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唐邵宗刚要请鬼差,都郡忙说:“等一下,我还有话说。”

她说想和女鬼单独谈谈,唐邵宗看着她怎么会猜不到她想要借阴寿,他不清楚她到底为什么要借那么多阴寿,人都想活的久一点,怎么她想死的久一点?

楼下突然传来了按喇叭的声音,有人在楼下高声喊叫:“宗先生!段哥找到了吗?”

是都行远的声音。

王臣走到窗边看出去,禀报道:“先生,是都少爷开车回来了,在酒店门口。”

唐邵宗又看一眼都郡,“五分钟时间够吗?”

“够了。”都郡用脚拐了一把椅子到女鬼跟前,抱着怀里的奶娃娃帝君坐在女鬼跟前,解放出酸痛的手臂。

唐邵宗带着都娇和王臣,先把昏迷的段泽带下了楼。

房间里只剩下被禁锢的女鬼,和带孩子的都郡。

都郡一手抱孩子,一手用新手机打字,她怕阴冥帝君没昏过去,不能当着他的面说借阴寿,只能用手机打字给女鬼看,问她:缺钱吗?有心愿吗?你阴寿多少?做个交易?

女鬼原本已经呆滞了,眼泪也流空了,呆愣愣的盯着她的手机屏幕看了一两分钟,没明白似得又看她,她怎么那么像个……女骗子?

都郡又打字:回收阴寿,我可以帮你完成心愿,或者直接给钱。

女鬼看着屏幕,真不是女骗子吗?

都郡嫌她墨迹:快点。

女鬼看看她,看看她怀里的奶娃娃,低头又哭了:“我想过好日子……想体验一次不用为了钱愁的日子,我也不想作贱自己,谁不想过顺风顺水的好日子?我也想啊,想衣食无忧,住大房子,穿好衣服,想做什么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哪怕是几天……”她越哭越悲痛,“我知道我犯的错去了阴间一定会受惩罚,下辈子做不做得了人都不一定……我这辈子,下辈子……可能永远也体验不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都郡沉默了一下,是啊,谁不想过好日子,可有人出生即在受苦,她这辈子拼命也没换来一天好日子,如今犯下这种错,进了阴间肯定也不会投到什么好胎。

这辈子,下辈子,她做鬼也没有体验过“好日子”。

都郡想了想,也不是没办法让她体验几天有钱人的生活,只是……

都郡还在犹豫,就听她哭着说:“我的阳寿到八十岁才结束,如果你要就全给你……”

八十岁??她今年才二十岁!她还有六十年阳寿就这个给浪费了!

怪不得她死了鬼差也没有来拘她,原来她的阳寿还有这么长,鬼差没查到她已经死了。

六十年啊,她就算在阴间受罚受刑十几二十年,那也还有四十年。

这么多。

都郡当下立断,打了两个字:成交。

女鬼看到那两个字愣了,震惊的抬手忙问:“可以吗?真的可以吗?你……您可以帮我吗?”

都郡打字:十五年阴寿,我让你附在我身上体验五天,我超有钱。

女鬼惊呆了,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又忙看她怀里的奶娃娃,“我、我不敢……我怎么敢上您的身。”她怎么敢上这一位的身啊,不止是这一位她惹不起,怀里那位她更惹不起,看起来怀里那位和这位关系很不一般,“其实……我在14号房里是想上您身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法上您的身,就算我附上去了,只要您不想,我就会被立刻赶出来。”她试过了。

都郡心里就有底了,是因为她有“阴历”,还是因为她体内有冥帝这东西的精血?

怀孕是不可能的,她离开墓穴之后就吃了避孕药,长期避孕药她一天也没断过。

都郡也不是真要她上身,女鬼要是一口答应了她反而不会让她上身,只是做个铺垫,她打出后面的话:那这样吧,你能附在东西上吗?

她随手摘下了她挂在口袋上的墨镜:比如附体在墨镜上,我可以戴着墨镜,让你跟着我体验几天,如果遇上你特别想做,或是想体验的事,我就让你暂时上身一两个小时。

女鬼心动的看着她手里的墨镜。

都郡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准备好的装备——黑绳,和写着数字的黄纸符。

她来时就偷偷写好的,她从里面挑出一张写着五年的,又挑出一张写着十年的,两个一起缠在了墨镜上,对女鬼说:“你要是同意,就收下这个墨镜。”

她按照唐邵宗教过她的来做。

墨镜上的黄纸符和黑绳“噗”的一声燃成了灰烬,黑色的墨镜掉在了女鬼伸开的双手上。

她怀里的阴冥帝君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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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大堂里的唐邵宗忽然抬眼看向了四楼某一间房,他嗅了嗅,闻到一股熟悉的“符燃尽”的味道,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他刚想起身上楼就看见都郡抱着孩子从电梯里出来了,他的目光慢慢定在她手里拿着的墨镜上,那个女鬼……

都郡也没打算瞒他,过来直接跟他说明,唐小糖有心愿未了,她需要五天时间替她完成,五天后再请来鬼差带走唐小糖。

唐邵宗皱眉看了她半天,开口问:“你借走了多少?”

