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正在门口放大米的李唯一,因着跟着爷爷学了这么久的功夫,早已耳清目明,屋里头的动静她自然是听到了的。
放好大米,抬头看着门框顶上钉着的,跟自家门口一样的烈士光荣的铜牌,想着刚才屋里母子的对话,想了想,她又掏出两捆一斤重的挂面,去掉外包装,放在了大米包上。
放好食物,李唯一回头给放哨的自家爷爷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藏好,自己则是快速的敲响了这户人家的屋门。
随着屋里头一声谁啊的问话声响起,李唯一飞快的闪身离开。
李唯一的小身子才窜进了楼道,那边的大门被人同时打开。
屋里的妇人先前才疑惑纳闷,大半夜的谁来敲自家的门?
半响等不到回答,妇人心里疑惑更甚,但是好奇心促使她想去看看,安抚好孩子,她麻溜的起身,走到门边时,顺手拿起放在门边碗橱里的菜刀,紧紧握在手中。
“谁啊?”,又是一声壮胆的问话,她一手菜刀,一手握住门把手,拉开插销飞快的开门。
她已经完全做好了,要是来者不善,自己就豁出去砍死对方的决心。
只是让她没有预料到的是,门外居然空无一人。
妇女急急探出身子左右张望,楼道上也看不到一个人影。
她收回身子,嘴里纳闷的嘟囔,“大半夜的恶作剧?”,心下才疑惑着准备关门,只是在她转身的瞬间,眼角的余光暮的就扫到了自家门口地上的东西。
这是?
借着朦胧的月色,妇女发现,黑漆漆的包裹上,是闪着白色光泽的面,面条?
天啊!
妇女下意识的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不可置信的抬手死劲的揉了揉眼眶,发现面前的东西,并随着自己眨眼而消失后,她大喜过望。
顾不得猜测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家门口。
妇女慌忙捡起地上的食物,喘着气抱在胸口,用前所未有的麻利速度飞快的进屋,关上房门。
她感受着怀里抱着的沉甸甸包裹,妇女背靠着房门缓缓滑下,屁股沾到地面的瞬间,眼里的泪水不知怎的,止不住的就流了下来,而且越落越多,越掉越急。
哭着哭着,忽的她又勾唇无声的笑了起来,嘴巴越裂越大,越来越大,无声的笑配合着密集掉落的泪珠,足可见妇女此刻内心的激动与复杂,更多的却是欣喜。
“妈妈?”。
听到屋内孩子的喊声,妇女抬手摸了把眼泪,眼中闪过一种叫生气的光,死死的抱住怀里的东西,坚定的走向内屋。
她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给自己送来的食物,她更加不怕对方在里头下毒。
在眼下这般艰难的年月里,没有哪个傻子,会拿这么精贵的东西来害他们这一家子的孤儿寡母。
而且即便有毒她也不怕,与其被活活饿死,那还不如在死前做个饱死鬼。
楼道里,看到妇女把东西拿进屋后,李唯一就用手势跟爷爷与赵庆国无声交流,爷孙三人踏着夜色无声离开,急忙奔赴下一家,却丝毫不知,刚才那扇门内,妇女激动的甚至等不及天亮。
打开电灯,看到面条下的桑皮纸包里居然是雪白的大米后,她利索的藏好了大米,留出了一扎面条,立刻就开门把走道里的煤炉拎进了家门,直接在屋里烧水煮起了面条来。
只说李唯一一行三人,此刻已经来到了县城一处民居聚集地,站在一处院墙都破败不堪的院子前,爷爷指着破烂门框上五保户的牌子,示意自己家孙女去送大米。
院子属于一对年迈的老夫妻,两位老人无儿无女,靠着老头给县里扫大街挣工资养活老伴。
屋里头老两口躺在靠窗的木板床上,看着身边老伴睡的香,把食物都让给老伴吃的老头实在是饿得慌了。
拖着无力的身躯,想着一大早天不亮,自己还得去上工扫大街来挣钱,好养活身体不好的老伴。
不能丢下她一个人啊!老头苦笑着,看着窗户出神,自己的肚子却在不停的咕噜噜抗议着。
饿,真的好饿,非常饿……
饿的实在没办法,老头为了活下去,他抬起无力的手,意识模糊的去撕贴在窗户上的窗户纸,撕下一块就往嘴里塞。
纸是稻草树干做的,吃不死人,饿极了的老头来不及多想,脑子发懵,下意识就这么做着,机械性的撕,机械性的往嘴里塞,机械性的嚼,直到……
突然,老头的眼眶急剧收缩。
透过自己撕开的窗户缝隙,他居然看到,从自家破烂院墙外,‘飘’进来了一个,一个……
那是鬼?
