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安。”亚特站在台上叫了里安,问他:“你不服吗?”
里安站在那里,朝他行了个礼说:“没有,教官,输了就是输了,是我的失误。”
亚特看着他,语气不轻不重的问他,“你知道你这次失误在哪里吗?”
里安皱着眉沉声说:“我低估了我的对手。”
“不,是自负。”亚特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说:“你本来还有机会对抗都雅和克丽丝,训练场中还有一位你的同学,如果你在被困住的时候和他联手,你或许还可以逃脱。”
里安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你是不是在想那位同学只是都雅和克丽丝的漏网之鱼,他怎么配跟你合作联手?”亚特冷笑了一声,“这就是你最大的问题,是不是在战场上你也要孤军奋战,不信任你的战友?我希望你好好反思一下。”
里安愣在那里,抿着嘴唇说不出话来,他看向队伍里的都雅,为什么她可以那么信任克丽丝?她们才认识几天而已……
都郡的心思早不在他身上了,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和克丽丝一起去边境了!
台上的统帅却慢慢的叹了口气,里安对都雅的注意太明显了……
在考核结束后,都郡和克丽丝下午就离开了学院,晚上随同统帅一起离开都城,去往边境。
统帅这次走的很急,都郡和克丽丝连行李也来不及收拾,随便带了几件衣服就上了车。
肯尔大人亲自来送克丽丝,在临上车之前又严肃的嘱咐克丽丝,“克丽丝希望你能明白你代表着整个家族,请不要做出不该做的事。也为女性做出表率,不要怯懦,不要输给男人。”
克丽丝紧绷着背应是,像真的要奔赴战场一样。
都郡想替她说话,但又怕说了会适得其反,可是……什么家族,什么性别,难道比克丽丝活的开心更重要吗?
可能是吧,在这个阶级明显的帝国世界,很难摆脱这些。
是不是,曾经统帅大人也这样长大的?甚至复活之后也一直为帝国活着?
她有些难过的望着紧绷着的克丽丝。
“肯尔。”统帅伸手落在都郡的肩膀上,温和的笑着对肯尔说:“不要这么严肃,她们并非是要上战场,克丽丝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不要这样要求她。”
克丽丝低着头不敢看统帅大人,只听着统帅大人说:“上车去吧。”
身侧的都雅轻轻拉住了她的手,拉着她转身上了车,低声对她说:“开心点克丽丝。”
她对都雅笑了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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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坐车一路到达军用机场,又改换直升机,抵达边境基地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了。
下飞机腥腥的海风就将都郡的睡衣吹散了,她在飞机上没留意,现在下了飞机发现眺目远望,基地之外就是一片黑茫茫的海,没有星月的夜海看起来黑的没有边际,没有声音的被夜风吹动,黑色在轻轻摇晃。
这样的海,她还是第一次看见。
“太晚了,你们先去休息。”统帅轻轻揽了一下她的背,问她:“今晚和克丽丝一起住,我会开会到很晚。”
都郡点了点头。
统帅将她们安置在基地里的寝室,距离他的卧房不远的单独寝室,离得太远住他不放心。
将她们送到寝室,他才匆忙去了会议厅。
寝室在三楼,干干净净,两张单人床,有单独的浴室,推开窗户可以就见基地的围墙外,那片黑色的海和浅白色的海滩。
都郡让克丽丝先去洗澡。
克丽丝的作息比她还要稳定,等她洗完澡出来克丽丝已经窝在床上睡着了。
她将灯关了,轻手轻脚的走到靠窗户的那张床。
窗户开着,凉凉的海风吹进来,她坐在窗下的床边边擦头发,边跟九尾哥哥聊天。
九尾说冥帝醒了,只是身体才长好一只手,肉身暂时没办法活动,现在就每天躺在床上找他麻烦。
都郡问他找他什么麻烦。
九尾说:天天问我你去哪里了,我就不告诉他。
九尾蝶蝶:那天我刚替你上完学回来,就想着逗他玩玩,变成你的样子推门进去,结果他看我两眼说我变得不像,太丑了!
九尾蝶蝶:像话吗像话吗?也不想想他的小命攥在谁手里呢!说我丑!
是不像话,怎么能说九尾狐丑呢!
都郡笑着哄他,让他不要跟直男一般见识。
九尾蝶蝶又问她现在在哪里,还有多久能回来。
她也说不好,目前来看在这个世界逗留的时间要比她想象中久。
她没办法跟他说自己在哪儿,就用手机对着窗外的大海,想拍一个小视频给他。
手机下,黑色摇晃的海面像幅动态静默的画,没有光芒也没有声音,她将镜头缓慢向左移动,忽然又顿了住。
那是什么?
镜头里黑色的大海中,一块黑色的礁石上似乎坐着一个人?
是人吗?白白的半个身体,像是一个人坐在礁石上背对着她的窗户。
都郡忙将手机挪开,用肉眼去看,可静默的海面什么也没有……没有礁石,更没有礁石上的白色身影。
她再从手机的摄像头看过去,又没有看见黑色礁石和人背影了……刚才是她眼花了吗?
