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它从哪里弄来的这些食物?陆地上?

它看起来似乎小心翼翼的。

都郡稍微动了一下,它就忙往后缩了缩,是怕她再对它动手?那么庞然大物,这么怕痛的吗?

“你可以跟我说话吗?”都郡试图跟它交流,它会说话吗?都郡似乎从来没有听过口器要不要发语音,打字似乎也很慢。

都郡不确定它有没有人类的身体,有没有人类的语言功能,但它应该能听懂她说话吧?

它停了下来,停在房间里,停在乱七八糟倒了一地的桌子椅子中。

“你能听懂我说话吗?”都郡问它。

那条触手居然向人一样对她“点了点头”。

“那你能跟我说话吗?用我听得懂的语言。”都郡又问它,可是触手上好像没有嘴巴,喉咙这些发声部位……

她浑身忽然麻了一下,脑子过电一般,她的身体在那一秒麻痹的失去了她的控制,脑子里响起一个声音——

“嗨,嘟嘟,我有一点点会,你懂得听吗?”

一个极其像统帅的男人声音突然出现在她的脑子里,而在这个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她的身体完全不受她控制,像是……被一股精神力掌控了一般,这种失控就像是在浴室里听到“海里的山”在叫,在召唤她,她无法控制,只能栽下窗户……

这种失控让她恐惧,抵触……

她开始挣扎抗拒,试图让她的身体动起来,那声音忽然又说:“你讨厌我吗?”

在说完之后,那个声音消失,那股力量突然从她的脑子里、身体里抽离,她身体一轻,突然可以动了,挣扎的那股力道使出来,她几乎惯性的栽倒在床上,一下子就将脚边放着的可乐撞倒在地。

可乐“咕噜噜”的洒出来。

都郡一下子就毛了,它可以随时进入她的脑子里,控制她的精神、她的身体,这种失控的感觉比侵犯她的身体还可怕……只要它想,它就可以控制她做任何事,而她就算再清醒,也毫无反抗的能力。

太糟糕了,她浑身的麻感让她恐惧又愤怒。

“讨厌!非常讨厌!你不可以这样进入我的脑子控制我!”都郡朝它愤怒的道:“这个侵犯我有什么区别!这让我非常非常讨厌!”

它像是愣了住,顿在那里,慢慢的将触手耷拉了下去,像是在注视着地上快要流完的可乐,慢慢的、缓缓的探着触手过去,将可乐罐子扶正,又重新放回她的脚边,将吃的小心翼翼往她的脚边推了推。

然后蜷缩着离开了房间,离开了街道,又消失回了黑膜之外。

黑膜之外突然风平浪静,海啸声一点也没了。

都郡被这种压抑的沉闷感搞的焦躁不安。

手边的手机震了一下。

是来自[口器要不要]的私聊。

她点开就看见简单的一句话——

口器要不要:对不起嘟嘟

它向她道歉,那是不是可以好好沟通?

都郡直接回复它:我原谅你,你把我放出去吧,我不喜欢这里,我害怕这里,你不可以把我像个犯人一样囚禁在这里。

口器要不要输入了半天发过来:我不能放你走

都郡: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放我走?

口器要不要:因为我喜欢嘟嘟,我想天天看着你

它还在继续输入。

又发过来一句:可你讨厌我,你会离开我再也见不到你

都郡要疯掉了,这是她们见的第二面而已,甚至都不能算见面,她连它长什么样也不知道,怎么就喜欢她到一定要囚禁她?

她飞快的回复它:我不会离开你,你放我出去,我也会天天来见你好吗?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我天天跟你聊天,就住在海边陪你好吗?我待在这里会疯掉。

口器要不要只回复她:不,你不会,你讨厌我嘟嘟

都郡:我不是讨厌你,我讨厌的是你随意进入我的脑子控制我。

口器要不要:对不起嘟嘟,我不会了

都郡:那你放了我,我讨厌被囚禁,囚禁我只会让我讨厌你。

口器要不要:我不能让你离开我

都郡气疯了,说来说去它就是要囚禁她对吗?

