细擦干净,撩开袖子装回袖箭中。
协后挨着杖刑,一双恨毒的目光牢牢地盯住羽青鸾,无数次地后悔当初怎么就会因为她是个不能继承大位的女郎而大意地放过了她呢。
那双目光直到变得黯淡仍旧牢牢地盯住羽青鸾。
协嫡子也没了声息。
羽青鸾看向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吕嫔。她是真没想到一向与人无争的吕嫔身边居然被安插了人。吕嫔不知情,但有失察之责。她说道:“禁足三月,罚俸半年。”
吕嫔顿觉死里逃生,连连叩首谢恩。
羽青鸾让各宫的人回去好好清查他们宫里的人,再下令让太内司备棺材好生安葬协嫡子。至于协后,随太内司处理吧。
人死了,一了百了,没必要再去折腾尸首。
她回到皇后宫里,把诏书递给她母后,说:“打到一半,父皇下了这诏书,我盯着行的刑。”
皇后把诏书看了又看,才让羽青鸾推着她去到内室的小屋子里。
那里供着三个牌位,都是她夭折的儿子的。
如今,三个儿子的仇都报了。她把诏书扔进火盆中,烧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