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思当街算命,一直算到了天黑。
她抬头瞧了瞧天色,觉得天色已晚,大晚上的还不是不要在外面的比较好。再加上今天算命有所收获,她得找个安静的地方仔细的沉淀消化一下。
于是她站起来,摆摆手道:“走吧走吧,我要收摊了。”
队伍依旧很长,那些排队的人一个个都不干了,吵嚷起来。
楚思眉头一皱,很不耐烦的道:“怎么?你们不睡觉还不准我睡觉?再吵吵,明天我就不来了。”
大家再不敢抱怨什么,只在楚思转身要走的时候,有人问道:“大仙,你明天还来吗?”
“来。”楚思一边走一边道:“摊子我就不收了,明天我还在这儿算命,你们也回去歇息去吧。”
她走的潇洒,说的也轻巧,可那些人又怎么肯乖乖回去?
好不容易排队排到这里,现在若是回去了,明天还得重新开始。这样一来,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让大师给自己算一卦。
一个不走两个不走,于是所有人都不走了。在这漆黑的夜里,无数人都站在幽暗的街道上,吹着夏日夜里的微风,感受着蚊子的叮咬。一个个表情痛苦又充满了希望,按照今天这个速度,一直到明天晚上就能排到我了,只要忍一忍就好了。
可这长夜漫漫的,总不能就这么站一晚上吧?
一些平民百姓也不讲究,直接拍拍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还有一些有钱人或者有地位的人,碍于身份和心理障碍,怎么肯和那些泥腿子一样?纷纷打发了自家的下人去搬被褥躺椅过来。
还有些人实在熬不住外头的蚊子,就让家里的下人替自己排队,他自己则回家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美美的睡下。
楚思现在已经隐隐有种感觉,继续这样下去,就能找到自己的道。于是她并未走远,而是去了一间客栈住下。
这家客栈的掌柜看到楚思来入住,又是高兴又是纠结。高兴的是大仙来他家店入住,简直就是蓬荜生辉,说不定还能把自己的店变成风水宝地。
纠结的是他也想找楚思算一卦,但又怕楚思不高兴,于是很是纠结犹豫。
掌柜将楚思迎进了最好的客房,然后问楚思要不要热水。
楚思是金丹修士,身上自然不惹尘埃,洗澡水只会把她给洗脏了,于是她拒绝了。
掌柜又问她,需不需要夜宵。并且向楚思介绍了他们客栈的大厨,乃是全城最好的大厨。
楚思这个人其实还蛮淡泊的,特别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不在意名利,甚至也不在意修为。就是嘴馋这个毛病改不了,不过她也不打算改了。
要知道当初玄难身为化神期的佛修都尚且嘴馋,她就更没有必要压抑自己了。
于是便点了头,让掌柜送点好吃的来。
掌柜高兴极了,屁颠屁颠的就跑去前院,去喊厨子起床做菜。
楚思坐在房间里,喝着掌柜送来的极品龙井。耳边是掌柜的大喊声,厨子起床的抱怨声,接着就是烧火切菜的声音。
这些声音传到她耳朵里,在她的脑海里形成了一个清晰的画面。
她闭上了眼睛,静静的感悟着,心中有淡淡的欣喜。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非要形容一番的话,就好像体内即将要孕育出什么很珍贵的东西一般。这样说有点像是女人怀孕生孩子,但确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怀孕只肚子里在孕育一个生命,楚思此刻是在身体元神之中孕育道。
那是属于她的道,是由她个人的修炼以及感悟孕育而出的。一旦她突破至元婴期,这道就在她的身体元神里诞生,她就是道,道就是她。
就好像冬易又被称为杀戮道一般,他成道之后,杀戮道就是他,他就是杀戮道。
排队的人睡不着,有些不排队的人也睡不着,比如本县县令。
县太爷他老人家自从白天在街上围观了楚思算命之后,他的一颗小心脏就一直扑通扑通的乱跳。多年的从政生涯让他敏锐的察觉到,自己的机会到了。
只不过他同那些百姓不同,并不觉得找楚思算一卦对自己能有多大帮助。因为他知道,只凭一卦并不能帮自己一辈子,能一辈子帮自己的只有后台。
而当今天下,什么人做自己的后台,才算是最硬的后台呢?
