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复仇前女友(18)

西餐厅, 红玫瑰, 还有罂粟般的致命女人。

洁白桌布上燃着一架树枝蜡烛,微光茫茫, 从她的纤细眉梢照到眼尾,美艳得不可方物。她的神色写满了漫不经心, 连拒绝也显得敷衍而不庄重。

“那我……再等下次合适的机会。”

银戒指沉到玻璃杯底下,覆了一层细小的气泡。

那是他自己亲手做的。

在她离开的第一千六百五十三天后,他心血来潮,买了材料,做了一个又一个的戒指。

这个, 是他一遍又一遍地磨得最光滑最漂亮的。

也是唯一拿得出手的。

陈愿压了压眉, 将心中那一掠而过的痛楚敛入伤口深处。是他不好, 是他太卑微,身体与灵魂在她的眼中轻得没有份量,何况只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戒指?

魏学长先前被情敌冷嘲热讽,本是恼怒不已, 然而此刻看到对方孤零零地站着, 仿佛被热闹的全世界遗弃在暗巷。

“学长,不速之客来了, 我的食欲有点影响, 就先回去休息了。”

琳琅拎起手提包。

“我送你!”

魏学长忙不迭起身。

琳琅心想,真要你送我回家,你就看不到明天可爱的小太阳了。

“不必了,我还想去买点东西。”

她转身离开, 干脆利落,对玻璃杯中的戒指视而不见。

陈愿垂下眼眸,手指浸入冰凉的柠檬水,泡沫浮动,慢慢勾起了戒指。

好酸,酸得他眼睛都想流泪。

“陈愿,你……”魏学长不知如何开口。

“学长,你把她让给我,好不好?”

年轻男人攥紧了湿漓漓的戒指,试图用自己的体温蒸干水分,他如呓语般呢喃,“学长,我跟你不一样,你还有父母,还有理想,还有未来,而我,我什么都没有了,现在还不争气,喜欢上自己的仇人,我都觉得自己下贱。”

魏学长顿时觉得自己成了罪人。

“可是,可是感情这种事,是不能勉强的。”

陈愿睫毛微湿,“所以学长是答应我了?”

“什、什么?”

魏学长被问得猝不及防。

“退出。”

掷地有声的宣言。

年轻男人扶住镜框,条理清晰,“请学长暂时退出我们的战争,不要给她发信息,也不要见她,专心当你的教授。三个月,只要三个月,如果我不能让她点头,那么,我将不再纠缠,放手祝福你们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魏西哲原本以为陈愿会像往日那样,强硬逼迫他离开琳琅,本人都做好了激烈反抗的觉悟,谁想到情敌竟然这么低声下气,倒是让他不好意思恶言相向了。

魏学长考虑了一番后,选择答应,陈愿行事偏激,一旦违逆他意,换来的是更不可挽救的恶果。

“那你也得约法三章,不能用暴力胁迫学妹。”

陈愿幽幽叹息,“她不往我胸口捅刀,我兴许能多活几天。”

魏学长剧烈咳嗽。

情敌俩第一次达成了和平协议。

魏学长走出西餐厅,背脊阵阵发凉,仿佛被毒蛇盯着,他回头一看,并没有人,笑自己多想。

陈愿站在二楼走廊的壁柱边上,目光一如既往的冷漠。

情敌太天真,他碾压起来没有半分成就感。反而是琳琅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让他更头疼。

坏女孩被世界惯坏了,只会糟践别人的心意。

陈愿拿出手机,屏幕的光照在清隽的眉眼上,泛着无机质的冰冷。

“怎么回事?”

次日中午,琳琅在睡梦中被铃声吵醒。

她并没有回邵家,在一家口碑不错的酒店下榻,至于金宅,已经成了男主的私有财产。

在她失踪的半个月后,男主利用手段高调收回了金宅,制造各种耸人听闻的新闻头条,闹得满京城风风雨雨,逼她现身。

琳琅在国外逍遥快活,留守国内的金大小姐遭了殃,她依附男人而活,突然被身无分文赶出了居所,简直想当场吊死在陈愿面前。

无论她怎么下跪哀求,男人始终一副无欲无求的死鱼脸。

金似玉想回邵家继续住,而邵家大舅瞒着老爷子,把她当瘟神一样赶出去。

对方是怎么说的呢?

“金大小姐,你行行好,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十来多口等着吃饭呢。你那么善良,菩萨心肠,总不会想看到我们被你牵连,被陈愿弄得半死不活吧?”

金大小姐说不过邵大舅,只能垂头丧气流浪街头。

如前世一样,金大小姐被佣人收留了。她住下的前半个月,佣人对她的态度好得不得了,经常嘘寒问暖,跟着金大小姐一起埋怨金二小姐的做事很厚道。

只是半个月后,佣人渐渐吃不消了,金大小姐花钱如流水,又没有得到男主前世的“金钱侮辱”,不能及时补贴佣人。

家里多了一个人,可不是养了一张嘴那么简单,除了吃的,还有穿的用的,哪一件不得要钱?

佣人先前想着讨好大小姐,凭借自己的雪中送炭的恩情,日后说不定能重新回到金宅工作,捞个管家当当。三个月过去了,金大小姐被排斥在圈子之外,而二小姐一走,金家的风光彻底覆灭。

佣人认清了现实,准备劝大小姐找个正经的工作,好好养活自己。

金似玉怎么肯抛头露面?