都郡气着对它说:你囚禁我,我会恨你,厌恶你,想办法杀了你!

口器要不要:对不起嘟嘟

对不起有什么用!一再对不起,就是不肯放了她!

都郡气的抓起脚边的可乐丢了出去,又将床边那些吃的全部踢了出去。

手机又震了一下。

口器要不要:嘟嘟不喜欢吃那些吗

它看到了,它在黑膜之外看着她,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都郡盯着窗外的“海底天空”,翻身躺回了床上,它根本无法沟通,它不是人,它也不是之前她遇到过的妖和鬼,它是……无法判断的未知生物,它或许连人类说的喜欢是什么也不知道,更不会明白囚禁,因为在它眼里什么都可以召唤过来,什么都可以是它的。

她躺在床上看着发潮的墙壁,想她该怎么办,手机在她手边过了一会儿又震动。

还是口器要不要,它问她:嘟嘟你睡着了吗

她没回。

又过了一会儿,它又发:嘟嘟你在生气吗

她躺了两个多小时,这期间它每隔一会儿就会发私聊过来——

口器要不要:嘟嘟对不起

口器要不要:嘟嘟你理我

口器要不要:我再也不会了嘟嘟

都郡躺在床上,不知道是之前的发烧没好全,还是这里太潮太冷,她的身体一阵阵恶寒,脑子昏昏沉沉的想睡觉。

系统的声音响在她耳边:“宿主,您的体温有些太高了,您在发烧。”

都郡脑袋发晕,浑身疼的不想动,她睁开了眼,眼眶热了起来,她想统帅大人了……

她的药还没吃完,还放在他的床头。

这里又潮又冷,又没有一丁点的阳光,她讨厌这里,她再也不喜欢口器了……

迷迷糊糊的窗外似乎传来黑膜又打开的哗啦声,她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她闻到一股炸鸡的味道,那味道越来越近,她听到背后响起袋子的声音,有什么东西轻轻点了点她的背。

她脑袋晕乎乎的慢慢转过去,看见她的背后放着一大袋子的东西,那袋子居然是肯德基的袋子……

它又缩在床边几米远,用触手的尖尖轻轻指了指那个大袋子。

她伸手打开袋子,看见里面放着一盒全家桶,一个汉堡,一杯冰可乐……她晕的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可袋子里的炸鸡还是温热的,这让她不可思议,它从哪里弄来的肯德基?还是新鲜热的?

它可以上岸?它这个样子上了岸……还不惊天动地?

它又指了指袋子,像是在示意她吃。

都郡躺在床上看着它,又可气又觉得奇妙,它是在想办法讨好她吗?它缩“站”在客厅里的样子,竟然让她看出来“垂头丧耳”的感觉。

她一定是烧糊涂了。

“我不吃。”都郡躺在床上看着它,她是吃不下,现在她闻着这些油腻的味道就想吐。

它的触手尖尖又耷拉的更低了一点,然后又迅速的离开房间,从房间的门口又用触手拎进来一个黑色的大盒子,轻轻的放在了她的床上。

盒子上还系着红色蝴蝶结。

这是蛋糕盒子?

都郡看着它用触手尖尖勾着蝴蝶结将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块很大的奶油蛋糕,上面是草莓和各种水果,没碎也没掉。

它又是从哪里搞回来的蛋糕?它以为她喜欢吃蛋糕吗?

它用触手点了点蛋糕,将蛋糕里的小叉子放在了她的手边。

她缩了一下手,它就顿了一下,忙又缩回去,再次回到几米远的地方,乖乖的“立着”点了点她的嘴巴,怕她不明白又在地上用它的触角尖尖,写了几个字:干净的我没碰

都郡这才看明白,它似乎不是怕她伤害它,而是怕她嫌弃它?

