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在璇玑峰发现的人,所以第一个知道消息的长老是莫琳。与莫琳一起来的,还有她的儿子莫玄。
几日不见,莫玄憔悴了不少,本来白嫩嫩圆溜溜的小脸下巴都变尖了。他一张小脸煞白,在看到楚思的那一刻就大喊:“楚师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楚思看了他一眼,随后就看向了莫琳。莫琳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楚思手里的剑,她道:“丁原是你杀的?”
楚思点头,“是。”
“不可能!”莫玄大声道:“以师兄的修为,楚师姐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莫琳看着楚思,缓缓道:“她入魔了。”
说起来事情还挺巧的,就在楚思刚刚决定修炼魔道功法的时候,外面就开始污蔑她入魔。这样说来,好像也不算是污蔑。
莫玄震惊的看着楚思,“……真的入魔了?”
楚思一挥手打出一道纯净的魔气,这样谁也不用怀疑了,她就是入魔了。莫琳的眉毛一挑,颇有些诧异。不是说朝清是为了他那个小情人才污蔑楚思入魔的?怎么会真的入魔了?而且修为已经达到了筑基期。
这是什么速度?七天前她还根本没有修炼,七天后就筑基了?要是再过七天,是不是就要金丹了?
忽然间没有人说话,楚思觉得有点尴尬,她这个主角不应该被忽略。楚思想了想,道:“是不是……该抓我了?”
楚思如此配合莫琳也不能不抓,只有莫玄在一旁用震惊心痛伤心欲绝的目光看着她。儿子的目光实在难以忽视,莫琳叹了口气,将楚思送去了戒律堂。
从始至终都没有人去注意那个被倒挂在树上的段百里,他能看能听就是不能说也不能动,眼睁睁的看着楚思将罪名担下,然后被带走。独自一人被挂到了天黑,定身术失效后他像一块石头一样从树上掉下来。
璇玑峰上的山风吹的杂草倾斜,皎洁的月光洒在了段百里的脸上。他不懂那些人口中的魔究竟是什么样的,他只知道舍命救他的人是入魔的楚思,而那些自诩正道的人比魔更可怕。
楚思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送去了戒律堂,为此掌门很是头疼。直接送去赤练峰不就好了,送去戒律堂做什么?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对此莫琳面无表情的道:“她真的入魔了。”
一时间掌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可恶的朝清,究竟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
他们有多纠结,楚思是不知道的。她被关在戒律堂的地牢,有一点点的着急。怎么朝清还不来?快来吧,快来夺舍我吧,我已经等不及了想死了。
似乎是上天听到了她内心的呼唤,朝清终于来了。
戒律堂的铁门哗哗作响,楚思扭头去看,朝清依旧穿着他那件雪白的道袍,不快不慢的走了过来。
只有朝清而没有梁悦,他是要带自己出去吗?
朝清在栅栏之外站立,背后的火光投射在他身上,让他的整张脸都在阴影之中。朝清仔细的盯了楚思一会儿,道:“你哪里来的魔道功法?”
已经到了这种时刻了,楚思也懒得演戏了,她掀开眼皮子露出了半个眼白,嘲讽的道:“你连我入魔都能未卜先知,我哪儿来的魔道功法你会不知道?”
朝清微微蹙眉,道:“哪儿来的功法倒也不重要,只是你修炼了魔功,悦儿夺舍你之后,还要吃些苦头将魔气洗去。而且……”
而且会影响资质,想到这里朝清有些生气,当初楚思明明在他面前表示,愿意为了自己献出生命,现在反悔了?
