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除了这些,家里俩孩子捣鼓的木头椴,上头发出来的黑木耳晒干,家里都屯了好多,即便先前捐出去给大队不少,家里也还有剩余。

何秀芬泡发了一盆,焯水后拿蒜末,辣椒油,木姜子油,酱油,醋,芝麻油一起凉拌了一盆子,端是酸辣美味;

最后把孩子们在山上采的新鲜蕨菜,添上肥腊肉让孙女在她宝贝里炒得一盘;

挑的野香葱洗干净切的碎碎的,加上五个鸡蛋,孩子在宝贝里晃一圈出来,就端给她了一个圆圆的金灿灿的鸡蛋饼,这也是道下饭菜;

领着家人落座在火塘边的方桌,把厨房的窗户,厨房门关的密密实实,在顾新阳与二宝都有些惊愕的眼神中,晚饭正式开始。

说起来,何珉珉不是个恶毒的后妈,因着自己拿着不低的工资,哪怕每个月给父母孩子寄了一大半,自己也还能剩下足够的花销。

再来顾西城的待遇好,工资高,用他的工资,养一家四口绰绰有余。

虽然这两年全国上下的年景都不好,不过有父母提前去信告知,何珉珉自然是做了不少准备工作的。

因为提前有所准备,所以大院别的人家缺吃少喝揭不开锅的时候,他们家倒是一个月总能吃上两三回的肉。

虽说不能放开吃,何珉珉却也从来没叫二宝他们饿着过。

这也就是傲娇少年顾新阳,明明嘴巴死犟死犟的面上不肯喊妈,其实心底早已认同了何珉珉做妈的根本原因。

如若不然,这一回他也不会硬要拿着弟弟做借口,暗搓搓的要跟着一道不远千里奔波而来。

至于何珉珉为何担心父母跟女儿,其实是她心里作用在作祟。

明明父母都提醒了自己早做准备,她理智上也知道,父母孩子不会差,可实际上心里总忍不住记挂担忧。

也是,这个世间有几个孩子不关心父母?又有几个亲妈不担心自己的骨肉?

且说顾家,虽然说日子紧巴了点,可好歹不会饿肚子,肉也偶尔能吃,不算太难捱。

等他们的新妈妈俭省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带着吃穿要回老家来探望,顾新阳兄弟二人本以为,他们姥姥姥爷家日肯定艰难。

结果他们的认知,在看到饭桌上菜色的这一刻,完全被打破。

他们简直都惊呆了好不好?

好家伙,他们吃肉,哪怕爸妈再紧着他们吃,也不过一盘子的简单炖肉片而已,而姥姥姥爷家?

乖乖!他们先前那样的认知,到底是谁给他们的底气?

二宝不动声色的拉了拉自家哥哥的衣袖,等顾新阳不明所以的低下头,就听自家蠢弟弟在自己的耳边嘟囔,“哥哥,姥姥、姥爷家怕不是神仙过的日子吧?”……

这话,怼的顾新阳心中一噎。

想要教训弟弟吧,看着满桌子的好菜,想着他们家就是连过年,连参加部队年底的聚会是,都没有这样的好菜色,顾新阳选择了默默闭嘴。

“来来来,大宝啊,二宝啊,来了外公外婆家,也没什么好吃的招待你们,赶紧的动筷子,尝尝这些菜好不好吃。”。

何秀芬最热情,先扭了两只叫花鸡的鸡大腿,给两宝碗里一人分了一只,放在冒着腊香味的晶莹白米饭上,一只超大鸡腿,牢牢的霸占了整个饭碗。

大宝还好些,毕竟大了,少年人晓得爱面子了,还知道矜持,还晓得要斯文,道了谢才抓着鸡大腿慢条斯理的啃。

二宝却不含糊,眼睛都被面前自己碗里的鸡大腿给勾直了,乐呵呵的道了谢,二宝伸出爪子抓住鸡腿,塞进嘴里就啊呜啊呜的大啃起来,真是一点形象都没有。

一边啃着香喷喷的鸡腿,二宝童鞋嘴里一边还含糊不清,“嗯嗯,蟹蟹姥姥,姥,嗯~姥,鸡腿好好七……”。

何秀芬就爱看孩子吃东西的欢实模样,听到二宝道谢,老太才放下扭巴到女儿碗里的鸡大腿,回头又扭了个鸡膀子到二宝碗里,“二宝啊,喜欢你就多吃点,乖啊,肉多多的,管你吃个够!”。