太奇妙了,它的举动和思维就像是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子……让她愤怒都无处宣泄,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来面对它……

“我不想吃。”都郡虚弱的趴在床上望着它,她的声音又干又哑,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疼着,她看到它像个小狗一样“垂头丧气”的立在那里,不安的动了动,又用自己的黏液在地上写。

——你想吃什么

——我找不到火锅

火锅?

都郡被它搞愣了,脑子发晕的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那些零食、可乐、炸鸡、蛋糕以及火锅,全部是她之前发在群里,发给群里的哥哥们吃的,她说好好吃的东西。

它以为她爱吃,所以找来给她吃?

她趴在床上,不知道是人生病的时候精神格外脆弱,还是怎么的,突然眼眶就酸酸热热了起来,眼泪顺着她的眼角往下掉,她看着它轻轻哭了起来。

她太难受了,她想回伯爵哥哥那里,想九尾,想阿吞,甚至想那个让她讨厌也让她心碎的冥帝……

她在哭,不远处的它突然慌张了起来,朝前走两步,又不敢靠近她,急的头顶黑膜外的海又动荡起来,山呼海啸一般。

她哭的更厉害了,抬手捂住自己发烫的脸说起了胡话:“我之前在群里对你那么好……我有好吃的都记着你,我从来没有对你不好过……可你这么对我……你对我一点也不好,我生病了,我什么也不想吃,我会病死在这里……我死了你就守着我的尸体吧……”

她头昏脑涨的哭着,看不见它像只无助的小狗一样,焦急的、试探性的停在她的床边,想触碰她却又不敢碰到她,只能用触手的尖尖耷拉在枕头边,一下一下的蹭着枕头。

它想摸摸她,可是它不敢,它记得她不喜欢,还用刀子割开了它,她讨厌它碰她……可她哭的好难过。

它听得懂她的话,她哭着在说,她生病了,她会病死,说它对她不好……

她又说:“你那么厉害,没有人类的身体吗?为什么总是用这个东西来吓唬我?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可以和我沟通说话的吗?”

它停顿在枕头上,垂着它的触手难过的“看着她”“听着她”,它试图写给她看,可她哭着没有办法看到它,它只能离开了房间,缩回海洋里,用手机发给她。

都郡的手机震了好几下,她脑子快要烧糊涂了,天旋地转,什么也看不清,不想看。

那手机里口器要不要发给她的是:我的人类身体坏掉了

口器要不要:需要重新生卵才能有新的

口器要不要:对不起嘟嘟

口器要不要:我不好

她全没看见,她烧的哭着哭着昏了过去。

系统连叫了她两声,她没回应,系统也担忧起来,她的温度太高了,虽然她这具身体有阴寿暂时不会死,可是她这么烧下去人也会烧坏……

它试图开启保护模式,想要替她将温度暂时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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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再次传来“划拉”一声响,这次比以往的声音都要大,似乎带着海水将什么东西冲了下来,“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过了几秒,一个像人一样的“东西”从门外慢慢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停在门口,朝房间里张望。

系统看到了,那不能称作为人,那是一种半人身的生物,探进房间里张望的上半身是一个异常美丽的少年,光着的身体白的像珍珠,一头潮湿的雪白长发,有一张童真又妖异的脸,那双眼珠子像蒙着一层雾的月亮,是白色的……

奇异的美,又奇异的可怕。

而人身的腰部以下是类似于触手又更像是某种生物的圆形“口器”一样的东西,在地上慢慢移动过来,朝着昏睡过去的都郡靠近。

可它的腰后还有一根粗长的触手,是链接在黑膜之外,看不到的深海里。

它停在床边,伸出干净的手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都郡的脸颊、额头,像是感受到她的热度,又缩了回去。

她很烫,她烫的神志不清了。

它用触手将床上的蛋糕和炸鸡全卷到了地上,又慢慢的,极其轻的用触手卷着都郡的身体将她往里面挪了挪。

它的触手温柔的托起她的脸,将枕头塞进来,才将她放好。

这才小心的将自己的身体挪到床上,躺在了她的身边。

它张了张口想说话,可喉咙像是退化了一样,只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嘟……”