楚思实在懒得再跟他啰嗦,很直接的道:“是要带我出去吗?那走吧。”
楚思站了起来,想起了贺南裴,便道:“师兄只是想要救我才这么做的,罪不至死。看在我这么配合的份上,你别杀他,实在看他不顺眼就将他赶出罗浮就好了。”
朝清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因为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在他来戒律堂之前掌门找到了他,除了告诉他楚思确实已经入魔的消息之外,还告诉他,因为楚思当众杀了璇玑峰弟子丁原一事,现在整个罗浮群情激愤。不明真相的人都纷纷要求当众处决了楚思,以祭亡者英灵。
所以梁悦夺舍一事还要靠后,要等楚思被当众处决了之后才能进行。当然这个处决是假的,就是做一场戏给大家看。
这天下的高阶修行者们,有几个心中还有慈悲存在?有几个还在乎别人的看法?不过是为了将宗门维持下去罢了。等那些弟子成长了之后就会知道,维系一个宗门靠的不是什么情意,而是利益。
修炼一途,永远只能靠自己。
莫玄一个人在洞府门前发呆,到现在他也不愿意相信楚思入魔杀了丁师兄这个事实。可是楚思她承认了,这是他亲眼看见的。莫玄稚嫩的脸上满是忧愁,小小的脑子承受了他这个年纪不应该承受的痛苦。
忽然他听见树叶哗哗的声音,莫玄猛的转头,“谁在那里?”
“莫师兄,是我。”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人从树丛中走了出来,“段百里。”
朝清离开了戒律堂地牢,在他的身后楚思正在擦眼泪。刚才她让朝清放了贺南裴,可朝清似乎有些犹豫。不得已楚思只能使用刚获得不久的金手指白莲花的眼泪,对他进行精神攻击。
朝清被攻击了之后,看向楚思的眼神都柔和了不少,离开地牢之后就直奔赤练峰贺南裴的洞府。
贺南裴被关了七天,这七天的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当洞府的门被打开,月光下的朝清出现的时候,贺南裴双眼瞪的老大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朝清开口道:“楚思已经找到了。”
贺南裴双腿一软,吐出一口血来。
朝清道:“她求我放你出来,你好好养伤,之后你是否要留在罗浮全看你自己。”
璇玑殿内,莫琳正在打坐,丁原的尸体她看过了。他死之前先是被人打了一顿,之后才被另一个人砍下了头颅。那个打他的人由于风格过于明显,都不用去求证莫琳就知道那个人是谁。
至于割头的那个,拿着上品的飞剑都能割的这么不整齐,肯定不会是一个筑基修为的人动的手。且看那把凶器是谁的,莫琳就知道凶手是谁了。她其实有点好奇,丁原到底做了什么,竟然先让刘一脚打了一顿,又被个连修为都没有的菜鸟砍了头,最后楚思又为什么要顶罪?
即使她见多识广,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
莫玄直接推开了璇玑殿的大门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段百里。莫琳眯着眼睛瞧了他们一眼,莫玄大声道:“母亲,你救救楚师姐吧,丁师兄不是他杀的。”
段百里跪在地上,莫琳的威势令他浑身发抖,“师父……丁……丁师兄是我杀的……”
段百里说完之后,莫琳心中的疑惑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她还是不知道刘一脚为什么要打丁原,还是不知楚思为什么要替段百里顶罪。楚思是那么善良的人吗?不像啊。
她沉吟片刻,道:“所以说,你是想说出真相,然后救楚思出来?”
“对。”段百里急切的道:“楚师姐真的没有杀丁师兄,师父你相信我。”
“为师信你。”莫琳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只是你以为你说出真相楚思就不用死了?”
难道不是这样?
“楚思她从一开始就是要死的。”看着儿子的眼睛,莫琳最终还是没有说出真相,“她入魔了,不管她有没有杀人都必须要死。你现在说出真相,不仅救不了她,还会辜负她的一番好意……”
楚思在地牢中目送朝清离开,正在擦眼泪的时候,忽然听见对面牢房里传出一个娇媚的女声:“我果然最讨厌看到女人哭了,本来还觉得她挺好的,她一哭我就觉得特别讨厌!我好想打她!”
楚思一愣,只见对面牢房里一个红发蛇尾的女妖正不怀好意的盯着她。她身边一个肌肉块头巨大的男人心疼的看着楚思,“哪里讨厌了?她很讨人喜欢啊,流泪的样子多么令人怜惜……”
紧接着周围牢房里的人妖男女们爆发出了一阵激烈的争吵。
“你给老娘说清楚,你是不是看上那个狐狸精了?”
