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我?你是谁?”
金属靠椅上的女人慵懒披散着一头丝绸般的长发, 湿润、乌黑、浓密、柔软、似黑夜神灵的恩赐。
两指宽的绷带有层次地缠缚着她的脖子、胸脯、大腿以及脚踝, 一截雪腰中央嵌着浅浅的漩涡。天生媚骨, 又奇异的清冽, 不敢亵渎。
“什、什么?你不认识我?”
小公主有点儿傻。
苏早早醒来后, 她稀里糊涂被当成国宝一样供奉起来, 上百位专家的日常工作围绕着她一个人转动, 高高在上的皇室权贵也十分宠爱这位“小公主”。
消除了一开始对陌生环境的不安, 神经大条的苏早早很快生活得如鱼得水。
人人赞美她, 人人惊叹她。
进入更高文明的星际时代, 作为普通人的苏早早没体验到什么尊卑秩序的滋味, 反而觉得这个时代对她太友好了, 人们既热情又善良, 有时让她难以招架。
这一年中,小姑娘最大的烦恼大约是如何处置帝国各地寄来的礼物,实在是太多了,足足塞满了三个大屋子。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 苏早早红了。
她那独特娇小的身材, 好奇而令人发笑的举动,处处流露着天真娇憨, 一举成为风靡全帝国的大明星。
人们透过苏早早, 了解到那个近乎消亡绝迹的古时代,尽管是生产力低下的低等文明,却拥有无数令他们垂涎欲滴的美食。
薯条、炸鸡、汉堡、可乐、三明治等等,光是听着苏早早的描述, 他们难受得睡不着觉,恨不得将家里难喝的营养剂通通砸了。
因为苏早早的出现,民众对西洛皇室的好感倍增,请求二十四小时全方位看苏早早直播的信件塞满了皇宫信箱。
在这样的情况下,西洛皇室更把苏早早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一国帝后亲自下场,对苏早早的要求无所不应,扮演慈父慈母的角色。
苏早早待在温室久了,冷不防听见有人漫不经心问她是谁,一时间愣在当场。
如今还有人不知她是谁?
“我……我是苏早早啊。”小姑娘磕磕绊绊地发声,“苏小小的苏,早安的早。”
琳琅的气场过于强烈震撼,被西洛皇室养成小娇花的苏早早落到她面前,令在场人瞬间想到了女王与奴隶的区别。
他们赶紧把脑海里的可笑想法晃出去,帝国大明星多可爱啊,哪是这个危险的女人能比得上的?
“你真不认识我?”窘迫的苏早早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怎么说两人也同为“幸存者”,邬琳琅又是曙光计划的发起人,她挑选的时候难道没有看到她的照片?
“我有义务认识你吗?”琳琅反问。
剧情在手,她算是最了解苏早早的一个人,不仅如此,她甚至还知道女主未来足足生了七八个小孩。
苏早早在民众面前说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少女春心萌动,怎么能抵挡少年美男们的赤诚心意?这个卖个惨,那个受个伤,苏早早心软了,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生,全是不同的爹。
苏早早有一回见过生产之后的邬琳琅,曾经唏嘘一代女霸主沦落为生育机器。
而在琳琅看来,她认为这小姑娘跟邬琳琅也没多大差别。
只不过,一个是含着仇恨被逼着生,一个热热闹闹高高兴兴地生。
苏早早是转盘下的平民幸存者,并不知道曙光计划其实各为AB计划。
A计划名为“黎明”,由各方强者联合挑选,除了力量型的异能者,从文明、经济、科技、军事等领域入手,配备末世最后的顶尖精英,于各个方面拥有一技之长。
B计划名为“重生”,向没有特长的平民开放一万个生存名额,由转盘抽取幸运儿。
苏早早可能想不到,B计划是邬琳琅主导的,公平起见,平民同样享有生存权。她曾经认为越是普通平凡的人,越有一股坚韧的精神,能从艰苦的困境中活下来。
邬琳琅给苏早早一线生机的时候,绝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也是这个普通人,阴差阳错毁了她的全盘心血。从客观的角度来说,苏早早心无城府,活得明媚肆意,这很好,但与此同时,很多祸事归根结底因为苏早早的过于天真。
天真到极致,只顾着自己情绪与感受的女孩儿,有时候酿成一场天大的灾难。
邬琳琅还没有修炼成圣人,苏早早的天真恋爱脑出卖了她们的藏身之处,害她被抓,害她被囚,活得比奴隶还要毫无尊严,怎能不恨?
