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形象哪有碎裂好玩

对于安德烈卡隆少爷而言,自己所度过的,是一个分外漫长的周末。

周一的早晨,他再次被送到了学院门口——不过,这次驾驶马车的不是那位年迈的老仆人,而是一个年轻小伙。

毕竟老仆人的心脏实在不太好,这个周末发生的“意外情况”已经足以让他躺在床上喘气了。

年轻的新仆人做事没有老仆人那么细致,他把小少爷的书包和手杖从马车中拿出来后,便直接行了个礼:“少爷,我会在下午五点放学时来接您。”

他一点都没看出来,扯高气扬的安德烈,其实一丁点都不想走进学校的大门。

没错,身为一个十一岁的男子汉,安德烈理应抬头挺胸,昂首阔步,穿着妈妈从王都订购的新款小西装走进学院大门,做好一个低年龄段学生的领头人,为家族发光发热。

然而……

他也和那个老头一样受到了剧烈惊吓啊?!昨天晚上他还埋在自己的枕头里,害怕被那匹幽灵马干掉呢!凭什么老头就能躺在自己的床上休息,他还要收拾收拾来学校读书?这里、这里离那个看到鬼的地方这么近,会不会……

就再多躲一天,多躲一天也好啊——爸爸妈妈竟然都觉得那只水鬼和那匹幽灵马是自己瞎编的东西!

可恶的大人!

安德烈就站在那儿,摆着自己的架子使劲挺胸抬头,其实是在指望后面的仆人表示“少爷您怎么了”“少爷您是不是不舒服”“啊少爷我们快点回家吧”——“那,少爷再见!”

身后的仆人恭敬地说,拿过马鞭,立刻驾车,转身而去。

安德烈:“……”

他攥紧了自己的小手杖,吸了口气,继续站在校园门口,指望某个识相听话的学生主动靠近自己……因为他之前紧绷了太久,腿有点软,想找个人扶一扶……

“卡隆少爷?早上好!我先去教室了!”

“安德烈同学!……抱歉,抱歉,我这就离开……”

“……第四级的学生?让开,别挡道。”

安德烈:说好的低年级领头羊呢!

眼看校门口的学生们越来越少,时间飞速流逝,第一堂课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他颤巍巍握紧了自己的手杖,试探着向前迈出一步。

“安德烈同学?”

天空响起的钟声,张开羽翼的骏马,从马背上滑下来的小女孩。

安德烈转过身,看到自己心仪的小女孩背着可爱的小书包——她今天穿了白白的制服袜,袜圈上绣着一只粉色的小兔子。

她真的好可爱。

安德烈酸涩地想:为什么这么可爱,却要和那些可怕的鬼魂生活在一个地方?

伊莎贝拉——鬼魂本鬼,背着小书包,走近了这个十一岁的小孩。

她发现对方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正打算意思意思关心几句,却听到对方突然大声叫道——“伊莎贝拉!你去我家里住吧!我爸爸会保护你的!”

伊莎贝拉:……

她愣了一下,莫名对这个小鬼升起了一点点善意。

好像……呃,是自己之前吓到的那个小孩?……还是个小孩嘛。

出于这一点点的善意和愧疚,她主动伸手,搀扶对方——公爵刚才在后面观察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小男孩小腿一直在抖。

↑间接让对方小腿一直抖的罪魁祸首等了半天,竟然等到心仪的女孩子来帮忙的安德烈:……

他一激动,一哆嗦,眼眶就红了:“伊莎贝拉,你,你,其实你,还是……我会告诉我爸爸,只要你的家族不是非常弱……我一定会和你订婚的!”

“可爱”的伊莎贝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她一直把安德烈搀到了他专业的教室里,才开口道:“安德烈同学,那我去自己的教室了。”

没能得到答复的小少爷再次憋红了脸:“伊莎贝拉,答复,那个,我知道淑女理应拒绝自己的第一次求婚……”

戴着小彩虹袖套,背着小兔子书包的伊莎贝拉面无表情:“哦,我非常感动,但是容我拒绝。”

安德烈仿佛听见了少男心咔咔的碎裂声:“……究竟是为什么——”伊莎贝拉“啧”了一声(有那么一瞬间,小少爷觉得对方露出了不可爱的大人神态),她嫌弃地指指自己袖套上的拟人化小彩虹图案,表示:“我昨天已经订婚了,安德烈同学,我的未婚夫会织这些玩意儿。虽然你的求婚比他正式了不知道多少倍——那货连个口头询问都没有——但是,除非你是一个会织这些东西,经常满嘴逼逼逼的娘炮,否则我不会考虑你的任何邀请。”

安德烈:……

“伊、伊莎贝拉同学,你说话的腔调……”

对方把小兔子书包甩在了肩膀上,斜眼抛过来:“哈?有意见?”