笑着送完大鸡膀子,老太忙又给自家乖乖扭大腿,给赵庆国送膀子,给老伴,额~

好家伙,看着自己碗里硕大的鸡屁股,李绍成叹息。

感情女儿一家来,自己的地位直线下降啊!

他是真不喜欢吃屁股来着!

威严老成,平日里不言苟笑的老神棍李绍成同志,心里的悲伤泪流成河,话说,今天可是有两个肥屁股的说。

这一顿饭,是二宝童鞋自认为吃的最美味,最满足,最欢喜,最快乐的一顿饭。

只除了爸爸不在身边让他有点小遗憾外,别的都太完美了。

毕竟有美味的食物;

有他心心念念的妹妹;

还有他喜爱的妈妈;

还有平日里虽然很嫌弃自己,却在自己受欺负时,会第一个跳出来保护自己的哥哥;

还有别人有,他也终于有的姥姥、姥爷;

如果眼前的这一切都是梦的话,二宝童鞋觉得,他宁可长睡不醒。

吃完了饭,洗完了澡,二宝带着一身清爽的回到房间,看到自家哥哥依靠在床头看书,二宝欢喜的蹦跶上去,才想讲话,却感受到身下柔软还带着些弹性的床,二宝惊呆了。

顾不上跟哥哥说话,他小屁股使了使劲,再使了使劲,感受着屁股下的弹力,二宝拉着大宝一脸兴奋。

“哥,哥,姥姥姥爷家的床可真软,比咱家的大炕软多啦!乖乖,这床是什么玩意做的啊?”。

越说眼里的好奇越重,说到最后,二宝实在是忍不住了,自床上爬下去,一把掀开了下头的垫被,结果就看到了,由棕榈绳交叉编织的镂空床架子。

“呀,还是中空的,哥哥你快来看,像渔网样唉!真稀奇!”。

对于自家蠢弟弟卖蠢,大宝实在不忍直视,豁的一下合上书本,冷冷看着床下撅着屁股,不停围观床架子的傻弟弟,“二宝,坐了那么久的火车,你不累?”。

“累啊。”,二宝抬脸,不解的看着自家大哥。

大宝辣眼睛,没眼看,“累你还不上床睡觉!”。

“嘿嘿嘿……”,跟李唯一如出一辙的事后尬笑,二宝挠着脑袋爬上床,“哥,我这不是吃多了,肚子撑得慌,睡不着么。”。

大宝嫌弃极了,就差没翻白眼,“晓得撑得慌,刚才你还吃那么多?”。

刚才弟弟胡吃海塞的蠢样子,真就跟八百年没吃过饭一样,他都觉得脸皮火热。

二宝却浑不在意,眼里闪光,盘腿坐在自家哥哥身边,小表情贼兴奋。

“哥,哥,我跟你说哦,本来看着妈妈省吃俭用的,拿着干肉啊,菜啊,粮食啊什么回姥爷家来,我还以为姥爷家揭不开锅了呢。

结果我是没想到啊,咱姥爷家这么豪!

乖乖隆,咱家一个月吃两三回肉,大院里的小伙伴们都羡慕死我了,没曾想,我姥爷家更牛掰,不仅有大肉块吃的过瘾,那个什么叫花子鸡的也好好吃……”。

回想着刚才的美味晚饭,不知不觉间,二宝又在舔着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最后还大言不惭的总结了一句。

“哥,要是姥爷家天天这么吃,夜里还有软和的不得了的床给我睡,我都不想回家了,干脆你跟妈就把我留在姥爷家算了,我还能陪妹妹一道上学呢!”。

“嗤!”,大宝听了弟弟的白日做梦,他忍不住的嗤笑出声。

倒不是笑话姥爷家没这些好东西招待,实在是弟弟的模样让他心痒痒的想揍人。

哦,感情他不想家去了,以后让他一个人?

