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彩虹公馆事件(二)

彩虹公馆的安保系统处理起来并不困难,尤其是我在最早的世界对于各种安保系统都有所涉猎的情况下。

令我比较在意的是,在我破解系统之后,出现了一个提示框。

而这个框的显示,还是那句话——【绝对不能说谎】。

我的心口一跳,叫住了正准备下车的乔鲁诺:“等一下,乔鲁诺!”

对方看过来,目光中带着疑问。

“进入那个公馆的范围之后……”我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绝对不能说谎。”

对方一愣,继而点点头:“我明白了。”

乔鲁诺·乔巴纳不愧是个15岁就能反杀组织BOSS自己上位的可怕孩子,他引开那些人竟然没有任何问题。

我惊叹了一下之后,专注于自己干正事,拿着电脑溜进了公馆。

公馆里头的摄像头和红外线报警器都被我暂时停了,我小心翼翼地前进着,顺便放出了自己的替身来查探。

这个时候我就感谢自己的替身范围广了,可以查探到的地方足够大。

公馆的一楼摆放着的都是些古董类的器皿。我看了一圈之后没有任何收获,开始往二楼继续。

二楼是珠宝类的收藏品。饶是见过大世面的我在那一刻都忍不住被吸引了目光。

“那个蓝宝石真好看啊……等等!nirvana!不能拿啊!”

——我的替身是怎么回事啊?!

nirvana听到了我的声音,默默地收回了手,然后慢吞吞地骂了一句:“fxxk。”

我:“……”所以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在心中腹诽了一下自己的替身,然后继续慢慢往前走。

然后,我就看到了我的主要的目标——在一片珠光宝气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一个,橙色的奶嘴。

我一喜,指挥着nirvana去拿那个奶嘴。

变故就是在nirvana手触摸到奶嘴的时候发生的。

在nirvana拿起奶嘴的那一刻,整个房子都震动了一下,从手传来钻心的疼痛,我忍不住手松了一下,奶嘴掉在地上。

nirvana在原地消失,再度回到了我的身边显现。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上有着明显的犬科动物的牙印,鲜血从伤口处流出。

……就和nirvana的手上伤口一模一样。

看样子替身真的和本人是百分百同调的呢……不过,既然是nirvana受伤,也证明了一点——这个公馆有替身使者。

只有替身能伤到替身,刚刚的攻击是替身攻击。

就像是验证我的猜想一般,在奶嘴掉落的地方,走出了一个看起来像是神话中的地狱三头犬一样的替身,体型庞大,看起来都像是一头大象的高度了。

它的脚在地上刨了刨,开口了:“就是你想要来这里偷东西的么?”

我刚刚想否认,突然想起之前几次三番看到的那个【绝对不能说谎】的提示,把话又咽了回去,有些艰难地说道:“是啊。”

三头犬似乎是没有料到我那么诚实,还沉默了一瞬,接着继续开口问话:“那么,你接下来要回答我三个问题。”

替身的能力都是有条件和限制的,这点身为替身使者的我很清楚。

闻言,我稍微放心了一些,后退了几步:“你问吧。”

“第一个问题……你杀过多少人?”

我被问得一愣,沉默片刻后,回想了老半天,诚恳地回答道:“大概有几个世界的数量吧。”

我这话真的没毛病,谁让我的替身能力会毁掉原来的整个世界线重组呢。如果按照经历不同就是不同的人这个概念来说,我的确干掉了几个世界的人……

三头犬有些烦躁地甩了甩尾巴,三个脑袋都伸展了一下,接着轮到第二个脑袋开口了:“第二个问题……你最恨的人是谁?”

我沉默了片刻后,回答道:“白兰·杰索。”

三头犬从鼻子里喷气了一阵,第三个脑袋接着开口了:“第三个问题……你最爱的人是谁?”

“……”搞什么啊!这是什么心灵审问么?!我呸!你这是侵犯**!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投机取巧:“四宫五月。”

我觉得我回答得没有毛病,我最爱我的妈咪了。

可惜三头犬不是这么想的,像是被惹怒了一般,开口吼叫了一声,整个地动山摇的。

而在同一时间,我觉得我手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开始到现在,伤口的流血量没有减少过,就像是我的血小板突然集体罢工了一样。

“第三个问题……你最爱的人是谁?”