在她固有的观念里,只有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家穷得揭不开锅了,才会让家里的女孩子外出营生。

而且佣人说的活儿,什么模特,什么明星,说起来全要出卖色相,那她岂不是跟青楼贱女一个待遇?金大小姐是万万不愿意自降身价。

于是金大小姐被佣人忍无可忍赶出了门外。

很凑巧,佣人的儿子外出打工回来,见自己家门口蹲了个楚楚可怜的女人,不由得起了一些心思。

琳琅回国之后,她的富家闺蜜告诉她,金大小姐嫁给了老佣人四十多岁的儿子,还生了好几个娃娃,如今正在菜市场帮着婆婆卖菜,整个人穿得灰扑扑的,嗓门又大又粗,完全看不出曾经娇生惯养的痕迹。

她与男主斗智斗勇,暂且抽不出空去理会女主,她可没有对不起这位大姐,好赖全是她自己给作的。

琳琅专心听着手机那头的声音,皱起眉,“你说什么?说清楚一点。”

电话是邵大舅打来的,今日轮到他去医院陪床,然而老爷子迟迟未醒过来,他觉得不太对劲,连忙询问主治医生,对方检查一番后,同样是一头雾水。邵家人纷纷赶来,因为人太多,一些人留在了病房外面,大的小的,分外壮观。

见琳琅出现,一群舅妈们哭得更是卖力。

“琳琅,你得救救老爷子啊!”

“琳琅,咱们全靠你了。”

她拂开了一双双做了闪亮美甲的手,淡淡道,“尽人事,听天命,我又不是医生,你求我也没有用。”

邵小舅妈打量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开口。

“那你,那你可以去求一下陈愿,他经常参加会议,认识很多国际医生,有他牵线搭桥,老爷子,老爷子肯定会有救的。”

琳琅看她,“陈愿许了小舅妈多少好处?这样出卖自家人感觉很自豪?你别忘了,我姓金,要尽孝心,不应该是你们邵家的长辈亲自来吗?把一个外甥女扯进来算什么?”

舅妈们讪讪低头。

病房内全是男性,在一群秃顶的中年男人中,头发茂密漆黑的男主鹤立鸡群,他本就长了一张干净日系的初恋脸,双眼皮,薄嘴唇,眼尾缀着泪痣,而一副金丝眼镜让通透的少年感多了说不明道不明的惑人气息。

他换了一身庄重的黑色西装,标配禁欲的白色高领薄毛衣,长睫毛逆着光朝她看来。医院是生与死的分界,交织着喜悦与哀伤的气息,而他剥落了一切情绪,压抑得让人难以猜透。

琳琅走到病床前,邵老爷子闭目沉睡,神色安详。

一群人听完医生的嘱咐,只能耐心等待老爷子醒来。

邵大舅依旧陪床,众人神色哀戚,陆陆续续地离开。

“陈先生,不介意送我一程吧?”

琳琅叫住了离开的男主。

他略有讶异回头,自然听从,“你要回哪里?”

琳琅微笑,“一个能杀人抛尸的地方。”

陈愿默然,将她带到了小北海湾。

日光之下,碧浪粼粼,伴随着嗡嗡声,数艘快艇从视线中如流星般划过。

“我外公昏迷不醒,是陈先生的手笔吧?”

琳琅尾指勾着高跟鞋的鞋带,赤脚走在柔软的白沙上。陈愿跟在她的后头,四十五码的皮鞋覆盖了她的纤巧脚印,他听见她冷若冰霜的质问,脚步微顿,“不是。”

“不是?”

她后退三步,突然蛮力拽住他的毛衣衣领,强迫一米九的男人弯下脖颈与腰身,“那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巧合?包括小舅妈劝我跟了你的暗示?”

陈愿眸光沉静,“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卑鄙?”

琳琅的冷笑不言而喻。

情绪开始出现焦虑,陈愿掌心出汗,下意识扶了扶眼镜,结果被她一把摘下,随手抛飞。

他看了看她,并未责怪,越过人,折下腰,准备捡起眼镜。

“咔哒。”

一只脚踩在眼镜上。

他伸到半空的手顿时僵住。

眼镜掉在礁石附近,四周布满尖锐的沙石,她这一下不仅踩碎了他的眼镜,还被碎片割了浅浅的血口子。

陈愿抿直了唇,她真有本事,明明是对他耍狠,他却生不起气来,反而心疼她的伤口。他上前一步,将人拦腰抱了起来,“车上有医药箱,先包扎一下,再去看医生。”他快走数步,拉开车门,把人放到后头的车座上。

身后扑涌着淡淡腥味的海风,他的感官被春日的气息占据。

一只慵倦的猫踩上人类的膝盖。

她歪着细颈吻他,双眼眯成了月牙儿,让甜蜜翻倍。

统治者高高在上,对她膝下的奴隶又冷酷无情地宣布,“陈愿,我如你所愿,但也仅此而已了。你是这世界上唯一让我感到极度恶心的男人。”

男人的轮廓藏在阴影里,肢体僵硬,没能硬气拒绝她的示好。

于是,白纸落火,血入骨髓。

逼仄、厌弃、枯竭、绝望,不归路上的陈愿再一次葬身火海。

等到夜幕低垂,沙滩边上燃起一簇簇温暖明亮的篝火。车内的氛围灯泛着浅浅的红光,衬得男人指骨修长漂亮,他轻车熟路,用毛衣裹住琳琅,低声问她,“冷不冷?”

琳琅转过脸,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陈愿双臂拥住她的肩膀,下巴抵住她的发旋儿。

他说,“琳琅,你疼疼我,哄哄我,哪怕虚伪也没关系,我会乖的。”

她的坏,他甘之如饴。

可他终究是人类,血肉之躯,还是会疼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