“零号,你说话客气点。”
有些男性研究人员看不下去了,“早早小姐是你的同伴,一年前从冷冻舱醒来,她今日特意从生辰宴会离开,就是赶着见你一面。”
女人凤眼一挑,既招人,又凌厉。
“很抱歉,我不需要驯化的同伴。”她单手支腮,歪着脑袋,“我没兴趣跟你们的奴隶对话,让你们能做主的出来。”
苏早早红润的脸颊刹那苍白。
在这一刻,西洛帝国的星网炸了。
“啊啊啊,何等嚣张的家伙,兄弟们,揍她!”
“安琪儿太可怜了,嘴唇都咬白了!”
“这个古时代雌性绝对疯了,她知不知道她现在待的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白塔!白之神塔!咱们帝国第一实验室!一道光就把她轰成渣渣了!”
“安琪儿不是说古时代雌性很柔弱的吗,走两步就喘气到不行,老子感觉她比Alpha还攻啊!这绝对是女A扮演的!”
“等等,你们注意到了没,我们竟然能听懂她的话!”
“废话!你听不懂还能骂她嚣张吗?你脑子有病啊。”
“早早小姐有一回直播表演了他们的那什么放羊,发音好奇怪,笑得我肚子疼,据说他们那边都讲噗通话!”
“可能古时代人类自带语言天赋,毕竟安琪儿一开始也会说我们这边的话!”
帝国公民议论纷纷,苏早早同样也注意到了琳琅的语言。
怎么说呢?
她实在是太熟练了,不符合一个异世界来客的身份,在陌生的环境中,所谓的茫然、惊奇、恐慌等情绪,全都没有。
谁能想到她是刚从冷冻舱醒来,整个过程还不足一个小时?
与其说她意外苏醒,帝国民众更相信这是一部女王出巡的影片。
假的,他们看到的全是演的。
民众们百分之一百笃定着。
“好、好巧啊,你……你也会说这边的语言?”
苏早早为了缓和气氛,开始尬聊。
面对肤白貌美大长腿的琳琅,小姑娘潜伏在心底深处的自卑与恐惧感再一次冒头了。苏早早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很不安,好在她能听得到对方说的话。
她一度以为这是个平行世界,直到她看到西洛帝国的文字,两眼一黑,抓瞎了。
完全看不懂。
这一年西洛皇室亲自请了无数语言老师教她,苏早早硬着头皮学会一两组日常词汇。
对于这个不如人意的结果,以为自己是天才的苏早早被泼了一桶冷水,她想不通,只能归咎于老天爷的厚爱,让她一来就能听懂这边的话。
青春期的女孩儿爱胡思乱想,苏早早又喜欢漫画,有时候也把自己代入女主角,既然是女主角,穿越时空,怎么能语言不通呢?
“我的身体在沉睡,意识是清醒的,自然能听懂很多话。”琳琅的指尖弹跳着碰触着脸庞,“你难道不是?”
既然女主的运气能开挂,她偶尔开大,也无伤大雅嘛。相较于女主一过来就能听懂的骚操作,琳琅也不算作弊,她实打实自己学的星际语言,学的多了,融会贯通,面对相似的种族语言自然可以很快解码。
先知如神明的身份,更能产生距离感,令人敬畏不是吗?
苏早早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来。
她有些委屈,既然都是同伴,谁也不比谁高贵,她干嘛用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轻视她?
“喂,零号,差不多就可以了,干嘛欺负早早?没看见她快哭了吗?”
