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女孩话语里的鄙夷,时念念微微皱眉,她敛了神色,面无表情的看了过去:“纠正一下,是照顾陆大少爷的人。”
系统小声提醒她:“宿主,这几个人是宋姝妍派来针对你的。”
时念念在心底嗯了一声。
她前两天就察觉到身边总有一个视线在若有若无的观察她,叫她很不舒服,没想到还真的是宋姝妍的人。
估计是不太敢惹陆笙,便找了个软柿子捏。
时念念话音刚落,最左边的女生像是听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她故作惊讶:“怎么还有人不知道陆家大少是个小疯子的事吧?他是给你了多少钱?叫你那么老实的跟着那个小疯子?”
最右边的女孩附和:“他哪有钱,别是把一身疯病给你了吧。”
三个人一唱一和哈哈大笑,听得时念念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中间那人见时念念不吭声,以为是害怕了,想着夫人答应给她们丰厚的报酬,她心里暗喜着,直接上手将糕点抢了过来。
“呦,还是满春楼的板栗酥。”女孩提到眼前晃了圈,随后,她手一松,精心包装的礼盒啪的一声从高空掉落,酥饼碎了一地。
她面露讥讽:“那个小疯子也配吃这些?”
时念念本不想和这些人浪费心情去吵架,她心里还惦记着想吃板栗酥的少爷,结果,她现在是真的生气了。
“?有病早治”
时念念忙蹲下身子去抢救,空气内萦绕着板栗的香甜,丝丝缕缕缠绕进她的鼻尖。
那可是她在大太阳底下排了一下午的队才买到的,最主要的是,小反派说他想吃,这也是非常难得的一个趁机刷好感的机会。
时念念越想越气,糕点碎的不成样子,她站起身,冷眼嘲讽:“张口闭口就是疯子,我看你们才像疯子。”
“怎么,你看见大少爷发疯的时候了吗?或者说你和他感同身受,所以才一个劲在这里急得跳脚,就是怕有一天你也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
“这里是陆家,是京城赫赫有名的陆家,要是外人知道陆家佣人以下犯上,连自己的身份都摆正不了,岂不是被人看了笑话?这些传到陆总耳朵里,你觉得你今天还能好好站在这里吗。”
女孩没想到时念念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她恼羞成怒,伸手便想给她一巴掌。
她的手还没挥过去,直接被时念念掐住腕骨拦在半空中。
时念念表情很淡,眼尾微挑,说出的话却是冷的:“说你两句你还很委屈吗?我不打女人,但是不代表我不打狗。”
酸痛感从手腕传来,她动不了,又挣脱不开,女孩疼的倒吸一口气,满脸的不可置信,好似不相信时念念的力气会那么大。
时念念估摸着差不多了,她松开手后,女孩莫名的腿发软,直直向倒去,是左右两边的人及时扶住了她。
注意到她旁边两个人还想有小动作,时念念从地上捡起一根大约有两个手指粗的树枝,随后当着三个人的面,将树枝从中间分成了两段。
她有一个力气很大的金手指。
被时念念虚张声势的整了一出,愣是把三个人都吓了一跳,她们站在原地踌躇着互相对视了眼,最终,还是中间那人先回过神来,咬牙骂道:“你等着!”
三个人转身就准备开溜。
时念念冷哼,举着棍子朝着三人的背影张牙舞爪的喊了句:“滚远点!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们就不是几句话解决的了!”
她瞅了一眼手里剩下二分之一的那半截树枝,拇指微微用力,清脆的断裂声紧接着响起。
三个人的动作一僵,离开的步伐更加的利索。
几个人的动静很大,陆笙站在二楼阳台,把这场闹剧看的一清二楚。
他猜到是宋姝妍来找他的麻烦,他只是没想到,她把目标放在了时念念身上。
陆笙的眉眼间渗着薄薄的冷意,他轻呲一声,他那个继母,可真是无处不想叫他好过。
他早就习惯了外人的辱骂和讥讽,黑发少年面无表情的站在那,丝毫不为那些难听的言语所触动,他曲起一只修长的腿半倚在玻璃门上,冷眼观看了全过程。
他看着那个不太聪明的小美人鱼把人骂了一顿,又看见她徒手掰断了枝条,等把人赶走后,站在原地低着头发呆。
陆笙的嘴角扯了扯,鬼使神差的,他竟然分出一部分思绪去想,她在想什么。
时念念在树下站了大概五六分钟,陆笙在阳台上看了五六分钟。
时念念很难过。
她难过她千辛万苦买到的板栗酥,又难过小反派经历的这些不公,她看小说时就觉得陆笙过得太惨了,等亲耳听到那些像尖刀般的话语,一下一下往她心口里戳。
时念念吸吸鼻子,再次蹲下身子想去捡板栗酥,破旧不堪的石径小路上,除了碎渣,几乎一块完整的糕点都没有。