那到时候自己没人欺负压榨了,他岂不很无聊?

再一个,如今大环境下,家家户户日子都难熬,姥爷家里这顿比他家过年还丰盛的晚餐,说不得是姥爷跟姥姥千辛万苦省吃俭用了好久好久,才凑齐了这么一顿体面的饭菜招待他们。

哦,结果倒好,他家弟弟咋这么脸大呢?还想日日这么吃?也不怕被美死他!

担心弟弟回头没脑子的找姥姥姥爷要吃的,让俩老人家作难,大宝忍不住的就教育他。

“二宝,咱们刚来,姥姥姥爷做点好吃的给我们吃很正常,但是你也别天天盼着吃肉,眼下外头的日子多难熬,你以为姥姥姥爷准备这一顿简单?那还不知道两位老人家要省吃俭用多久,费脑子倒腾多久才凑够的呢,我可警告你,你可别不知足啊!”。

“唉,我知道了,知道了!哥,你真没劲,就会扫兴,我这不就只是想想罢了,你真是……”。

面对哥哥的警告,二宝一脸牢骚,没好气的打断倒霉哥哥的说教。

他还是个宝宝,就不能让他带点幻想,做点美梦吗?

嗯,今个他可是看到了的,那一大罐子的肉还剩下一半呢,他也不指望全给他吃,回头他求姥姥姥爷给他留点汤汁,让他拌饭吃也成啊!

带着这样的美好期盼,二宝撅着屁股进入了梦乡,梦里还在不断的给自己构筑食物的王国过干瘾。

没办法,现实做不到,他梦里凑呗。

只是啊,让这俩兄弟都想不到的是,第二日一大早,哥俩起床洗漱干净,被赵庆国喊着去厨房吃饭时,兄弟二人看到方桌上白胖的大肉包,看着面前碗里白中泛着淡淡黄色,上头整齐的码放着虾皮香葱,辣椒油,花生米的豆腐脑,二宝又呆住了。

舀一勺豆腐脑,啊呜一口吃嘴里,好嫩,好鲜甜,好好吃!

呜呜呜,怎么办?他现在更不想跟着妈妈跟哥哥回去了怎么办啊?太好吃啦!

看着二宝狼吞虎咽的小模样,何秀芬一脸奶奶笑,“怎么样啊二宝?姥姥做的豆腐脑好吃不?”。

二宝满嘴都是豆腐脑,没得空搭腔,忙就连连点头,嘴里发出嗯嗯嗯的声音附和.

何秀芬笑的更甚,不枉她跟老头子凌晨就起来推石磨、磨豆腐,孩子们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啊!

“大宝,你呢?可喜欢吃?”。

大宝矜持的放下手里的勺子,端着碗点头,“谢谢姥姥,我很喜欢。”.

可不是喜欢么,喜欢到这位傲娇的少年,嘴唇都不自觉的一直勾着,足可见他说的是实话,很喜欢。

“好好好,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孩子们,别光顾着喝豆腐脑,吃个包子,这是肉包子,也好吃,你们尝尝。”。

一面劝着孩子吃,何秀芬一面转头,抬手夹了个肉包转给身边的女儿,“珉珉啊,来,你尝尝看,这包子我们乖乖也出力了呢,馅料可是小丫头自己调的。”。

“真的吗?”,听到是女儿调的馅料,何珉珉惊了一下。

明明刚才还打算自己不吃,把包子省给孩子们,给父母吃来着,结果听到自家妈妈说,包子还有自己女儿的劳动在,何珉珉心动,结过母亲夹过来的包子,道谢后送入嘴中细细品尝起来。

嗯,真不错!她家一一真乖,真棒,真本事!