今天,周一,随着一颗少男心一起碎裂的,还有一个可可爱爱,甜甜蜜蜜,理应存在“青涩回忆”里的少女形象。

【三小时后】

结束了上午的两节课后,某个会织拟人化小彩虹,经常满嘴逼逼逼的娘炮抱着教科书和笔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面露疲色。

狄利斯没再尝试去伊莎贝拉的教室看望对方——无他,跨越了某种界限,在成年体与幼年体之间自然转换的伊莎贝拉,狄利斯本能地敬而远之。

之前,在他的苦苦劝说(嘴炮)之下,伊莎贝拉心不甘情不愿地选择了回到学院上课,好歹把注意力放在“正事”上——然而,狄利斯不觉得自己能隐瞒对方多久。

他的特殊体质仅仅针对于“被人触碰”,在以前那种避世而居的环境下遮掩是轻而易举的事(基本从未发作过);找到变成幼崽的小伙伴,将对方当作研究物对待时,他其实也很注意肢体接触方面的避嫌……偶尔的触碰,也不过是对方以五岁稚龄儿童的力道所进行的拍打;然而,正式做出了某种行为,还在第二天郑重地和对方签下“婚前协议”后……因为一个额头吻就能产生剧烈情绪波动的伊莎贝拉,开始肆无忌惮地在成年与幼年两种形态中转换。

女公爵的进攻简单而粗暴:当她变小时,会主动凑过来求亲亲求变大;当她变大时,会先给自己扎上一针能稳定三小时的针剂,再把狄利斯困在各种各样的角落,意图和他“深入交流”。

机械师试图委婉表示:“咕咕,我们应当从最纯洁的恋爱开始,慢慢培养感情。”

“不需要。”对方用仿佛带着小钩子的香烟嗓笑,手臂把他固定在了楼梯栏杆上:“我们都是成年人,弟弟,理应做点更符合成年人身份的事。”

渴望在恋爱过程中和另一半产生肢体接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更何况公爵大人现在最多只能维持连续三小时的成年状态——她敏锐地嗅到了一点狄利斯不同寻常的逃避,而最具效率能抹除狄利斯这点逃避,巩固他和自己的关系的方式——公爵毫不吝啬于自己。

高效,有用,能让伴侣身心愉悦……除了某种特殊交流方式外,还有什么能让男人念念不忘,食髓知味呢?

她听过醉酒的狄利斯那些言论,什么“吊桥效应”“心理作用”之类的屁话——狄利斯在感情方面抱有惊人的消极态度,也很不信任自己的爱意——所以,公爵大人绝不能放弃进攻时机,让对方像只仓鼠那样躲回地里。

伊莎贝拉也许不懂得如何温柔哄劝自己的伴侣,但她好歹拥有一个算得上火辣的身材。

在这样的逼迫下,狄利斯仿佛贞洁烈女般的拒绝(?),让伊莎贝拉心里的疑惑忧虑更甚。

“……其实在图书馆里约会就不错……”

“啊,的确,图书馆的书架承重力是不错。”

“……单纯地去剧院里看部话剧也……”

“哦,剧院里黑的很,是方便。”

“……好好学习,咕咕,你还是个学生,你要好好学习……”

对方再次笑了一声,凑到了稍稍晃动,就能和他接吻的距离:“没错。学习很不错,讲台也很不错。”

狄利斯:……

他虚弱地指出:“我们所说的不是一件事。”

伊莎贝拉非常和蔼:“我们所说的是同一个地点。”

狄利斯惨不忍睹地闭上眼睛——优越的大脑让某些画面自然而然演算出来——“我们不能……先暂时、单纯地……看看星星?”

“哇哦,野外?弟弟,看不出来你的趣味完全不同啊。”

狄利斯:qaq这就好比你原本饲养了一只可可爱爱的小猫猫崽,转眼一看,却发现对方是只眼神凶狠的母狮子。

狄利斯原本喂对方吃的是奶粉,对方却用幽幽的捕猎者眼神,表示要吃他。

——这也就算了,关键是,狄利斯作为饲主,也恨不得摇旗呐喊奋不顾身地表示“来吃来吃来吃”“冲啊冲啊冲啊”“收集数据收集数据收集数据”“地心引力地心引力地心引力(?)”……

然而,考虑到自己着艹x(他破天荒地在内心爆了一句粗口)的体质,狄利斯不得不绞尽脑汁地拒绝对方,并努力放下内心摇着旗杆疯狂呐喊的破手。

被逼到极限的弟弟抬起脸,面对小伙伴近在咫尺的吻,眼含热泪(“想亲想亲想亲”):“不要。真的,我不想……那很痛。”

伊莎贝拉:……

公爵大人震惊地停止了攻击。

公爵大人震惊地后退了好几步。

狄利斯眼含热泪地注视她退开的嘴唇,以及不再压迫自己的地心引力。

看着弟弟前所未有的受伤(悔恨)表情,伊莎贝拉觉得,仿佛有谁在自己后脑勺拍了一闷棍似的:“你,你……你和我……那种事……真的不喜欢啊?”