“谁是狐狸精?她明明是人好吗?狐狸精在你左边!”
“哎呀,讨厌~扯到人家身上干嘛?人家虽然是狐狸精,但人家只勾引女人了啦~”
“……”
楚思擦了把汗,这个金手指真是个无差别群攻大招啊。还好她被单独关在一个牢房,否则就危险了。
“嘘!”
“别说话,有人来了!”
整个地牢瞬间一片寂静,然后地牢的铁门再次被打开了,莫玄走了进来。本来段百里也是要来的,但他承受不住地牢中的煞气,只能在外面等待。
楚思听见几只妖在小声说话,“哟,来了个小娃娃,真俊呐。”
“是她弟弟吧?”
“也有可能是儿子。”
“说不定是徒弟呢?”
“你见过比师父修为更高的徒弟吗?”
“见过啊……”
莫玄一看到楚思,眼泪刷的就流下来了。两步奔到楚思面前,双手抓着栅栏,哭的嗓音沙哑道:“呜呜呜……对不起,我没能保护你呜呜呜……”
楚思慈爱安慰,“没关系的,我不怪你。”
莫玄一把抓住楚思的手,“师姐,要不你嫁给我吧,你嫁了我,我母亲就有理由出手保护你了。”
众妖:“?!”
楚思手一抖,“呵呵呵……你说什么傻话?”
“我没说傻话。”莫玄认真的道:“我从前对师姐说的话都是认真的,我是真心愿意娶师姐。”
对面的狐狸精惊呆了,“现在的人类,这么小就会谈情说爱了吗?”
楚思赶紧把手从莫玄手里拽出来,“不不不,师弟你一定要冷静。你听我说……我意已决,我不想活了,你别管我了。”
莫玄哭的稀里哗啦,“师姐……”
整个罗浮这么多人,楚思唯独对这个小屁孩有愧疚感,这孩子太可怜了,好好的被她给弄成了这样。楚思将手上的玉镯褪下来,交给莫玄道:“此乃我母亲留给我的,现在送给你做个纪念。你好好收着,没事不要拿出来……”以免被人发现了藏在里面的归墟子。
莫玄哭的更稀里哗啦了,上气不接下气的问楚思还有什么想见的人,还有什么想说的话。
楚思想了想,发现自己在罗浮该做的事都做好了,她微笑摇头,“没有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第二天就是楚思被当众处决的日子,罗浮的人都聚集到了戒律堂之外。
地上天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修士。梁悦本来也想去,但朝清以她不宜走动为由让她留在了赤练峰。
与此同时在罗浮的山脚下,有一个青衣人正在一步步走来。罗浮山门弟子发现了来人,上前一步道:“来者何人?”
青衣人温文尔雅的道:“在下乃昆仑冬易,特来拜见……罗浮梁悦。嗯……你们罗浮有梁悦这个人吗?”
两位守山弟子对视一眼,警惕的问道:“如何证明你是昆仑的人?”
面对怀疑冬易丝毫不生气,掏出一块令牌道:“这个总可以证明了吧?”
弟子接过令牌一看,立刻恭敬的道:“原来是昆仑的冬长老,不知您来罗浮所为何事?”
“哦,为了见一位叫梁悦的弟子。”冬易好脾气的道:“贵派可有这名弟子?”
“有的。”那弟子还很奇怪,来见人却不确定有没有这个人吗?
冬易又道:“她可是贵派朝清长老的高徒?”
“正是。”那弟子道:“梁师姐人在赤练峰,我这就带您过去。”
天上不时有人架着飞剑朝执事堂方向飞去,冬易背负双手,颇为悠闲的道:“贵派今日挺忙啊?”
“唉,今日罗浮要当众处决一名入魔的弟子,大家都去看热闹了。让冬长老看笑话了……”