它难过的皱了皱眉,抬起人类的手掌轻轻的抚摸她滚烫的脸,又轻轻的拉住了她的手,放在了它的腰上,它颤抖了一下,她的手真烫,她的气味真好闻……

就像它那夜在海里闻到的一样,人类基地的那扇窗户里,散发出让它分泌黏液的诱人气味,它一直在找,在叫她,险些找错了人……

它握着她的手,攥着她的手指轻轻的抚摸过他消瘦的脊背,手指划到尾椎骨那里时,它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哀叫声,下半身长满尖利牙齿的圆形咀嚼式口器分泌出了大量的黏液,那是一种可以刺激它产卵的产卵刺激素——

系统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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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翻涌的像是要将世界淹了一样。

都郡昏昏沉沉的听见海啸声、浪潮声、还有像人的喘息、低低哀叫的声音,离她近极了,近的仿佛就在她耳边……

她被吵的睡不踏实,昏昏沉沉的想睁眼,可浑身热的她连睁眼都没有力气,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一只冰冷的手握着,那只手还在颤抖,握着她的手急切的触碰着一具极其消瘦的背,她能摸到清楚的脊椎和尾椎骨……

是谁?谁在她身边?

这些声音里她还听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声音,像是什么黏液,又像是什么撕裂的声音,伴随着说不清是痛苦还是快乐的哀叫声,隐隐约约听出一个音节:“嘟嘟……”

谁在叫她?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浓郁的糖果甜香,那甜香之中包裹着腥气。

好熟悉……

都郡烧的发软发虚,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睁开了眼,看见了一张近在咫尺,梦幻一般的脸……

如珍珠一样的脸,在散乱的雪白长发里,蹙着眉闭着眼,脸颊上的一种奇异病态的红晕,他蹭在她的黑发里、脸颊旁,痛苦又愉悦的哀叫着,紧紧咬着嘴唇,将整张脸埋进了她的黑发里,像是被揉碎的小珍珠一样低低饮泣……

紧紧的,紧紧的抓着她的手。

是在做梦吗?

这是谁?她从未见过这样一张脆弱又梦幻的脸……

空气里的糖果甜香愈来愈浓烈,他的身体在发颤,埋在她黑发里的脸发出闷闷的抽泣声,喉咙里又发出她名字的音节:“嘟嘟……”还有几个她听不太清的音。

重复了几遍之后她才听清楚,那几个音是:“难受……痛苦……”

他仿佛不擅长说话一样。

都郡想要彻底睁开眼好好看看,发生了什么,他是谁,他在做什么,可是她烧的实在快要死掉了,眼前发晕的再次昏了过去。

之后她隐约听到那个声音痛苦的叫了一声,就再没有他的声音了。

只模模糊糊的感觉,有人往她嘴巴里喂了什么东西,凉凉甜甜的,像……像百香果,一粒一粒的液体……

她像是在梦里一样,没有力气的挣扎了一下,就吞了下去,吞下去之后身上忽然不痛了……

她安安稳稳又彻底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居然睡的出奇舒服,不冷不热,仿佛也适应了海底的潮湿一般,不感觉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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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再醒来,先闻到了空气里残留的糖果甜香。

然后听见了系统的声音:“宿主您醒了?”

她睁开眼,猛地坐了起来,脚边有什么东西“哒”的掉到了地上,她第一个感觉是身体前所未有的舒服和力气充盈。

头不晕,身体也不痛了。

“您的病好了。”系统告诉她,“或者可以说,您获得了一具新的身体,强化之后的身体,您现在或许已经不再需要完成任务换回您自己原本的身体了,您获得了一具比从前身体更好的。”

“什么?”都郡每个字都听得懂,但又无法理解这句话,新的身体?强化之后的身体?什么乱七八糟。

她看见刚刚被她碰到地上的那样东西,一个白色的,鸵鸟蛋大小的……蛋壳?

像珍珠一样光滑的蛋壳。

那是什么蛋壳?

系统顿了一下说:“或许是口器要不要的卵壳。”

“????”都郡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