我意识到可能躲不开心灵拷问了,沉默了半晌之后,试探性地开口道:“克劳斯.V.莱因赫兹?”

然后,我的伤口不再是隐隐作痛了,而像是被再度撕咬了一般痛到骨头里。

我欲哭无泪——我干嘛要皮这一下呢?不过这也证明我已经尽力了吧,爸!妈!这不能怪我了!

“第三个问题……你最爱的人是谁?”三头犬像是复读机一样,继续机械地提问着。

我意识到这个替身可能不太聪明了。或者说……很可能本尊不在附近,是远距离型的替身么?

看样子这个替身的问题是固定的了……可是这样子的话,这三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啊?脸皮稍微厚一点的人直接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了啊?

我深吸一口气,有些艰难地吐出一个名字:“……布鲁诺·布加拉提。”

在我说完这个名字之后,三头犬安静了下来。

我也松了口气,迟疑了一会儿后,就撕开自己的裙子扯下一条来缠绕在手上包扎好,不过看起来效果不是很好,血迹很快就渗了出来。

而在这个时候,三头犬踱步了一个来回,又开口了。

“那么,为了表彰你的诚实……我愿意把财宝施舍给你。”三头犬笑了,三个狗脑袋此刻的表情看起来异常狰狞,“拿走你所选择的财宝……然后去杀了你所说的那两个人吧。”

我整个人愣住了,这个时候才恍然明白这个替身所代表的陷阱。

无论是最恨的人、还是最爱的人,真的要杀都是很有难度的。后者是因为感情,前者是因为难度。毕竟如果那么容易的话,人肯定早就动手把自己最恨的人干掉了。

也许这个替身的范围就是这个房子里的所有收藏品,只要动了就会触发能力,然后被咬一口进入拷问时间。

回答完之后的任务……是个人都不可能为了一两件死物而去做。至于为什么没有其他人逃出来……很可能是因为拒绝这个任务自己就会死。

我感觉手上的伤口的血还在继续往外渗,甚至滴落到了地板上。

我站了起来,缓缓地走过去,弯腰捡起了三头犬面前的橙色奶嘴,仔细地看了看,安下心来——的确是73之一的大空奶嘴。

至于现在看不到尤尼……可能是因为没办法在这里现身吧?

这点小事回到杜王町问一下杉本铃美应该就可以解决了。

至于这个替身给我的任务么……

我握着奶嘴,看着三头犬,淡淡地道:“任务的话,我早就完成了。”

对方的身形在幽兰的火光中渐渐地隐去,慢慢消失。

我盯着这一幕,心中很复杂——按照第一个问题我的回答,我的替身能力使世界线消失也算杀人的话,我的确已经完成了任务。

我杀了我最恨的人,也杀了我最爱的人。

我不知道三头犬的判定是根据本人的概念意义上的“杀”,还是根据既定事实。替身不可能全知全能,我更倾向于它是前者,是根据被拷问的人的内心判断的。

当然,这个猜测我也不可能去证实了。

手上的疼痛感似乎缓解了一些,浸透了血液的布条也开始不再滴血了。

我用没有手上的那只手紧握着奶嘴,开始觉得头疼:“糟糕……这个样子的话,看起来是要跳窗逃跑才行了啊。”

****

我觉得乔鲁诺·乔巴纳不愧是有BOSS潜质的少年,在我犹豫着准备跳窗的时候,发现对方已经在我选好的落脚点接应我了。

就是对方接住跳下去的我之后也被我的这个惨状给惊了一下,好在他很机智地没在当场问,而是先回到了车里。

这个时候我当然不会跟他抢驾驶座的位置了。

未成年开车总比伤患开车要安全多了。

“格洛瑞娅小姐……您这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敌人么?”

“嗯……算是吧,不过我的运气好。放心吧,不会有什么后续的麻烦的。”我语气轻快,是真的高兴。

这次的替身其实很难缠,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能力所导致的特殊经历,几乎就是无解的。

“您拿到了您想要的了么?”

“嗯,完美地完成心愿了。”我不介意在这种时候告诉这个我的临时帮手,一边拆着手上的布条,一边拿出备着的绷带开始替换。

……啊,说起来,我这算是被狗咬了么?是不是需要去打疫苗啊?