海风吹的她手臂凉飕飕的,她对准刚才那个位置点着手机屏幕将摄像放大,拉进距离,她在镜头里模模糊糊的看到了白色的“身影”,在海水里面,隐隐约约的漂浮在微微透明的海水之中,那道白色的“身影”之下有什么黑色的、如同不透明的巨型水母一样的东西,那黑色的东西铺展开几乎将她能看到的海面全部遮盖住了……在透明的海水之下轻轻的“游弋”着,仿佛海水在摇晃。
那是什么东西?
她看不清楚,肉眼看不见,摄像头根本看不清,只能看到那“黑色的东西”铺展整个海面,像是要从海里游出来的巨型“生物”一样。
远处的海面夜空中,传来一声遥远的生物鸣叫声,低低的,像是鲸的声音,又比鲸的声音更沉闷,在海风里远的像是她的幻听。
她在海风之中莫名其妙打了个冷颤,手机突然黑屏了。
明明电量是满格……
“宿主。”系统的声音吓的她心头一跳,“您的手机不明原因的出现了故障,建议您等一会儿再重新启动。”
不明原因的故障?为什么会故障?
系统也无法回答她。
背后传来窸窣声,克丽丝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在看什么都雅?为什么不睡觉?”
那声音惺忪又困惑。
都郡回过头看见她坐在床上揉着眼睛看她,“我在看海。”都郡对她说:“克丽丝你过来,来。”
她过去将克丽丝拉下了床,走到窗边让她看出去,问她:“克丽丝,你看到海是什么颜色的?你有没有看到海里面有什么东西?”
克丽丝揉了揉眼睛,认真的看了出去,“深蓝色的,什么也没有啊。”克丽丝困惑的看她,“海里有什么吗?”
深蓝色的。
都郡再看出去,她看到的海是黑色的,沉闷的、静默的黑色,靠近海滩的地方是蓝色的,可其他地方全是一片乌黑,那“黑色”在海水里轻轻游弋摇晃。
别人看到的是深蓝色的海吗?
黑色的东西是什么?海里……会有这么巨大的生物?
“那你刚才有听到什么声音吗?”都郡又问克丽丝。
克丽丝摇了摇头,什么也没听见,她刚才一下子就睡着了,克丽丝伸手轻轻捧住了她的脸,担忧的问她,“怎么了都雅?你是到陌生的地方害怕吗?”
是,她现在……莫名的凉飕飕,和见鬼不同,那“黑色的海”让她……不舒服。
“没关系,都雅。”克丽丝挽住她的胳膊说:“今晚我陪你睡觉好吗?你不用害怕,我躺在你身边。”
她拉着都郡回到床上,和她并排躺在床上,轻轻拍了拍都郡的背说:“不用害怕都雅,明天我们说不定可以亲眼看见战舰。”她忍不住兴奋起来。
战舰。
都郡侧着身子看她,“克丽丝,你说消失的那些战舰会不会是被海里的什么……生物吞掉了?”
“那怎么可能。”克丽丝惊奇的看着她,“海里怎么会有能将战舰全部吞掉的生物,况且就算是有,也不会一点战舰的残骸也没有啊。”
都郡想了想,又觉得她说的也对,战舰可不是轮船,那么大的战舰就算遇上什么巨物一口吞了,也会有尸体和残骸吧?
可她又想起现在窗户外,像海一样大的“黑色东西”,如果是那么大的生物呢?
“不要多想了。”克丽丝伸手盖住她的眼睛,“都雅,你该睡觉了,一会儿天就亮了。”
都郡“恩”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似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可她又听见了“那种叫声”,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像是在梦里一样,又像是在深海里一样,那声音在沉寂的夜色里难以形容的传过来。
一声又一声,这次她听到了鲸的叫声,在那些叫声里,鲸的声音显得格外渺小……
她像是被惊醒了一样。
她记得自己迷迷糊糊睁开眼,穿过那扇开着的窗户看见了阴雾笼罩的夜幕下,巨浪翻涌,那黑色的巨浪之中隐约有一根巨大的、触手一样的东西像是要挣破海浪一般。
海底无数的影子在晃动……
她盯着那片海,仿佛那个叫声是在呼唤她一样,她想看清巨浪里到底是什么东西,轻飘飘的下了床,朝着窗口走过去——
“都雅?”有人猛地叫了她一声。
她一下子就醒了过来,像从梦中惊醒一样,打了个冷颤。
眼前的景象瞬间变了,窗外天亮了,阳光金灿灿的洒在海面上,那片海比天空还要蓝,风平浪静,阳光明媚。
背后的克丽丝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小声问她,“你……什么时候醒的?一直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吗?”
她呆了一下,发现自己坐在床边,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坐起来,坐在床边的?
昨晚的巨浪,浪里的巨型触手,那些叫声,是真的?还是……她在做梦?她在睡梦里坐到了床边,一直盯着窗外?
