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师娘前女友(12)

“怀贞, 是你师傅发生了什么事吗?”

大掌之下,她唇上沾了几粒雪沫, 衬得愈发殷红。

元怀贞难得显出几分强硬, “场面难堪, 唯恐污了师娘的眼, 让贞代师娘处置小师妹。”

“……小师妹?”

她呼吸一滞,猛地挪开他的手。

刹那间, 师娘脸上的红润之色褪去,整个人如同泡在冰水里, 手脚冰寒。她的视线锁着床脚边的躯体,喃喃自语, “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是个女子……”

一行清泪从她眼尾滑落,滴落在大师兄的手背上,烫得他浑身哆嗦。

下一刻, 琳琅疾步上前,在奚娇娇略带几分得意炫耀的目光中扬起手, 狠狠刮了她一个耳光。

“啪!”

她疾言厉色,“这一巴掌, 是惩你寡廉鲜耻, 勾引有妇之夫!”

“你竟敢打我, 你——”

“啪!”

“这一巴掌, 是惩你女扮男装,欺上瞒下,目无尊长!”

“啪!”

“这一巴掌, 没什么理由,老娘就是看不顺眼,就是想打你!”

琳琅左右开弓,奚娇娇双颊肿得老高,楚楚可怜之色消减了大半。

女主尖叫着扭动身体,但没有一次能逃得了琳琅的魔掌,打得皮青脸肿,嘴角带血。

“别嚎了,你嚎得再大声,你师傅恐怕也醒不过来。”琳琅冷笑,“倒是可以把你的师兄们都引过来,让他们看看,他们的好师弟是如何混进男人堆里,跟他们同床共枕,勾肩搭背。”

奚娇娇吐出嘴里的血,对她恨意更甚,“你用不着挑拨离间我跟师兄们,我女扮男装又怎么了,还不是你阑门的破规矩,只收男徒弟,不收女徒弟,你自己明明是女人,你还歧视女人,巫马皇族的家伙真叫人恶心!”

“你说得冠冕堂皇。”长公主甩了甩打得发麻的手,眉梢眼角透着皇族的高冷轻蔑,“奚骄,你确定你上山来不是为了睡男人的吗?你说你拜师学艺,你学了个什么?”

“你知道你师兄们个个武艺高强,俊美英气,便时不时撺掇他们醉个酒,用男人的身份,趁机占他们的便宜。你师兄们去温泉洗澡,你也不害臊,跟着去,自己不下水,反在岸上看个痛快。”

“现在你还对你的师傅使出下三滥的手段,到底是谁恶心了?”

门外的师兄弟们愣成呆头鹅,早就吓傻了。

他们有点不放心大师兄,悄悄跟在后头,谁料大师兄去了厨房不久,就往内院赶了!二师兄的事他们还记着教训,怕大师兄会出事,于是一合计,也偷偷潜行到了内院。

然后他们听见了师娘跟小师弟的对话。

“小七……是女的???”四师兄震得灵魂出窍,傻得彻底。

师兄弟之中,他身材结实宽阔,力气又大,常常被当做苦力,每次小师弟有什么头疼发烧的,他就得背人或者抱人回去,肢体接触无比频繁。

小师弟经常摸着他的胸口肌肉,跟他开玩笑,说他日后娶到的女子定有福气。四师兄回想起当初奚娇娇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以及恋恋不舍的动作,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略有洁癖的四师兄找个地方辛苦吐去了。

第二个吐的是五师兄李千机,他想起了奚娇娇撺掇他画大师兄出浴图的事情,若是男儿郎,也就罢了,兄弟之间开开玩笑是常有之事。可她一个小女孩儿,却热衷于这种事,实在不能不令他感到恶心。

三师兄公良瞻定力非比寻常,饶是如此,他的表情也极其难看,就像生吞了一只苍蝇,还是茅坑里的苍蝇。奚骄爱搞小动作,时不时摸他的脸一把,又或者是偷袭他的腰,原本之前他觉得怪怪的,又想着一种米养百种人,小师弟只是比其他人更胡闹一些。

如今真相大白,自诩聪明的他被小师弟狠狠耍了一顿!