被自家妈妈一脸我女儿最棒的表情看的不好意思了,李唯一赶紧找事干。

给爷爷奶奶夹个包子,给赵庆国这小倔孩也夹一个,忙活一圈,看到人人手里都有包子后,她也跟着拿起一个开啃。

不得不说,自家爷奶贼本事,料到局面会不好,老早做了准备。

也得亏自己批发市场保鲜,嗯,这个是她从水产家禽区观察后发现的。

就是那些鸡鸭鱼啥的,你不去喂它们,从前它们是啥样,现在依然还是啥样,不死也不长大,可不就是保持原样不动么?

有了保鲜的大宝贝,好久前包的包子啊,做的馒头啊什么的,放进去什么样,如今拿出来依然还是什么样,喏喏,还带着热气呢。

额,话题扯远了。

大家加紧吃早饭,何秀芬就在心里琢磨。

一会自己就要去上班了,不过想着最近年景不好,收购站也没什么人来买卖药材,自己的工作清闲的很,不然下午早点来家,顺便带着女儿跟孩子们,一起准备下清明扫墓的东西好了。

这么想着,老太何秀芬又安排上了。

“珉珉啊,你带着大宝二宝上午在家歇着,我跟你爸还得上班去,乖乖跟庆国还得去念书,回头下午我调个假就家来,到时候我们娘俩做点扫墓的花粑粑什么的。”。

“哎,成啊,妈您就放心去忙吧,我这是回了自个家,没什么不自在的,你跟我爸别担心我。”。

听得女儿这么说,边上一直保持‘高冷’人设的李绍成同志拍板。

“行,那就这么说,老婆子赶紧吃饭。”,说完看着眼睛咕溜溜转的孙女,“还有你,乖乖,不许打坏主意,不能逃学。”。

好吧,好吧,虽然她很讨厌去学校,陪一群天真的傻孩子们玩,但是谁叫爷爷有令呢?

身为小孩子,哪怕是假小孩,她也是没人权啊。

为了赶着做清明祭祀扫墓的花粑粑,老太何秀芬中午饭都没在单位食堂吃,跟要好的蔡姐打过招呼,人就提前下班了,回到家里带着女儿跟俩外孙开始做花粑粑。

花巴巴是糯米粉参水揉成团,做成各种小动物,瓜果蔬菜的模样的糯米粑粑。

如加了红曲米做成的红辣椒;

加了黄栀子水做的南瓜;

加了青菜汁做的扁豆等等;

还有各种颜色和在一起,经过精细加工而成的鸟雀、动物;