都郡低声说:“一点点。”

是吗?

都行远他们还在,唐邵宗不好多问,就暂时没有追问。

段泽已经醒了,躺在都行远的车里正准备送去医院。

都郡犹豫的问了一句:“段泽还好吗?”他被女鬼附体的时候,似乎看见了她,认出了她。

她怀里的奶娃娃帝君动了动,小脸蹭在她的脖子里,低低闷闷的说:“他不会记得刚才见过你,抱我回去。”

都郡顿了一下,他把段泽被女鬼附体时的记忆清除了吗?

他似乎很急着回去,在她脖子里没耐心的蹭来蹭去。

都郡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他不会有事吧?”

脖子里那张冰冷的嘴就不耐烦的咬了她一口,不痛但吓了她一跳,低叫一声:“别咬我。”

站在她跟前的唐邵宗和都行远全愣了一下,看着她怀里,在她脖颈里蹭来蹭去的小男孩,总觉得……怪怪的。

都郡的脸瞬间红了,不是害羞,是尴尬和羞耻!这个牲口,是要让所有人误会她是个变态吗!

酒店里也没有什么事了,都郡生怕他在做出什么让人误会的举动来,先带着他离开回唐家了。

他一路上倒是安静的出奇,闭着眼一动不动。

但一回到唐家,刚推门进房间,灯还没来得及开,都郡就被一道修长的身影按在了墙上。

都郡背对着他,手被他按在墙壁上,手里的墨镜掉在了门口的地毯上。

他冰冷的手指凉的她一哆嗦,墙是凉的,他也是凉的,都郡忙说:“你、你干嘛?”

他手指没停,冰冷的嘴唇落在她肩膀上,低低哑哑的说:“疗伤,止痛。”

“等一下……”都郡忙抓住他的手,趴在墙壁上奋力转过身,脸对脸看住了他,昏暗的房间里他的一双眼像兽一样,“我现在不要。”

他停下来皱着眉看她,“现在不要?你想什么时候要?”

都郡算着她肚子里必须吃精血的虫子,十二个小时一次,到明天中午它才需要。

“明天中午。”都郡想推开他,却被他死死扣在墙上。

“明天中午?”他盯着她,生气一般捏起了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是不是本君最近太宠着你了?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什么身份?冥帝的妻子?还是一个祭品?”都郡心里气恼起来,“我都不是,我是都郡,都郡,一个活生生的人。”她一把打开他的手,半点不服软,“你宠我吗?你不是宠我,你只是需要我。”

他眼里怒火腾腾,被她打开的手在发麻,背上的伤口要将他凌迟了一般,他对她不好吗?

她推开他要走,他忽然气恼至极,伸手勾住她的腰猛地将她拽回来,三两步走到了不远处的书桌旁,推倒一桌子的杯盏茶具,将她按在了桌面上,她细细的腰和漂亮的背露在他眼底下。

她凶极了怒看他,“你干什么!”

他干什么?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木条镇纸,手起手落“啪啪啪”的打在了她的屁股上。

她疼的挣扎,却被他扣的死死,他又连打了三四下,每一下都打出了声,她痛的骂着骂着,哭了起来。

这次是真的痛,他用了两分力气就足以让她吃苦头。

她趴在桌子上哭着骂他,什么畜生,王八蛋,脏话全拿出来骂他,哭着说她要杀了他。

他抬手又是一下重重落在同一个地方,她这下哭的更厉害了,一张小脸全埋在皱了的桌布上。

他停下来问她:“疼不疼?”他告诉她,“这还不到十下,一百下戒尺是现在的十倍。”而阴兵反噬,足以让她粉身碎骨,灰飞烟灭。

他对她,不够好吗?