小六是师兄弟最没心没肺的一个人,他亲近师娘后,早就把他的小七师弟抛到脑后了,此时低声道,“师娘……师娘没事吧?”

师兄弟神情古怪又复杂。

怎么可能没事呢?

他们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从对话也能推断出来,小七想要踩着师娘上位,当阑门的门主夫人!

奚娇娇听到外头的议论声,可是往日疼她的师兄们在这关键时刻,没有一个人肯出面的!她紧咬牙齿,又担心被这个疯婆子打死,只得忍了屈辱,向大师兄求救,而对方眸光冷淡,根本没有丝毫的同情与怜悯。

孤立无援的奚娇娇生出了同归于尽的念头。

奚娇娇哭着喊,“大师兄,其他师兄也就算了,可我是女子之事,我从来没瞒过你啊!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被这个老虔婆打死吗?大师兄,你救救我!”

琳琅动作一顿,慢慢转头去看大弟子。

大师兄猝不及防被她拖下水,冷静的表情顿时破裂,“师娘,不是这样的,我,我不是有意隐瞒的——”

“怀贞,连你也骗我。”她嗓音嘶哑,“我是那样的信任你,百般维护你,可你,可你竟然骗我,你跟这个勾引我丈夫的家伙,联合起来,把我骗得团团转啊。”

她眼睛失去了光,落了一层暗淡的灰,“怀贞,你把师娘当什么,被你玩弄于鼓掌的傻子吗?”

最后一句,她说的很轻,轻得听不见了,可落在元怀贞的心上,无疑是重重一锤。

“师娘!”元怀贞双膝一弯,跪在地上,爬到她面前,眼眶红得厉害,“师娘,你听我说,我是悄悄想赶她走的,我……”

琳琅面无表情踢开了他。

“事到如今,我谁也不信!”

她拔出了奚娇娇腿上的金针,刺醒了昏迷的韦渊。

他抚着额,昏昏沉沉地醒来,浑噩的视线之中是妻子冷若冰霜的面孔。

“韦渊,你还记着当初我嫁给你说的话吗?”

“……什么?”他努力让自己集中精力。

“若是有朝一日,你守不住你的身心,同别的女人牵牵扯扯,我们就和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她抓出袖中的玉佩,手指捏紧,玉佩顷刻碎成粉末。

韦渊骇然,“你、你这是做什么?”

琳琅让开了自己的身体,露出了后面毫无遮挡的奚娇娇。

男人瞳孔紧缩。

阑门一夜动乱,远在南境的大盛皇庭同时迎来一场惊天骚动。

玉阶之上,帝王衣着红裘玄袍,戴十二珠冕旒,亲自于御门听政。而立在身侧的,不是金刀侍卫,而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十四岁少年郎,他披着雪狐裘衣,站姿挺拔,如同一棵茂盛蓬勃的小松树。

少年的目光充满了好奇,东瞅瞅,西看看,在文武百官面前一点儿也不怯场。

这番姿态,不像是来干正经事儿,倒像是来看猴儿耍杂技的。

被少年当成猴子瞧了半天的大臣心中恼怒,终于忍不住站出来。

“陛下,臣有事启奏。”

“准。”

一个绯红衣袍的三品官员手持笏板,“陛下,您如今春秋鼎盛,而小君年方十四,正是进学明心之际,怎可让小君上了朝堂,误了您的神武英明。臣听闻,小君近日斗鸡遛狗,不务正业,如此松懈大儒功课,缺了少年意气,陛下断不可掉以轻心,延误国之大事。”

帝王撩了下眼皮。

“孤之东宫太子,你称之为小君?你很有本事。”

百官心里咯噔,脑袋恨不得埋在地里生根发芽。

小君是大盛对少年郎的称呼,本是长辈亲昵晚辈,可这位邹相公,竟然倚老卖老,把太子当做自家晚辈,无视君臣之别,想训斥就训斥,他还真当陛下这几日心情好了就不敢搞他全家了吗?