何秀芬手艺很好,做的非常漂亮逼真。

李唯一跟赵庆国中午放学回来的时候,这些粑粑一个个看着可爱,却都还是生的。

但是等他俩放了晚学回家时,先前还是生的花粑粑,全都被她奶跟妈妈蒸熟了,一个个的软润可爱,栩栩如生。

做好了主要祭祀用的花粑粑,接下来的牙盘,就是如片片被油炸好的方块法(炸)豆腐,还有过白水煮的肉块,扫墓用的挂白、纸钱炮仗等等都要准备。

不过考虑到眼下年月多有限制,挂白没了,纸钱没了,人都吃不饱,家里有肉也不敢拿出来,所以咯,扫墓祭祀的东西就一减再减。

家里带了一角酒,一壶茶,一小碟炸豆腐,一盘花粑粑,加上何珉珉带来的一包苏打饼干,爷爷买的一挂炮仗,就是他们上山扫墓的全部家当了。

当然还有李绍成手里的锄头,以及赵庆国手里的柴刀。

即便是这样,他们带上山的东西,也比其他人家强的太多太多。

有家里条件困难的人家,就拿着个柴刀上了山,给祖坟周围去去杂草,坐下来跟墓里头的亲人说说话,也算是扫了一回墓。

他们一家要扫的墓不多,就三座,而且都是衣冠冢,除了李唯一爸爸的那一座,剩下的就是何秀芬父母的衣冠冢。

至于老何家的祖辈,何秀芬倒是想带着亲人去呢,可惜,身为出嫁女,何家祖辈的墓轮不到她去扫。

一开始去给曾祖夫妻俩扫墓,最后才绕路到了李志伟的衣冠冢前。

到了地方,身为子女,李唯一拿着锄头给坟堆周围锄杂草,而赵庆国则是举着柴刀清理坟堆上,以及坟墓周围的灌木,统统砍倒后都堆到坟头,这叫堆坟。

他们这边有讲究,骨子里认为,谁家长辈的坟头越大,谁家的后辈就越有出息。

而坟头要大,要涨发,不就是每年清明的时候,亲人们来扫墓,把墓地周围的草皮铲下来,灌木杂草等等一股脑往上头堆积而成的?

李唯一跟赵庆国在一边忙活,二宝也当仁不让的跑过来帮忙拔草,就是大宝顾新阳也没闲着,跟着赵庆国一道,使劲跟周围的灌木做斗争。

在大宝顾新阳眼里,里头长眠的先是保家卫国的烈士,然后再是妈妈,额,何姨,是何姨的前夫。

李绍成跟何秀芬老两口,则是把篮子里的东西,往墓碑前头的青石板上摆。

忙碌中的人不知道的是,此刻有另外几个讨厌鬼,正朝着他们所在的这片墓地进发。

他们这边埋人,都讲就个风水,而风水好的地方就那么些,这就造成了坟地扎堆。

正正巧的,老赵家的祖宗可不就埋在李志伟坟地的下头?

真可谓是抬眼就可见上头,落差不过半人高而已。

身为进门的媳妇,梁改枚再懒,再不愿意,也是得跟着丈夫跟公婆,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前来扫墓的。

当地流行一句话,叫三月清明不在前,四月清明不在后。

意思也就是说,清明节如果在阴历三月份,扫墓不要在清明节前扫;

如果清明节在阴历四月份,那么扫墓就不能在清明节后扫;

今年的清明正好在三月,刚好昨个是清明节,今天来扫墓正好在清明后,没忌讳。

也是因为这个,今天上山扫墓的人特别多。

上坟都甘蔗扎堆了,就那么恰好的,他们在上头才摆好了祭品,下头赵庆国那辣鸡爸爸,也带着他的后娘跟弟弟,还有爷奶一道抵达了下方墓地。

赵庆国还好,被李绍成教成了肚里黑,再厌恶下头的人,也依旧保持冷静,该干啥干啥,一点都不为所动。

只是他不动,架不住下头的某虎姑婆不配合啊!

看到上头自己恨毒了的小崽子在忙活,看着李家摆在墓碑前的那些好东西,梁改枚惊怒交加,气愤的不行。

特么的,要不是身边的怂货男人每月还拿着工资来家,他们一家六口人就要断顿了!

眼下看到砍脑壳的死崽子过的那么好,李家还能有好东西祭祀,梁改枚眼眶都气红了。

麻蛋的,不是说好的给他们家的四百五,是他们俩老不死的省吃俭用一辈子存下的钱吗?

怎么?家里棺材本都拿出来了,都都没钱了,居然还有好东西来上坟?

莫不是,自家前些日子丢掉的巨款,是砍脑壳的死崽子为了报复他们偷了去的?

毕竟当日买断关系时,死崽子的狠辣,如今还历历在目;

毕竟眼前老李家上坟,可是拿出了这些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呀;

那么,不是他们偷了自家的钱款,还能是谁?还会是谁?

一想到自己丢失的巨款,梁改枚肉痛加心痛的站都站不稳。

当初白的四百五时她有多高兴,如今丢了四百五外加自己存下八十块巨款的她,就有多心痛!

家里日子一日比一日难过,队里也发不出粮食了,家里老杠杠们只会吃不会干,一点用都没有!挖不来两根野菜,还要吃她的粮食,俩小的也怂,更是不晓得往家里划拉东西。

可怜她好好一城里人,哪里干过老农村里的这些糟污活计?