这个人不用问,自然是当今圣上。当今圣上已经四十多岁了,至今未能有一个皇子。虽然传说十六年前皇帝天坛求子,引发了神迹,此事传的神乎其神不知真假,但皇帝至今还没有儿子,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县令就想,既然那娇滴滴的大仙一张符纸能将快要病死的妇人救活,那么她一张符纸让皇帝生个儿子,也不是没可能。
想到这里县令兴奋的来到了书桌前,铺纸研磨提笔挥毫,不一会儿一张奏折就写好了。他端详着新鲜出炉的奏折,这哪里是什么奏折啊?这简直就是自己飞黄腾达的门票。
楚思在客栈里美滋滋的吃着夜宵,顺便给掌柜算了一卦。掌柜喜出望外的走了,冥冥之中楚思感觉自己身上好像多了点什么。
第二天她一直到了日上三竿才出门,那些排了一整夜队的人早就受不了了,可却没有一个人干催促楚思。直到楚思手拿煎饼晃晃悠悠的出现,他们才激动的一双通红的眼睛流出泪来。
经过一晚上的发酵,今天这里的情况已经远不如昨天单纯了。
比如昨晚代替自家老爷排队的下人,有的经过一晚上的思考之后,决定不把位置还给老爷了。自己找大仙算一卦就能飞黄腾达,还用得着再做下人看你脸色吗?
还有的人觉得算命的事不急,只要大仙人还在这儿,早晚所有人都能算上命。于是就决定将自己靠前的位置卖一个好价钱,有了这笔钱,就算没有大仙算命,以后也能过好日子。
对这些楚思是不在意的,但并不是毫不知情。自打昨天她有所感悟之后,这些人的这些事仿佛冥冥之中都与自己有了牵扯,即使她不可以去看去听,也能知道一些。
一直观察着楚思的袁无心终于惊讶了,他道:“我原本以为爹她靠着卜算感悟到了道,就算最后感悟的不是天机道,也该与此有关才是。可现在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玄难也道:“虽还不清楚她感悟的究竟是何道,但从她感悟初期就有如此异象看来,此道必不简单。”
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楚思到底是什么道,半晌之后袁无心才发现冬易一直一言不发,他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你难道对她的道不好奇吗?”
“好奇。”冬易道,“但这并不重要。”
袁无心:“不重要?万一她感悟出了一个垃圾道出来,怎么办?”
“这有什么。”冬易笑道:“有我护着她,就算她感悟的是垃圾道,也没人敢轻视了她。”
“啧。”袁无心抖了一下,作为一个一千多岁的单身鸭,他打从心底里排斥这种话。
楚思就这样一直在城里算了七天的命,七天之后整座城几乎所有人都找她算过了命,几乎所有人都因为她而产生了改变。楚思觉得够了,是时候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了。
就在这时本县县令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来到了楚思摊子前。
县令见识了楚思的本事之后,面对她是敬畏莫名,不敢有一丝轻视。他道:“大仙,您暂且停一停,本官有要事要讲。”
楚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县令拿出了一张圣旨,道:“当今天子召您入京觐见。”
与梁悦断绝师徒关系之后,朝清将自己关在了洞府很是苦闷了几天。
几天之后他走出了洞府,苦闷并没有一丝好转。他也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出问题的。于是他就想找人排解排解,而他这个情况也不能让罗浮的人知道,自然而然他就想到了林道友。
林道友那样的人,应该能帮我吧?朝清这样想着,便动身去了当初生活了一个月的竹屋找楚思。
到了竹屋小院,却见满庭荒草落叶,此地早已人去楼空。
林道友已经走了,他还有何人可以交心?
他呆呆的坐在了院中的石凳上,一手撑在石桌上。
当时他就是坐在这里与林道友分别,那时的他对罗浮充满了幻想与期待,谁知短短几天过去,就成了这个样子。
早知如此,林道友还不如不救自己,就让自己死在鬼界倒也算是除了个祸害。
他一个人在院子里枯坐忧愁,忽然他感觉不对劲。朝清抬起头来看向这个院子,他站了起来往四周看去,这院子……好熟悉。
待他想到这院子为什么这么熟悉之后,朝清浑身一震,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这院子竟然与罗浮赤练峰上的一座竹屋小院一模一样,那座小院不是别的,正是当初楚思在赤练峰上的住所。
当朝清得知自己曾那样残忍的害死过一个徒弟之后,就去过那座荒废了十几年的小院看过一眼。只是屋子里什么也没留下,朝清看了两眼就走了。
可是林道友的院子为何会与楚思的院子一模一样?
朝清转头看向石桌,仿佛还能看见林道友坐在那里,邀请他一起喝酒。
那双眼睛……
是了,段百里洞府中的画像!林道友的眼睛竟与画中人的眼睛一模一样。
朝清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不明白。
好奇怪,他在罗浮中了解过,从前的自己是绝不会同魔修做朋友的,为何林道友会说他们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