她趴在桌上哭的呜呜咽咽,呜咽的他心跟着颤动。

他伸手去拨开她散在脸上的发,她怕的抖了一下,白皙的脸上泪水涟涟,他的心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抖了一下,怒火全没了。

明明他掌管阴间,千百种酷刑惩处他了如指掌,将人下油锅也没觉得如何,可如今他打了她几下,他竟然……心也跟着皱起来,像被她紧紧攥在掌心里的桌布一样。

他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哭了一会儿,抬手将镇纸丢在了地上,俯身抱住了她。

都郡抖了一下,被他抱了起来,她屁股痛的发懵,转过神已经被他抱到了床上,他从背后将她抱进了怀里,她挣扎了一下又被他抱紧。

“别动。”他的脸埋在她的头发里,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一样,闷哑的说:“我不动你,让我抱一会儿。”

她身体发僵,被他紧紧箍着,脑子还在嗡嗡作响,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他忽然问她:“还疼吗?”

都郡一个字也不想理他。

他等着等着,又问:“恨我吗?”

“恨。”都郡说。

他在她背后轻轻叹了口气,冰冷的嘴唇贴在她的肩胛骨上,“那就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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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晚上没动她,只是紧紧的抱着她。

都郡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等她再醒过来,是被身体底下湿漉漉的感觉凉醒的,她迷迷糊糊的伸手摸了摸,摸到了一手的血。

她吓得瞬间清醒了过来,坐起来只见她身下的床单上几乎全是血,而出血的地方是背后阴冥帝君的背……

他身下的血多的夸张,他依旧是成人形态,侧躺在一片血迹里,脸色白的像个纸人。

都郡是真被吓着了,他一晚上伤口都在流血?就没停过?他的血……流不干吗?

他、他真不会死吗?

都郡看着他了无生气的脸,忍不住伸手想去推推他,看他是不是……还活着。

手指刚碰上他的肩膀,就被他猛地抓了住。

都郡吓得一哆嗦。

他慢慢睁开了眼看住她,“别动,我太痛了……”

他的声音也是哑的,慢慢的又闭上了眼。

都郡知道他和都小郡办公事可以疗伤止痛,但他的伤怎么越来越重的样子?明明之前已经好了,昨晚突然又有了,还更重,流血更多了。

他像是疼昏了过去,都郡把手抽出来也没反应。

都郡摸出旧手机钻进了浴室里,她实在搞不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就想看看原文里有没有写。

打开旧手机,先看到了群里的消息,除了之前阿吞给她发了一个道具红包,和九尾蝶蝶、伯爵问什么情况外。

还有一条是昨晚凌晨四点时,阴冥帝君在群里@她,问:嘟嘟有止疼药吗?

不知道为什么,都郡看了那一床血,突然对他的痛有了具象化的了解,看来是真的很痛……

活该,昨晚挨的打她现在也还隐隐作痛。

她先将阿吞的红包收了,居然是一把纯金的椅子。

她也不知道椅子有多大,先将它收进了钱包里,去继续看原文,这次她想找阴冥帝君那伤的原因,所以扫的飞快。

大致看了一下情节,原文里都小郡把奶娃娃阴冥帝君捡了回去,她虽然怀疑这娃娃和阴冥帝君有关系,却没想到是他缩小了,看小娃娃奄奄一息,于心不忍的救了他,在她的小屋子里照顾他。

而阴冥帝君醒过来,竟然开始装傻,不揭露自己的身份,假装自己是个走失儿童,享受着都小郡的关爱和照顾。

都小郡真把他当成了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孩儿,照顾他,带着他一起上班下班,给他做饭,买小衣服,像个妈妈一样。

就这样一起生活了快一个月,然后都小郡在给段泽当助手的时候遇上了麻烦,段泽带的一个艺人养小鬼,被小鬼反噬了。

唐邵宗再次登场,和都小郡一起处理这件事,救那位艺人。

结果在驱散小鬼的时候发现,这位艺人养的是个鬼王,引出了无数的小鬼差点将都小郡分食了。

关键时刻奶娃娃阴冥帝君现了身,救下都小郡。

鬼王却说,他正在经历百年一次的重塑肉身,他的肉身会从背部开始,全部烂掉再长新肉,要长一年零十二天才会恢复正常,他现在是法力最弱,最不堪一击的时候,让小鬼们不要怕,祝它吞噬冥帝,成为新的冥帝。

都小郡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阴冥帝君要留她在身边一年零十二天,是因为他要重塑肉身,需要和她每天肉体接触,才能迅速的愈合伤口,长好新肉,就像在墓穴里那一次一样,他背上伤口腐烂,和她肉体接触之后,他的背就全好了。

