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鹿大学毕业后就嫁给了秦礼初,至今已有三年。
过往的日子跟流水一般。
梓鹿觉得很长,又觉得很短。
王蓝刚大学毕业不久,整个人充满了朝气,个性活泼,一路上不停地和她提起她丈夫最近在忙的事业,偶尔还带上有趣幽默的梗。
梓鹿认识秦礼初十年了,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婚后三年。
秦礼初是个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男人。
在他还是星龙集团的太子爷时,外人都觉得他雷厉风行,手段了得,掌权人秦老爷子离世,他凭借一己之力将风雨飘摇中的星龙集铲除异己,力挽狂澜,成为新一代的掌权人。
他对身边人有着极其严格的聘用要求,譬如学历就是一道筛选人的门槛,就连上一任生活助理也是国内top3名牌大学毕业的。
而王蓝是个例外。
三本院校毕业,具体什么专业梓鹿也记不清,只记得和游戏相关,星龙集团旗下的产业众多。数十年前秦老爷子秦九浩凭借房地产起家,至今已经拥有星龙广场、星龙影城、星龙酒店,星龙楼盘,星龙度假等等知名品牌。而如今秦礼初凭借壮观的多家企业,牢牢占据每一年的国内富豪排行榜第一名。
……有游戏行业吗?
梓鹿不是很确定,她嫁给秦礼初后,原本是打算进星龙挂个职位,上上班的,不过秦礼初觉得没必要,她便没去。那会儿她还做足了准备功夫,把星龙集团的资料背得滚瓜烂熟。现在三年已过,按照秦礼初的扩张速度和野心,应该进军了不少新兴行业。
三年夫妻,梓鹿觉得自己很了解秦礼初,可看着王蓝,又不太确定了。
“……太太您喜欢吃杭帮菜对吧?”
“嗯?”
“今天公司的员工餐里有一道宋嫂鱼羹,秦总尝过后觉得不错,午休前让我把食堂里做这道菜的厨子喊了过来,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
王蓝学得活灵活现,把秦礼初那副沉默寡淡的模样学了个十足。
“哪里人?”
“杭州的,秦总。”
“宋嫂鱼羹不错。”
“谢谢秦总夸奖,这是我最拿手的一道杭帮菜,不是我王婆卖瓜,我当年在杭州的时候还有人专门千里迢迢从海南过来,就为了吃上一口我做的宋嫂鱼羹。前些年西子湖畔的五星酒店还说要请我去做宋嫂鱼羹呢!但是星级酒店的氛围我不习惯,干了几天就走了,还是秦总您的公司有人文关怀,待着舒服!”
“周末指导我家里的厨子,三倍加班费。”
交通灯转红。
王蓝扭过头,咧嘴对梓鹿笑:“根据我观察,秦总对饭菜不怎么挑,所以我猜肯定是太太您爱吃。秦总每天忙得跟日理万机似的,也不忘惦记着太太您,秦总对自己的太太是真的上心。今晚秦总人都离开公司了,差一步就上车了,偏偏就之前谈好的收购案出了个纰漏,秦总才不得不回去加班,还特地吩咐我,说接到您后,看看您有没有喝多,要是不舒服,就提前喊上家庭医生在家里等着。”
梓鹿以往感觉还没有这么强烈,现在倒有些明白秦礼初为什么要挑王蓝当生活助理了。
好比好关系铁的兄弟朋友,老婆查岗,致电兄弟问人在哪儿,兄弟睡得迷迷糊糊,天知道自家兄弟去哪儿鬼混,立马睁着眼说瞎话:“喝多了,在我这儿睡着呢。”
梓鹿觉得王蓝多多少少就有这样的即视感。
住家的佣人张嫂早在杏花公馆等着,听见门口动静,三步当两步地到门口,手里的托盘是一杯温度适宜的蜂蜜水。
“太太,蜂蜜水解酒。”
“一个小时前,小蓝就说去接太太了,说您喝了酒。”
她只是有些上头,并没有醉,这个时候反而有些想真的醉了。
梓鹿接过水杯,平静地喝完了一整杯蜂蜜水。
张嫂又说:“太太喝过酒不能泡澡的,容易出事儿。”
梓鹿点着头:“我知道,张嫂,你去睡吧。”
张嫂有些犹豫,问:“太太您真的没事吧?您看起来面色不太好。”
“我没事。”
梓鹿挥挥手,踩着棉拖一步一步地踩上旋转楼梯。
杏花公馆是两人的婚房。
梓鹿在这儿住了整整三年,这里的每一处,大到整体设计,小到水管的铺排,都是她一点一滴亲眼见证的,每一样家具都是她精挑细选,容不得半点瑕疵的存在。
她特别喜欢玄关处鞋柜的设计,两人的鞋子错落有致地摆放,格子是爱心的形状。秦礼初的鞋大多是黑色系的,皮鞋尤其多,他的格子永远都是黑色,她穿红色系或者白色系的鞋子时,搭在一起的爱心就会特别好看。
还有洗漱间的电动牙刷和漱口杯还有毛巾,也是她精心挑选的情侣款。
梓鹿有轻微的洁癖,一般而言毛巾都是三月一换,梓鹿喜欢一周一换,洗漱台下的收纳箱里一拉开,整整齐齐的全是情侣款毛巾。
梓鹿简单冲了个澡,洗脸的时候闭眼顺手一扯,拉下了一条绵软的毛巾,浸泡在热水里,拧掉水后热敷在脸上。