哟,女主的未婚夫团看不下去了。
听听,这稚嫩的嗓音,跋扈的语气,绝对符合暴力正太的人设。
琳琅斜眼看去,对方站在苏早早的右边,跟她一般高,双手环胸,吊着眼瞧她,奶凶奶凶的。
名字叫琥珀,实际有着一双透彻如天空的蓝眼睛。
红骑士一律装备黑色铠甲,披着火焰般的斗篷,个个发育高大,体格健壮,而在一群身高近乎二米的大男人中,个头仅有一米六的小正太矮得不忍直视。
琳琅平放双腿,又换另一只腿搭上去,俯下腰身,姿势优雅,手指点了点脚踝。
众人懵了一瞬。
然后听见她慢条斯理地说,“连袜子都能穿错的小红帽弟弟,你想教训姐姐,恐怕没资格。”
顺着她的举动,暴力正太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黑色军筒靴,左边的袜子是白的,右边的袜子则是红条纹。
他呆了呆,恼羞成怒了。
小红帽弟弟原地直接爆炸,“臭女人,我要宰了你!”
长手长脚的大法官仗着身高优势,轻而易举拎起了小正太,“冷静,冷静,她是在挑衅你。不过嘛,小鬼你长得比较精致,跟女孩子似的,仔细一看,挺像早早说过的小红帽。”
“我是男的。”
“我不可爱。”
“今晚弄不死你。”
小正太脚不着地,咬牙切齿。
“开玩笑,开玩笑,琥珀大人饶命。”
大法官拎着人晃了晃,抛了个眼神给皇长子春。白塔由皇室掌控,出了什么问题,也该由皇室中人解决。
他是觉得吧,这疯女人的确不识趣儿,待在别人的地盘上,不乖乖听话也就算了,还敢与他们为敌,唔,可能是睡太久把脑子睡坏了。
满身是刺的疯子,怎么敢委屈他的早早呢?
“抱歉。”她第二次说了这个客套的词,硝烟弥漫的战场因一句而寂静,琳琅懒懒散散打了个呵欠,眼尾泛出一圈水花,“我实在倦了,并不想看你们的兄弟表演,能否请贵方负责人现身与我一见?”
她又轻描淡写让全场大乱,“毕竟,我也很想知道,你们这个定义为开放公平的星际时代,处处强调人类的生命权。”
女人红唇噙着迷人的笑意,话锋陡然一转。
“那么,用一百八十台炮口对着美丽女士的额头、脖子、心脏、大腿,是什么意思呢?哦,难不成是热烈欢迎的仪式?恕我见识少,孤陋寡闻。”
研究人员神色微变。
她怎么会都知道?背后长了一双眼吗?
黑发凤眼的女人半真半假地说,“实不相瞒,刚刚醒来,看到你们这群大男人,小女子有点害怕,便潜入了你们的星网,稍微了解一些基本常识。对了,骂我的,要小心哦,我们古时代人类的记忆力很好,记仇本领也不差。”
这是害怕的表现吗???
分明就是群嘲全场!!!
星网论坛出现了一分钟的诡异安静。
“看来阁下对西洛的成见颇深,实在是误会了,我们并无恶意。”
皇长子春温柔开口,“不如这样,您先休息,等情绪稳定了,咱们再好好聊聊。早早很想念您,一直在说,等同伴醒来,要一起去西洛最大的街道压马路,买衣服,喝下午茶。”
“您远道而来,一定要多走走,尝尝美食,看看这边的风景。”
四两拨千斤,这小子战术玩得还挺溜的嘛,不愧是未来要当执政官的。
可惜琳琅偏不顺着他的思路走。
“嘘。”
她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天生殷红的唇边。
时间于此刻静止。
女人吹了口气,轻柔如羽毛,用最柔情似水的语调放最狠的话,“二十岁的小家伙,跟先辈说话,你还不够格——让你的父亲母亲来见我。”
利用沉睡千年的时间差,琳琅狡猾将后来者定为晚辈。
众人心想,她说的没毛病。
可是怎么听,别扭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后来他们想明白了,这女人无耻至极,隔着不同的时代,竟然用辈分压人!
假如一国的皇长子都是她的晚辈,那他们这些,在她面前岂不是根本抬不起头来了?