作为一个刚刚破处,没什么经验,大腿和胳膊上还留着针孔,其实自己在过程中也有点痛但完全不好意思说的强势姑娘——伊莎贝拉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是个禽兽。

她很自然地把自己放在了保护者的位置,尴尬道歉:“那个,如果是我个人的原因给你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我很抱歉……我,我会继续努力,学习一点取悦你的……呃,在那之前,尽量不会来……来亲你?”

“你很安全,咳,你很安全……我不会做下一步事情了……你、你真的很疼啊?怎么又哭了?”

狄利斯:想造一辆玉米加农炮,把那个使我一碰就脆的家伙轰到银河系。

他只能饱含热泪地点头,得到新晋未婚妻呵护玻璃娃娃般的慈爱眼神。

——想要研究。

——想做重复试验。

——想收集样本。

——想清醒地感受那是种怎样的行为……

一脸颓丧的教授抹了把脸,把手放在了办公室球形门把手上。

还是把心思放在调查研究伊莎贝拉所遭遇的那些“变化”上要紧……对方的安危是应当摆在第一位的……

门被拉开。

门被合上。

——等到颓丧的教授看见自己办公室里的景象后,他保持着颓丧的表情,将手背到身后,反锁。

“伊莎……”

“嗯?”

“……咕咕。”

对面,坐姿相当豪放地倚在他椅子里的成年女人收回了视线,充满威胁性的疑问号变成了平和的句号。

“嗯。”

你怎么又变回这副模样了?

你给自己又来了一针稳定药剂吗?

现在是午休,你不该来我这里。

很多个问题在机械师脑子里旋转。

但最终,狄利斯鼓起勇气,首先把目光从那双架在自己桌子上的漂亮长腿上——今早出门时我给成年的她也准备了丝袜,本意是遮住什么的,我是愚蠢的单细胞生物吗——见鬼的白丝袜——我真的是愚蠢的单细胞生物,为什么还要准备成年体的学生制服漆皮鞋——“撕拉。”

如果视线能够发出声音,刚才那就是我艰难撕开视线的声音——啊,眼珠会被撕掉吗。

恨不得把自己眼珠撕掉的教授咽咽口水:“……你还没有放学……这是我的办公室。”

“哦。”

倚在狄利斯办公室中的教师扶手椅里,伊莎贝拉翻着手中的杂志,意思意思挪动了一下位置。

“抱歉,现在位置腾出来了。”

狄利斯沉默地看着对方:从正对门口、坐在扶手椅上,变成了背对门口、坐在办公桌上。

而且都是翘着那双漂亮长腿,摆放在极为引人注目的位置。

这个挪位置,有区别吗?

狄利斯很想逼逼,但他的确找不出能反驳伊莎贝拉这个行为的理由——“挪位置”的定义的确指的只是“挪动原本所在的位置”——而不是“去套件秋裤,再把裙子往下拉好,更换一个不会突出你漂亮双腿的角度”。

他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再硬着头皮坐下。

继续奋力撕开自己视线的弟弟委婉道:“咕咕……你的腿。”

伊莎贝拉的注意力仍旧在杂志上:“什么?”

“你的腿……不能这样翘着。这个姿势不淑女。”

哈。

伊莎贝拉翻翻白眼,但还是顺着对方的心意,稍微换了个姿势——从翘着腿在空中一摆一摆,变成了并起双腿,穿着制服鞋踩在狄利斯的膝盖上。

明明没有被施加力道,可怜的教授却觉得那被轻踩的一小块皮肤瞬间烧灼了起来,烫得吓人。

“咕……”

“对了,狄利斯。”

伊莎贝拉的制服漆皮鞋在狄利斯的膝盖上动了动,她主动弯腰,把自己看到的那页杂志摆到狄利斯面前——“你挑挑?喜欢哪一个?”

狄利斯艰难地把自己几乎黏在她脚腕上的视线挪过去——发现上面是好几个穿着不同制服,正在摆出姿势展示自己的女明星写真照。

她们的制服都……很暴露。

更准确的说,这是“专供青春期少年幻想的”小黄书。

他慌忙解释道:“那个……这不是我买的,是上课的时候从学生那里没收的违规物品……我还没有翻阅过……”

随手放在桌上,所以被伊莎贝拉看见了?

“没事没事。”女公爵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继续指着纸页上的某张照片,“我是在认真询问你意见……如果之前的第一次给你留下了心理阴影,你觉得制服扮演会让你好受点吗?杂志上说这套兔女郎服装非常受男人欢迎……我可以试试……”

制服扮演?

选一个?

狄利斯瞪着伊莎贝拉踩在自己膝盖上的制服鞋,以及白色的制服袜——“我不需要。”

他发自内心地喃喃道,“我不需要。”

要忍住,狄利斯,就把眼睛黏在脚腕的位置,死也不能联想到她的袜子牛奶般的色泽,死也不能把眼睛浸泡在“牛奶”里,继续向上移动视线,从而——伊莎贝拉打量了对方一眼。

她叹了口气。

“真是个娘炮。”公爵小声说,遗憾地收回了杂志,“不就是让你选一张照片吗……这个程度都能委屈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