没得吃,没得喝,实在是受不了了,前些日子死鬼男人带回了个消息说,他们县里头的暗市来了批高价粮,不得已,吃不了苦的梁改枚大手一挥,准备跟自家男人去买点家来度日。

当时自己从床底下的臭鞋子里,肉痛的数了二十块钱出来,跟着死男人一道去了暗市,结果倒好,高价粮没轮到号,没买着,打娘家转了一圈回家来后,等待他们的,却是整个乱糟糟的家?

当时,一进屋就看到面前狼藉场面的梁改枚,立时大叫一声,疯了般的去找她藏钱的臭鞋子,只可惜,她的心肝肉啊,她的小钱钱啊,一张都不见了踪影……

感情这是有人专门盯着他们家,就等着空儿,好把她的命根子一把给偷走了啊!丧良心啊!

可怜她被自己丢失掉的小钱钱,刺激的忘乎所以,这两天伤心难过的,那叫一个吃不下,睡不好。

如果不是自知四百五来历不正,怕自己报了公安后,人家问他四百五哪来的,倘若知道是她卖孩子的钱,怕人家公安反过来找自己的麻烦,她早就拎着没种的男人报公安去了。

后来,耿耿于怀的梁改枚私下里猜来猜去,就猜是不是砍脑壳在报复她来着?

等今日,她亲眼看到了自认为的证据后,梁改枚怒了,张牙舞爪的跳出来,指着李绍成一家人就大骂小偷。

在坟前忙碌的众人都惊呆了。

特别是何珉珉,她都不认识眼前突然跳出来的泼妇是谁。

见到有人欺负她爸妈,而且还手脚不干净的要来拽自家的女儿,何珉珉就跟一头愤怒的母狮子一样,不管不顾的跳了出来,一把推开张牙舞爪的梁改枚。

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平日里人人眼中何大夫的稳重?

“你谁呀?疯了吗?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别动我爸妈跟孩子,不然我打死你!”,开玩笑,她也是背着医药箱上过战场的人,能怕她一莫名其妙的泼妇?

为母则强,当人母亲的,做人儿女的,看到自己在意的人被欺负了,她要是还坐得住,她还是人吗?

梁改枚没心里准备,猛地被推了个踉跄,心里顿时大怒。

若是平日里,她看到面前皮子长得不错,看着还跟那李家死崽子有点像的女人,她不难猜出这女人跟李家死崽子的关系。

只是眼下她激动难耐呀!又加之自认为找到凶手的愤怒当头,哪里顾得上别的?

当即就挥舞着胳膊,上来就跟何珉珉干了起来,一边干,一边嘴里大喊,“老天爷啊,快来看啊,小偷打人啦,小偷打人啦!”。

我勒个去,这叫什么?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什么小偷?这演的又是哪一出?

顾新阳跟二宝跟着何珉珉相处这么多年,早就认可了何珉珉这个母亲。

在他们的眼里,他们的新妈妈是温柔的,和蔼的,认真的,可敬的,总之有千面,却从未让他们见识过这么,额,泼辣,甚至是泼妇的一面。

自己人与外人比起来,顾新阳二话不说,自然是上来帮助自己人。

“你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这丫的别看是个口嫌体直的傲娇货,其实他也蔫坏,跟边上举着柴刀来拉架的赵庆国,拉着锄头上来助阵的李唯一是一样样的,都是个肚里黑拉偏架的货色。

可怜梁改枚,因为太愤,太恨,奔上来找麻烦的太快,自己单兵作战,哪里是上头四个小娃子,连带一个下手‘又狠又毒’的白脸娘们的对手?

加上肚子里吃不饱,忧思过度好几日,三两下就被以何珉珉为首的五人打翻在地,李唯一这丫的还专门捡虎姑婆身上的软肉掐,特别是腰上跟大腿的内侧。

一边掐,她心里一边暗爽的嘚瑟,我让你以前虐待孩子,我让你以前横,我让你黑我爷奶的钱!