说完,女人揉着太阳穴,长腿微斜,身子往后靠,雪白绑带折落椅子,“我累了,先睡一会儿,人到了再叫我。”
在全帝国的直播前,说睡就睡。
这……这简直就是!!!
研究人员被她的无礼气得心口发疼。
碧瞳少年一贯沉静温和,摆了摆手,“是我们失礼了,希尔博士,劳驾,把A-12甲弹小舰驾回去,别惊扰了贵客的美梦。实验室有些冷,请你们调到最适宜的人体温度吧。”他双手抚胸,以晚辈的身份,行了标准的弯腰礼节,“春先行告退,您好好休息。”
小红帽嗤了一声,“对这种人还客气什么,打到她服气不就好了。”
苏早早拉住小正太的红斗篷,“你、你别这样,怎么说她也是我的同伴。”
“看在你的份上——”
“看在你们帝国大明星的份上,能让我这个可恶的女巫稍微休息一下吗?”
女人颊边的发落下一缕,粘在唇缝上。
她还抢话,讽刺他!
琥珀浑身血液流动加快,气得原地转圈圈,“不行,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我要——”
长腿大法官捂住小正太的嘴,直接拖出了实验室。
研究人员投以佩服的目光,还是法官大人有办法!琥珀大人少年心性,热血冲动,最经不得他人的挑衅,发起飙来完爆一百台A-12甲弹小舰,“行走的人形杀器”当之无愧。
一年前,西洛帝国曾有两大实验室,一是白塔,二是红堡,后者专门制作药剂,正巧有天琥珀大人亲自取药,实习生搞混了药剂名称,间接诱发琥珀大人的第一次热潮期,当场暴走,威名赫赫的红堡实验室眨眼间沦为废墟。
失去实验成果的专家博士们抱头痛哭,哭到体力衰竭,精神恍惚,去了医院躺了几个月才好。
从那以后,实验室的研究人员有意避着人走,生怕沾染小战神的坏运气。
接到红骑兵消息的西洛帝后整理衣袍,仪容威严到了白塔实验室。
研究人员害怕零号的不可预测,更敬畏皇室之威,壮了胆子,叫醒了危险品。
苏早早情绪低落,中断帝国直播,被大法官护着回了皇宫,又在羽毛床上痛哭了一场,也许是委屈,也许是难堪,她尽情发泄着自己的压力。
“凛,比起她来,我是不是很没用?”
小姑娘垂头丧气,像一朵蔫巴巴的小花,失去往日活泼的光彩。
“怎么会,咱们的早早开朗又善良,那么多人喜欢着你呢。”
法官执起她的手,轻柔落下一吻,“不必多想,不管是我,还是春大人,别的优点没有,护短最在行,我们不会看着你被人欺负的。”哪怕那是她的同伴。
“其、其实,也不算是欺负啦。”恢复过来的苏早早感到不好意思,挠着头说,“就是我不太适应,她是指挥员,我是平民,不认识我很正常啦,我、我会努力跟她做朋友的。”
凛失笑,揉她脑袋一把。
“笨女孩儿。”
别人把她当成无关紧要的小玩具,她倒好,一心想要跟对方做朋友。笨得天真,又笨得可爱,没有他护着,她绝对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她跟你不是一路人,你离她远点。”
“为、为什么?”
“她是大灰狼,你是小红帽。”大法官扮鬼脸恐吓她。
苏早早笑得乐不可支,歪了歪脑袋,娇俏地问,“那你是谁?”
“我是大灰狼脚下的那一丛荆棘,她敢对你伸手,看我不扎死她!”
“谢谢你,凛,你……你对我真好。”
“笨女孩,我对你图谋不轨,心思可不正。所以,你对我,永远都不要说个谢字。”
对方半坐在床边,慢慢倾身过来。
苏早早心慌意乱,在年轻男子含笑的眼眸下,禁不住手脚发颤,脸颊滚烫,闭上了眼睛。
“哎呀,哪里来的小蝴蝶,竟想住进小公主的秀发里。”
苏早早明白了,这家伙又在耍着她玩!
“你……可恶!”