克丽丝担心的探头过来看她,克丽丝也是刚刚睡醒,一睁眼就看见她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看着窗外,吓了一跳……
“都雅,你做噩梦了吗?你怎么了?”克丽丝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是发烧了吗?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是,她的感觉也很不好。
都郡说不清是疲惫还是不舒服,她身上的皮肤被海风吹的发紧发疼,“克丽丝,你昨晚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她问出口,就有些后悔,因为克丽丝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里写满了担忧和惊慌,紧张的摇摇头,又问她:“都雅你是不是生病了?你不太对劲……我觉得你该请军医来替你看看。”
海是蓝色的,那些声音克丽丝并没有听见,甚至可能只有她一个人听见了。
都郡开始怀疑自己昨晚在做梦,她拉下克丽丝的手,笑了笑说:“我没事,我只是做了个噩梦没怎么睡好。”
克丽丝还是不放心她,执意要陪她一起去看军医,克丽丝推着她去洗漱,又让她换上衬衫和长裤,对她说:“都雅,你一定是被海风吹凉了,海边的温差很大,你要穿的多一些。”
都郡听话的换上克丽丝给她的衣服,被她手牵手的带出了房间,去找军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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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才刚刚被负责照顾她们的学长带去军医那里,统帅大人就匆匆来了。
统帅大人还穿着昨晚的衣服,他看起来像是一晚没睡,一双眼睛熬的通红,快步走进来看见坐在椅子里,军医面前的都雅,眉头皱到了一起。
他没有先说话,而是让军医继续替都雅诊治。
军医替她测了温度,是发烧了,好在不算太高,38.1,可能是突然来到海边,吹了一夜海风吹着凉了。
军医替她开了药,克丽丝跟着去拿药。
诊断室里暂时只剩下都郡和统帅大人。
都郡仰头看着他,只觉得为他疲惫,“您昨晚一夜没睡吗?”他看起来眼睛里红血丝更多了。
他没有回答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上前站在她的面前,伸手捧着她的脸,低下头去用他的额头贴了贴她的额头。
那么近的距离,都郡能感觉到他卷翘的睫毛,看见他漂亮的瞳孔。
他贴了一会儿又松开她,喃喃道:“这么烫,真的没有高烧吗?”
都郡在他的掌心里望着他,“您不要担心我,我吃了药睡一觉就好,没有事。”
他望着她,轻轻将她搂进了怀里,抚摸着她的背,她的发,像是异常愧疚一般哑声道:“我太疏忽了,我该提醒你注意温差,我没有照顾好你。”
他懊悔极了,昨夜他走的太匆忙,他本该替她关上窗户,告诉她晚上温差大,不要吹海风,这些明明是可以避免的。
可他……分给她的时间只有那么点。
都郡在他怀里,仰头看向他,没有犹豫就决定告诉他,“昨夜您有看到海里有什么东西吗?或是听到什么声音,鲸的叫声,还有……很奇怪的叫声,您有听见吗?”
统帅一顿,垂下眼看她,“昨夜?你听到了什么声音吗?”
“您没有听到?”都郡的心沉了下去,只有她一个听得到吗?
她又问他,“您昨夜看到的海是什么颜色的?”
统帅注视着她,回答她,“深蓝色。”他蹲下身来望着她,“都雅,出什么事了?你昨晚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都郡皱着眉想了想,“我不确定我是不是在做梦,但我昨晚看到了黑色的海,我以为……这里的海在夜里就是黑色的,可我隐隐约约看见海水里有黑色的东西在游动,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整片海都是那种黑色,其中还有个白色的人影一样的东西。”
她仔仔细细的告诉统帅,“我还听到了比鲸叫声更沉闷,更让人……不舒服的叫声,从海里传出来。”
她将她看到的,听到的原原本本告诉统帅,又对他说:“或许您该问问其他人有没有听到看到。那些突然消失在不明海域的战舰,还有没有相关的人员在基地里?您可以去问问看,在战舰消失的当天有没有和我一样,听到看到奇怪的海。”
统帅望着她,心像是悬空了一样,越来越慌,她所说的让他心慌,直到她说:“如果我今晚还听到看到这些东西,或许……我是说或许,我会发生些什么?会不会那些战舰和战舰上的战士们在消失之前也听到过,看到过什么?”
他的心彻底乱了,因为他也很清楚,只有她一个人听到看到“某种东西”是一件非常非常糟糕的预警。
而她还在尽可能的把这些事情告知他,让他做好准备,找到头绪。
或许是他的脸色太难看了,她反倒安慰起了他,“您别太担心,也许这只是偶然,就算真发生什么事情,说不定我就可以帮您找到蛛丝马迹,解决这个麻烦啊,您一定很希望找回战舰和那些战士们。”
“不,都雅。”他握紧了她的双手,认认真真的对她说:“不要为我做什么,只需要留在我身边,好吗?”
都郡愣怔了一下,这样的话,他第一次说。
他握着她的双手,低头亲吻了她的手背,更加自责起来:“你昨晚一定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