陛下有三好,毒舌,护短,爱抄家。

在大盛当官的,最难熬的是年中,最有盼头的是年关,因为每到这个时候,陛下一改阎罗形象,暴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变得分外和蔼可亲,甚至可亲得他们有点儿害怕,腿肚子直哆嗦。

陛下要钱给钱,要人给人,珠宝赏赐,加官进爵,即便是冲撞了他,至多不过是责斥几句,少了皮肉之苦。

公卿大臣心里亮堂着呢,素日冷静寡欲的陛下如此喜悦,不过是他的长姐巫马长公主即将回宫。

他们暗道,邹相公看不明白这个道理,还当众斥责长公主之子斗鸡遛狗,怕不是嫌命长了。

太子殿下三岁入宫,六岁被立为皇太子,放眼六国四海,绝对是独一份儿的待遇。陛下亲手教养太子殿下,如珠如宝,疼宠入骨,跟时下抱孙不抱子的风气格格不入,小殿下的份量可想而知。

果然,他们听得陛下缓缓开口。

“邹卿,孤也听闻,你家中大房小君,年纪轻轻,遍识满京烟花柳巷的红栏杆,吟风弄月,好不了得。怎么,你的小君眠花宿柳,为一个花魁打架斗殴叫少年意气,孤的小君登庙堂皇庭,识天下大统,便不是少年意气了?”

来了来了,护短狂魔的陛下又要日行一怼了。

众臣面上恭敬,心中激动无比,终于轮到他们吃瓜看猴了。

他们的陛下手握权柄,更有一支威名赫赫的血衣密探,其骇人程度,可止小儿啼哭,京师任何的风吹草动瞒不过丹宸殿的耳目。

平日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惹着了他,一个又一个的把柄蹦出来,能噎得你眼白一翻,只想上吊谢罪。

绯衣官员噗通一下跪倒,抖得跟筛糠似的,“陛下恕罪,犬儿只是被奸人蒙蔽……”

“你家小君去年弱冠,早已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你在宗室面前夸得天花乱坠,说他襟怀坦白,不同流俗,如此金玉人物,也会被奸人蒙蔽?依孤看,蒜苗的根是好的,只是长错了地方,浇错了水,方才有今日的荒唐行事。对了,邹卿,你方才说孤的太子如何了?”

若是将孩子比之蒜苗,他们敢说陛下亲手教出来的太子被陛下浇错了水吗?

对方急出满头大汗,“臣、臣是说,太子殿下年岁尚幼,多多见识,百利而无一害。”

在帝王的权衡之下,少年太子御前听政的轩然大波消弭无形。

一个时辰后,朝会结束,众臣吃瓜完毕,心满意足鱼贯而出,至于那个倒霉的邹相公,他们打定主意要离远一些,免得沾染晦气。

太子今日听政,长公主又回宫在即,如果有人看他们不顺眼,在长公主耳边提上一嘴,他们要是被无辜牵连,那就得不偿失了。

角楼之上,行过一队帝王仪仗。

“舅舅,你是没看到那个邹尚书的脸色,红橙黄绿青蓝紫,很是精彩。”

少年兴奋不已,“这老头儿,仗着自己年纪大,装得比太傅还像样,逮住我就要说教,嘿,照我说,舅舅你应该给他多发一份俸禄,好好表扬表扬他好为人师。”

“人之忌,在好为人师。不过,沛儿,你记着,邹尚书虽为酸儒,却是个忠臣,差事办得不含糊,奈何不通后宅,家事难宁。日后你若为君,稍许容忍,这枚残棋也能出其不意,杀得他人片甲不留。”

少年疑惑仰头,“那舅舅今日为什么不容忍他?还要翻出他的家中烂账?众目睽睽之下,脸面被摔干净了,这岂不是让他怨了舅舅的无情?”

帝王俯瞰角楼的景色格局,“怨就怨了,你第一天御前听政,他们不给你面子,便是不给我面子,噎他几句又何妨?”