真是把逮到机会,就报复的小心眼发挥的淋漓尽致。

虎姑婆梁改枚,一直以来都是无往不利的,估计人生中吃过最大的亏,还是当初事情闹开后,被赵庆国举着扁担打的那一出。

可即便是那一次,也因为赵庆国人小个子矮,手上没什么力气,虎姑婆其实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哪里如眼下?

一个上过战场的战地医生出身,骨子里就存在着彪悍的因子;

两个被自家老子压着在部队训练长大,军体拳打的溜溜的;

还有两个更加牛掰,这么些年下来日日不缀的勤学苦练,还泡药浴打磨长大的主,你当这几年的梅花桩是白踩的?

赵庆国跟李唯一俩被李绍成养的内里黑,额,可能是这俩货本来就是内里黑的主,手劲大啊,专挑人痛的软肋下黑手;

最后倒地抱头狼狈躲闪的梁改枚,都被痛,额,气,额,又痛又气的憋屈哭了。

麻蛋,太憋屈了!

“赵广濑,你是个死人吗?就这么看着你老婆被外人打?”,梁改枚痛呼中带着愤怒,愤怒中带着憋屈的,狼狈探头往下头坟地怒喊。

被点到名的某渣渣爹,立时一个激灵,抬脚想要动,不料胳膊被身边的老母亲拉住,“儿啊……”,上头的人太凶残,她怕自家儿打不过,她的儿可是细皮嫩肉的。

看见老母担忧的眼神,赵广濑瞬间犹豫了,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同时回想着上头老李家人刚才的凶残,他缩着脖子呐呐回道:“改,改枚啊,那都是些孩,孩子,我,我,我一个大男人,不,不好动手……”。

“你麻痹的赵广濑!我是你老婆!不好动手个屁的不好动手,你个玩蛋没种的孬种!嗷……□□崽子,你敢!”。

趁着虎姑婆冲着下头她那没种丈夫叫嚣时,李唯一按耐不住,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抓紧一切时间下黑手。

假意手里的锄头拿不稳,趁此机会,眼里闪过狡黠的光,不动声色的转移锄头的方位,状若被梁改枚的怒吼吓到,不经意间爪子松开,锄头落地,就那么正正好的,锄头的木头柄,就那么肆无忌惮的砸落到了梁改枚的胸脯上。

当即就让还在嚷嚷叫嚣不停的虎姑婆吃痛,一声凄厉的惨叫喊出,下意识的诅咒罪魁祸首。

只是她嘴里不干不净的话一出,当人母亲,首次在继子们面前展现泼妇一面的何珉珉,哪里容得别人骂自己的女儿?还是那么难听的话?

刚刚被自家母亲拉倒一边休战的何珉珉,立刻又嗷嗷叫的扑了上来,“你个混账,你骂什么?你骂我孩子什么?”。

看着自家妈妈拽着人凶残的来回晃动,嘴里厉声的呵问;

看着被来回晃动的人一脸生无可恋;

边上将将收手的顾新阳与二宝,齐齐忍不住的缩了缩脖子。

额,他们的妈妈好像也挺凶残的……以后他们要是不听话,做错了事的话……

呜呜呜,简直不敢想。

梁改枚一时不察,双拳难敌四手,落于下风,整个人都要被晃悠的快吐了,“你谁啊你?哪里来的小娼妇~”,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响,呆愣了瞬间的梁改枚,不可置信的伸手捂住自己吃痛的脸,眼中闪现熊熊烈焰。

“啊!我跟你拼了,你个女表子养的……”。

啪啪,又是两声,这回换了另半张脸。

快速的甩完三巴掌,何珉珉还冷冷的拽着梁改枚胸前的衣襟,脸上说不出的震怒,“让你嘴巴不干净,我打的就是你!我的女儿能是你随便骂的?”