啊不对!难道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
可是,月光下那矮矮的,身子黑漆漆的,脸惨惨白的,到底是黑无常呢?还是白无常?
还有,黑白无常都来了自己家,是说明他快要死了吗?
是呢,是呢,肯定是了!
想必自己就要死了,所以这黑白无常才跟老话里说的一样,这是来勾自己的魂魄来了!
古人诚不欺我,原来打小听到大的鬼怪异志,居然全都是真的。
他倒是不怕死,只可惜自己身边的老伴啊……。
他死了,老伴可怎么办?
就在老头天马行空的脑补着各种场面,心里怜惜着身边的老伴万千舍不得时,李唯一丝毫不知,自己蹦跶进院子的举动,被人主人家看了去。
为了抓紧时间,李唯一赶紧将包好米的包送到屋门口放好后,她砰砰砰的敲了三声门,就熟门熟路的,从来时的地方跳了出去跟外头的爷爷汇合。
屋子里,老头正一脸不舍的看着老伴,结果还没等他下定决心跟着‘黑白无常’
走,他只听到自家家门砰砰砰的三声响后,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黑白无常呢?哪去啦?
刚才光顾着不舍老伴去了,哪里还有心神留心院外的动静?
只想着反正都要死了,赶紧再多看看老伴才行,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某‘黑白无常’的失踪。
直到听到门响,老头才回过神来。
他速速打量外头的院子,透过窗户缝隙,却怎么都看不到外头的矮子黑白无常,老头又纳闷了。
只是想着反正要死,他也不怕了。
他也不知是哪里凭空生出来的一股子力气,掀开被子起床,拉开门准备去看个究竟时,什么矮子黑白无常没看到,门口倒是有个包裹。
这是什么?
老头疑惑不解,难不成勾魂还待先送礼的?没听说过呀?
豁出去了的老头今晚胆子比天大,他也不怕,下意识弯腰捡起包裹抱怀里,嘿,还挺重的!
约莫有二十来斤呢!他抱的好生吃力。
快速的关上门,脑袋冒着虚汗,吃力的把包裹抱到房间里的桌上放下后,老头赶紧开灯,准备拆开看看包裹里头到底是什么鬼。
结果等他拉开开关绳打,开电灯,转身回来去拆包裹时,才拆了一半桑皮子,里头白花花的,比以往自己见过的所有大米都要长的大米簌簌的漏了出来。
这是?天啊,这是大米,是大米!还是很奇怪的大米!
“老婆子,老婆子,你快起来,快起来看啊!咱们有吃的了,有吃的了……”,一边手抓一捧异样大米,一边伸手死死的掐住自己大腿。
发现是真的疼,眼下的一切不是自己做梦后,老头儿激动的喊床上睡着的老伴。
如果说,先前他还觉得,来者是矮墩墩的奇怪黑白无常,是来索命的,眼下他就认为,来者绝对是神仙,是来给他们赐下仙米的神仙!
得亏李唯一不知道老头子心中的脑补,不然她绝对要撇嘴抽搐。
什么叫矮子黑白无常?
要知道,她明明是敲了三声门,人敲门三下,鬼敲门是四下好吧?
这年头,做好人都难!
还有,什么叫神仙赐下的仙米?
这些其实就是他爷爷在港岛搞来的大米而已。
之所以大米不似本土大米,那是因为啊,这些长长米粒的出产地,是人英国人殖民地阿三国出产的。
好吧,跟人老头也解释不清。
接连不断的一家家跑,李唯一他们祖孙三人,足足忙活到了天色快要放亮的时候才将将罢手。
一整晚的奔波忙碌下来,可把他们给累坏了,不过成绩也是喜人的,一晚上接济了不少急需救命的人家。
就连长沙头生产大队,在回来后,他们也悄默声的在大队食堂外头,放了一千斤的大米。
干了一大票的祖孙三人不知道的是,因为突然出现的大米,因为大米的异常,得到救济的人们,一个个把突然出现的救命粮当成了神仙的恩赐。
在拿到米的时候,好多人都
纷纷磕头拜谢,心里更是记住了这一抹,在艰难岁月中给与他们温暖的救命粮食,纷纷真诚感谢,甚至还有人顶着不许封建迷信的木仓口,给不知名的恩人立无字长生碑。
而这些无形的功德,一笔笔的都聚拢到了李唯一一家四口人的头顶,成为了他们的功德。
只说当下,得了救济的好多生产队,也跟长沙头大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