这其中自然有更深层的原因,比如说,他要让自己的暴君名头深入臣心,师心自用,固执己见,将来沛儿登基,安抚臣民,善刀而藏,御下也更容易些。

他想让沛儿踩着自己的名声上位,依沛儿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这话当然不能摊开来说。

荒帝眼眸微深,如今六国风起云涌,各地王侯蠢蠢欲动,他要早点为沛儿谋算才是。

巫马沛美滋滋的,像个学堂的小夫子,双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道,“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我有了舅舅,只管躺赢,万事不愁。”

荒帝瞥了他一眼,不轻不重训他,“胡闹,人生万事,皆在利谋,若要事事顺遂,必须筹划得当,哪有躺赢一说?舅舅又不是仙鹤,插了两个翅儿就能羽化登仙,长生不死,我能护得你一时,不能护得你一世。”

“沛儿,舅舅知你聪慧机灵,不管是拈鸡惹狗逗蛐蛐儿,还是投壶蹴鞠走双陆,你适可而止,心中有数就行。”

巫马沛赶紧求饶,“我的好舅舅,我真的就是看书看累了,玩了那么一会儿,谁想到第二天人人都知道我斗鸡遛狗去了,说的好像他们亲眼看了我玩了三天三夜似的,我不用睡觉的吗?”

他略有抱怨,“这要是被娘亲知道了,我又得吃一顿竹笋炒肉了。”

少年眼珠一转,熟练撒娇,“舅舅,你可是知道的,我读书有多么用功,就差没悬梁刺股啦。娘亲最是听你的话啦,你可得在娘亲面前,替我多多美言几句。这大过年的,见血也不太吉利是不?”

荒帝被他一口一个娘亲说得心软,寒霜眉宇难得露出宠溺之色,刮了刮调皮外甥的鼻子。

“你个小滑头,什么没学会,搬救兵倒还搬出个经验来了,行了,舅舅到时候看眼色行事,定会救你。”

“就知道舅舅对沛儿最好了!”

荒帝看了看外头,“时候不早了,太傅想必快到东宫了,你且去吧。”

在正事上,巫马沛不敢耽误,“那舅舅,我就先走啦。”

“陛下要摆驾回宫吗?”贴身老奴轻声问道。

“风光正好,再走走。”

老奴默默看了一眼冰天雪地的寒枝霜柱,又想到陛下深不可测的武力,劝解的话囫囵咽回肚子里。

金色琉璃瓦折着清凌凌的光,荒帝推开顶楼的菱花槛窗,冕旒玉串被风吹得清脆作响。

苍穹如洗,积雪澄明。

皇城之外,精致朱楼与红绸灯笼相得益彰,青灰色的各家屋檐在天色下浸出水墨的润丽,人来人往的青石板路愈发得透亮,人间烟火气息正浓。

“雪还没化啊。”荒帝有些失望。

老奴跟了荒帝多年,几乎是看着他从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童长成今日杀伐果断的君主,虽然荒帝近年来城府愈发深沉,心思缜密让人难以看透,但一撞上长公主的事儿,就绷不住那深沉算计的样子。

“陛下别急,如今是二月份,等六九冰开,大盛也就暖和了。”老奴笑着说,“咱们居于南境,春天来得比北秦要早好些天,长公主对盛京的海棠最是眷恋不过。”

荒帝面色稍霁,他抬起手,一朵冰花落在掌中。

“阿姐,待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一年不见,弟,甚是想念。

巫马沛结束了太傅的课程,又马不停蹄跑到丹宸殿,陪他的皇帝舅舅一起看折子。

众侍眼观鼻,鼻观心,对这一幕习以为常。

太子殿下虽不是陛下亲子,陛下对他却是关怀备至,记得太子殿下小时候有段时间睡不着,一度养成了躲在皇帝舅舅怀里衣服打瞌睡的习惯。

不多会儿,老奴带着个年轻小太监,弯腰走进来,凑近帝王的耳边,小声地说,“陛下,阑山那边来信了,不是长公主所写,是七弟子奚骄,指明要让太子殿下亲阅呢。”

“奚骄?”耳力极好的太子殿下眼睛亮了,“是他给我写信了吗?”