“啊,啊!气死我了,气死我啦!,你居然敢打我?我,我,我跟你拼了……”。

梁改枚气糊涂了,凭空生出一股子戾气,伸手抓住何珉珉的衣裳,正想要一个翻身,改被动为主动,跟对方一决高下呢,结果……

结果边上,刚才任由自己人出气发挥的老神棍同志动了。

他能不动么?刚才是自家人占优势,自己也就随家人开心。

眼下眼看着女儿要吃亏,老神棍李绍成同志哪里肯依?

所以说,今日一场混战,虎姑婆梁改枚注定了要吃亏认倒霉。

李绍成能力在一家人中最高,机乎没费什么力气,伸手抓住努力翻身过来,正欲压服何珉珉的某人的后心衣裳,就这么轻飘飘的把人提溜起来,还一脸嫌弃。

他没有看到的是,自己的身后,二宝那货眼睛此刻都变成了星星眼,一脸的艳羡佩服,在李绍成都无知无觉中,他再次收获了一名小迷弟。

提溜着人,顺手往下头坟地站着的赵广濑身上一丢,看着飞出去的梁改枚砸到赵广濑的身上,夫妻二人滚做一团,李绍成嫌弃的拍拍手,目带警告。

“赵广濑,管管你老婆!没事别乱冤枉人,你要知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什么叫我们是小偷?我可告诉你,冤枉烈士家属,是要被抓去喝茶的!”。

被点名,被人肉炸弹砸的赵广濑,人都没能爬起来,狼狈地不行。

但是出于忌惮,对此刻高高在上俯视他的老头,碍于对方实在是气势逼人,赵广濑很没骨气的缩脑袋,丝毫不敢冒头。

梁改枚这货起码比他强一些,真不愧是有名的无理也叫搅三分,狼狈的爬起身,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她满血复活,夸张的又蹦又跳。

“我呸!什么叫我冤枉人?你们老李家一屋子的男盗女娼,就是你们偷了我的钱,你们就是小偷,是三只手,呸呸呸!”。

刚才是自己战术失误,没料到对方会那么胆大的以多欺少。

这回脱离了对方的控制圈,梁改枚觉得自己必须不能认怂,就是为了她那四百五加八十,她也必须不能认怂!

“混账!你们丢了钱,不去报公安,自己在这里瞎逼逼冤枉人,谁给你的权利?谁给你的胆子?”,李绍成也气恼了。

“就是哎,要真丢了钱,虎姑婆,怎么不见你去报公安,居然还能在家坐得住?你不是最爱钱吗?”,这是一道讥讽的熟悉声音。

李绍成等人看过去,发现是同村子里的社员。

原来啊,今天上山扫墓的人很多,因着坟地扎堆,而且他们刚才闹的动静也太大,可不就是引来了这些好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么?

暗自站在边上看了个半场,有好事的,自认为了解虎姑婆的,或者是也看不惯虎姑婆,看不惯老赵家的社员们就插嘴了。

“哎,你们知道个什么,虎姑婆估计是这几年把四百五糟践光了,这会看人家赵庆国日子好过了些,又打上坏主意了呗!”。

“就是就是,搞不好又想讹钱,老李家老两口就是太心善,不知道有些人就是狗皮膏药,一黏上啊……”。

“呸!你们放屁!你们这群吃饱了没事干的混蛋知道什么?我是真丢了钱!”,梁改枚气坏了。

这回她可是真的很冤枉,很冤枉呢!

“切,你要是真丢了钱,你怎么不报公安?”,有人补刀。

“我,我……”。

梁改枚我了半天,没好意思说,自己也是被吓怕了,害怕到时候公安反倒是给她安一个勒索烈士家属的罪名,毕竟那四百五她自己也知道不占理啊,她这不是怕了么!

她这样的态度,李绍成跟何秀芬看不过去,心里也是来了气,老太何秀芬上前一步,站上上头俯视梁改枚。

“报公安,报公安!让公安来查。”,有事找人民公仆,他们跟这样的泼妇掰扯不清楚!

而且最重要的是,小偷这个锅,哪怕是泼妇说出来的,他们也不能背!绝对不能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