我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一边绑好最后的一圈绷带,用牙齿咬着另一端单手给它打结。

在回去的路程遇过了一个广场,我看到有喷泉,赶紧喊停:“乔鲁诺!停一下车!”

乔鲁诺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我走到了喷泉前,现在是晚上了,这个看起来是个小广场,喷泉前也没有什么灯光。只能感谢今天月色不错,足够看得清周围。

我下意识地去掏钱包,然后啊了一声,扭头看跟上来的乔鲁诺:“乔鲁诺,你有硬币么?”

“格洛瑞娅小姐你要许愿么?”对方看起来有些无奈,“这里可不是罗马的许愿池啊。”

“心诚则灵嘛。”我倒是没有那么讲究,催促道,“你有么?”

“没有。”

“……啧。”我暗地里啧了一声,抬手扯下外套上的第二颗纽扣。

“用纽扣来替代硬币么?”少年的语气带着一丝好奇。

“哎——乔鲁诺你离开日本一定还是年纪很小的时候吧?在日本啊,学生时代的毕业典礼,如果女性向男性告白的话,会向对方要制服的第二颗纽扣。因为第二颗纽扣是最靠近心脏的位置。”我背过身去,将纽扣往后一扔,闭上眼睛许愿。

神明啊,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

请保佑我爱着的人——

我听到了纽扣落入水中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看向一旁等我的少年,朝他挥了挥手,“好了,走吧。”

“格洛瑞娅小姐你许了什么愿望?”

“很普通的愿望啦。”

“像是保佑家人身体健康一类的么?”

“……不。身体健康这种,应该是自己注意才对吧?别什么事情都丢给神明啊!”

“格洛瑞娅小姐在奇怪的地方很严格呢。”

“哪里奇怪了?我说认真的。身体健康这个要自己注意,人生无风无浪也不可能。所以我啊……”我仰起头,看着星空,喃喃道,“祈祷的是勇气。”

请保佑我爱着的人——有着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坚持自我、即使倒下了也能站起来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

我披了件外套遮住自己的惨状,回到了订着的酒店住下。

大空奶嘴就那么安静地躺在我的口袋里,让我都觉得有些不太真实。甚至怀疑起尤尼是不是都预测到了这个未来,才会说我是最合适的人。

我在浴室那边忍着痛处理完自己的伤口上药包扎后,才开始考虑其之后的事情:“事不宜迟,明天就回去吧……啊,还没有给乔鲁诺报酬……算了,取完钱后送到他学校去吧,找个孩子应该会在宿舍的时间点……”

第二天,我保持着右手缠着绷带的造型出门了。

我觉得前台都一脸同情地看着我,甚至在我说要退订后面几天的房间还拜托她买机票的时候相当理解——任谁第一天来那不勒斯旅游就被狗咬了,都会想要赶紧离开的。

我在街上走着准备去找家饭馆吃饭的时候,意外地在街对角发现了熟人。

我在原地踟躇了老半天,见对方和老奶奶说完话了要离开的样子,便不再迟疑,快步过马路走过去。

“Ciao。”

青年愣了一下,似乎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搭话,但还是处于礼貌回应我了:“Ciao,是有什么事么?”

“……不,没什么。”我朝他本来想说只是单纯地来打个招呼,但是在触及对方的目光的时候,话到嘴边一转,突然问道,“突然这么说有些失礼……请问你相信奇迹么?”

“……嗯?”青年看起来有些茫然,眸子里是单纯的不解,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换做其他人肯定十个有九个会觉得我这是在搭讪……但是根据我对这个人的了解,他是那个唯一的例外。

我想起了以前看BBC纪录片《行星》,明明那个时候对于这部片子觉得头疼,要写观后感还在背后抱怨了好久,可是现在,里面的话语却十分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

而且在此刻,迫切地想要告诉眼前的人。

“从宇宙大爆炸到最后一个黑洞消失这漫长的时间里,生命的出现就是一个奇迹。因为生命只有万分之千亿分之千亿分之一的可能性。”

“所以……宇宙中最惊人的奇迹,不是恒星,不是行星,也不是星系。甚至根本就不是一个物质。而是时间里的一瞬间。”

“那个瞬间,就是现在。”我看着对方,笑了笑,垂下眼帘,轻声道,“见到你很高兴,Arrivederci(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