奚骄是他爹上元节之后收的一个关门弟子,比他只大一岁,有时候像小狐狸一样狡黠,又有时候比兔子还好欺负,巫马沛很喜欢这个小玩伴,时不时逗弄他。

只可惜他待了没多久,就跟娘亲回盛京了,一年只能靠几封书信说说知心话儿,可把他憋坏了。

荒帝风轻云淡,“你,领殿下去看吧。”

年轻的小太监弯腰,做了指路的姿势,“殿下,这边请。”

少年笑容明媚,脚步轻快走了。

“怎么回事?”荒帝头也不抬,朱笔批阅奏章。

“是一封血书。”老奴压低了声音,“不过老奴闻着,不像是人血,倒像是公鸡血,大意是奚公子命在旦夕,让小殿下快马加鞭返回阑门救他。陛下,事有蹊跷,咱们要派人跟着小殿下回去吗?”

荒帝眉头微皱。

“舅舅!舅舅!我要先回阑门!”看完血书的少年急匆匆跑回来,被门槛绊倒,结结实实摔了个底朝天。

“怎么回事?”

巫马沛刚想张口,又想到血书里,奚骄嘱咐他不能告诉舅舅,一时犹豫不决,“我……我想娘亲了,我能不能回去,接娘亲过来?”

巫马沛少年心性,意气张扬,偶尔也有过说谎吹牛的时刻,在别人面前,他吹得是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到了皇帝舅舅跟前,总是莫名的心虚,腰杆儿都挺不直了。

只是这会儿的皇帝舅舅好像忙于政事,眉头拧紧,巫马沛叫了他好几声才回神。

“你要回去?”

他沉吟片刻,“也罢,如今那些大臣见了你听政,心里有了底,倒是不急于一时。毕竟咱们开了先河,也得给他们缓冲的时间。时值年关,躲债的、讨债的都堆到一起,难免生事,我拨一队人马跟你回去,路上记得乔装打扮,小心谨慎。”

巫马沛松了口气,忙不迭应下来,拍拍胸脯对天发誓,他一定毫发无损回到阑门。

太子殿下的确是毛发无损回到阑门,他尚未来得及得意自己从一伙山贼手中逃脱,就被自家的山门大阵困住了。

巫马沛顿时傻眼,他回家那么多次,还是第一次被困成笼中之鸟,搞得他像外人一样,心里不禁恼火几分。是三师兄察觉异状,特意来接了人。

“娘亲怎么没来?”巫马沛被困了一天一夜,寸食未进,浑身露水,撅着小脾气。

“长公主有要事要忙。”三师兄咳嗽一声,又有些奇怪,“沛儿弟弟,你怎么回来了?”

巫马沛心里装着事,一时忽略了三师兄嘴里的称呼,眼也不眨地撒谎,“是舅舅让我回来的,他有点儿等不及了,让我催催娘亲。”

三师兄噢了一声,又问了巫马沛在盛朝的一些趣事。

巫马沛有板有眼答着,转了几道弯后,试探性问道,“奚骄呢?我怎么没瞧见他,是又被师傅罚站了吗?”

公良瞻沉默了下,眼中掠过一丝嫌恶之色,“她呀,心术不正,闯下了弥天大祸,恐怕不是单单罚站就能揭过了的。”

“这……三哥哥说笑的吧?”巫马沛愣了愣。

“三哥哥跟你说笑干什么?奚骄她女扮男装上山学艺,又勾引师傅,被捉奸在床。”

巫马沛听得那一句“女扮男装”,心里炸开了无数的烟火,自动忽略了后半句,激动得脸色发红,“奚骄,奚骄是个女子?这……这怎么可能呢?”

不,其实仔细想想,她身上有着一股儿好闻的味道,抱起来也娇娇软软的,他有一次不小心碰到她的胸口,她就像个炸毛的小兔子,使劲挠着他的脸。

他被抓破相,生气极了,可是一抬头,见她耳朵通红无比,心里那口恶气不知不觉就消了下去。

三师兄察言观色,一见这小子扭扭捏捏的样子,浮上荒唐的猜测,脱口而出,“你喜欢她?!”