她微微醒神,酒精上头的眩晕感这个时候已经消失了大半。
她把毛巾挂了回去,视线碰及隔壁的藏蓝毛巾。
毛巾不带一丝褶皱,像是一条新毛巾。
梓鹿想起来了。
周日是换毛巾日,今天周五,还有两天的时间。
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凌晨一点二十五,秦礼初还没有回家。
也是这会儿,秦礼初发来了消息。
【礼初哥哥:我今晚晚点回家,不用等我,你先睡。】
【鹿鹿:ok。】
梓鹿手机一扔,上床睡了。
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睡得格外沉,连秦礼初什么时候回来了也不知道。第二天起来时,从张嫂的口里才得知秦礼初半夜四点回的家,睡不到三个小时,不到七点又匆匆地离开了杏花公馆。
真、日理万机。
他忙得像是一个陀螺,转起来像是一道龙卷风。微信里也是只言片语的“在开会”、“要通宵”、“你睡别等我”。
梓鹿是在周日晚上将近十一点的时候才见到了秦礼初。
她刚从浴室走出,身上只裹了一条浴巾,刚洗过头,随意擦了擦,及肩带着弧度的卷发湿漉漉的,隔三差五地滴落水珠,顺着白得发亮的肌肤滑进浴巾里。
秦礼初坐在躺椅上,圆桌上摆放着熟悉的办公笔记本。
他戴着一副镜框眼镜,全神贯注地滑动着鼠标。
秦礼初认真工作的模样,极其诱人,虽然不苟言笑,但天生的一张能出道当明星的脸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挑不出瑕疵。他的下颚线条优雅流畅,眉眼深邃,架着一副镜框眼镜时浑身上下充满了禁欲感,挽起的衬衫袖子下,露出半截修长的手臂和指节分明的手掌。
他是个天生的衣架子,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梓鹿知道他是个自制力十分强大的男人,一周五小时的健身从未落下,许多坐在他这个位置上的男人忙于工作疏于锻炼,肌肉流失,大腹便便,而他依旧保持着完美的身材,一米八六的身高,身上的肌肉也恰到好处。
梓鹿走了两步,秦礼初才从笔记本电脑前抬起头来,目光在她身上略微打量,又垂下头,继续看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语气带着丝严肃的命令。
“把头发吹干了。”
梓鹿没动,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看他。
片刻,秦礼初又抬头,说:“快去。”
梓鹿撇撇嘴,去浴室里把头发吹干了,出来时,秦礼初已经合上了笔记本。
她问:“忙完了?”
秦礼初揉揉眉心,似是有些疲惫,说:“在忙一个收购案,星龙打算进军游戏领域,最近都在忙这事,有点麻烦,不过不是大事。”
梓鹿一见他累,心里有关前两天夜里的不满也不好说出口,只说:“洗个澡睡觉?”
“行。”
秦礼初洗过澡,出来的时候,梓鹿已经在床上。
她穿着单薄的吊带短睡裙,露出大半雪白的肌肤,她半躺在光滑缎面的薄被上,笔直修长的双腿微微蜷缩着,在灯光下有着莹白的光。
梓鹿侧首看他,微微仰着脖子,细长如扇子般的睫毛轻眨,睫毛下是波光流转的媚眼。
她拉长着音调。
“来睡吗?”
意思自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只要是个男人,这会儿也该猴急地扑上来,配合一番,再来一场干柴烈火的运动,才不枉娇艳美貌的妻子主动勾引。
可秦礼初看她一眼,仿佛床上只是一尊泥塑的美人像,丝毫不为所动,打了个哈欠,上床,盖被子,拉灯。
“睡吧。”
梓鹿顿时有些气不过来,好一会才钻进薄被。
她在黑暗中憋了一小会的气,最后还是气不过,整个人贴了上去,软软地喊:“礼初哥哥。”
秦礼初冷静地问:“想要?”
梓鹿哼哼唧唧。
秦礼初询问:“我用手帮你解决?”
宛如一盆冷水兜头盖脸地泼下,把梓鹿的心浇得透心凉。
秦礼初得不到回应,以为默认,手摸向梓鹿,还未碰到人,手便被打掉。
梓鹿说:“不用,我逗你玩的,睡吧。”
梓鹿起身。
秦礼初问:“去哪儿?”
梓鹿说:“周日过了,毛巾忘扔了。”
秦礼初在黑暗里应了声。
梓鹿去浴室里把自己的毛巾扔垃圾桶了,转眼一看毛巾架子上仍未动过的藏蓝毛巾。
秦礼初似乎不喜欢用毛巾,挂在这儿的毛巾鲜少用过。
刚刚洗过澡,这会儿还是干巴巴的,跟新的一样。
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梓鹿面无表情地扯下秦礼初的毛巾,丢进了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