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绯闻前女友(20)

苏辞漠然打断他的话。

“你认错人了,我没有结婚。”

他的语调是极为平静的, 不带一丝起伏, 仿佛叙述着某些不相干的事。

店主“呃”了一声,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赶紧摆手, “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认错!你不是牧师吗?我有你的照片啊!”

苏辞顿感荒谬, 眉头皱得死紧,“你到底在说什么?”

从他踏进这家店开始,这个中年男人就表现得十分古怪, 先是说一通他听不懂的话,现在又莫名其妙说有自己的照片。但是,苏辞很确认, 除了那一次, 他跟这个人没有任何的交集。

对方的意图是什么?

骗他有什么好处?

苏辞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还是说,这个人早就知道他会找到这里来, 所以大费周章给他演这一出?

面对这个如同阴霾笼罩了他整整几年的男人,苏辞毫不客气用最阴暗的想法揣测他的一举一动。

“你不信啊?跟我来!”店主不知苏辞心底的冷笑,扯着胳膊往内室走。他对苏辞的态度更像是久别重逢的故友,举止爽朗亲切,苏辞怪异看了他好几眼。

店主指着压在玻璃下的一张照片说,“看, 这不就是你跟你女朋友吗?”

苏辞漫不经心瞥去, 瞬间愣在当场。

那确实是他跟琳琅。

照片里的她梳着短发, 眉眼带笑倚着他的肩头。

在苏辞失神的时候,店主抱了一个小箱子出来,鸡毛掸子刷了刷上面积压的灰尘,“既然你们还没结婚,那正好啊,我这份随礼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了。”

箱子里存了一套中式礼裙。

“只是几年前做的,希望你们不要嫌弃啊。”

苏辞突然出声,“你跟我女朋友是什么关系?”

店主愣了愣,“呃,俗气点来说的话,你女朋友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我爱人得病去世了,当时的打击是挺大的。要不是你女朋友正好路过,拉了我一把,说不定我今天就不能站在这里了。”

“你是说她救了你?”苏辞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怎么救的?”

店主被他的凌厉气势吓得肩膀一缩,“就、就是劝我不要自杀啊。”

“还有呢?”

苏辞面无表情盯着他。

“还有?”他使劲回想,“哦,我当时喝醉了,她还给我在附近的宾馆定了房间。”他生怕苏辞这个正牌男友误会,赶紧澄清,“她真的只是给我开了个房就走了,旁边还有人的!”

他终于得知了当年的真相。

一个整整迟到了六年的真相。

苏辞猛然抬起手,张嘴狠狠咬了下来。

“滋——”

鲜血淌过洁白的袖口,晕染开点点猩红。

店主直接吓懵了。

等他回过神来,那道高大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昏黄的街道里。

“真是个奇怪的人。”

店主咕哝几句,转身招呼起进门的客人。

苏辞以最快的速度折返庄园,他匆匆推开了房门。

如往常一样,她躺在层层堆叠的羊绒上,满头黑发如海藻般慵倦散开,轻薄的衣裙勾勒出风流妙曼的曲线,犹如神灵的祭品。

而祭品,是死了的礼物。

苏辞的手有些抖,他慢慢搂她起来。

她就像是提线木偶,一动不动由着他抱起,脑袋软软往后仰着,颈边的鲜红掌印让苏辞再度沉默了。

“对不起。”男人哑声道。

她没有反应。

苏辞不由得紧紧抱住她,眼眶瞬间红了。

是他把她一步步逼到悬崖上的。

“……阮阮。”

那双眼珠子活泛转动了一下。

苏辞强忍着内心的激动,他低声唤她,“你能原谅我吗?”

对方漆黑的瞳孔里全是冷漠。

她终于开口了。

“你……想知道?”

女声嘶哑得厉害,不复原本清亮的嗓音。

琳琅倾身俯在他耳边,从唇间溢出的气息酣热又缠绵,熏得苏辞脸颊涌上薄红,仿佛是情人之间的耳鬓厮磨。

可她却说,“就算是做鬼,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苏辞的血液瞬间凝滞。

她像是做了一场好玩的游戏,满意勾唇,自己咯咯轻笑起来。

美艳又癫狂。

她疯了。

真的被他逼疯了。

苏辞只能用力抱住了她,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她的头发,试图让人从那种疯狂的状态安静下来,“我带你去看医生。”

“医生?”

听到了一个特殊的字眼,她骤然收敛笑意,眼尾着了淡淡的红,慢条斯理道,“我没病,为什么要看医生?”

“好,你没病,咱们不看医生。”苏辞握住琳琅的肩膀,与她对视,“只是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好吗?”