在这一次对付鬼王中,阴冥帝君为了护着都小郡,强行召唤了阴兵。

鬼王和其他小鬼被灭,所有人都保住了。

但阴冥帝君遭受了阴兵反噬——每一天承受一次万箭穿心和凌迟之痛,在每天晚上他的背会被反噬的像是千刀万剐一样,持续七天才会结束。

他为救都小郡遭受阴兵反噬,都小郡怎么可能忍心,她到底是心动了,答应留在他身边,再也不走了,哪怕……他只是需要她疗伤而已。

都郡把这段原文,仔仔细细看了,才明白过来他背上的伤口为什么白天好了,晚上又出现了。

上次他遣散阴兵,替她承受下来的阴兵反噬吗?

每次和她做完那件事之后,他的伤就会好的干干净净,但第二天又会再次经受一次阴兵反噬。

怪不得每次他说疼,就一定要黏在她身上。

她想起昨晚来,探头出去看见他高大的身体缩成了一团,陷在满是血的床单上,一阵阵的在发抖。

他真是又可怜又可恨,为什么总是高高在上的命令她,从来不会好好跟她说话。

狼藉的书桌旁,一个瑟瑟发抖的女鬼缩在桌边,手里还拿着墨镜,胆战心惊的看着都郡。

差点把唐小糖给忘记了……

都郡朝她招了招手,让她去把房间里的药箱提了过来,从药箱里摸出了一板布洛芬。

在反派大佬群里@阴冥帝君,发送给了他。

他的手机也不知道在哪里震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慢慢睁开眼从衣服里掏出了手机。

群里的【道具红包】被他领下。

阴冥帝君:谢谢,【道具红包】。

都郡收下,还是冥帝之血。

她和女鬼一起缩在浴室里偷偷看着阴冥帝君把一板布洛芬全吞了下去,又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了。

女鬼慌张的比口型:这么吃会死吧?

都郡比口型:死不了。

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是九尾蝶蝶私信。

九尾蝶蝶:小嘟嘟你和那个阴冥帝君是什么py关系?为啥他就理你,完全不理我们呀?

九尾蝶蝶:还有,你和小阿吞背着我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一副情窦初开的少男模样?老实交代,不然葛葛要生气了哦!

都郡让女鬼替她把风,躲进里面回复九尾蝶蝶:我们语音了。

九尾蝶蝶:!

九尾蝶蝶:你们竟然偷偷语音了!啊啊啊啊小嘟嘟你第一个语音的人竟然不是蝶蝶葛葛!555555我不是你的第一个了,你最爱的肯定不是我了!亏我最担心你!怕你被霸总欺负打pp了,每天都等着你上线呢!

都郡看着九尾蝶蝶的话,有点点眼眶发酸。

她回复:你们对我真好。

九尾蝶蝶:……

九尾蝶蝶:?

九尾蝶蝶:怎么了?你受委屈了?

她眼眶就更酸了,输入来输入去,又删掉了,她总觉得太矫情了。

还没想好发什么,九尾蝶蝶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她紧张的心突突跳,看了一眼把风的女鬼,点开语音放在了耳朵边。

里面传来了轻轻的笑,和好温柔的男声,他说:“小傻瓜,我们说话的时间都被你浪费了。”

都郡的心像被蝴蝶翅膀扇动了一下似得。

私聊一分钟结束。

女鬼在外吹了她一下,一溜烟跑了。

都郡藏起手机,就看见朦胧的玻璃门外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他没进来,隔着玻璃门站了一会儿。

门被推开了一点点,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伸进来,手里拿着蜡丸递给她。

“是什么?”她看着那蜡丸,有点眼熟。

“冥帝之血。”他在外哑声说:“吃了,喂你肚子里的虫子。”顿了一下又说:“挨戒尺的地方也不会疼了。”

他越提这个她越有气。

都郡伸手拿走了蜡丸,看着他转身走了,他……不逼她“办公事”疗伤止痛了吗?

她把脑袋探出去,扶着门看着他,他的背上好多血,光着脚一步一个血脚印,“你为什么不和我说阴兵反噬的事?”

他顿住了脚步,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

都郡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他这么,有话不直说的人,“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吗?你平时都不好好跟人沟通交流的吗?有话直说,温柔一点。”

他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回头的又走回床边说:“没有人和我沟通交流。”

他看向了她,眼睛里什么情绪也没有,“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些,身为冥帝也不需要这些。”

都郡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只是在告诉她,他不知道该如何跟她交流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