时念念扒拉半天,更难过了。
陆笙走到她面前时,正好听见时念念小声念叨了句:“笙笙少爷才不是小疯子。”
少年脚步微顿,长睫也随之轻颤了下。
“你……”陆笙刚想问她为什么不回去,时念念闻声抬头,在看见她那张脸时,他下意识蹙起眉,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
他低声开口:“你哭什么。”
原本努力忍住泪意的时念念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土崩瓦解,豆大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在接触到皮肤时,又变成一颗莹润的珍珠掉在地上。
时念念双手挡在眼下接住眼泪变化而成的珍珠,模样又滑稽又搞笑,只是那张经常带着笑的眼尾垂着,小脸红红鼻子红红,看着好不可怜。
“笙笙少爷,”时念念委屈巴巴看着他,“板栗酥全都碎了。”
陆笙被她哭得有些无措,他不是没有见过眼泪,他母亲苏皖经常在他面前哭,继母宋姝妍虚伪假意的哭,只有眼前这个人,蓝眸干净清澈,氤氲着一汪水汽,好像真的只是为了这一桩小事而掉眼泪。
她上次因为他恶劣的态度,这次还是因为他。
时念念呜咽道:“板栗酥碎了,我排了好久才卖到的,他们还这样骂你,你明明什么都没有错……”
时念念越说越难过,她心里仿佛堵了口气,一颗心被酸涩的情绪包裹的密不透风,眼泪上来了就下不去了。
她抽噎了一会,在一片视线模糊中仰头看着陆笙,抿唇问他:“笙笙少爷,他们骂你的时候你会不会很难过啊。”
她一个外人听起来都会感同身受的难过,更别说小反派如今还是个正值青春年少本该肆意妄为的青少年。
时念念甚至不敢去想,他小时候一个人面对这些恶意时是怎么走下来的。
陆笙被问得一怔,时念念的话一字一句像是烙在他心上,烫的他呼吸都乱了半拍。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你难不难过。
或许小时候,他还是会难过的,他不懂为什么母亲不喜欢他,为什么要把他藏起来不叫父亲看见,为什么大家骂他是疯子,骂他一身疯病。
没有人关心他会不会难过,他们只是说,他有病,他不该活着。
有时候,陆笙甚至觉得自己真的有病。
他这栋身体早已千疮百孔,可他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念念,心底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燥的厉害。
垂在身侧的手指骨无意识弯起,随后又松开,陆笙双唇紧绷着,干巴巴的哄她:“你别哭了。”
陆笙第二次开始去哄一个人。
陆笙没有哄人的经历,也说不出漂亮的话,温柔这个词跟他压根沾不上边,他站了半晌,语调转低转轻,垂眸看她:“我不难过,板栗酥碎了就碎了,我也不是很想吃。”
刚才跟人吵架时一点也没吃亏,这会却哭得跟被人欺负了似的,陆笙有些无奈。
他叹了口气,声音不由自主放得很轻:“回去吧。”
时念念觉得自己一个成年人哭成这样还要被小孩子哄,她都嫌丢脸,她缓了会,终于止住了泪意。
“等一会陆笙少爷,我先把珍珠捡起来。”
时念念还带着浓浓的鼻音,话也不太利索,低着头把掉在地上没有接住的珍珠捡起放进口袋里。
她每次掉眼泪,都习惯性的把珍珠收集起来。
陆笙默默的看她捡了半天珍珠,有一颗借着风力滚到他脚下,他弯腰捡起。
指腹间的珍珠形状圆润,触感光滑细腻,比市场上那些人工饲养出来的珍珠不知道要漂亮多少倍。
陆笙盯着那颗珍珠微微有些出神,鬼使神差的,他忽的又想起那天早上,指腹下女孩柔软的脸颊。
指尖隐隐发烫,陆笙不动声色的半垂下黑眸,那颗奶白色的珠子被他握在手心里。
等两个人回到老宅客厅时,月亮悄然露出了头。
时念念刚回来便去洗了个脸,这会除了眼睛微肿,其他的与往常没什么区别,她好像有用不完的精神,没几分钟又活力满满了。
她惦记着小反派没吃晚饭,非得要去厨房给他做碗面。
陆笙别不过她,也就由她去了,像是怕她会哭,今天的小反派格外好说话。
只不过时念念的厨艺着实有些令人堪忧。
陆笙站在厨房门外,看着里面叮叮当当了半天,终于没忍住走了进去。
他接过时念念手里的西红柿,声音淡淡的:“出去等着。”
时念念手还保持着握着西红柿的姿势,她有些不明所以:“……陆笙少爷,不用我帮忙吗?”
她看着黑色体恤衫的少年将西红柿放到砧板上,他的手指灵活,熟稔的握住刀把,一分钟不到,手下赫然躺着几瓣切口整齐像小船似的西红柿。
他头抬也没抬:“太笨了,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