“不好。”她歪了歪头,笑嘻嘻拒绝了。

苏辞见说不通,干脆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裹住了琳琅的身体,抱着她就往外边走去。

琳琅搂住他的脖子,这一刻变得很温顺。

苏辞将她放进车里,手掌捏上方向盘,对方趁机爬上了他的膝头,在苏辞愣神的时候,小兽般轻咬了咬他的喉结,央求道,“不去医院,好不好?”没有刻意捏着嗓子撒娇,也能让人柔软得一塌糊涂。

苏辞喉结滚动,声线低沉温柔下来。

“听话。”

“我听话,不去医院,我就听你的话。”

“……好。”

苏辞最终还是答应了。

“你真好,我喜欢你。”

她在他颊边轻吻,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笑容清甜,没有半分的阴霾。

苏辞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勾下腰。

唇齿交缠。

苏辞的手摸索到她的手腕,稍一用力,抵在车窗上。他闭着眼亲她,纤瘦的背脊慢慢弯弓起来,积蓄着即将爆发的力度。他手指按住领带,唰的一声抽了下来,又被主人随手散漫丢弃在方向盘上。

“阮阮……我喜欢你。”

他意识不清呢喃着。

“呵。”

意乱情迷之际,苏辞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冷笑。

他惊疑不定睁开了眼。

对方脸庞苍白,又在情欲的催发下妆上一层薄薄的胭脂,艳若桃火。她懒懒撩开了眼皮,声调沙哑,“不过就是想上我,说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做什么?”

“又或者说,这是你们男人常玩的把戏?为了把人哄上床,不惜说出这种恶心人的话?”

“阮阮,我不是——”

苏辞皱眉。

“你闭嘴!”

她轻蔑看着人,冷冷道,“阮阮?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叫我?苏先生,苏经纪人,我求你醒醒,你该不会以为给我服个软,道个歉,你就可以抹杀你曾经所作的一切了吧?”

“在你眼里,你以为我是什么?”

琳琅笑了,眉眼弯弯得如同新月。

“随意发泄的玩具?没有灵魂的充气娃娃?真可惜,我是个人啊,不是你给了一根骨头就可以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畜生。”

苏辞脸上的血丝褪得彻彻底底,雪白得像是一张干净的纸。对方视若罔闻,把玩着他的手指,“你还记得你做过什么吗?你用这双手,掐着我的脖子,整整二十八次,其中有五次,差点拧碎了我的喉骨,让我连续做了几晚的噩梦。”

她的手掌单薄白皙,又从他的脖颈一路划到胸膛。“现在,就算你把心挖出来,血淋淋捧在我面前,指着看,说,这就是你的喜欢,我啊,也不会相信的。谁会愿意信任一个罪名累累的恶徒呢?”

一桩桩的罪名罗列出来,把他钉得死死的,发不出任何的申辩。

苏辞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保持了与以往不同的沉默。

顺着胸口往上走,她双臂徐徐舒展开来,以缠绵的姿态搂住他的脖颈。

蔻红的指尖温柔掠过苏辞颈边的脉管,在某一时刻猝不及防嵌了进去,皮肤浮现出浅浅的青色痕迹。

他的身体抽搐了一下。

“疼吗?”她笑盈盈地问。

苏辞望进她近乎妖异的黑色瞳孔里,缓缓摇了下头。

“那这样呢?”

她仰头咬了上去,沾了一嘴的猩红,还淌得满身都是。她尾指勾了勾嘴角的血沫子,又以一种格外诱人的姿势舔干净了,整个人散发着愉悦高兴的气息。

苏辞心脏隐隐抽疼。

她不该是这样的,是他毁了她。

苏辞张开了手,将人笼罩在自己的怀里。

“是我的错。”

他喃喃着,“全是我的错。”

琳琅这会儿又乖巧下来了,由着苏辞抱回了庄园。

苏辞竟然也迅速习惯了她反复无常的情绪,哄她说,“不看医生,也不检查身体,就我陪着你,好吗?”

“不好。”她说完之后,又咯咯笑了,小脚去蹬他的腹部。

苏辞的脾气被她克得死死的,不敢有半分的怨言,抓了她的腿往沙发上放,“你肚子饿了吧,今晚想吃什么?”

“吃你行么?从胸口这里一刀剖开,扒出一段血肠,切了沾点酱汁,就给我送饭,好不好?”她天真地问,那小女儿般的痴缠模样让苏辞差点就应了。

苏辞安抚了人,转身去了厨房做活。

细葱切到一半,他发现油没有了,打算出门买回来。离开前,苏辞看了看在客厅里乖乖坐着的人,挣扎了一下,还是不忍心把她关起来,只能把门窗给锁好了,检查了几遍。

苏辞很快就回来了,他走进客厅一看,对方依然维持着那个姿势,他不禁松了一口气,给自己熟练系上围裙。

他往水槽里洗干净了蔬菜,利落拨上砧板。

刀呢?