“谁、谁喜欢她了!三哥哥你别胡说!”巫马沛恼羞成怒,“我才不会喜欢一个没胸的黄毛丫头呢。”

三师兄惊愕过后,又恢复成先前波澜不惊的模样,毫不留情泼了沛儿弟弟一桶冷水,“没有就好,长公主现在对奚骄是恨之入骨,今日正在戒律堂处罚她,想来不死也得脱了半层皮。我记得,你巫马皇族选拔妃子极其严格,身上不容许有任何伤痕瑕疵。”

“什么?娘亲要处罚她?”

巫马沛神色一变,挣脱开了三师兄,急若流星奔向了戒律堂。

待他赶到,戒律堂弥漫起一股血腥之气,各家师傅坐在椅子上,或是神情肃然,或是面露不忍。爹爹韦渊铁青脸色,不发一语,而他娘坐在上首,严苛冷面,更是一丝笑意也无。

“救……救命……”

奚娇娇被绑在长椅上,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

巫马沛慌忙扑过去,挡在她身上,“住手!你们是疯了吗?再打就没命了!”

执法弟子有些为难看向首位的人。

“血……好多血,娘亲,你怎么如此狠心?”巫马沛红了眼眶,那么张扬肆意的一个人,如今披头散发,眼神涣散,他心痛难忍。

琳琅眼皮掀开,“阑门门规已经清清楚楚规定了,任何心怀不轨之徒,一律仗责五十,锁了琵琶骨,再关到思过崖十年,若她侥幸不死,那就是她的造化,是老天爷要宠着他的亲女儿,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可是,她是个女孩子啊,怎么能受如此重罚?”

长公主毫不动容,“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她早知今日之苦果,还要女扮男装混进来,阑门是给她玩过家家的地方吗?你的师兄们一一坦诚,说她仗着自己的男人身份,明的暗的占他们便宜。往深处想,她可能是别国奸细,混进来偷取情报的。”

他娘亲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陌生冷酷得让巫马沛不自觉瑟缩肩膀。

“我的儿啊,你是不知道她的本事,在你娘的眼皮子底下,敢觊觎你爹,还想生米煮成熟饭,呵,好一个胆大包天,她真当我这个长公主是来给她吃素的?”

“这,不会的,奚骄她单纯善良,肯定是哪里误会了……”

“误会?你娘跟你大师兄亲眼所见,她胆子是大,可也笨手笨脚的,碗碟里的残留药物没有清理干净,你现在跟娘讲是误会?你觉得你娘这两颗眼窟窿是当摆设吗?”

“打。”琳琅吐出一个字,“不打完不许停手。”

巫马沛第一次求情无用,心乱如麻,他转头哀求韦渊,“爹爹!爹爹!她是你弟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韦渊牙齿缝里蹦出三个字,“让她死!”

“救命,沛儿,救命……”奚娇娇嘴里喷出血沫,把少年喷懵了。

巫马沛哆嗦着握住女孩儿柔若无骨的手,想着她笑靥如花的模样,索性豁出去了,一把抱住人,“你打,你尽管打,把我也打死算了!我看你怎么向我舅舅交差!”

两名执法弟子眉头一抖,面面相觑,更不敢动手了。

他们这个小少主来头可不小,年纪轻轻晋为六国储君,尤其是那位居于大盛运筹帷幄的鬼腹帝王,城府深沉,却疼这个外甥如心尖上的肉,谁敢破小祖宗的一块油皮,天涯海角也要追讨回来。

执法弟子虽在阑门外院修行,可家乡是盛朝,万一荒帝发怒,他们的家族老幼可怎么办!

巫马沛制服了执法弟子,又咬咬牙,乘胜追击,“娘亲,你今天要是打死她,我、我就不做皇帝了,让你们巫马皇族后继无人,在五国面前丢尽脸面!”

满室顿时鸦雀无声。

“呵。”

堂外响起一道极为冷淡的笑声。

“沛儿,你真当舅舅求你做这个皇帝吗?若非我阿姐血脉,你算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