她像一只小松鼠,嗖的一声钻进被窝里,又露出两只眼睛,偷偷看人。
大法官指尖果真停着一只蓝蝴蝶,尾翼仿佛燃烧着幽蓝的火焰,神秘而美丽。她正想问这是什么品种的蝴蝶,年轻男人竟说,“等早早再长大几岁,我这个禽兽可不会客气。”
苏早早羞怯得卷起了脚趾头,将脑袋闷进枕头,不愿再看他。
“好好睡一觉。”
大法官掖好被子,关上门。
他长腿微曲,倚在门板上,手掌突然一翻,将蝴蝶囚禁掌心。他浅笑着握住,拇指与食指摩挲着,蓝色粉末纷纷扬扬而落,又被窗口的风吹得一干二净。
“有点手段。”
他喃喃自语,“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动了我的小甜心。”
另一边,西洛皇室对琳琅忌惮颇深,没有同意她立即离开的要求,而是借着各种借口将她留了下来,明面上撤除所有的监控,实际上是,“春,琳琅小姐初次做客西洛帝国,你要好好招待。”
皇长子春得体应答。
西洛皇室安排琳琅住进了白塔的一处住所,栏杆外盛开一簇簇娇艳白玫瑰。
少年领着琳琅去看了阁楼、卧室、书房、厨房、洗浴间,最后落在楼下的客厅中央,“一日两餐,上午八点,下午六点,三点左右会有下午茶供应,您喜欢什么样的点心?”
“比起那个,春大人更应该关心的,不是我的衣着吗?”
西洛皇室废除了皇室嫡系成员的“殿下”称呼,一律以“大人”代之。
琳琅扬了扬身上缠着的雪白绷带,她赤脚踩在绯红的地砖上,像一头湿漉漉刚刚上岸的海洋妖精。
春拍了拍手掌,宫廷侍女捧着金盘,整齐有序地进入。
琳琅放眼望去,得,全是稚嫩少女的蕾丝蓬蓬裙,还改到了膝盖,配着长长的白袜,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口味。
“你们有裁缝吗?”
皇长子毫不意外她会发难,“有,就在门外,随时等候您的吩咐。另外,春还准备了一些纸笔,我想您可能会用到。”
琳琅瞧了他一下,做事滴水不漏,可以啊。
宫廷侍女将薄如蝉翼的纸张铺到案台前,琳琅从笔筒里挑出一支钢笔,揭开笔盖,溢出淡淡的油墨香味。
她一手拿笔,一手抵住桌子,长发屡屡滑落颈侧,差点沾上了纸页的油墨。春上前一步,想帮人搂住头发,谁知她不耐烦扔下笔,又从笔筒抽出一只黑色钢笔,咬在嘴里。
她双手捋住长发,快速卷了几下,盘成发髻,最后将钢笔斜斜插了进去,稳固发型。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春愣了一下神。
他陪过苏早早做发型,没有几个小时休想出门,像她这么干脆利落的,还真是少见。
她画画也很快,半个小时后交出纸张,又对皇家裁缝嘱咐了几句。
“不知这衣服有何来头?”
春匆匆掠了一眼,“莫非是早早说过的校服?无袖的?”
琳琅散漫坐在椅子上,夹在手指里的钢笔啪的一声,准确落入笔筒,“看来你们把她驯得很好,什么都跟你们讲了,藏不住一点秘密。”
宫廷侍女埋下头,做隐形装饰品。
春大人微微一笑,“琳琅小姐不必忧心,西洛帝国的文明容得下任何天真的人。”
“是么?”她不置可否。
两人交锋一阵,皇家裁缝亲自捧着金盘来了,表情有些不以为然,他实在想不通这件立领、无袖、后背镂空、大腿处还开了一道长口子的黑色裙子有什么好看的,倒是裙尾绣了一两朵丝丝缕缕的须花,姿态妖娆,西洛帝国的境内从未见过。
琳琅没有去接,而是站起来,慵懒舒展腰肢。
她指尖微动,细碎的发坠到耳际。
“我重伤未愈,身体不适,劳驾小朋友——”
她回眸一笑,眉梢上了风情,住着堕落的原罪。
“过来,替姐姐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