苏辞想起了什么,立马冲出了厨房,那一眼看得他差点魂飞魄散。

“阮阮!”

他失声惊叫,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薄薄的刀刃映出了她的眉眼,折射着骇人的寒光。她正往着手腕上比划着,听见他的声音,眼都没抬,反而像是对待不懂事的小孩斥责他,“别吵,我正在找静脉呢。”

苏辞的声音颤得飘了起来,死死忍住发软的腿,“好,我不吵,你把刀放下好不好?这个是不能玩的,你听话,把它给我。”

他说着话,小心翼翼接近她。

“不好。”

她轻晃着刀尖,微光从他的脸庞一闪而过。

“啊,找到了。”

琳琅露出了甜蜜的笑容,刀刃贴着皮肤来回游走。

“啪!”

铁锈般的腥味在室内弥漫开来。

苏辞徒手抓着刀具,指缝出流淌浓稠的血液。他手掌捏着,猛然使劲,从她手里夺了过来,嘭的一声扔到远处的桌脚底下。

“饭等会就好了,你再等等,好吗?”

他转头冲着人点头,嘴角浮现的笑纹虽然很不明显,却有宠溺的味道。他面不改色把刀具擦干净了,从容的用来继续切菜,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苏辞想要得到琳琅的原谅,哪怕是用自己的身体做赌注,换取她哪怕是只有一分的同情与怜惜。

男人用这种近乎摇尾乞怜的卑微态度来赎罪,虽然他知道自己已经是满身罪孽,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但他还是愿意争取那渺小的机会。

他会努力,从无期徒刑慢慢转到有期徒刑。

直到她亲口宣判自己刑满释放。

直到他可以再次温柔拥她入怀。

在此之前,他会更加耐心、诚心、真心,去取得她的谅解。

苏辞不再掩饰自己的心意,无条件甚至是毫无底线纵容着琳琅的无理取闹。只要她不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他不惜伤害自己,努力配合她的演出。

他爱上了一个疯子,但那又怎样?

他是一个成年的正常男性,平常也注重锻炼,身体不错,血量大,一时半会也流不完,拿去讨她的开心,又有什么不可以?

偶尔她高兴了,还会搭理一下他。

仅此而已,苏辞就已经感到很满足了。

琳琅的态度似乎也渐渐软化了,她不再抗拒他的接近,就连苏辞试探性要让家庭医生来检查身体时,她也答应了。医生给出的反馈令苏辞稍稍安心,她的身体在逐渐康复,各项机能也恢复正常。

“今晚我们吃什么?”

她赤着脚跑到他身后,眼巴巴张望。

苏辞将沾水的手往毛巾上一擦,双臂穿过她的腰间,熟练楼抱起来,轻柔放在沙发上,“你今天刚刚吃药,我们吃清淡点的。”

“不要,我要吃小牛排,还要配红酒。”

她又开始胡搅蛮缠了。

苏辞犹豫,她双腿抬起,宛如水蛇一般紧紧缠住了男人的腰,“快说好,不然我就生气了,你知道我一生气就想咬人。”她示威般露出了尖尖的牙齿。

他哭笑不得,“好,听你的。”他补充道,“只许一次,下不为例。”

虽然他的“下不为例”从来没有生效过。

苏辞重新做了一份晚餐,七分熟的牛排,挑的是牛脊上最嫩的肉,表面泛着浅浅的油光,装进银花素底的盘子里。方形餐桌铺了一层鲜艳亮丽的锦缎,夺目的色彩令整个空间都充满了勃勃生机。

一向走性冷淡风的苏辞花了好久才适应这碍眼的东西。

医生说,适当的刺激有利于琳琅状态的恢复。

只要是为了她好,他什么都能接受。

“阮……琳琅?”苏辞摆好盘子,发现窝在沙发上的人不见了。

他想了想,转身折向另一处地方。

一楼有一处角落专门用来放置酒水的,他很少喝,不过别人送他的名贵酒水不在少数,苏辞随手就搁那儿了。

实木酒柜上罗列着不同标签、年份、产地的红酒,她手指轻敲着酒瓶,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支紫色包装的红酒被主人钦定了。

苏辞看了这红葡萄酒的年份。

很年轻,也很特殊。

不多不少,刚好二十五岁。

他想到了某种可能。

即使是这样,苏辞依然从容不迫接过她递来的酒。

他短短二十五年的人生里有过两次重大的抉择。

一次是信教。

一次是送她回家的时候先迈哪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